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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陽光和煦 -【銀河聯邦的星際旅行】《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9 10:32 AM     標題: 陽光和煦 -【銀河聯邦的星際旅行】《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0-8-13 12:15 AM 編輯

【書名】:銀河聯邦的星際旅行

【作者】:陽光和煦

【內容簡介】:

  深藍是那種「一看就成績很好」的人,換言之,醜,至少不漂亮;X是那種一看就不好惹的人,作為羚羊號的最高長官,他不知是多少船員的深閨夢裡人。

  深藍說:「我不會讓你獨自面對侮辱搆陷。」

  X說:「你們沒本事挑戰規則,便指責挑戰規則的人;而我足夠強大,我就是規則。」

  某天,艦長X突然深居簡出,深藍出於同袍之誼到房間關愛了一番,這一下,就出了大事。

  這是一個殘疾的女Alpha逐步學會悅納自己的故事。

  那個倒霉的男人為了幫助她,不得不陪著她開墾自己的Omega屬性。從此,他倆公事上愈發配合默契,男人床事上卻再也沒翻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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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9 10:47 AM

第一章 初遇(一)

  通體銀白的星艦歷經長途空間跳躍後,緩緩靠近銀河聯邦宇宙軍位於太陽系第一主星的某個軍事宇宙港。

  星艦舷窗邊,一位工作人員讚歎地遠眺窗外,漆黑的太空中星光閃爍,明明滅滅,宛如一匹星光織就的瀑布,讓人流連忘返。

  「如果我只是來銀河聯邦參加星際旅行的遊人,一定願意在這顆星球上定居。」她趴在舷窗上極目遠眺,口中吐出的熱氣在窗上留下一片霧靄。

  銀河聯邦宇宙軍駐太陽系分部位於某衛星的軍事基地裡工作人員來來往往,如往日般忙碌著。

  一個二十五六的姑娘一路穿過忙碌的人群,慢悠悠地刷過一道又一道門禁,朝著醫療中心走去。T恤牛仔平底鞋,一個雙肩包,素面朝天不施粉黛,非常典型的學生打扮。她的通行卡上還套著卡套,外面掛著一個吊墜。她刷過的門禁系統顯示:「姓名:深藍,進入權限確認。」

  深藍接過沈曼寧遞來的體檢報告副本,漫不經心地翻閱起來。

  「你為什麼突然接受學院特別徵召,加入一個邊緣行星探索計畫?」沈曼寧擔憂地問。

  「混學分啊!我明年就要畢業了,我這個專業本碩博混了這麼多年,卻沒有什麼像樣的實踐成果,畢業分配去向時會很影響考評的。」深藍答得很隨意。

  「呵,你還在乎這個?」沈曼寧滿臉不信地翹起二郎腿,「且不說你最後能否被分配到條件好的基地,單說你父母的問題,恐怕沒那麼容易讓你去一線實戰部門。」

  「學院突然徵召無人戰鬥設備操作者,我是學院專業第一,我不上難道拱手讓給排我後面那群半吊子上嗎?」深藍撇撇嘴。

  「你是理論考核和模擬操作的第一,真上了星艦你玩得轉嗎?」

  「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我不像你,即使你不靠父母兄長的幫助,你的專業素養也沒得說,還長得好看,根本不愁出路。我不一樣,我要活得像你這麼隨心所欲,還得努力努力再努力!」深藍擺出個握拳的姿勢。

  沈曼寧確實是個任誰看了第一眼都要讚一聲美人兒的人,專業涉及心理學各個大類,專攻星艦長期服役人員心理干預,可謂才貌雙全,「才」還必須排在「貌」前面。深藍比起她來,永遠顯得灰撲撲的。

  「又不是所有職務都看長相的……」沈曼寧說得也有點無奈。

  「人眼勢力,同樣的專業勝任能力,肯定要好看的人吧!邊緣行星探索任務時間長,又辛苦,還有一定危險性,船員肯定先在意我能不能打,才不會首先關心我好不好看。」

  沈曼寧對深藍這種「我醜但我牛」的態度很是服氣,便戳她痛處:「你哪是找什麼不在意外貌的淨土啊,分明是躲你爹媽的控制欲吧!」

  「知道你還非戳破?」深藍啪地合上體檢報告。

  沈曼寧作為她發小,深知她家的事情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便也只好轉換話題。

  「據我所知,這次徵召你的羚羊號之所以突然指明要無人戰鬥設備操作員,是因為你的前任——當然還有其他多名船員——在上一次行星登陸任務中感染未知病毒身亡。而最近的可以合法招募船員的地方就是這裡。」

  「所以我抓住這次機會,奮勇爭先!」深藍開玩笑。

  「我導師雖然給你出具了體檢合格推薦上艦服役的報告,但最終還是要羚羊號艦長和醫療官簽字認可。」沈曼寧戳了戳深藍手上的體檢報告,「你的優勢非常明確:官方註冊的B級超能力者,偏重精神操控,維度遠超人眼和現有大部分探測設備的視野是你的強項,這也會讓你在實戰中如虎添翼。但你的缺陷也很明顯,儘管你目前的身體數據是合格的,但你的基因缺陷也記錄在冊,你的輻射病後遺症讓你顯示出Alpha亞性徵的特徵,但醫學上不能定義你為『正常』的Alpha;而你知道,羚羊號的醫療官很可能在這一項上根據星艦上亞性徵者的性別比例而給你減分,甚至直接拒絕你。」

  深藍漫不經心地點點頭,笑道:「據實填寫體檢報告是體檢醫生的責任,你不用那麼鄭重地分析給我聽。我知道自己的優勢和劣勢。如果因為性別而拒絕我,剛好我也並不想在這樣的星艦上服役。」

  沈曼寧聽完也點點頭:「你自己有決定就好。我快下班了,一起吃飯去吧!」

  深藍一聽到吃,眼睛都亮了起來,滿口答應:「好啊好啊!」

  深藍和沈曼寧坐在軍事基地外圍的快餐館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近況。

  這座城市是這個衛星的主城,整個衛星都是因為駐軍而改造、繁榮起來的。衛星上的居民除了現役軍人,就是軍人家屬,以及完成基地基建任務後選擇定居在這裡的工人,因而城市裡的民用設施有限。要說好吃的餐館肯定有,但深藍只是來這裡體檢,人生地不熟,沈曼寧雖然在這裡實習但恨不得每天加班到深夜,快餐館還真是最適合的選擇了。

  飯點時分,快餐館很是熱鬧,周圍座位幾乎都坐滿了,還有小孩在走道上奔跑打鬧。

  「這一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沈曼寧戳了戳碗裡的飯菜,難得的惆悵。她同樣也提交了應徵申請,按她的專業能力,申請通過是十拿九穩的事。

  「是啊,歸期未定的事你竟然也想加入。為什麼啊?」深藍嘆笑,吸了口奶茶。

  遠處的角落不知什麼原因吵鬧了起來,沈曼寧沒怎麼注意,但深藍的精神力遠比常人敏感,便分出一部分意識遠遠觀望著。

  「我之前的大部分時間為了一個人拚命讓自己變得更優秀,現在我不想讓自己只專注於埋頭苦學了,想抬起頭看看不一樣的世界,不行嗎?」沈曼寧露出一個傲然的笑容,配合著她烈豔紅唇的冷豔妝容,極其動人。

  「是嗎?我怎麼聽說你男神前段時間也加入了一個探索計畫?」深藍露出八卦的表情,「連這個也想向他看齊嗎?」

  「不是看齊,是我想去理解他的經歷。他出發前曾對我說,此去可能平安順遂,亦可能葬身疆場、身膏草野,我不加入,就永遠不可能理解邊緣行星探索計畫如何凶險,也就永遠不可能跟他站在平等的視角上對話。」

  深藍一怔,她從未想過「葬身疆場、身膏草野」的結局。但她更在意沈曼寧的選擇,她略顯不可思議道:「無意冒犯你男神,雖然我沒見過他本人究竟如何英俊瀟灑得驚天地泣鬼神,但你的人生計畫都是圍繞著一個男人轉的嗎?」

  「他確實給我了最初的想要變得更好的動力。即使一部分是為了更好地理解他,但更多是為了自己。我加入這個計畫,這所有的經歷都是我的,獨一無二只屬於我。」沈曼寧一副看低智商動物的表情看著深藍,「我不是努力去成為配得上他的附庸,而是努力去做更好的自己,然後他眼裡自然只能看見光彩奪目的我。」

  「……哦。」深藍拱手拜服。即使深藍完全理解了沈曼寧的想法,甚至跟她想法趨同,但能把這種想法當成世間公理天經地義地說出來的,也只能是沈曼寧。

  遠處角落的喧嘩聲越來越大,突然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醫生!有醫生在嗎?這裡有人需要幫助!」

  話音未落,沈曼寧立刻放下餐具向聲源方向快步走去,深藍也急步跟上。

  求助的女性應該是跟家人一起在店裡就餐,過道邊躺著一位已經昏迷的老年男性,她旁邊跟著的孩子已經不知所措地哭了起來。

  「怎麼回事?」沈曼寧撥開人群半蹲在老人身邊,朝女人發問。

  「我爸爸剛才吃了布丁之後噎住了,一直吐不出來,然後、然後突然間就昏了過去!」女人的聲音因為驚慌而顯得尖銳。

  深藍之前便已留意到這裡的喧鬧,沈曼寧問診的間隙裡立刻通過個人終端通知了醫院急救車。見女人依舊驚慌失措的樣子,深藍又握住她的手用精神力安撫她的情緒,並囑咐她看管好自己的孩子。

  這邊廂女人的情緒稍稍平復,沈曼寧已快速將老人仰面放倒在過道中,兩腿分開跪在他身體兩側,雙手交疊用掌根頂住老人的上腹部開始急救。深藍見狀連忙也蹲下身,配合地掰開老人的下頜。在沈曼寧的推擠下異物很快被衝了出來,但已經被吞嚥過的東西無論如何也不會太好看太好聞。可深藍完全沒在意這些,她毫不猶豫地將手指探入老人口腔,掏出了口中的異物,並湊近觀察,時刻準備嘴對嘴吸取異物。

  直到老人呼吸恢復正常,沈曼寧和深藍才鬆了一口氣。此時附近社區醫院的急救車也已到達,呼拉呼拉把一家人一起拉走了。

  救完人默默站在一邊的兩人相視一笑,家屬風風火火地離去,沒人有心思留下來感謝兩位路人的拔刀相助。所謂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沈曼寧拍拍風衣上沾上的灰塵就準備回座位繼續吃飯,深藍卻比較慘,因為幫老人清理了口腔內的異物,一手的黏液,甚至還有部分沾在了身上。她聳聳肩,示意自己去一趟洗手間。

  這時,從深藍側面遞過來一包紙巾。

  「咦?」深藍順著精瘦的手腕向上看去。

  一個身穿宇宙軍常服的高大男人。劍眉星目,鼻樑挺直,嘴唇削薄,黑色的制服讓他顯得非常冷硬而高挑,目測身高超過一米九。男人黑色的眸子璀璨如星辰,就這麼望進深藍的眼眸。

  男人示意性地挑了挑眉,道:「拿去用吧。」

  深藍這才回神,接過紙巾微笑道:「謝謝。」說罷轉身走進洗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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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的ABO世界觀充滿了各種二設:世界主流文明中,將男女定為主性徵,ABO定為亞性徵,一般情況下主性徵決定社會角色;ABO亞性徵中AO數量稀少,B為大多數。認識一個人的性別,先看男女,再看ABO,ABO不是必須知道的顯性性徵。beta男性和beta女性構成了社會主要成員,一般意義上指代的男女都是指他們。具有AO亞性徵的男女只在特定文明中有意義,對於作者來說最主要的意義還是為了飆車愉快。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9 11:02 AM

第二章 初遇(二)

  X、凌飛霜、芬奇和羚羊號的幾個小隊長在基地的臨時辦公室裡審閱著應徵者的資料。

  因為一場不幸的行星登陸任務,羚羊號損失了幾名無人戰鬥設備操作人員、一名醫療官助理、一名機械師和幾名外星信號翻譯員。這次停留在靠近藍星的基地上徵召替補船員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畢竟對於一艘向著銀河聯邦實際控制宇宙域邊緣行駛的星艦來說,這樣的缺損實在不容忽視。

  這次徵召既面向現役軍官,又允許軍事院校推薦優秀在校生。儘管如此,這種艱苦的探索任務,這麼短的停留時間,並沒有吸引到多少人申請。

  X拿起被部下們選定的檔案翻看起來。

  尤佳麗,女,機甲維修專業出身,具有高級機甲操作資格,善長超長距離狙擊。具有Alpha亞性徵。

  沈曼寧,女,心理學大類出身,專攻星艦長期服役者心理干預,曾設計多套審訊方案並被軍方採用。

  ……

  「這批應徵者算得上臥虎藏龍。」X勾唇一笑,將選定的檔案歸為一類。

  凌飛霜從待定人選裡拿出一份檔案遞給X,說:「艦長,你看看這個。」

  X接過,封面上寫著「具有顯著基因缺陷——F」,是醫療官芬奇的字。

  檔案上寫著:深藍,女,後勤指揮大類出身,善長各類無人戰鬥設備操作,與機甲編隊配合作戰成績優異。官方註冊的B級超能力者,偏重精神系。具有Alpha基因。

  X好奇地專門翻出了深藍的體檢報告。地球系人種中出現超能力者的概率不到1%,深藍的專業素養和超能力無疑非常加分,卻還是待定。而全體已知人群中具有Alpha/Omega亞性徵者大約是3%,但官方文件的表述從來都是「具有某亞性徵」,而不是「具有某基因。」

  「基因缺陷?」X疑惑。

  「是的。我認為她的基因缺陷非常顯著,她的心理評估認為她並不能正確認識自己的生理性別和社會性別。所以我覺得她可能不適應長期封閉的艦上任務,尤其是本艦具有亞性徵者比例明顯偏高的情況下。」芬奇答道。

  「具體說說?」X追問。

  「儘管她具有Alpha基因,但她沒有記錄在案的發情週期、沒有信息素氣味,是否具有Alpha性器官未知。基本上我們可以把她當作女性Beta看待,也就是普通女性。可她認同自己的Alpha身份,並具有同其他Alpha競爭的意識。我認為這是可能的不穩定因素。她的畸形來自於輻射病,而未經系統治療的輻射病也是不穩定因素之一。」

  X仔細審視了深藍輻射病的詳細描述,說:「這個類型的輻射病應該是遺傳的。絕大部分此類輻射病患者的父母都是三十年前銀河聯邦大戰的受害者,而隨機性效應導致了她的畸變並一直影響著她。」

  「她為什麼是這樣不重要,但我認為她的專業能力所帶來的優勢要超過她自身的劣勢,我希望艦長考慮通過她的申請。」凌飛霜插話說。

  X瞥了凌飛霜一眼,又把檔案翻回了第一頁。首頁上的照片看上去學生氣很重,長相完全沒有特點,留著波波頭,只有一雙眼睛透露著出奇的鎮定。

  X覺得這張臉有點眼熟。他從確定人選的檔案裡翻出沈曼寧的,對比著沈曼寧冷豔的照片,他才敢肯定,這個深藍,就是他前幾天在快餐廳遇見的女孩子。

  當時所有人都被緊急情況吸引了注意,只有深藍有條不紊地聯繫急救、安撫家屬、照顧小孩,並完全不介意髒污地搭手配合急救。沈曼寧的容貌確實光彩奪目,但他記住了她的臉,卻對深藍的行為更印象深刻。

  那樣的有條不紊確實透著不符合年齡的鎮定從容。

  「我見過她。」X說,「基因缺陷只是可能的不穩定因素,但她的優勢非常明顯。況且她是軍校推薦的無人戰鬥設備操作員,這類戰鬥人員我們的選擇並不多,就要她吧。反正她還是在校生,先跟著溫阮學習一下,做個編外人員。」

  既然艦長發話,芬奇也不好說什麼,深藍申請通過的事,就這麼定了。

  深藍得知自己的申請通過後,給父母發去了信息。

  「爸媽,我申請加入了宇宙軍的一項探索任務,具體不能詳說,歸期未定。方便時我會定期聯絡報平安。」

  信息發出去之後沒有多久,深藍收到了回覆。

  「已知悉。注意安全。」

  「好的。」深藍立刻回覆。

  之後便再也沒有信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9 01:54 PM

第三章 報到

  羚羊號通體狹長,艦體線條流暢,閃爍著銀白的流光。它為宇宙探索而造,其艦首裝載了極其強大的空間探測和預警設備,遠遠看去整艦宛如姿態雄健的羚羊,因此得名。

  「其實我覺得那些預警雷達遠遠看去更像馴鹿。」深藍邊走邊小聲對沈曼寧說。

  深藍和沈曼寧同時接到了報到通知,此時此刻的她們正走在羚羊號通往艦長辦公室的迴廊上。

  舷窗外是一望無際的幽深宇宙,只有遠處幾艘停泊的艦艇偶爾閃亮起輪廓燈。艦內採用人造自然光,蒼白的光線照得室內宛如白晝,看不見盡頭的迴廊上回盪著孤寂的腳步聲,如同兩人踏上的未知旅途。

  「羚羊號配備的艦載人員不多,因而每個人都不可或缺,哪怕是同一個崗位的角,也身負重任。」負責接待新人的是後勤組組長陶陶然,儘管他對沒有實戰經驗的在校生應徵者持審慎態度,但他從不懷疑艦長的眼光,「前面就是艦長辦公室了,報到之後來生活區找我,我帶你們去艙房。」

  陶陶然盡職盡責地把兩人送到艦長辦公室,隨著艙門緩緩劃開,辦公室內已經有好幾個星艦高層在等著了。

  深藍和沈曼寧整理好衣冠,大步邁入室內,乾脆俐落地朝著一圈人敬禮,大聲說:「深藍、沈曼寧,報到!」

  陶陶然隨之進去,對著軍銜最高的人說:「這是行星軍事院校推薦的在校生,應徵無人戰鬥設備操作員的深藍和應徵醫療官二助的沈曼寧。」

  原本坐著的幾人在有人進入之後立刻站了起來,一絲不苟地向並無軍銜的兩位軍校學員回禮。

  「這是艦長、副艦長凌飛霜;這是你們未來的直接領導,武官長佐伊、無人戰鬥小隊小隊長溫阮,以及醫療官芬奇。」陶陶然介紹完之後就離開了。

  深藍四處打量著,羚羊號的艦長辦公室並不豪華,甚至可以說樸素。不大的辦公室內只保留著基本的生存和辦公通信設備,辦公桌上堆積著幾摞文件,看上去艦長的日常工作並不輕鬆。

  直到深藍的目光落到艦長身上,她才詫異地挑起了眉:「原來是你!」

  「你記得我?」問。

  「那天謝謝你的紙巾,嘿嘿。」

  笑了笑,引所有人落座,開始介紹目前的工作。

  凌飛霜說:「羚羊號此次任務是探訪2-27行星生物資源及周邊宇宙環境,沿途如遇見有價值的行星,一併對其進行標註。2-27行星地處偏遠,處於銀河聯邦實際軍事控制區域最邊緣,通往那裡最近的航路還有幾處處於戰爭狀態,因此我們選擇了沿著低等級航路繞行的方案。」她頓了頓,表情黯然,「然而,在我們登陸標記某個不知名小行星的時候,船員感染了未知病毒。沿途缺少強大的醫療支撐使我們損失了好幾名船員,這也是你們現在坐在這裡的原因。」

  接話道:「但是,羚羊號的目的地沒有改變,途徑航路也沒有改變,沒人能向你們保證犧牲船員的遭遇不會重演。這趟旅途即使順利返航,也未必會在你們的履歷上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即便這樣,你們也決定加入的話,」頓了頓,「我會盡我所能完成任務並保護你們平安返航,哪怕犧牲我的生命。」

  深藍聞言只覺一股熱血衝上頭頂,不由自主地說:「想要擁抱星辰大海,怎能恐懼未知旅途。」

  沈曼寧聽完深藍的豪言壯語,偏頭朝她一笑,深藍也在此時向她看來,兩人默契十足。

  點點頭,說:「那你們先去生活區安頓下來吧。這批應徵者中還有一位隊員沒有來,我們要去接她。」

  深藍和沈曼寧敬禮之後還沒離開,凌飛霜已然開始報告:「還沒來報到的船員叫尤佳麗,應徵機械師助理。她目前在藍星上服役,基地到衛星城宇宙港交通不便,申請我方派遣穿梭機至民用機場接駁。」

  「既然如此,那就讓羚羊號繼續停泊在軍事基地的航空港,大家不要留守在這寂寞的衛星城了。停靠高文明等級行星的機會難得,讓大家到都市中補給一下。全體船員放假三天,我和佐伊去接人就行。」說。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深藍去而復返。

  朝門邊看去。

  「你們說的尤佳麗,是不是從藍星行星軍青藏軍區遞的應徵申請?」

  凌飛霜看一眼檔案,答:「是的。你們認識?」

  「說不定認識。」沈曼寧答。

  「我們也可以一起去接人嗎?」深藍躍躍欲試。

  沉吟片刻,說:「那我帶上你倆一起去吧,其他人安心休假。」

  「哦耶!謝謝艦長!」深藍笑道。

  「能為兩位女士駕駛穿梭機,是我的榮幸。」

  深藍和沈曼寧一離開艦長辦公室,沈曼寧就揶揄地問:「你認識艦長?」

  「你還記得上次我倆在快餐店給一個老人做急救嗎?事後他拯救了狼狽的我。」深藍嘿嘿一笑。

  「為什麼我不記得?」

  「因為你在全心全意救人,他全程都在圍觀。最後他給我遞了紙巾。」

  「只是一張紙巾,你為什麼記得那麼清楚?」

  「因為他長得帥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9 02:07 PM

第四章 尤佳麗其人

  X駕駛著穿梭機緩緩靠近蔚藍的行星。

  每個行星都有自己的風俗,比如米羅是母系社會,行星元首是女王,只有皇室女性才有資格繼承王位;帕米爾的原住民具有AO亞性徵者超過60%,Alpha、普通Beta人種和Omega的社會階層分隔非常顯著;曼菲全民崇尚淺髮色、淺眸色和淺膚色,黑髮黑眸和深色皮膚的人會受到歧視。而藍星的社會構成有巨大包容性,地球系人種種族通婚頻繁,社會成員有明顯男孩偏好,仍存在不唯一的宗教信仰,商業極其發達。

  在穿梭機上翻看到尤佳麗的簡歷,深藍確定這就是她和沈曼寧多年未見的摯友。

  深藍和沈曼寧是一起長大的發小,她倆十四歲共同進入學都星衾蘭著名的封閉式培訓學校學習,在那裡遇見了尤佳麗。

  學都衾蘭的高等院校遠近聞名,而更出名的是它為了培養有機甲駕駛潛力的少年而建立的封閉式培訓學校。宇宙軍現役精英機甲駕駛員以及一線機械師、心理醫生多半有衾蘭的學習經歷。

  眾所周知,具有亞性徵者、超能力者和某些特定種族更容易通過機甲駕駛員精神力基礎測試,因而學校中的群體特徵非常明顯。而深藍入學時的前後幾屆學生還有一個明顯的特點——很多三十年前銀河聯邦大戰親歷者的孩子。換句話說,因為父母受戰爭的放射性武器、宇宙輻射或者星艦事故的影響,他們的孩子更容易擁有能夠操作機甲的精神力量。而通常這些孩子又先天遺傳了某些疾病,成為了相對容易被孤立和欺凌的對象。

  深藍就是他們其中之一。

  深藍因為具有Alpha基因,從青春期開始顯示出不完全的Alpha亞性徵,父母認為是自己導致了孩子的殘疾,極度的愧疚導致了極度的補償和愛,演變成極端控制欲,直到父母替深藍決定要做手術去除Alpha基因,深藍終於受不了了,主動選擇到全封閉的學校就讀,從此與父母遠隔千萬星辰,關係一度降至冰點。

  如果說深藍是恐懼父母極度的愛和控制欲,那尤佳麗就是幾乎沒有父母關愛,學校封閉與否完全無所謂的人。雖然深藍和沈曼寧都是地球系人種,但只有尤佳麗是正經出生在太陽系第一主星地球上的地球人。

  尤佳麗出身名門,太爺爺是當世著名物理學家。而她的父母也致力科學,以技術力量參加銀河聯邦大戰。尤佳麗出生之後父母立志生出男孩,卻多次懷孕之後檢查出是女孩而流產,直到醫院檢查出尤爸爸因為戰爭影響Y染色體失去活性。父母對男孩的極度渴望使他們把尤佳麗向男孩方面培養,而名門之後的家風又讓尤佳麗在其他長輩面前被淑女式教育,直到她離家學習。

  尤佳麗本質上是個溫柔的人,父母的強行改造也沒讓她變成假小子,平和嫻靜的作風卻讓她常常受到騷擾。直到她遇見在哪都橫著走的沈曼寧和隨時能嚇哭小孩子的深藍。

  沈曼寧天不怕地不怕,敢欺凌深藍和尤佳麗的人都會被沈曼寧狠狠報復,而三人最純真的時光也在艱苦的學習中洗練出深厚的友誼。

  尤佳麗服役的地方在青藏高原東南角——行星軍機甲實訓基地自然只可能在人煙罕至的地方。她出一趟門得顛簸至少兩天的車程,基地人員出行基本靠V系列戰機。尤佳麗出行太不方便,遞交應徵申請時都沒親自去宇宙軍基地體檢,直接提交的是行星軍的體檢報告,直到被告知申請通過,她才急急忙忙收拾東西往約定的城市趕。

  X一行人坐在白雲機場附近的咖啡屋裡等尤佳麗的航班降落。

  這是離尤佳麗最近的既能降落空天穿梭機又跟偏遠地區通航的民用機場了。

  遠處走來一位身著白色連衣裙的少女,長髮飄飄略施粉黛,戴著頂淺色的荷葉邊太陽帽,穿著平底船鞋,精緻的腳踝上綁著一條腳鏈,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少女顯然輕裝簡行,身後跟著的電子行李箱還不到20吋。

  深藍見到她的第一眼就怪叫一聲朝她奔了過去,沈曼寧一副「我不認識這人」的表情偏過頭去,嘴角卻是含笑的。

  「尤佳麗——!!」深藍撲向白裙少女。

  「深藍,好久不見。」尤佳麗輕輕回抱深藍。

  「我和沈曼寧來接你,你彷彿一點也不驚訝?」

  「艦長早已通知我,某時某刻攜舊友二人在此等候。」尤佳麗溫柔地輕笑,「況且,我知道,你們不會錯過這樣擁抱萬千星辰的機會。」

  「切,艦長好沒趣。」 深藍把頭埋在尤佳麗頸邊,又問,「為什麼你也申請了這種辛苦的任務?」

  「因為我想到宇宙軍服役啊。我不想回家過著女人不能上桌吃飯的日子,也不想待在行星軍裡做一個花瓶。我不因為自己是女性而覺得羞愧,但我的同事都因為自己是男性而自命不凡。所以我想加入宇宙軍,到一個消除性別歧視做得最好的組織裡發揮自己的才能。」

  兩人不過一問一答的時間,X、佐伊和沈曼寧都站起身微笑著朝她們看來。尤佳麗拍拍深藍的背,放開她,主動朝X和佐伊走去,站定後敬禮並做自我介紹。

  「機械師助理尤佳麗,報到。」

  X鄭重地回禮,道:「歡迎你加入羚羊號。我是艦長X。」說罷又轉向佐伊,「這是武官長佐伊。其他兩位主動要求來接你的女士想必不用我介紹了。」

  這便算是見過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9 02:21 PM

第五章 女性權益委員會(一)

  深藍姐妹三人竟在羚羊號上再度聚首,彷彿命運的安排一般,讓人覺得不真實。

  羚羊號再度起航已經過去好幾週了,她們三人分散到不同的組裡工作,卻並不是每個人都如魚得水。她們都是第一次接觸到深空宇宙軍,對長期封閉的艦上生活從未有過實質性體驗,融入團隊花費了大量時間。

  深藍還是在校生,作為標準的編外人員,她總共只參與了一次無人戰鬥設備小隊的編隊訓練。雖然她基本處於新人的蘑菇期,值班時間除非必要很少說話,但她訓練時優異的配合性時常讓隊友們恍然間以為曾經的戰友並未離開,因而很快取得了隊友的基本信任。

  沈曼寧個人能力極強,不過剛來就承擔起了醫療官二助的重任,科研組的人也動起了借調她的念頭。

  相比起她們,尤佳麗就顯得有點不好過了。

  身為機械師助理,主要工作是配合艦上高級機械師完成艦體日常維護工作、保證艦載武器狀態正常,可她目前為止,並未受到任何工作任務指派,甚至不被允許進入機械室。

  不是沒有取得權限而被AI橙黃阻止,而是進入後遭到直接領導任飛的驅逐。

  高級機械師任飛是個精瘦的年輕男人,蒼白的臉頰上時常掛著兩個青色的黑眼圈,看上去就是個常年熬夜的面容。他被認為是輪機長澤維爾的下一任接班人,工作能力得到廣泛認可。

  也正因此,他對尤佳麗的驅逐並沒有引起其他人明面上的反對。

  任飛本來對新徵召的機械師助理充滿了期待,可當澤維爾領著一個白衣飄飄的女人來到他面前時,他的期待變為了難堪。

  竟然是個女人。

  還是一個看上去什麼事都幹不成的穿裙子的女人。

  內斂沉靜的尤佳麗在純男性的機械組裡彷彿異類,但任飛對她的排斥是最明顯的。

  「我拒絕了地球行星軍的挽留,並不是為了徘徊在機械室的門外空耗生命。」尤佳麗抱著淡綠色方形抱枕,佝僂著背坐在心理諮詢室柔軟的沙發上。

  對面坐著沈曼寧和深藍。

  「那個任飛,真的在眾目睽睽之下將你從機械室趕了出去?」深藍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語氣問道。

  「是的。」尤佳麗說,「他說,機械組不歡迎女人。」

  「所以,這是明目張膽的性別歧視咯。」沈曼寧冷笑。

  「澤維爾怎麼說?」深藍問。

  「澤維爾只能要求任飛給予我權限,卻不能要求他接納我。他讓我再跟著任飛一段時間,還不行的話就轉調到他的小隊去。」

  「看來應該讓羚羊號的女性權益委員會找任飛聊一聊。」沈曼寧喝了口咖啡,不緊不慢地說。

  「很遺憾,羚羊號並沒有這樣的組織。」尤佳麗搖搖頭。

  「……」

  「澤維爾之上是誰主管?」沈曼寧又問。

  「凌飛霜。」

  深藍刷地一下站起來:「我去找她!」

  「我也去。」沈曼寧也站起來。

  尤佳麗抬頭仰視著面色不善的深藍和沈曼寧,震驚於她們的行動力:「你們怎麼跟要去吵架一樣……」

  深藍和沈曼寧異口同聲:「這不就是去吵架嗎?」

  三人來到凌飛霜的辦公室時,芬奇也在。

  深藍簡要說明了來意。她陳述時表情平和,但問題尖銳,沈曼寧和尤佳麗安靜地聽著,無聲表達著不滿。

  凌飛霜全程只沉默地聽,芬奇卻不時朝深藍投去意味不明的目光。

  「所以,尤佳麗,你的訴求是什麼?」凌飛霜問。

  「我是來應徵機械師助理的,為此我放棄了行星軍的高薪挽留。我不希望自己的才華浪費在無垠的宇宙裡,成為某個個體偏見的犧牲品。你們因為缺人而招募我,卻把大好時光浪費在人際關係上,當你們真的需要人手的時候,我卻需要花費時間去熟悉我本該熟悉的一切,這不是很荒謬嗎?」

  凌飛霜沉吟:「我不能只聽你們的一面之詞就下判斷,我會找澤維爾瞭解情況。」

  「澤維爾也是這麼敷衍尤佳麗的。」深藍冷笑一聲,「誰能保證在你們不斷拖延妥協的時間裡,不會因為機械師的失誤,導致曾經的慘劇再度發生?」

  「深藍!」芬奇呵斥。

  深藍完全無視芬奇,說:「我知道這個世界上存在著無數種匪夷所思的歧視,沒人能改變一個人的三觀,我們不試圖改變任飛的想法。但讓我們憤慨的是,他這樣明目張膽的性別歧視,在羚羊號高層眼裡竟然稀鬆平常。機械組的同事視而不見、澤維爾對此含糊其辭,你給我的回覆算是正式態度嗎?我是不是還可以懷疑艦長其實早已知曉任飛的傾向,只是默許這一切發生?如果任飛的才華不可代替,以致所有人都要對他的意見表示容忍,那為什麼不早早告訴尤佳麗不要來?招募時不敢聲明拒絕女性,等人來了再排擠她、逼迫她,直到她主動申請退出!副艦長你也是女性,你回答我,哪個女性活該為了全你們面子上的公平招募陪跑一趟?」

  凌飛霜皺起了眉頭,一時沒有接話。

  沈曼寧涼涼開口道:「任飛的所有言論我相信AI都有影像記錄,我們今天來此的質詢也會有。副艦長公務繁忙,我等小事自然不足掛齒,但我們今日的遭遇我會如實向宇宙軍女性權益委員會反映。此舉不為我們微不足道的『公道』,只希望記錄在案之後,不要再有懷揣深空夢想的女孩子夢碎在這幽幽宇宙中。」

  如果羚羊號在女性權益委員會中留下了這樣一筆記錄,那今後星艦高層的陞遷恐怕會受到不小的影響。

  「按程序,你們還要先質詢艦長X,才能合情合理地向上反映你們所謂的『問題』。」芬奇的語氣也冷了下來。

  「我會去找X。」深藍針鋒相對。

  凌飛霜長嘆一口氣,說:「我明白你們的態度了。我不干涉機械組的具體事務,但目前手頭上有一部上次遇襲時破損的勘探機甲,我可以交給尤佳麗修理。」

  「你直接領導、分派我工作?」尤佳麗詫異地問。

  凌飛霜搖搖頭:「戰損機甲單體大修不是簡單的活兒,我想其中細節你比我明白。我會向X上報今天的事,請他和澤維爾一起審閱你的維修方案。同時我會讓任飛也提交他的方案。」

  「如果他做的還不如尤佳麗呢?」深藍問。

  「可能嗎?」芬奇反問。

  「為什麼不可能?你們誰見過她工作時的樣子?你們給過機會嗎?」深藍也反問。

  「深藍,聽副艦長說吧。」尤佳麗安撫道。

  「就是因為沒有人見過,所以我給你機會去做。」凌飛霜站到了芬奇和深藍中間,打斷兩人的針鋒相對。「我不是要你們一決勝負,而是要向機械組的其他隊員說明,你是我們徵召上來的合格的船員,你值得他們接納。」

  任飛是任飛,任飛拒絕接納女性隊員,不代表其他人拒絕接納尤佳麗。

  尤佳麗點點頭,接受了這個方案。

  既然主角達成一致,深藍和沈曼寧也收斂了一身氣勢,確認了具體細節之後起身告辭。

  三人離開辦公室後,芬奇長出一口氣,對凌飛霜說:「我就說深藍的性別特徵和性別意識會成為不穩定因素吧,你還力薦艦長收她。看吧,現在果然應驗。」

  凌飛霜略有不可思議地答道:「這事的起因是任飛,深藍不過是挺身而出維護朋友的尊嚴和利益。她們才是受害者,為什麼要怪深藍維權的姿態太難看?」

  「……」

  凌飛霜笑笑:「又是一樁麻煩事,你也去忙吧,我先去跟X打聲招呼。」

  芬奇說:「你那麼輕易就答應她們的要求並向X陳情,該說女人是天然的同盟嗎?」

  「深藍的憤怒讓我想起一句話——婦女無國界。」凌飛霜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起身離開辦公室。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9 03:48 PM

第六章 女性權益委員會(二)

  凌飛霜辦事很快,第二天X便親自過問了機甲單體大修工程的事。

  X處理問題比凌飛霜更直接,找了個任飛和尤佳麗都不當班的時間,直接把所有有關人士召集到了機庫。

  制式勘探機甲矗立在機庫的冷光下,高大又冷硬。為了勘探而設計的機械臂讓它幾乎脫離了類人形態,它多處裝甲破損,彷彿一個筋骨裸露的怪物。

  機甲的腳下站著幾群人,機械組不當班的隊員全員到齊,任飛站在澤維爾身邊;凌飛霜帶著尤佳麗三人組站在另一邊;剩下來看熱鬧的船員又站成一團。

  X漠然面對著涇渭分明的人群,冷冷道:「為了盡快完成羚羊號機械設備的戰損修復工作,我們來進行一個小比賽。」X一頓,場下一片寂靜,今天無論是被要求來觀摩的,還是主動來圍觀的,沒人不知道這次比賽的真實理由。

  「以上次襲擊受損最嚴重的制式勘探機甲為範本,請高級機械師任飛和新任機械師助理尤佳麗擬定修複方案。方案需要包括材料和預算,限時兩小時。期間,除了橙黃,不能要求其他任何人的幫助。」

  語畢,場下終於有了竊竊私語聲。

  凌飛霜讓橙黃在空中投出巨大的倒計時投影:「沒疑問的話,現在開始計時。」

  圍觀的人可以選擇用個人終端連上現場視頻隨時觀看,但機械組的所有人都選擇留在現場,只等著看兩人設計方案的全過程。

  X領著一群人散到了機庫邊角,只把任飛和尤佳麗留在正中央。

  任飛和尤佳麗面面相覷,尤佳麗率先朝他笑了笑。

  任飛並未理會,對橙黃說:「橙黃,請對機甲進行全身掃瞄,並向我的終端投影全部受損部位細節。」

  「好的。」

  尤佳麗仰頭看著自空中射出的藍光緩緩劃過機甲每一個角落,轉身去機庫邊緣推來自助舷梯。

  掃瞄完畢,任飛席地而坐,對著所有結果在個人終端上寫寫畫畫。

  尤佳麗說:「橙黃,請把掃瞄結果發一份給我。」

  「……好的。」

  任飛豁然抬頭,怒視尤佳麗。

  尤佳麗歪了歪頭,道:「我下一次同樣的命令,掃瞄結果會有不同嗎?」

  「不會。」空中傳來橙黃平靜的聲音。

  任飛的臉都扭曲了:「所以女人都是這樣理直氣壯地做小偷嗎?」

  尤佳麗卻並不生氣:「我們是隊友,不是嗎?資料共享能節約大量時間和精力,為什麼不?」

  任飛無言以對,忿忿地用力在個人終端上劃來劃去。

  尤佳麗查看過所有掃瞄數據,抬頭審視了靜默的機甲一會兒,沿著舷梯爬上機甲破損的裝甲邊緣。

  那邊機械組的人紛紛低頭在個人終端上查看掃瞄結果,思考著單體大修的技術細節,機庫邊緣的星艦高層關注的點卻不同。

  「我以為機械組的男人們會稍微關注一下新來的妹子,結果他們心中的情人真的只有機械吧。」凌飛霜無奈地扶額而嘆。

  X雙手環胸,問澤維爾:「你認為,尤佳麗在已有AI掃瞄結果的情況下,仍然親自爬到關鍵損傷部位查看,是為什麼?」

  「尤佳麗保留著機械師最古老的習慣。」澤維爾語氣裡不乏讚許。

  「那她這樣做對這次機甲單體大修有積極意義嗎?」

  「對於制式機甲來說,僅憑掃瞄結果足夠擬定修複方案了。」澤維爾話鋒一轉,「但她還不清楚羚羊號上的備用零件明細,很多任飛信手拈來的東西,她必須親自檢查一遍,然後才能考慮零件通配性問題。」

  X瞭然。

  澤維爾讚許地繼續說下去:「從目前展示的修復思路已經可以大致看出,任飛的目標是儘可能將機甲修『好』;而尤佳麗不追求完美,她甚至可能借用其他完好裝備上的冗餘零件,來讓這架機甲重新開始工作——在有限的時間裡用到的特型材料越少,越不可能在預算方案上出錯。」

  凌飛霜插嘴道:「既然你對尤佳麗的評價不低,為什麼卻讓她在任飛那裡受到不公正待遇?」

  澤維爾嘆氣:「任飛的能力有目共睹,他在技術上太一往無前了,我已經不記得他上一次親自拿起扳手時的樣子了。而尤佳麗還保持著古老的機械師應有的習慣,我希望尤佳麗和他互補。」

  「只怕在任飛眼裡,你給他專門配了個拖後腿的,以便讓他腳步慢下來,看看眼前的真實機甲。」芬奇說。

  深藍和沈曼寧也在場邊看著尤佳麗爬上爬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任飛還在對掃瞄結果做模擬修復,尤佳麗似乎已經放棄了機甲的裝甲修復,進入了預算草擬階段。

  深藍對著個人終端上的實時數據發愣,眉頭越皺越緊。

  尤佳麗完成預算草擬了,任飛才剛剛開始調撥材料。

  空中的倒計時即將歸零。

  任飛的修複方案確定後,機械組的組員們終於有空把注意力分給已和預算鬥爭了一個小時的尤佳麗。

  畢竟,材料和預算對於老船員來說早已爛熟於心,驚才絕豔的方案一定,接下來便水到渠成。

  單體機甲大修工程的修復報告採用了聯邦標準格式,最終生成的修複方案,除去技術細節,結論誰都看得懂。機械組的人一目十行地瀏覽著尤佳麗的修復思路,不時有人陷入沉思。

  任飛擬定預算的速度很快,在倒計時堪堪歸零的前一刻,他完成了全部方案。

  他自信地環顧四周,最終目光朝著X和澤維爾這邊看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9 04:16 PM

第七章 女性權益委員會(三)

  到了宣佈結果的時刻。

  橙黃把兩人的修複方案大綱投射到空中,X只瞥了一眼,並沒仔細看。

  任飛自信地等待宣佈結果,尤佳麗仰頭一字一句地認真讀著任飛的報告。

  X把一切都看在眼裡,說:「恭喜兩位都在時限內完成任務。方案優劣在場諸位比我專業,心中想必已有定論。單體機甲大修工程由澤維爾負責,今日之後如有更好修複方案,都可向澤維爾申請支撐。」X停頓一下,「想必諸位明白,我想讓大家來看的不僅是這個個例的結果。」

  語畢,機械組的人群裡傳來竊竊私語。短短時間裡沒人不認識尤佳麗了,真正做過戰時機械後勤支撐的人都明白,兩個方案沒有勝負,只有合適不合適。

  看著大部分人若有所思的表情,X繼續道:「去往HS2-27行星的路還很長,我們失去了一些戰友,也迎來了新的夥伴。長路漫漫,危難時刻背靠背的同行者難道不夠格稱為戰友?新同事如果專業勝任能力有問題,可以反饋給我,這是高層遴選船員時的失職;如果是其他問題,希望你們考慮我之前的話,三思而後行。」

  場下一陣沉默,很久沒人敢出聲。

  任飛冷笑一聲打破沉默,怒道:「艦長言下之意,我輸給了一個女人?若非艦長特意組織這場比試,我根本不會下場和一個女人比!是的,我用時比她長,可我的方案比她完美!她甚至在開始時竊取了我的資料!」

  X皺眉反問:「如果是澤維爾或你的部下向你要掃瞄結果,你會不給嗎?那你現在就當你不知道這份報告是誰寫的,用你專業的眼光去看,這個方案真的一無是處嗎?」

  沈曼寧挖苦道:「任飛對『女人』的方案不屑一顧,可尤佳麗看他的報告卻很認真。」

  任飛負氣地開始翻看尤佳麗的方案,表情逐漸沉了下來。

  良久,他終於說道:「我並不知道你有這種水平。」

  「因為你從沒試圖瞭解過我。」尤佳麗淡然回答。

  「尤佳麗曾是太陽系第一主星行星軍某機甲實訓基地的金牌機械師。」澤維爾道。

  「不可能!一個女人?」任飛嗤笑道,「行星軍這些崗位只招Alpha。」

  「我就是Alpha。只因性別而獲得某個崗位,我並不為此自豪。」尤佳麗終於面露不悅。

  任飛一愣,上下打量著尤佳麗:「你看上去一點都沒有Alpha的樣子。」他還想繼續評價,被深藍尖利地打斷:「每種性別分別應該有什麼樣子?」

  眼見任飛又將和深藍三人組陷入性別偏見的糾紛裡,X嚴厲地瞪了他一眼,終於把他的話塞回肚子裡。

  「你們在羚羊號上的立身之本,是你們有能力完成任務,而不是因為你們是男是女,是Alpha還是Omega。我不希望在羚羊號上,因為性別產生階級。我們有上下級關係,但也僅此而已。」X的目光在任飛和芬奇的臉上意有所指地停頓了一會兒,才宣佈散會。

  散會後,澤維爾單獨把任飛和尤佳麗叫去了辦公室。

  X和凌飛霜正準備離開,深藍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艦長,請等一下!」

  X和凌飛霜雙雙回頭,停下腳步。

  深藍小跑著來到他們跟前,凌飛霜看清她的臉色後,果斷決定拋棄隊友。

  她朝X使了個眼色,說:「我先撤了,你墊後。」說罷頭也不回離開了。

  待到深藍走近,X無奈地問:「怎麼了?」

  「這場比賽不公平。」深藍開門見山。

  「哦?」

  「尤佳麗才來多久?根本沒機會接觸物料系統,材料調撥和預算擬定對她非常不公平。你看看他們在這部分的用時差異。」

  「這不公平,我知道。」X挑眉,「難道你認為,排除這項差異,尤佳麗會大獲全勝?任飛會被證明是個草包?」

  「不會。」深藍的聲音低了下去,「可是,尤佳麗的方案至少會比現在更漂亮!尤佳麗的經驗固然不可能超越任飛,可至少能證明,她足以勝任目前的崗位。」

  X嘆氣,道:「你覺得現在不能證明嗎?任飛的能力不可否認,我不需要尤佳麗在這裡勝過他。他顏面掃地,更不可能接受她,他倆以後如何相處?但你認為,機械組的人,會看不出尤佳麗的方案更適合實戰嗎?我又不是為了扭轉任飛的三觀才搞這麼大陣仗的,讓尤佳麗獲得隊友認可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

  尤佳麗即使方案能做得更漂亮,也不過是在她的作品上錦上添花,對於改善她目前的處境毫無助益。相反,她越在不公平的逆境中表現不俗,越能贏得同僚的尊重。

  深藍仔細回憶起機械組其他組員的表情,羞愧地低下了頭。

  「對不起。」

  X沒有接話,但也沒責備深藍,只引著她往回辦公區的路上走。

  嗒嗒的腳步聲迴蕩在走廊上,深藍一路低著頭無話,X安慰道:「你我立場不同,看問題的角度自然不同,你無需介懷。你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勇氣令人欽佩。」

  深藍自嘲一笑:「那是因為我思維樸素吧。我只會找這裡最大的官來解決問題,如果是沈曼寧,她會直接向女性權益委員會申請立案調查。」

  「可惜羚羊號上沒有這個組織。」

  「為什麼會沒有?沒有的話,誰來保護弱者的權利?」深藍問。

  「羚羊號上沒有弱者。」X不以為意。

  深藍笑了:「任飛的優越感絕不是從今天開始的。你怎麼保證沒有欺凌、沒有霸權?沒有監管,你要花費更多力氣來處理這些事。」

  「羚羊號上的每一個職位都至關重要,我不會養這種所謂委員會的閒人。深空遠航需要團結一心,有這樣的隊友我寧可直接請他出局,而不是教育他改正三觀。」

  「消除性別歧視是宇宙軍一直倡導的政治正確,尤佳麗甚至就是被此吸引而來。」

  X停下腳步,轉身眯起眼盯著深藍,譏笑道:「我說不定是個反政治正確的人。」

  深藍被X少有的負面情緒流露嚇得一愣。

  X是物質系超能力者,深藍上艦之前就已經知道。按常理,除非深藍主動探索,物質系超能力者的情緒變化無法擊穿她的精神屏障。可X的情緒流露,竟能無視她精神世界的大門,長驅直入,對她產生實質性影響。

  那是一種難以描摹的情緒,只在二人之間傳播了一瞬。薄如蟬翼,銳利如刀。

  深藍只感到這種情緒背後的不愉快,於是下意識敞開了自己的精神屏障,加深了接觸程度。

  然而那樣的情緒只有一瞬,X立刻控制住了。

  他也發現了異樣。

  他朝向深藍卻不針對深藍的負面情緒流露給她建立了通道,她在無意識地探索著他的內心世界。毫無預兆地,兩人竟做了一次深度精神接觸。他們的精神世界產生了對撞和交融,彷彿在精神上赤身裸體的做了一次愛。

  ——若非精神異常契合,兩人絕不可能越過重重屏障,產生精神上的通感。

  深藍和X不約而同地對這次尷尬的通感保持了緘默,一時無話。

  通感是互相的。

  深藍只解讀到X突如其來的反感和厭惡,X卻在深藍下意識的深度接觸中讀取了更多。他感受到了深藍攜怒而來時的一切,包括她的正直、善良、誠懇,以及對ABO不同性別的尊重。

  良久,X緩和了一下語氣,說:「我不是個受困於政治正確的人,我只忠於我自己的觀念。目前來說,我為羚羊號配置的一切,只為了儘可能保證所有人平安返航。」

  言罷,X率先離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9 04:26 PM

第八章 信任(一)

  深空艦隊航行在漫漫宇宙中,尤佳麗在上次小插曲之後,終於順利進入了機械室。儘管任飛依然保持著奇怪的態度,但她至少得到了隊員們的接納。

  由於探索的目標偏遠,羚羊號基本避開了星系主星,在幾次空間跳躍之後,一直沿著佈滿塵埃的低等級航路行駛。

  低等級航路意味著邊緣行星、戰亂、流民、貧窮、未知疾病等等,羚羊號為了探索任務而攜帶了大量高精尖科研設備,如非必要,不會也不能冒險在沿途非軍事港口停泊。

  ——未知與孤獨,宇宙探索任務中最常見的敵人。

  深藍在個人終端上查看橙黃提供的最新進程表。羚羊號已經接近HS2-27行星所在星系,正在逐漸調整航向。按照計畫,他們將在半個月內逐漸減速,羚羊號最終將停泊在其近地軌道上,接下來他們將乘坐穿梭機登上HS2-27行星,在上面採集到特有物種之後,啟程返航。

  按照宇宙標準工作時間,深藍已經上艦將近半年了。自從離開太陽系第一主星,羚羊號再未在著名繁華港口停泊,每天陪伴深藍的只有日常工作,以及舷窗外不知名恆星上自千萬年前跋涉而來的星光。

  半年時間,足夠深藍與艦上同事混熟。羚羊號在宇宙中就像一艘孤獨的扁舟,除了艦上人員,再未在航路上遇見同行者。深藍在不當班的時間中,只能把目光投向身邊的人。

  食堂是八卦集中的地方,深藍雖然大部分時間都跟沈曼寧和尤佳麗一起吃飯,但美人總是比較矚目,同事跟沈曼寧搭訕的時間裡,深藍就默默觀察著這些同呼吸共命運的隊友。

  比如,她發現,科研組最是深居簡出,沿途蒐集的彗星碎片都足以讓他們待在實驗室裡一個月不出門;後勤組每次更換食堂菜譜都能引起一陣騷動;戰鬥組組長佐伊負責艦長貼身保衛,不太管束深藍他們這些小菜頭,但一級武官晉山除了帶領大家進行例行編隊訓練,還喜歡拉著別人跟他的登陸作戰小隊一起,沿著羚羊號迷宮般的迴廊跑步;最安靜的是醫療組,他們總在不停地進行封閉式星艦生活心理干預,一切抱怨都屬於病人隱私。

  深藍在食堂裡見得最少的人是X。

  她的值班地點在艦橋,一扭頭就能看見艦長指揮席。她的值班時間大部分與X重合,以致她有足夠時間熟悉他的工作風格,進而對他產生敬重與信任。

  深藍第一次發現X在食堂逗留時間很短時,就產生了好奇。他與她同時下值,可他吃飯總是很快,吃完便步履匆匆離去,有時還不斷和個人終端的那頭通話。X很忙,忙到他吃完飯從深藍桌邊大步走過時,深藍還在埋頭苦吃,等到她有空在同伴聊天的間隙裡觀察別人的時候,X早已離開處理公務去了。

  直到有一次,深藍慣例在搭訕沈曼寧和尤佳麗的聲音中尋覓X。在他慣常坐的位置上沒有看見人,深藍收回目光,以為X如同又一個忙碌的工作日一樣,早早離去。突然,身邊傳來低沉地詢問:「艦上生活還習慣嗎?」

  深藍一驚,抬眼便看見X端著吃完的餐盤站在桌邊,低頭看著她。她不確定地望向身邊的沈曼寧和尤佳麗,一時忘了回答。

  「已經習慣了,謝謝關心。」沈曼寧替深藍回答。

  「那就好。」X略一點頭。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深藍的臉上,深藍很確信剛才的問話是問她一個人的。可她從未被頂頭上司直接關心,一時思維短路,只覺得領導關心沈曼寧和尤佳麗正常,她又哪裡值得艦長百忙之中關注的一瞥?

  反應真慢!——這糟糕的表現,讓深藍懊惱不已。

  「有什麼不會的、需要我幫助的地方,可以直接跟我說。」X一句話說得周圍人莫名其妙,深藍卻順著他的視線望了過去——站在她的角度,這樣望去便是他常坐的位置——原來他感覺得到。

  X說完直接離開了食堂,深藍卻悄悄紅了耳根。

  這樣被抓包的心情,彷彿暗戀被人發現。

  深藍以為,這樣的生活會一直持續到登陸目標行星那一天。

  然而,就在羚羊號完成減速準備進入目標星系之時,橙黃收到了一組模糊的求救信號。

  橙黃在主屏上艱難地解譯著破碎的信號——信號衰減得異常厲害,彷彿遭到了強烈干擾,幾乎無法判別求救者的基本參數。

  這天深藍剛好值班,艦橋上所有人都屏息關注著孤寂航行中落難的同路人發來的信息。X坐在指揮席上,右手搭在座椅扶手上,五指不停彈動,深藍耳邊彷彿響起了不耐的嗒嗒聲。

  「暫停航向調整,全力搜索信號源。」X下令。

  語畢,艦橋內響起一片操作系統的敲擊聲。

  若非羚羊號本身為宇宙空間探索而搭載了大功率預警設備,恐怕連這微弱的求救信號都不會收到。

  片刻之後,橙黃獲取了更明確的信息,求救者的基本參數在主屏上不斷更新。

  毫無疑問地,求救者位置信息一經確定,X便下令讓羚羊號全速朝著目標駛去。

  隨著距離的靠近,羚羊號與求救者建立起穩定的通信通道,雙方終於實現了即時通訊。

  「這裡是羚羊號艦長X,我方正向你方全速前進,請報告你方情況。」

  主屏上出現了閃動的畫面,一位戴眼鏡的中年女性出現在畫面裡,她焦急地說:「這裡是朝陽號艦長凱瑟琳。感謝『主』,終於有人聽見了我們的求救!朝陽號AI遭受不明攻擊,我艦生命維持系統故障,空氣循環系統即將失效。艦上搭載1787人,請速來救援。」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9 04:37 PM

第九章 信任(二)

  凱瑟琳剛說完,羚羊號艦橋內便響起了吸氣聲。

  將近一千八百人,以羚羊號的配置,將會是很艱難的救援過程,且羚羊號根本無法滿足那麼多人的長期生存需求。

  此時橙黃已經通過宇宙軍內部情報網,把朝陽號的信息呈現在了屏幕上。

  朝陽號是國際星際救援組織註冊登記的艦船,最大載客量1693人,常年往返於各邊緣行星,參與星際人口販賣解救行動。艦長凱瑟琳年逾不惑,長期活躍在打擊星際人口販賣一線,是一位少有的行動派意見領袖。朝陽號最近一次航行信息便是在這附近解救被販賣到邊緣行星上的性奴。

  「超載?」X掃了一眼朝陽號的基本信息,問。

  凱瑟琳皺眉:「我不能因為核定載客量,而把任何一個人留在魔窟裡。」

  「羚羊號能力有限,機庫無法容納你方所有救生艇入庫,也無法同時派出那麼多救生艇接駁。你們先把船員集中上救生艇,保障生存,我們過去接超載的那部分。」X提出方案。

  「我們做不到。」凱瑟琳苦笑道,「因為AI遭受不明攻擊,艦上各級權限認證失效,我甚至無法要求AI開啟艙門釋放救生艇。」

  「遭受攻擊?」佐伊詫異地問。

  「是的。我肯定這是攻擊。朝陽號最先出問題的是水循環系統,接著是遠程通訊系統,到現在發展到空氣內循環系統。每當一個系統出現問題,不但我們會失去控制權,而且AI會通過過載的方式主動熔斷關鍵線路和設備——有人想要殺了我們,裝作系統故障的樣子。你們是這條無人問津的航路上唯一接收到我們求救信號的人,我們靠著備用系統和設備撐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我甚至無法保證,我們救生艇上的維生系統依然可以正常工作。我們只有1693套宇航服,你們如果來得晚,就會有人窒息而死。」

  X皺眉思索了一會兒,說:「我們帶便攜宇航服過去。請按照你們救生艇的規格先把船員分組組織起來,確保能最快速度撤離,等我們靠近再解決開啟艙門的問題。橙黃,叫各組組長和小隊長到艦橋來。」

  凱瑟琳點點頭:「我儘量。」

  X不悅:「你必須。」

  凱瑟琳感覺遭到了冒犯,她儘量用和緩的語氣說:「你不知道朝陽號上有多少重病患者,你也不知道我救回來的這些女性和Omega們處於怎樣的狀態,我儘量保證生命體徵最弱的人能撐到你們到來。」凱瑟琳為自己辯解完,轉身離開屏幕前,親自組織起前期工作。

  羚羊號和朝陽號的距離在不斷拉近,但通信情況並不理想,信號有越來越差的趨勢。

  芬奇帶著二助沈曼寧到達艦橋時,屏幕上切換的鏡頭正好掃過朝陽號醫療間。

  朝陽號醫療間人滿為患,燒傷、截肢之類本不應出現在深空航行中的重傷者比比皆是。

  「這是難民吧……」沈曼寧嘟囔一聲。

  「恐怕就是。」芬奇面容沉重。

  「芬奇,你帶領醫療組在接駁處提供醫療支撐,確保朝陽號上的重傷患平安過渡。同時,控制對方傷患污染範圍,不要波及我方人員。」X意有所指地朝芬奇示意。

  芬奇會意地點了點頭:「擬定只啟用一號機庫進行接駁,我不會讓我的隊友再次面臨同樣的危險。」

  「關於開啟朝陽號救生艇艙門的方式,在座各位有什麼方案?」X環視一圈聞訊而來的各個組長和小隊長。

  「暴力開啟。」佐伊答。

  無人戰鬥設備操作小隊隊長溫阮說:「我方武力值比民用艦船高出許多,可以考慮使用無人機暴力開啟朝陽號外艙門,進而開啟救生艇所在的內艙門。」

  「只要朝陽號所有人都穿著宇航服,就不用考慮氣壓和短期維生問題。」深藍坐在溫阮背後,悄咪咪補充道。

  「可朝陽號面臨著全艦空氣內循環失效的問題,按照他們的重傷患者比例,等他們都穿好了宇航服,也死得差不多了。」沈曼寧不贊同道。

  溫阮默然。

  「建議列為備選方案。」芬奇道。

  「如果我派登陸作戰小隊配合你,你能帶領醫療組在氧氣耗盡前和凱瑟琳一起幫助所有無法自理的船員穿好宇航服嗎?」X問芬奇。

  「我不能保證『所有』。」芬奇搖頭,「我只能盡我所能。」

  「……」

  一陣沉默。

  「既然是AI拒絕了權限認證,我們能暴力破解對方AI的鑑權系統嗎?」深藍微弱地又插了一句嘴。

  X聞言,朝深藍投去讚許的目光,道:「可以考慮。」

  「咱們艦上真有這樣的高手?」深藍驚訝道。

  「橙黃。」X露出自信的笑容。

  橙黃立刻接話:「我可以嘗試通過已有通道入侵對方AI系統,但對方AI隨時可能發現這個漏洞並關閉朝陽號與我方的全部通信渠道,失去聯繫將影響我方登陸後的救援效率。根據一般民用艦船搭載的AI系統推斷,在我方到達前,實現暴力破解成功率100%,對方AI發現並阻斷通訊概率100%,是否繼續?」橙黃在說到兩個100%時,不帶任何情緒。

  「繼續。」X毫不猶豫,「無人戰鬥設備操作小隊按照你們提議的備選方案做準備。同時,準備小型遠程生命探測器,配合登陸作戰小隊做上艦搜索準備。」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9 04:47 PM

第十章 信任(三)

  知會了凱瑟琳解救方案後,橙黃徹底安靜下來。艦橋裡眾人各司其職,一切救援準備有條不紊地展開。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橙黃到底從未讓人失望。

  在朝陽號進入羚羊號眾人目視距離前,它破解了對方AI的鑑權系統,朝陽號的所有艙門和生活設備進入羚羊號的實際控制下。

  但羚羊號的主屏上也徹底失去了凱瑟琳的訊息。

  對方AI在切斷一切通訊的同時,仍然接管著防禦系統。

  它升起了防護罩。

  毋庸置疑,民用艦船的防護罩在軍用艦載武器面前不堪一擊,但朝陽號上一群老弱病殘,誰敢就這麼一炮轟上去?這層防護罩不會阻擋朝陽號自己的救生艇出入,羚羊號派個無人機過去也能轟出個小洞,但它給人帶來的最大阻礙是,羚羊號無法掃瞄朝陽號的內部結構。

  ——失去了通訊設備,又無法確知對方人員位置,難道真的要靠小型生命探測器一層一層搜索嗎?

  失去了空氣內循環系統,艙門一開,那就真如芬奇所說,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主屏上,芬奇帶領醫療組、晉山帶領登陸作戰小隊已經穿好宇航服,在機庫等待X的命令。

  按照計畫,羚羊號會打開機庫,迎接朝陽號的救生艇下客,同時將派出自己的救生艇,在無人機的開路下穿過對方防護罩,帶著宇航服去接回超載的94人。同時,醫療組和登陸作戰小隊會搶在氧氣耗盡之前進行全艦搜索,儘可能確保沒有遺漏人員。

  「時間就是生命,各位請盡己所能。同時也請注意安全,我等著大家一起歸來。」X朝著屏幕裡密密麻麻的人群點頭致意,「溫阮,請替大家開路。」

  「等一下。」深藍突然站了起來,「我也想去。我也許能幫上忙。」

  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看去。

  溫阮皺眉:「你沒有實戰經驗,這種事情交給我就好。」

  「我不是要做無人機機長,我是要跟醫療組一起上艦。」深藍並沒有看溫阮,而是直接朝著X說話。

  「你跟去能做什麼?」X問。

  「導航。」

  「小型生命探測器在羚羊號上就可以操作,難道你竟不能憑藉圖像反饋操作設備嗎?」溫阮不耐煩地再度打斷深藍。

  「溫阮!」X皺眉,用眼神示意深藍繼續。

  「如果用小型生命探測器搜尋的話,會花費很多時間。對我方人員不安全,對求救者也不利。這麼遠的距離我沒有辦法,但只要我靠得足夠近——比如讓我登上朝陽號——我能看見的範圍比生命探測器大得多。」深藍抿了抿唇,「畢竟,我是精神系超能力者。」

  X想起了上次和深藍的精神接觸,那廣闊的精神海波瀾不驚,又彷彿蘊含著無窮力量。他權衡利弊之後,果斷道:「去吧,我相信你。」

  「是!」深藍立刻離席而去。

  羚羊號救援人員登陸過程異常順利。

  橙黃控制著朝陽號外艙門完全關閉後,緩緩開啟了救生艙的內艙門。

  展露在深藍等人眼前的,是密密麻麻的人群。各式各樣,或驚恐、或無力,有人身強力壯,有人面黃肌瘦。人們被分成許多個小團隊,他們都穿著宇航服,在艙門開啟的剎那彷彿看見了希望,爭先恐後地衝向了救生艇。

  人群算不上秩序井然,但在宇宙軍的武裝救援面前,好歹沒有發生惡性事件。

  哭喊著爬上救生艇的人們,讓深藍想起了小時候看過的一部古老電影——《泰坦尼克號》。

  紛亂的人群中,羚羊號眾人並沒有找到凱瑟琳以及朝陽號的醫療組。

  晉山道:「我帶人在這裡維持秩序,深藍你帶著芬奇去找人。雖然與他們無法聯繫,但我們的個人終端一定要保持在線。凱瑟琳之前通報了重病患人數,這是他們的宇航服,你們背好。」軍用便攜宇航服與民用版不可相提並論,沈曼寧接過背包,輕鬆地架在了肩上。

  深藍在紛亂的人群中閉上雙眼,精神觸角迅速展開,遊走過朝陽號各層甲板。實物在腦海中迅速褪去顏色,人的聲音在耳邊消退,她置身於自己架構的精神圖景中,越過數不清的艙壁、迴廊,越過AI設置的無數信號阻斷屏障,她看見所有混亂驚恐的情緒正朝著她的方向湧來——那是正在逃離的難民。深藍掃過朝陽號的每一寸甲板,拋棄正在向她移動的,她找到了朝陽號的醫療區,也找到了一簇簇或明亮或灰暗的生命火光。

  「跟我來。」深藍睜開了眼。

  晉山帶著小隊疏導人群登上救生艇,但他很快發現,朝陽號救生艇上的維生系統也不能工作。率先登艇的難民也發現了這點。儘管人們都穿著宇航服,但這依然加重了人群的恐慌。

  不知是誰帶起了頭,有人朝著羚羊號派出的救生艇爬去——羚羊號的救生艇一定有工作正常的維生系統。

  普通救生艇並不為穿著宇航服登艇而設計,人們穿著宇航服登艇只會佔用更多空間,最終能搭載的人數會少於原本的核定載客量。這意味著,要麼有人能強硬地擠上去,讓所有人動彈不得,要麼有人留在原地,等著返回的救生艇再接一次。

  沒人願意留下。

  朝陽號長久以來的異常讓它的船員不再信任它,即使在宇航服的保護下,也沒人願意冒險——誰能保證在又一輪等待過程中,AI不會用別的方法殺了他們呢?

  晉山帶領的小隊人手不足,根本無法阻擋一千多人的恐懼,人潮向著救生艇湧去,沒人願意退後。

  場面如果繼續失控下去,人們可能率先死於恐懼和踩踏。

  晉山當機立斷拔出了腰間的槍,朝空中扣動扳機。

  這是一把傳統的火藥式手槍,擊發時發出了巨大的聲響。

  紛亂的場面霎時一靜。

  晉山立刻把槍對準了靠他最近的一個人,逼著她來到一艘已經坐滿的救生艇邊,擺擺槍口,說:「上去。」

  被槍指著的人抖著手腳向上爬,救生艇內原本已經坐滿了人,那些人安靜如雞地擠在一起,給她容出了剛好夠落腳的空間。

  ——艇內人數剛好達到核定人數上限。

  目送著第一艘救生艇向著洞開的機庫大門飛去,晉山揚聲說:「沒達到核定人數上限就起飛的救生艇,我會讓羚羊號的無人機把它打下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9 05:09 PM

第十一章 信任(四)

  登陸小隊隊員們如法炮製,逼著恐懼的人群為更多人預留空間。

  可難民實在太多了。

  沒人能阻止求生的人登上救生艇,隊員們也無法阻止他們爭搶羚羊號的救生艇。

  晉山腕間的個人終端震動了一下,彈出一條提示:朝陽號艦內空氣含氧量加速下降中,即將接近臨界值。

  只一愣神的功夫,最後一艘羚羊號的救生艇幾乎是被瘋狂的難民劫持著飛離機庫。

  ——留給羚羊號眾人的,只剩下必須穿著宇航服才能使用的朝陽號救生艇。

  深藍等人的個人終端也同時收到了提示。

  含氧量的急劇降低,意味著他們剩餘的時間更少,他們必須在重病患者窒息前找到他們,並幫他們穿上宇航服。

  深藍帶著眾人一路狂奔到醫療室門口,目之所見,慘烈程度遠超之前屏幕上的驚鴻一瞥。

  很多患者都無法自主穿上接扣複雜的宇航服——有被挖去雙目無法視物的,有被斬斷四肢猶如人棍的,有全身大面積燒傷動彈不得的。

  宛如人間地獄。

  凱瑟琳帶領她的醫療組只能為她們做基本處理,之後便束手無策——因為超載,宇航服不夠了。

  這些病號當然搶不過其他人。

  芬奇對此慘狀視若無睹,面無表情的帶著團隊立刻加入救援行動。

  沈曼寧麻利地展開一件件便攜宇航服,引導著稍許能夠動彈的人自主行動。

  腕間的含氧量提示一直在震動,深藍並不具備專業醫療護理知識,她只能幫忙推一推病床,抬一抬病人。沈曼寧把宇航服計數的重任交給了她,深藍每發出一件,都看一眼腕間不斷下降的數值,計算著剩下的人還有多少時間掙命。

  深藍把手裡最後一件宇航服發了出去。

  那是一位重度燒傷的女性。宇航服貼在身上的觸感讓她發出艱難的呻吟,但沒人在這爭分奪秒的時刻注意到,只有深藍聽見了她深埋在喉嚨裡的痛苦情緒。

  深藍握住她的手試圖借精神力平緩她的痛苦,卻收效甚微。

  ——讓這位女性痛苦不堪的何止是身體上的折磨,精神上的磨難早已摧毀了她。

  深藍頹然地嘆了口氣,放開了手。

  芬奇從忙碌中抬起頭來,復又低下頭去麻利地挪動病人。

  朝陽號AI不會再幫助運送病人,病床的移動只能靠人力。

  最後一位病人被醫療組推走,醫療室裡只剩下殿後的芬奇、沈曼寧、深藍和凱瑟琳。

  芬奇最後環視了一眼醫療室,目光落在一扇緊閉的艙門前。

  「所有人都撤離了嗎?」芬奇問。

  凱瑟琳面色複雜地瞥了眼艙門,點頭:「活著的人都走了。我們也走吧。」

  深藍正準備跟著大部隊離開,鬼使神差地向艙門之後伸出了精神觸角。

  裡面有一簇灰敗的生命火光,即將熄滅。

  「裡面有人!」深藍立刻叫住芬奇和沈曼寧。

  沈曼寧聞言面色一變,立即伸手從深藍腰間掏出激光槍,抬槍對著艙門各處接口扣動扳機。

  芬奇大步邁出,一腳踹開了破爛的艙門。

  這是一間臨終關懷室。

  室內的牆上佈滿令人費解的宗教圖騰。

  當人們對眼前的病症徹底絕望,就只能寄希望於他們的「主」,來給病人一個解脫。

  病床上躺著一個意識全無的少女,她全身浮腫,腹部、四肢裹著厚重的紗布,面部傷痕纍纍,一個眼眶凹陷進去。

  「這……」芬奇用震驚的目光質問凱瑟琳。

  凱瑟琳此時反而平靜下來,她說:「是的,我通報的數量裡沒有辛迪。因為現有的醫療技術救不了她。」

  「她怎麼了?」沈曼寧問。

  「強姦。」凱瑟琳苦澀道:「我們找到辛迪時,她被人剖開了肚子,腸子也被拉了出來。我不知道這是幾個畜生的盛宴,最後他們往她的下體塞入了一根棒球棍。她的眼睛也被挖走了一隻。」

  「這不是絕症。」沈曼寧皺眉道。

  「我也曾這樣想。直到我們把她帶回來後發現,她曾長時間大劑量暴露在高輻射環境中。我們至今無法戰勝輻射病,加上這樣的傷勢,對她來說,這就是絕症。」凱瑟琳無奈道。

  「……」

  芬奇上前查看了辛迪的狀況,若有所思。

  她裸露在外的皮膚充滿了出血點,出血點的邊緣泛著藍色。輻射似乎損傷了她的造血功能,細胞再生能力也受到了損害。

  「她隨時會死,我們已無能為力。讓『主』帶走他的孩子吧。」凱瑟琳食指搭上中指,從眉心劃到鼻尖——一個虔誠的教徒在進行最後的禱告。

  芬奇沉默片刻,無可奈何地收回目光,轉身離去。

  深藍攔住芬奇,默然脫起自己的宇航服。

  「你幹什麼?」沈曼寧急了。

  「芬奇能救她,不是嗎?」深藍反問。

  「……」沈曼寧當然看得出芬奇神情背後的欲言又止。

  「我不確定……」芬奇難得在醫療領域用如此不確定的口吻說道,「我只是對她的症狀感到似曾相識,但我不確定我的猜測是否正確。並且,即便驗證了我的猜想,我也不確定以羚羊號目前的醫療條件,她能活下來。」

  「那就是有希望。」深藍脫完宇航服,示意沈曼寧趕快幫辛迪穿上。

  空氣含氧量仍在下降。

  芬奇乾澀道:「你不要貿然冒險,即便她活了下來,用你的命換她的命,X第一個不放過我!對於羚羊號,你是不可替代的!」

  「誰說我會死了?我只是沒有宇航服不能跟你們上救生艇而已,你們帶上人衝出防護罩,一恢復通訊,就讓羚羊號再派一艘救生艇來接我不就行了?」

  「深藍你別瘋!萬一來不及呢?」沈曼寧呵斥道,「就因為她的輻射病……」

  「因為她的輻射病,芬奇認為還有救。」深藍打斷道,「我們都曾樸素地希望,所有輻射病患者都能擁有燦爛的人生,擺脫病魔的困擾。辛迪還有機會,無論出於人道主義,還是私人信念,我都不能任她自生自滅。」深藍頓了頓,又對芬奇說:「我猜她可能跟你們之前那次遇襲有某種聯繫,盡己所能的救人是艦長的命令,她死在這裡,我們在場四人一輩子良心不安。你們現在猶豫的每分每秒,耽誤的都是我的生存機會。」

  深藍用自己最堅定、最自信的語氣對沈曼寧說:「我可以的。我等你們來接我。」

  芬奇也不知自己是被深藍的理由打動,還是被她猜中了自己內心的想法而認可了她的解救方案,亦或只是單純被她的臨危不懼、堅強勇敢所感染,他終於咬牙同意道:「曼寧,帶辛迪走。」

  深藍目送三人推著病床快步離去。

  越靠近機庫人越多,空氣含氧量越低,深藍決定就待在醫療室裡等待救援。

  腕錶上的數值還在下降。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9 05:51 PM

第十二章 信任(五)

  羚羊號救援人員乘坐著最後一艘救生艇向外撤。

  晉山把朝陽號的民用救生艇開得飛快,一衝出防護罩,沈曼寧就瘋狂聯繫X。

  通訊很快接通,沈曼寧焦急地向X說明情況,X面色一凜,立刻派出了一艘救生艇。

  芬奇在擁擠的空間裡努力探向屏幕,對X說:「艦長,我申請立刻封閉羚羊號其他一切緊急出入口,只保留機庫單向通行,控制所有難民行動。」

  X面色越發沉重,問:「難民有烈性傳染病?」

  「我不確定,但至少我這裡這位的病症有點危險。」芬奇低聲道。

  芬奇的語調有點奇異,X隔著屏幕與他對視一眼,瞬間明了一切未盡之言。

  含氧量仍在下降,個人終端的報警震動已經感覺不到間斷了。

  深藍不是坐以待斃之人。

  她盡力保持著意識清醒,延展著精神觸角來回掃視空空如也的朝陽號。

  整個朝陽號只剩下她一個活人,以及一個致力於殺死所有活人的AI。

  個人終端上投放了橙黃攻破的脫機式鑑權系統,理論上深藍可以打開朝陽號上的任何一扇門,開啟所有接駁設備。

  同樣的,AI可以選擇用原來的方法破壞掉所有接駁設備的維生系統。

  深藍相信X一定會來救她,她要麼找到氧氣供應撐到救援到來,要麼找到維生系統能用的穿梭機自己回去。

  深藍選擇雙管齊下。

  含氧量的下降讓她開始呼吸困難。使用超能力大量消耗了她的體力,繼續這麼下去她很可能失去在現實世界求生的力氣。

  深藍最後一次嘗試用精神觸角去看清朝陽號上那些沒有生命的金屬物質,極目遠眺到腦仁都在發疼。突然,她睜開了雙眼——她在朝陽號的最下層找到了一架型號古舊的空天穿梭機。

  朝陽號在用的航空航天穿梭機都停在上層機庫,早已被AI切斷了動力系統,也只有救生艇這種整機絕大部分系統依靠被動觸發的物種逃脫了AI的毒手——唯獨維生系統依賴於整艦氧氣供應,難於倖免。

  那架穿梭機卻不然。

  穿梭機過於古老的型號意味著AI無法通過數據鏈接操縱、熔斷它的動力系統,也意味著維生系統一樣難逃厄運。

  深藍立刻在醫療室裡翻找起便攜式氧氣瓶。

  所有的含氧裝置早就被一掃而空,深藍不得已撿起了臨終關懷室裡從辛迪身上扯下來的輸氧裝置。

  呼吸面罩上還帶著辛迪脫落的皮膚和血跡,餘量指針也指向了紅色區域。

  但聊勝於無。

  深藍毫不猶豫地罩在臉上,窒息感終於被壓了下去。

  她猛地抱起氧氣瓶,朝著最下層奔去。

  深藍靠著個人終端打開一扇扇艙門,終於找到了那架老舊的穿梭機。

  穿梭機的起落架不知何故已經變形,可能是之前人們從它身上拆下過什麼零件造成的。按照這樣的變形程度,也許起飛之後起落架就會完全扭曲,無法支撐它順利降落在羚羊號的機庫跑道上。

  但深藍並不慌亂——她更看重這架穿梭機上一體化搭載的宇航服。

  深藍一邊拖著份量不輕的氧氣罐爬進駕駛艙,一邊計算著返航方案。

  羚羊號只開放了一號機庫接收難民,這架穿梭機從朝陽號最下層出發,需要繞飛才能到達,而她無法保證無傷降落;宇航服只能保證她不會因為低溫死在太空中,關鍵性的氧氣餘量也不足以支撐她繞飛。

  距離她最近的是羚羊號的A-13號緊急出入口。

  這個出入口是為了工程維修而建設的,只能容納人體出入,既沒有跑道,也不夠寬敞。

  但深藍本也不需要把穿梭機一起弄回羚羊號。

  深藍撥弄著各個按鈕,做著起飛前的準備。

  她發現駕駛台上有一個空的區域——本該搭載在此的通訊裝置,已經被山窮水盡的朝陽號機械師拆走了。

  氧氣瓶內的餘量指針越來越低。

  不如放手一搏!

  深藍下定了決心。

  X下令封閉了一號機庫之外的所有出入口。醫療官提出了尚不明確的傳染風險,沒有時間分析情況並全艦通知,X只能以艦長的最高權限暫時控制風險。

  機庫還在浩浩蕩蕩地接收著驚恐的難民,X雙手環胸站立於指揮席上,眉頭深鎖。全艦臨時性權限控制使他收到了無數條或綠或橙或鮮紅的鑑權申請,但他無暇理會。他的大半心神移到了分屏上。

  羚羊號派出的救生艇正在飛速向著朝陽號駛去,他還有一位隊員等著他。

  深藍駕駛著古老的穿梭機朝著通體銀白的星艦全速前進。

  所幸兩艦之間的距離並不遙遠,細小的宇宙塵埃不值得她躲避,劈裡啪啦的撞擊感不絕於耳,機體超負荷運行的提示聲不斷迴響。

  羚羊號碩大的艦體在視野中越來越清晰,深藍估計著距離,食指按上了緊急彈射按鈕。

  溫阮的無人機把朝陽號的防護罩蠶食出了一個巨大的洞。羚羊號的救生艇從這個洞中一閃而過,轉眼間便在朝陽號不再擁擠的機庫中著陸。

  防護罩的防禦係數被削弱,在巨大的破洞中,以無人機為中繼站,兩艦再度恢復了通訊。

  環境探測數值反饋到了分屏上,凌飛霜倒吸了口冷氣。

  ——艦體內平均含氧量趨近於零,不適宜人類生存。

  X握緊了拳。

  救援者背著裝備迅速向醫療室進發,宇航服上第一人稱視角的視頻影像實時傳回了羚羊號。

  與機庫裡的喧鬧相比,分屏中的畫面靜默而顛簸。指揮室裡更多人卻更關注這安靜的一角。

  救援者到達了醫療室,但裡面空空如也。

  深藍不在這裡。

  「用小型生命探測器找。深藍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她肯定會採取方法自救。」X語氣堅定。

  深藍差點被老舊的彈射裝置擊暈過去。

  她無法帶著氧氣瓶進行彈射,於是放棄了即將耗盡的最後一點氧氣。穿梭機在她的視野裡遠去,羚羊號朝著她撲來。

  她已經能看清緊急出口上白漆的「A-13」字樣,她憋住胸中的一口氣,依靠宇航服僅剩的能量調整著陸角度。

  哐!

  深藍腳下一滑,順著巨大的慣性撞上了緊急出口厚重的大門。

  撞擊的疼痛已不能為她帶來真實感,她快被胸中撕裂的窒息感逼暈過去。

  深藍手腳並用地爬起來,拆開右手手套,按上鑑權觸屏。

  「權限驗證:拒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9 06:37 PM

第十三章 信任(六)

  朝陽號已被小型生命探測儀完整掃瞄過一遍。

  沒有生命跡象。

  X終於變了臉色,咬牙道:「繼續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指揮席上的顯示屏跳出一條鮮紅的A-13出入口權限申請,但淹沒於浩瀚的申請通知中,變成了圖標右上角的「99+」之一,沒人注意到。

  深藍臉上因窒息而帶來的血色迅速退去。

  她又趕忙拆開左手手套,在模糊的視野中按上鑑權觸屏。

  「權限驗證:拒絕。」

  她不斷交換著左右手,試了一次又一次,眼前的大門絲毫沒有打開的跡象。

  她劇烈又徒勞地喘息著,眼前陣陣發黑,緩緩軟倒在門口。

  意識模糊中,她的人生走馬燈般閃過,她看見一張張熟悉的臉,她的父母、她的鄰居、她的朋友、她的戰友……彷彿最後一次道別。

  她不甘心就這樣放棄。

  視野裡閃過的面孔很快淡去,只剩X冷淡的面孔愈發清晰。

  深藍在昏迷之前,用盡全身力氣,調動最大的精神力,在茫茫宇宙中嘶吼出來——

  X,我在這裡啊——

  她要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哪怕空曠的太空之中無人傾聽。

  X盯著分屏上的每一個細節。

  搜救行動從醫療室推進到最上一層了。

  深藍仍然不知所蹤。

  X不相信深藍會就此消失在茫茫宇宙中,他面色蒼白地閉了閉眼。

  瞬息間,他彷彿聽見了誰在聲嘶力竭地呼喚他。

  X,我在這裡啊——

  X猛地睜開眼,他從未如此刻一般急不可耐地撤下自己的精神屏障。

  他又感到了一陣熟悉的召喚,卻太過微弱,難以辨別。

  他憑著直覺猜測深藍就在羚羊號上,也許就在A區?

  他三步並作兩步衝出艦橋,邊跑邊吩咐橙黃:「搜索羚羊號艦體外圍,看看有沒有深藍的蹤跡!」

  「沒有我方人員蹤跡。」橙黃幾乎立刻回答。

  X腳步一緩,但剛才的那聲呼喚太過真實,他思考了一陣,再度吩咐:「再搜索一次,朝陽號船員試圖在外圍登陸的信息也不能遺漏。尤其是A區!」

  橙黃靜默地執行搜索,X從未覺得羚羊號如此之大,以致從艦橋跑到A區都要那麼久。

  路程這麼長,深藍撐得住嗎?

  橙黃突然道:「A-13號出入口外發現試圖登陸者,身著朝陽號宇航服。」

  X的個人終端上彈出了艦外攝像頭拍攝的畫面。由於人體蜷縮的角度刁鑽,看不清臉。

  X猛地調整方向,朝著A-13出入口邊跑邊說:「拉近鏡頭。」

  「臉擋住了。」橙黃的聲音依舊平淡:「但系統曾有此人的進入申請。對比驗證是深藍的掌紋。」

  X呼吸一窒,語調近乎責難地問橙黃:「為什麼她進不來?」

  「……您不久之前調整了整艦進入鑑權,艦長權限擁有最高優先級,之後一切反饋為拒絕的鑑權申請都被視為正常反饋,提示靜默。」橙黃略一猶豫,「A-13門外沒有面部識別,申請者被識別為了朝陽號難民,沒有做掌紋比對。是我失職,對不起。」

  深藍的掌紋實際上通過了系統,只是X臨時收回了所有人的通過權限。包括深藍的。

  橙黃只是遵照艦長的指令行事,誰都沒想過深藍能自己回來。

  「……是我的錯。」

  X到達A-13號出入口時,橙黃已經開門把深藍讓了進來。

  機械臂把她平放在通道口,還摘下了她的宇航服面罩。

  深藍嘴唇發紫,X探身撫摸到她極其微弱的脈搏,立刻跨到她身上進行心肺復甦。

  「通知醫療組派人過來!」

  「已經通知醫療組待命人員。」

  X不間斷地做著心肺復甦,間或抬高她的下顎,為她做人工呼吸。

  也許是深藍昏迷之前放射的精神觸角再也無力控制,X貼上她嘴唇的瞬間,竟彷彿與她靈魂相貼。

  ——他忘了他撤下了所有屏障,對她不再設防。

  ——他們的精神果然無比契合。

  深藍的唇冰涼而柔軟,但她求生的意志火熱而堅硬。

  她的生命之火掙扎著不肯熄滅,她堅強、勇敢、樂於助人,她願意為了她的信念、執行他的命令,而冒生命危險。

  她瀕死之際不曾向諸神禱告,而是向他伸出了手。

  她無比信任他。

  深藍在蒼白的頂燈下甦醒。

  她還記得睡夢中X焦急的呼喊、溫暖的懷抱,以及溫熱的嘴唇。

  好吧,那只是人工呼吸。

  可她竟然真的把X叫來了身邊。這至少說明,在精神世界裡,她和羚羊號的其他人是不一樣的。

  醫療室裡人來人往,朝陽號有太多病人需要照顧。

  深藍剛醒沒多久,X就來了。

  X依然一身黑色艦長常服,領帶打得一絲不苟,冷峻得如同參加閱兵,而非探病。

  「謝謝艦長在茫茫人海之中聽見了我的呼喚。」深藍笑道。

  X隨手拖了張椅子坐下,面無表情地搖搖頭:「對不起。是我的疏忽,導致你差點喪命。」

  「???」深藍不解地歪了歪頭。

  她已經知道自己被拒絕進入的原因,但絲毫不覺得X有責任。X只是履行職務。

  「把手伸出來。」X說。

  深藍乖乖平舉起素白的雙手。

  X的個人終端上射出一束藍光,細細掃過她的手掌。

  「我給你錄了幾條私人權限,算作這次事件的賠禮。」

  「私人權限?」

  「嗯。」X點頭,「在羚羊號上,你的生存優先級與凌飛霜相當。我的私人權限中,都添加了你的鑑權信息——這些權限不涉及星艦安全事務,不涉及需要其他管理層共同商議通過的事務,只關乎我個人。緊急情況下,你的鑑權申請會被優先通過,你將能更快速的接近我。」

  私人權限?更快接近X?

  深藍咀嚼著這句話,臉刷地紅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9 08:03 PM

第十四章 信任(七)

  深藍的變化全被X收入眼裡,他想了想,補充道:「你應該知道,你的超能力是你能來到羚羊號的決定性因素。如果沒有你,朝陽號一定會有人死。你這次救援的表現也讓我確信,我當初的選擇沒錯。」

  「……」深藍表情一僵,苦笑一下,不置一詞。

  「我相信你的超能力所帶來的效率提升,會是我們完成任務並平安返航的有力保障。」X思考了一下措辭,「所以,如果必須要做出選擇,我一定優先保護你。你活著,能讓更多人活下去。」

  「這次事件只是特例,我受不起如此大的信任。」深藍內心苦澀。她從不希望別人對她的認可,只來源於她的超能力。當她不得不與這能力剝離,她還剩下什麼?

  ——醫生,我希望能通過手術改造她的基因,哪怕她的超能力與之共存。我只希望她成為一個正常的普通女性。

  深藍甩甩頭,趕走這些不美好的回憶。

  「你等會就知道你為什麼那麼重要了。」

  深藍臉上的紅色徹底退了下去,她沉默地點點頭表示理解。

  X似乎覺得自己的話無情地傷害了少女的心,他又補充道:「之前兩次『意外』讓我瞭解了你的正直,我信任你,因而倚重你。如果你遇到自己無能為力的危險,盡可以向我求救。我不死,你就會活著。我會盡我所能保護你。」

  深藍壓住悸動的內心,微笑著接受了自己想偏的尷尬:「好的。」

  不過幾句話功夫,訪客又至。

  芬奇陪著凱瑟琳來到深藍床邊,沈曼寧小心翼翼地扶起她。

  「如此大陣仗,想必不是來看我的吧?」深藍輕笑道,「請問有什麼能效勞的?」

  沈曼寧說:「邀請你一起去探望你不惜犧牲性命也要幫助的病人。」

  ——辛迪。

  辛迪的狀況很不好,與她相連的所有醫療器械上的基礎值都處於標紅狀態。也正因此,深藍不過剛恢復意識,就被從床上拖了起來。

  眾人身著防護服,渾身包裹得密不透風,而辛迪則全身裸露。

  芬奇面色凝重。辛迪傷得太重了,羚羊號現有的醫療技術已經無法對她產生任何幫助,唯有科技之外的力量可以救助她。

  而求助於X和深藍的超能力,意味著芬奇承認自己的束手無策。如果科技無法解決問題,那麼X和深藍的解決方案將成為不可替代的唯一——不一定奏效,但絕不可複製,絕無可能推廣。這種命懸一線的感覺太不好了。

  辛迪毫無生氣地躺在床上,與深藍上次見她相比,身上已經沒有一塊完整的皮膚了。

  淋漓的血肉泛著星星點點的幽藍暴露在空氣中。

  凱瑟琳不忍地別過頭去。

  在她的朝陽號上,辛迪早已宣佈無救,今天卻是再一次面對這個結果。

  「她……」深藍欲言又止。

  「我們帶她回來後,辛迪的病況已經發展到皮膚一碰就掉。皮膚黏連在便攜式宇航服上,脫下來之後帶走了她的大部分皮膚。植皮也沒有用。」沈曼寧解釋道。

  「……」

  X是第一次見到辛迪,她的慘狀讓他皺緊眉頭,他問:「她為什麼傷得比其他難民嚴重得多?」

  「她是我們救援當地的科研人員,不是難民。」凱瑟琳哽咽道,「我們是在一所研究院裡找到的辛迪。志願者聯繫我們解救的是被販賣到那顆行星上的Omega,他們最初被當做性奴,直到一個大老闆買下了他們全部,並送到了研究院。」

  「買那麼多性奴進研究院?」沈曼寧不解。

  「我不知道他們被用於做什麼實驗。我們到達的時候,他們大部分人都還是被當做性玩具而『使用』,由於我們的解救是在行星軍支援下展開的,因而幕後黑手逃離得很倉促。慌亂之中許多人受傷——當然也許他們之前就已經傷得很重了——在清掃戰場時我們發現了辛迪,救了回來之後才從她的隨身物品中發現她其實是科研人員。」

  無論她之前做過什麼,她的遭遇卻是實打實的非人遭遇。

  「剛救回來的時候她還清醒過一陣子,我跟她有過交流。她是個好人。」

  凱瑟琳還想對著意識全無的辛迪說些什麼,儀器突然發出報警聲。

  辛迪的情況又惡化了。

  心臟幾乎不堪重負。

  芬奇面色變了數變,立即召喚助理和護士進來搶救,並把凱瑟琳請了出去。

  搶救過程忙而不亂,但辛迪的狀況幾乎沒有好轉。

  沈曼寧還堅持不懈地為她做著心臟按摩,芬奇突然放棄似的直起身,朝著站在角落裡圍觀的X深深望了一眼。

  「我有一個治療設想,但從未有人實踐過。」芬奇說。

  「所以今天,你希望我和深藍來實現。」X接話。

  「她病情惡化之前,周身出血點的症狀和『侵蝕』太像了。我想讓你們試一試用超能力拯救她。」

  「她周身出血是因為輻射。」深藍道。

  「但她身上的藍光不是。」X道。

  芬奇點頭認可了X的判斷,他對深藍說:「我知道你堅持救她,是同為輻射病患者的感同身受。所以,儘管你也有傷在身,也不得不請你再度伸出援手。」

  「你需要我怎麼做?」

  「X可以用超能力控制細胞再生,但他無法如此精細地控制細胞再生的指向性。借助你的精神視域引導X,也許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好。也就是說,我需要作為一個橋樑,與他們兩人同時實現通感是吧?」

  「對。」

  「你並不知道辛迪是什麼樣的人,貿然與她實現通感,也許沒那麼輕鬆。你考慮清楚了?」X問。

  「我小時候還試圖治療輻射病的時候,見識了太多太多輻射病患者的慘烈人生。那些苦難,感同身受。所有人都可以放棄辛迪,我不可以。」深藍又問,「你為什麼也願意幫助她?」

  「我想找到一個方法,讓我的船員如果有一天不得不再次面對烈性傳染病時,醫療組全員束手無策,而我還能與死神抗爭。」

  X和深藍言談之間,芬奇已經為治療做好了準備。

  他對深藍有所改觀。

  儘管深藍的性別意識很不安定,但她是醫療組戰時最喜歡的那種士兵,她鎮定、堅強、值得託付,她每一次說「我可以的」,都不曾在恐懼和死神前退卻。她看中任何一個生命的無限可能。她留意得到護士都疏忽的細節,她會默默把它做好。

  他希望她這次也能做得一樣好。

  最初的連接非常順利。

  X左手兩指搭上辛迪破損的手背,右手朝深藍遞了過去。

  那隻手潔淨而修長,指甲修剪得圓潤,虎口處有薄繭。

  這不像拿槍的手,反倒像彈琴的手。深藍想。

  深藍把手搭了上去,手掌小了他半圈,觸感溫熱而乾燥。

  兩人同時撤掉了自己的精神屏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1:04 AM

第十五章 信任(八)

  深藍大致知道芬奇邀請她和X參與治療的原因。救人固然重要,但辛迪的症狀可能與之前羚羊號遭遇的未知病毒有關,如果辛迪能夠治癒,那也許他們能用同樣的方法治療別人。

  ——可是,船上還有活著的「別人」需要治療嗎?

  深藍沒有細想,專注於建立穩定的通道。

  深藍和X早已不是第一次實現通感,X淡然接受著兩人之間的精神融合,他被深藍帶入她建構的精神世界,共享了她的視野。

  現實世界裡的芬奇和沈曼寧,看見辛迪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傷口在癒合著。可他們也明白,輻射病摧毀的不僅是辛迪的表層皮膚,就連DNA都沒能躲過斷裂的命運。

  X的治癒能力就像一道道橘黃的微光,接近辛迪,修復她的血肉。在深藍的引導下,這些微光不斷深入、不斷入微,試圖從更接近生命基石的深度修復辛迪的肉體。

  隨著精神接觸的加深,深藍引著X徹底進入了辛迪的精神世界。辛迪的肉體在深藍的超能力下被解構,X試圖理解、又不太能理解這高度抽象、光怪陸離的精神世界——他現在看到的,就是深藍平時看見的世界。

  深藍停在了一張光幕前。

  「這是什麼?」X問。

  「人們叫它精神屏障,其實它是人心的隔閡。它阻礙了真實的表達和徹底的理解,也保護了柔軟脆弱的精神世界。也只有在這樣的視域下,它才是具象的。」

  「所以,它的背後是什麼?」

  「穿過它,我們將徹底脫離物質世界,進入辛迪的精神領域。我們可以看見她的記憶、思想、感情。」

  「你能帶我過去嗎?」

  「可以。但是,這對於治癒她沒有任何幫助。」深藍傳達出她最真實的情緒,「正因為我想就可以,所以我從不主動窺探別人的精神世界。」

  「但有些事情,我必須親自確認。尤其是辛迪的病因,那些血肉間肉眼可見的藍色物質。」

  「……」

  「即便她清醒,我也會要求她配合調查。我既然允許一個有傳染風險的病人上艦,就要對我的其他船員負責。」

  深藍不再言語,直接牽住X穿過了光幕。

  深藍建立起通道幫助X治癒辛迪,相當於深藍探視辛迪,並把視野共享給X,引導X讓他使用本應直接影響物質世界的治癒能力修復辛迪的肉體。「拉緊我,我是你在這個精神世界中的錨點,離開我你會被立刻甩出去,治癒也會失序。」

  X握緊深藍的手,亦步亦趨地跟隨著她,宛如十七八歲的戀人在側。

  深藍沒想到,辛迪的精神世界是一個深淵。

  她剛進入,就跌了進去。

  那是被病痛折磨的強烈恐懼,她陷入昏迷之前遭受了劇烈的精神痛苦,以致將自己困進了一個再也爬不出來的深淵。

  深藍在跌落中無意間共享了辛迪的情感。

  她走過了辛迪二十多年的人生。

  辛迪出生在曼菲的一個農民家庭,全家因又一個女性Omega的誕生而遭受全村非議,甚至有好事的村民建議她的父母將其溺死,至少不能讓她唸書,女性Omega就應該用來生孩子。

  辛迪的父母拒絕了,並把她送入了能力範圍內最好的學校。

  憤怒與不甘支撐著辛迪一直唸到醫學博士,她以優異成績畢業,卻加入不了太好的科研團隊。

  曼菲的精英階層以Alpha為主,團隊寧可選擇不那麼優秀的男性Beta,都不肯接納「會發情勾引男人」的Omega。

  最終辛迪進入了一家生物製藥公司,與同事一起來到這顆邊緣行星。

  「她的一生都在反抗Omega的既定軌跡。」X嘆息。

  「辛迪的人生選擇與尤佳麗的何其相似,只是她的是困難模式。」深藍沿著記憶的小徑往下走,辛迪的情感至此都很平和,不至於成為深淵。

  這麼想著,深藍眼前的景象物換星移。

  她在深夜坐上了一輛不知開往何處的公交車。

  不,是辛迪坐上了這輛公交。

  深夜的城市極不安全,辛迪叫來了男友陪伴她。

  原本辛迪手頭上的病毒研究就要進入生物實驗階段了,公司也把實驗對象送了過來,可星際救援組織來了。整個研究院突然亂了起來,她不得不馬上趕過去。

  辛迪煩躁不安地啃咬著手指,她那麼聰明,當然能推斷出公司送來的實驗對象可能不是動物。

  她糾結著到達研究院後如何勸服同事配合解救,卻沒發現危險已悄然靠近。

  深藍眼睜睜看著六個男性Alpha從座位上起身,用棒球棍攻擊了兩人。

  辛迪的男友試圖保護她,卻寡不敵眾,瞬間被打得失去意識。辛迪在痛苦的反抗和哀求中,遭到了慘無人道的毆打和輪姦。男人們甚至試圖將棒球棍插入辛迪的陰道,並從腹部捅出來。

  辛迪重傷瀕死,意識模糊,但公交車如約開到了研究院門口。

  其中一個意猶未盡地說:「想不到還是一個科學家。」

  另一個咂摸著嘴,道:「夜裡八點半還出門的女性Omega能是什麼好人?」

  說罷,強姦犯們把兩人扔了下去,揚長而去。

  可研究院裡也是一團混亂。

  星際救援組織的行動非常迅速,已經武力進入研究院解救被販賣的人口。

  辛迪的男同事們發現了他們。

  他們把兩人拖進實驗室,為如何處置他們爭執起來。

  有人希望就把他們留在這裡,星際救援組織的人看見了會施以援手;有人擔心辛迪會洩漏研究內容;討論沒有結果,直到有人拿來了注射器。

  那人說:「我們損失了生物實驗對象,那就用辛迪好了。反正她要死了。趁著我們的放射間還能用,把她扔進去。」

  仔細想想,地上躺著的這個女性Omega,和大老闆買來的Omega們有什麼不同呢?除了學歷高一點,好像也沒什麼不同。反正Omega都只有一個用處。

  於是他們就這麼做了。

  病毒被壓入辛迪和她男友體內,幽幽藍光迅速在全身蔓延,侵蝕著她的生理機能。幽藍侵蝕到她外翻的血紅傷口,痛得她清明了一陣。她被率先扔進放射間,而後一步被抬起的男友,已經失去了生命反應。

  救援組織來了,她的同事們跑了,輻射阻止了病毒侵蝕進程,也摧毀了她的身體。

  辛迪在巨大的不甘中感嘆著自己實驗假設的證實,怨恨著自己一生的結局。

  ——這就是曼菲的女兒。無論如何筋疲力竭地掙扎,終歸逃不過女性Omega的宿命。逃過了童婚、逃過了被夫家為了嫁妝燒死、逃過了教育歧視和就業歧視,卻依然不被路人當成人,甚至連一起工作了那麼久的同事,都不曾把她當成平等的人看待。

  深藍明白了那種極度痛苦的精神世界從何而來。

  她被困在了裡面。

  前因後果已然明晰,辛迪的驚恐、憤怒、絕望與痛苦撲面而來,深藍只來得及迅速切斷鏈接,將X甩出精神世界,便被那一團情緒包裹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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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迪的原型來自紀錄片《印度的女兒》,部分經歷和台詞參考了紀錄片內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1:15 AM

第十六章 信任(九)

  X被甩出來的瞬間,觸電般拿開了搭在辛迪身上的手。

  他只看了一眼明顯好轉的辛迪,便把全部注意力投給了深藍。

  深藍閉著眼端坐在椅子上,眉頭緊皺。

  X看向芬奇和沈曼寧,問:「深藍把我彈了出來,可她自己為什麼是這樣的狀態?」

  沈曼寧臉色一變:「她可能被辛迪的情緒困住了。」

  「那會怎麼樣?」

  「不斷重複經歷辛迪最痛苦的記憶。」

  「沒有辦法拉她出來嗎?」

  「深藍是我們這裡最強的精神系超能力者,她都被困住,其他人也不可能幫得上忙。」芬奇道。

  「深藍應該不會貿然進入別人的精神世界才對。」沈曼寧道。

  「……是我要求她這麼做的。」X聲音低啞。
  深藍的臉色慘白,冷汗越來越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她開始打抖,不斷低聲哀求著不要,抓著X的手都快暴起青筋。

  X冷冷看著深藍的一切變化,他當然知道她在經歷著什麼,他說:「她是被辛迪的痛苦困住,如果辛迪在物質世界的身體死了,失去了物質承載,精神世界就再也困不住人了吧?」

  「你要做什麼?」芬奇驚道,「你可是來救辛迪的。」

  「我是來調查『侵蝕』病毒的。」X目光凌厲地制止了芬奇的話,「辛迪能活下來固然好,但她和深藍之間,我一定會保護深藍。」

  ——我會保護你。

  X不打算直接殺了辛迪,畢竟他們的初衷確實是救她。他只是如上次通感一般,任由自己的負面情緒洩露,並直接指向辛迪。

  X伸手掐住辛迪的脖子,五指緩緩收緊。

  深藍只覺有什麼鋒銳的東西擊穿了困住她的屏障,可她依然無力改變面臨的厄運。

  她能明確區分出自我與辛迪,她知道許多近身格鬥技巧,可她無法指揮那時的辛迪反抗。

  她一遍遍經歷著從公交車到放射間的一切,一遍遍感受著辛迪的痛苦和恐懼,她明白,再這麼下去她將分不清哪些才是屬於自己的記憶,即便離開這裡也會受到巨大精神創傷。

  她徒勞地又一次試圖哭喊求救,她的頭上已經挨了一棍,眼睛也被弄傷了,她按照既定路線向男友求救。

  「救我……」

  原本應該倒在一旁意識全無的男友突然站了起來,他徒手擰斷了覆在她身上的男人的脖子,奪過了棒球棍。接著,他像收拾小雞一般,毫不留情地揮棍毆打其他人。

  深藍淚眼朦朧地極力辨識現下的情況,這時,男友渾身浴血地結束戰鬥,叮噹一聲拋下棒球棍,把她抱了起來。

  男友原本曼菲血統顯著的臉變成了X。

  深藍鮮血淋漓地縮進X懷裡,用僅剩的一隻眼睛描摹著他的輪廓。

  ——X的出現,為她區隔了現實與幻境。

  「別怕,別怕,我會保護你的!我會不惜一切代價保護你的!」

  鮮血褪去,辛迪的過往終於脫離深藍的精神世界,她安心地在X懷中閉上眼睛。

  X的懷抱溫暖而寬厚,還隱約透著一股淡淡的冷香,就像一個冰雪味道的Omega。

  深藍猛地睜開眼睛。

  她劇烈喘息著,享受著現實世界的人聲和白噪音。

  羚羊號的醫療室一如以往,令人安心得想閉眼再睡一覺。

  有人擁抱著她,撫摸著她的脊背,輕聲低語:「別怕,我會保護你的。」

  ——X。

  深藍嚇得迅速掙脫出來,冷汗淋漓的慘白面頰湧起紅暈,尷尬得手足無措。

  X自然地放開雙手,安慰道:「別怕,有我在。」

  兩人之間的曖昧氣息讓人不好意思打擾,芬奇卻直言道:「怎麼樣?你看見了什麼?」

  「我們恐怕無意中發現了一個大秘密。」X面色凝重。

  「我們遭遇『侵蝕』的襲擊不是偶然?」芬奇瞭然。

  X點頭:「我在辛迪的研究方向裡看見了明確的指向性。她的實驗報告裡不斷提及人種對病毒的抵抗能力,她著重研究米羅人。」

  「我們艦上唯一的米羅人就是你。」芬奇提醒道,「這條航路上,我們是第二次遇見這個病毒了,是不是有某個組織在研究這個東西?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如果用作恐怖襲擊……」

  「你為什麼如此確定這個『侵蝕』是人為產物而非宇宙區域性病毒?」沈曼寧插嘴問道。

  「辛迪的同事試圖殺了她。哪個研究院買賣人口,還殺人滅口?」深藍解釋道。

  「所以,朝陽號的遇襲也可能是蓄意為之。」沈曼寧舉一反三,面色迅速沉了下來,「我們是否需要向上級轉達風險預警?」

  「暫時不要。」X立刻否決。

  「按道理,羚羊號上應該配備情報部派駐的情報官為你們提供信息支撐,他會知道這件事並上報吧?」深藍問。

  「不會。你見過這個人嗎?」X挑眉。

  「……沒有。」

  「那我們為什麼不傳達風險?尤其是針對你的母星的攻擊。」沈曼寧問。

  「我只是說暫時不要。」

  ——如何解釋情報官失蹤的事,X暫時還沒想好。

  X轉移了話題,對芬奇說:「我和深藍的配合對『侵蝕』的救治有積極效果,我等會兒配合你寫醫療記錄。」

  「嗯,我還要對辛迪做全面檢查。」芬奇點頭。

  「我覺得,你不要太樂觀。」深藍略有猶豫。

  「怎麼了?」芬奇和沈曼寧都面露不解。

  X輕嘆:「現在在蠶食辛迪的身體的並不是『侵蝕』,而是輻射病。我對深入DNA層面的損傷無能為力。」

  「……她還是會死嗎?」沈曼寧不忍道。

  「也許,這是一種解脫。」深藍深深閉了閉眼,「曼菲的女兒,最後化為宇宙中的一抹塵埃,也許反而獲得了自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1:30 AM

第十七章 沒有強姦(一)

  三天之後,辛迪去世了。

  深藍和X目送她呼吸心跳停止,卻給不出更多儀式化的送別。

  因為自從朝陽號的大量難民登艦,羚羊號的正常工作幾乎無法開展。

  在「侵蝕」病毒的潛在威脅下,隔離是必須的。羚羊號根本滿足不了多出的這一千多人的需求,物資儲備、公共設施已完全按照戰時狀態調撥,但這對混亂無序的難民來說依舊杯水車薪。X不得不調整航線,掉頭離開HS2-27行星,優先將難民送往星際救援組織預定的接收行星。他甚至專門劃出E區給凱瑟琳管理使用,採用難民營式管理,才勉強維持住羚羊號的正常科研工作開展和軍事機密的基本安全。儘管如此,各個小隊還要為各種衍生問題發愁。

  然而,誰也沒想到,最先出現短缺的是抑制劑。

  除了星際救援組織的工作人員,有所的難民都是Omega,無論男女;但醫療組進行人口登記時發現,還有一些當地政治難民也出現在了船上,隨著朝陽號一起逃離。這些人數量非常少,卻清一色都是男性Alpha,混在大群Omega中時常引發恐慌。

  對於如此大的人口密度來說,一個發情的Omega,既可能引起其他人的連帶發情,更有可能引發群體性強姦。那一小撮Alpha一旦在發情期的信息素干擾下控失控,就可能餓虎撲食,而Omega們將毫無還手之力。

  最簡單的辦法是到達目的地前給難民們一人一支抑制劑,然而,羚羊號最初規劃時就考慮過性別比問題,大部分船員都是抑制劑需求為零的Beta,醫療組根本沒有儲備如此大劑量的抑制劑。

  沈曼寧這幾天忙得腳不沾地,不是在製備抑制劑,就是在製備抑制劑的路上。

  幾天來她第一次好好坐在食堂吃頓熱飯,還帶著給整個醫療組帶飯的重任——難民們重傷者眾,需要醫療服務解決的何止是一個發情問題。

  「這樣下去,我們的原料儲備很快就會耗盡,屆時甚至可能無法保證我們自己船員的需求。」沈曼寧無不擔憂地對坐在對面的深藍和尤佳麗說。

  「艦長聯繫了最近的宇宙軍基地,很快就會把他們送走。」深藍只能無力地安慰道。

  「一個Omega發情,可能影響一群臨近發情期的Omega們提前發情,本來抑制劑可能剛好能滿足需求,現在被突然集體取用,也難為你們日以繼夜的製備才沒讓它徹底斷貨了。」尤佳麗感嘆道。

  沈曼寧快速扒了幾口飯,搖頭道:「現在在支撐的是芬奇提前製備的特型抑制劑,然而那總共也只有五支而已。」

  「特型抑制劑?」深藍好奇。

  沈曼寧一邊為醫療組的其他人點單,一邊說:「我也不知道是給誰用的。但從數量和製備難度上看,我只希望這位隊友不要在這個關鍵時刻需要它。根據取用記錄,前幾天已經用掉了四隻,現在我們只剩一支了。」

  「五支備用特型抑制劑,只剩一支。」尤佳麗表情嚴肅,「也就是說,通用抑制劑你們已經完全沒有存貨了,並且製備它需要一段時間。而真正需要特型抑制劑的人,也面臨著藥物劑量不足的風險。」

  「……是的。」沈曼寧點頭。

  「當我們短時間內拿不出足夠的抑制劑,我們拿什麼去阻止強姦?」深藍愁苦地扒拉著面前的米飯,也不知道在問誰。

  一個高挑的身影從她身邊路過,頭頂傳來淡淡的回答:「靠武力。」

  深藍恍然抬頭,X已然收拾完餐盤走遠。

  深藍把面前的餐盤推開,站起身道:「事已至此,我們也沒有辦法。我也幫忙給醫療組送餐吧,你們真的太辛苦了。」

  尤佳麗附和,三人也沒什麼胃口再繼續吃下去,起身到餐檯拿打包好的餐食。

  然而,所有人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十幾份飯食還沒全部做好,沈曼寧的個人終端就在腕間瘋狂震動起來。

  「E區發生流血衝突,請醫療組全員迅速就位。」橙黃的聲音響徹全艦。

  沈曼寧扔下餐食拔腿朝著E區衝去,深藍和尤佳麗面面相覷了幾秒,也快速跟了上去。

  E區的情況並沒有多嚴重,但也沒多樂觀。

  三人到達E區時,場面已基本得到控制,X已然到場,佐伊、晉山已帶領戰鬥小隊武裝鎮壓住騷動的難民們。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石楠花的味道——有一個Omega發情了。

  醫療組手足無措的圍成圈,圈內一個一身凌亂的女人抱著一個嚎哭不止的嬰兒。

  與女人的激烈情感相反,圍觀的難民大多滿臉麻木,似乎性暴力已經激不起他們內心任何多餘的恐懼。

  女人不讓任何人靠近她和孩子,就連凱瑟琳出面也無能為力。

  發情的是那個女人,帶頭引發騷亂的男性Alpha被晉山押在地上動彈不得。所謂流血事件,流血的只有那個嬰兒而已。

  女人在發情的熱意下痛苦地乾嚎,石楠的香味在人群中擴散,她失去了理智,但並不尋求一個並不存在的Alpha的幫助,而是懷抱著嬰兒不肯放手。

  被押在地上的男人眼裡絲毫沒有懼意,依然滿眼放光的盯著女人和她懷裡的嬰兒,彷彿凝視著一個獵物。

  香味越來越濃,深藍發現在場的難民不僅有Omega和Beta,還有Alpha。

  不知何故,這些Alpha難民衝破了藩籬,進入了Omega生活區。

  發情的氣息不會讓經過訓練的羚羊號船員失去理智,但這些難民們呢?

  芬奇試圖強行靠近女人把血流不止的嬰兒抱過來,卻引起了女人的激烈反抗。嬰兒在她的懷裡哭得聲嘶力竭,她的反抗反而加重了嬰兒的傷勢。

  X注意到混在人群中的深藍,他向她投去一個眼神,深藍會意,大步朝女人走去。

  深藍迅速靠近女人,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握住她的手,皮膚接觸使深藍得以順利探出精神觸角,嘗試安撫女人混亂恐懼的情緒。

  靠得足夠近,深藍才發現,女人雖然滿身是傷、衣衫凌亂,但並沒有遭受性侵,但她懷裡的嬰兒下身卻血流如注,褲子上甚至還有可疑的白色斑點。

  深藍氣得咬緊牙關。

  「你的孩子如果不接受治療,很可能會死。放開她吧,讓我的同事幫助你們。」深藍不斷輕聲安撫女人。

  女人在深藍的安撫下逐漸平靜下來,沈曼寧看準時機,把嬰兒迅速從女人懷裡抱了出來。醫療組一擁而上,芬奇看了眼傷勢便迅速派人把孩子抱去醫療室。他皺眉對X說:「女嬰的下體撕裂非常嚴重。」

  沈曼寧拿來急救箱為依舊在默默流淚的女人止血,她邊包紮邊說:「她需要一支抑制劑。」

  全場一時無人回應。

  深藍疑惑地抬起頭來看了看沈曼寧,又看了看芬奇。

  芬奇一臉為難地請示X:「我們只剩下一隻抑制劑了,還是特型抑制劑。」

  「那就給她用。」X毫不猶豫地回答。

  「製備新的特型抑制劑需要更多時間,如果給她用,那你……」

  X打斷他:「給她用。」

  「……是。」

  芬奇將僅剩的一支抑制劑注入女人體內,深藍感覺到她的體溫迅速下降,精神海終於不再波濤洶湧。

  果然特型抑制劑就是不一樣。

  女人很快在藥物作用和深藍的精神撫慰下昏睡過去,醫療組送走了她,現場需要解決的只剩那個依然滿臉無所謂的男人。

  X目光銳利地射向凱瑟琳,聲音冷得像冰:「我說過,我給E區給你自行管理,但你需要保證這裡的秩序。」

  凱瑟琳眼裡充滿了抱歉:「抑制劑不足是誰都沒想到的意外。我劃分了AO生活區,也教會了Omega們一些基本的防身術,只是我沒想到,他沒能對發情的Omega下毒手,會轉而侵害一個不足週歲的嬰兒。」

  X想起了深藍在辛迪記憶裡的遭遇,聲音越發沒有溫度:「我的星艦上,絕不允許有強姦。」他居高臨下地瞥了地上的男人一眼,「強姦犯得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1:42 AM

第十八章 沒有強姦(二)

  「不行!」凱瑟琳急了。

  X冷笑一聲:「你憑什麼說『不行』?」

  凱瑟琳環顧周圍的難民們,艱澀地繼續道:「他雖然也是難民,但他的家族與星際救援組織上層關係很深,他是政治難民!」

  男人應和似的掙扎起來,被晉山暴力鎮壓下去。男人不屑道:「一個發情的Omega就是一盆放在路邊的美食,誰都可以吃一口,我有什麼錯?」

  「你放屁!」深藍破口大罵。

  晉山踩住男人的力氣愈發大了,他恨聲道:「那那個女嬰呢?」

  男人痛得齜牙咧嘴,但聲音裡依舊毫無悔意:「『主』教導我們,女人和Omega是夜裡的羔羊,他們會引人墮落,人們只能借他們的身體獲得後代,而不能把他們當做修行的同行人。滿足人們的生活需求和生理需求,是他們的義務。」

  「呵!你們的『主』算個什麼東西?」沈曼寧氣笑了。

  凱瑟琳面色不愉,欲言又止。

  「不許你侮辱『主』的威名!你這個女人是要下火獄的!」男人突然激動起來。

  X並不插嘴這些爭吵,直接從腰間拔出配槍,指向男人頭部。

  「你不能殺他!」凱瑟琳再度阻止。

  「他不死,你怎麼向受害者交代?他不死,你怎麼鎮壓後來者的效仿?」X扣上扳機的手沒有絲毫動搖,意有所指地警告著所有圍觀的「政治難民」們。

  凱瑟琳嚥了口唾沫,艱難地擠出聲音:「……按照教義,他可以……娶她……」

  「娶誰?」深藍不可思議地問。

  凱瑟琳避開了深藍的視線,似乎也無法說服自己。

  男人終於意識到自己真的有生命危險,他急吼吼地試圖給出解決方案:「都怪那個女人拒絕我,我才會侵犯那個孩子。侵犯女嬰是我不對,我願意按照教義娶她,母親和女兒我可以一起娶,這樣『主』就會赦免我的罪。」

  「哦。」X冷淡地回應,下一刻便扣動了扳機。

  砰!

  男人的嘶吼叫罵在槍響之後立刻歸於沉寂,腦漿和碎肉在羚羊號灰白的地面上四處迸裂。

  場面一時寂靜。

  麻木的難民們沒有率先騷動,凱瑟琳卻嚇得不停向「主」禱告。

  「原諒他是『主』的事,我的任務是送他去見他的『主』。」X把槍收回腰間,對凱瑟琳輕描淡寫地說。

  「你……」凱瑟琳面色蒼白。

  「我尊重你的宗教信仰,但你不要用你的教義侵犯我的世俗空間。你在哪個落後的星球上都可以要求按照教法來處理這件事,但在我這裡,不可以。我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搭救你們,現在也本著人道主義精神拯救受害者的未來。」X環視一週,特意警告了最前排幾個目光怨毒的難民,「現在,我們暫時沒有抑制劑了,但我不希望再有強姦發生。如果有,腦漿崩裂是他最好的結局。如果『主』反對我這樣做,我會讓羚羊號上再也沒有人敢稱頌『主』。」

  言罷,X轉身離開,羚羊號的工作人員也開始驅散難民。

  凱瑟琳終於勃然大怒。儘管理智上知道,失去抑制劑的人群最終只能以暴力制止強姦,但當著她的面殺人並蔑視她的信仰,她不能接受。她大步追上X,試圖用身體攔住他:「就算是強姦犯,他也是有人權的,你憑什麼說殺就殺?腦漿迸裂是最好的結局,那你告訴我還有什麼更恐怖的結局?」

  X面色冰冷地俯視著凱瑟琳,眯了眯眼:「我艦上有職業行刑師,你想領教一下沈曼寧的職業素養嗎?」

  沈曼寧朝她歪頭笑了笑,凱瑟琳脊背一寒,下意識讓開了腳步。

  難民逐漸散去,X帶著人浩浩蕩蕩地遠去,只有深藍有意落後在隊尾,試圖與凱瑟琳單獨溝通。

  深藍平和地問凱瑟琳:「你認為,如果那個男人真的娶了兩個受害者,你們的『主』會寬恕他嗎?」

  凱瑟琳再度將食指搭上中指,從眉心劃到鼻尖,嘴裡念了句禱文。她思索了一會兒,堅定地回答:「會。那個男人是虔誠的信徒,『主』會寬恕他。」

  深藍依舊平和地繼續追問:「那你會寬恕他嗎?」

  「這與我無關,他不需要我的寬恕。」

  「那那個傷心欲絕的母親會寬恕他嗎?那個女嬰可能一輩子擺脫不了這件事的陰影,她會寬恕他嗎?」

  「……我不知道。」

  深藍秀眉一皺,語氣尖銳起來:「那你憑什麼說出『娶她』?受害者尚且無力主張人權,強姦犯憑什麼要『人權』?」

  凱瑟琳嘆了口氣:「那個女人也是信徒,她的孩子一出生也必定是信徒。既然都是信徒,按照『主』的教誨,男人只要娶了她,就能還她清白之軀,就能獲得諒解與寬恕。我也只是一個信徒,我剛才的所思所想,只是讓『主』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

  「哦,你是說你做這些並不是出於你的本意,你只是執行你們的教法。」深藍點點頭,又問:「那你們的『主』,憑什麼代替受害者去原諒?」

  「『主』做什麼都是對的。」凱瑟琳皺眉強調。

  「你致力於解救被販賣的人口,見過多少性奴的慘烈人生,卻從未對這樣的教義產生過懷疑嗎?據我所知,如果剛才那個男人不娶她們,她們回到自己家族裡,也會因為玷污了家族榮譽而被父兄用石頭砸死。」

  「……『主』對女性和Omega的規訓是為她們好。」凱瑟琳垂眸,迴避了榮譽謀殺的問題。

  「你的信仰讓你聽從規訓,那你睜開眼看看這些你親手解救回來的難民。她們之中有這麼多信徒,又有多少在X拔槍時站出來阻止?」深藍搖搖頭,「除了你,沒有人。你替『主』行威名時無法對她們的苦難感同身受,那麼我告訴你,她們不會原諒那些侵害她們的人,永遠不會。辛迪不會、那個女人不會,沒有人會。」

  凱瑟琳還試圖辯駁:「那些教誨,她們從不曾反抗。」

  「沉默是因為她們早已失去了獲得正義的途徑,而不是因為她們順從了教義裡自己生而有罪、生而劣等、唯有苦修得以贖罪的教誨。」

  凱瑟琳無言以對。她從出生就是信徒,即使科技一直在消解神的權威,她的事業也一直在逼迫她思考,但她想像不出一個沒有信仰的世界。她不知道失去信仰,她要怎麼活。

  深藍不想凱瑟琳誤會X的人品,繼續向她解釋道:「關於強姦犯的人權,艦長不能替代法律,但你也看到了,沒有抑制劑,那麼多不把女性和Omega當人的人會以此為理由做下什麼事情來?你以為他們幹不出集體強姦?『主』都允許他們這麼做。屆時不但難民們的安全沒有保障,羚羊號上的軍官都可能受牽連。你看現在E區裡還有女性軍官敢不攜帶武器單獨靠近嗎?艦長做這件事,之後會有無數報告要寫,需要向宇宙軍相關部門做無數次情況說明,甚至不可能全身而退。但這是最有效的辦法,至少我這麼認為。這裡是羚羊號,X是艦長,我無條件擁護他的決定。」

  「我明白。」凱瑟琳長嘆一聲,「不要去預定的接收行星了,在最近的港口把我們放下來吧,我申請在最近的港口離開。」

  深藍點點頭,轉頭離開。

  X離開E區去醫療室看了看女嬰的情況,芬奇面色沉重地搖了搖頭,說:「能活下來已經不錯了。等性別分化之後,她也許再也無法成為一個健全的女孩。」

  X點點頭,無言以對。

  芬奇責備道:「你不該用掉最後一隻特型抑制劑。」

  「那如何解決剛才的困境?」

  「可你怎麼辦?製備特型抑制劑的時間絕對不夠了,即使我現在開始做。」

  X不為所動:「熬著唄。我算過時間,你快馬加鞭,足以救我於水火。」

  芬奇無奈地搖頭:「你可真相信我。」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1:54 AM

第十九章 發情期(一)

  X猛地關上艙門,脫力地靠在牆上。背後傳來星艦運行時平靜的微小震動,他低喘一聲,再也支撐不住痠軟的雙腿,緩緩沿著牆壁滑坐到地上。

  難民營震懾強姦之後,X為此寫了長達兩百頁的報告。瘋狂的加班之後,他將星艦一應事務全部交給凌飛霜處理,除了偶爾出入食堂之外深居簡出,基本不在眾人面前露面。

  深藍聽說X預約了幾次醫療官,心底隱隱有些擔心。最近X很少在人多的地方露面,甚至在食堂吃飯都不再從她身邊路過,彷彿繞著她走。

  深藍感覺非常奇怪,X作為羚羊號艦長絕對敬業,若非不得已,他不會輕易放下工作把所有問題推給凌飛霜。她擔心他身體出了問題,便在一處廊橋上截住了準備從食堂回宿舍的X。

  X見到深藍時立刻停住腳步,保持著一段不短的距離。

  他依舊是一成不變的艦長常服,筆挺的制服沒有絲毫褶皺,從他一貫淡定的面孔上並不能看出身體上有什麼不適。

  可是深藍依舊覺得不對。他的精神狀態不同以往,即便面無表情,也顯得有些不在狀態。深藍甚至懷疑,她現在直接扣上他的頸動脈,他也無法逃脫。她鬼使神差地聽從了內心的召喚,迅速欺身向前,伸出右手撫上X的脖頸。

  他果然沒能及時避開。

  深藍一瞬間聽見了血液轟鳴的流動聲。躁動,不適,無處發洩。有什麼東西向她的精神海裡發出召喚,卻又被X的精神屏障死死攔住。

  沒等深藍仔細傾聽這些聲音背後的含義,X用力拍開她的手,嚴厲地瞪了她一眼。他想責備她侵犯隱私,卻最終什麼都沒說,轉身快步回了房間。

  深藍見狀愈發覺得不對勁兒,只好跟著他來到緊閉的艙門前。

  「橙黃,開門。」深藍不抱希望地吩咐AI。

  「抱歉,我沒有權限。」

  「艦長曾給過我私人權限,我以私人權限要求開門也不可以嗎?」

  「正因為是私事,我更無權放您進去。我無法判定您的出現會對艦長的安危造成何種影響。」

  事關「安危」,深藍更要確定X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既然是私事,我以我所擁有的私人權限要求靠近X,不是針對羚羊號艦長,你不許為艙房加載星艦防禦系統,我申請私人鑑權。我知道橙黃你是個公私分明的人。」

  「……」

  橙黃沉默,深藍毫不羞愧地立即著手破解X的艙門密碼。她邊繞過生活區防禦系統,邊對X說:「艦長,我是深藍。非常抱歉剛才冒犯了你。我只是擔心你,請開門讓我確認你狀態良好,行嗎?」

  門內沒有回答。

  深藍等了一會兒,繼續道:「艦長,你還好嗎?如果你再不回答我,我就自行破解你的艙門密碼進來了。你知道這些密碼攔不住我。」

  門內依然沒有回應。

  X沉默地聽著門外滴滴的命令執行聲,煩躁地扯鬆了領帶。

  身體裡的熱度迅速發酵,就在剛才深藍碰到他的剎那,他明顯感到一股電流躥過脊柱,身後那個羞恥的部位立刻分泌出潤滑的液體。而現在,光是聽著深藍略顯焦慮的聲音,他就顫慄得只剩低喘的力氣了。

  他的下身已經濕得一塌糊塗。

  該死的發情期!竟比預期提前到來,而特型抑制劑卻要下午才能製作完成……X一邊懊惱地蹙眉,一邊自暴自棄地拍開了頭部上方的控制按鈕。

  艙門應聲而開。

  解鎖進度條慢慢向著最右端靠近,可門卻在一聲極重的操作聲後打開了。

  深藍立刻邁進房間,在艙門緩緩關閉的滑動聲中,她的目光鎖住了癱坐在門邊的X。

  星艦蒼白的模擬自然光照下,X的面頰緋紅得不像話,此時他身上半點看不見平日裡的冷淡模樣。進門的片刻功夫他已經脫掉了常服外套,身上只剩下扣子開到胸口以下的白襯衣。

  隨著深藍進入房間,X發出一聲粗重的喘息,全身肌肉緊繃起來。

  深藍見狀心底一沉,心想他果然隱瞞了自己的健康狀況。她想靠近,可剛一抬腳,就被X喝止了。

  「你別過來!」

  「……?」深藍立刻釘在原地。

  X惱怒地瞪視她。她身上沒有任何特殊味道,但她的靠近卻又帶著本能的壓迫,他毫不懷疑,即使他現在有力氣站起來,隨著她的靠近,他也會腿軟得跪倒在地。

  又一股淫水湧出下身。不用摸也知道,他濕透了。

  深藍莫名其妙地迎上X的目光,眼裡滿滿都是擔憂。X一副汗濕重衣的樣子,就連周邊空氣都隱約帶上了潮熱的味道。她快步來到X身邊把他扶起來。

  「唔……!」剛觸碰到X裸露的小臂,他便發出一聲壓抑的呻吟。

  深藍的心跳漏了一拍——這聲呻吟裡飽含壓抑的痛苦,卻又帶著無法言說的情色味道。

  X酥軟無力地在深藍的攙扶下坐到床邊,極力清醒了下昏沉的頭腦,問:「你來幹什麼?」

  「查看你的狀況。」深藍轉身給X倒了杯水,「我覺得你這幾天狀態不對,所以有點擔心。現在發現,你果然不太好。」

  X一口氣喝完一杯水,終於清醒不少,他將杯子放到床頭櫃上,盯著空杯子沉默了一會兒,才說:「我確實不太好。如果我剛才不放你進來,你會硬闖的吧?」

  「是的。幸好我進來了。我需要怎麼做才能緩解你的症狀?」

  「可是,正是因為你進來了,我才會更加不好。」

  「什麼?」深藍詫異。

  「……我下午會去芬奇那裡拿預約的藥劑,我不會有事的,現在的狀況不是什麼大問題。」

  深藍有點不信,慎重地打量著X略顯疲憊的臉:「那我在這裡陪你。直到你得到預約的藥劑為止。以你現在的症狀,沒人看顧你會脫水的。」

  隨著時間推移,深藍造成的壓迫感越來越強烈地影響著X,他甚至擔心下體黏稠的濕跡已經在床單上留下了痕跡。X煩躁地說:「你現在跟我孤男寡女的在一個房間裡相處,你到底是想提供什麼類型的幫助?」

  深藍越來越莫名其妙——X全身滾燙,明顯不好受,他的喘息越來越劇烈,幾乎要站不起來,可他卻拒絕她的幫助。

  X看著深藍明顯迷茫的表情,咬牙切齒地說:「你登艦時記載的醫療信息只註明了Alpha基因缺陷,可沒申明你就是一個Alpha!」

  深藍一愣,心想,我倒是認同自己是個Alpha。她嘴上卻答:「我只是因為輻射病天生畸形,因而具有Alpha基因,社會意義上來說,我並不是一個Alpha。這會對你產生什麼影響嗎?」

  X難受得連眼睛都紅了,他緩緩閉眼,恨鐵不成鋼地問:「你是不是從沒見過發情的Omega……」

  「不是呀,我見過的。我以前的鄰居姐姐就……」深藍說到一半,卡住了話頭。她的面前正坐著一個衣衫半解、潮熱地濕潤著的Omega……?深藍的臉瞬間紅成番茄,她不自在地移開視線,盯著什麼都沒有的艙門不敢回頭。

  X的理智正在慢慢崩潰,他說:「即使你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Alpha,你對我的影響依然強烈。所以,現在,你是要給我提供一個Alpha式的幫助,還是立刻離開我的房間?」

  深藍尷尬極了。她從沒想過,X最近避不見人的原因竟然是發情期將至,她甚至從沒想過他是個Omega!

  Omega亞性徵者本就稀少,何況是只佔Omega總數不到三分之一的男性Omega……平日裡強悍到幾乎無所不能的X,如今坐在床邊向她發出邀請,她伸出一隻手指便能將其推倒,一切擊敗他的痛苦糾結她輕易就可以拯救。

  留下來,雖趁人之危,但這個誘惑簡直驚人……

  無論深藍腦內如何糾結,手卻不聽使喚地探向了X的小腹,一路向下撫摩到他的下體。

  「嗯……」X的呻吟霎時升了一個調。

  她摸到了全然勃起的下體,和一手濕淋淋的淫液。

  而X就在深藍這樣毫無技巧甚至是無心的幾個觸碰下,射了。

  「哈啊……!」X痙攣著喘息,雙腿猛然夾緊了深藍探入腿間的手。

  深藍呆愣愣地瞧著X蹙眉享受高潮的模樣,嚥了口唾沫。她的下身隱隱作痛,哪怕自己不是一個真正的Alpha,身體卻已經深深受到一個發情中的Omega的蠱惑。她暗啞地問:「你要我怎麼幫助你……」

  X喘了好一會兒,斜睨她一眼,氣息不穩地說:「我要你給我,Omega高潮……」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2:12 AM

第二十章 發情期(二)

  深藍的腦海裡轟然炸出一朵巨大的煙花,所有理智、擔憂通通隨著絢爛的亮光被轟到九霄雲外,等到她再回過神時,已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把X扒到精光,再把自己扒得只剩一條內褲的了。而她甚至顧不得兩人第一次裸呈相見的尷尬,因為她已將兩隻手指埋入X不斷吐出黏稠淫液的後穴。

  「哈啊……嗯……再伸進去點兒……」X雙腿大張,一雙長腿交疊在深藍後腰,將她環在兩腿之間。

  深藍聽話的將手指更深更重地送入他體內,換來粉嫩的小穴一陣絞緊,以及不規律的嘖嘖水聲。

  竟比一般女孩子還濕得厲害……Omega的發情期竟這麼強烈嗎……?深藍臉紅地想著。她無意中瞥了一眼兩人身下的床單,立刻被床單上淫水滴落的濕跡羞得轉移視線,卻正好對上X側頭半埋在枕頭裡的眼眸。

  X舒服得眼神都氤氳了霧氣。

  深藍的下身愈發疼痛了。她手上力道一個不穩,用力按向了身下男人的G點,立刻逼出男人一聲高亢的呻吟,並讓他更用力地夾緊了她的腰。

  深藍個子不算嬌小,但壓在身高腿長的X身上,就像一隻綿羊壓在獅子身上。深藍覺得有點怪異,但X體內的感覺太好了,他全身肌肉佈滿細密汗珠,並隨著她那兩隻抽插的手指舞動,時而繃緊時而放鬆的俐落線條讓深藍時刻記得,這個被情慾蒸騰的男人是徒手格鬥的頂級高手。而現在,這個人的一切快樂和解脫,都要向她祈求。

  X仍覺不滿足,自己伸手摳弄起飽滿胸肌上的乳尖,轉眼間粉嫩的乳尖就鮮紅欲滴。發覺深藍有點走神,他抬起另一隻手挑逗她的酥胸。深藍一個激靈,迅速回神。「還不夠……」X一邊用大腿摩擦著深藍的腰側,一邊低喘著說:「裡面好癢……我要更粗、更長、更熱的東西……」

  深藍聞言喉嚨發乾,緩緩抽出手指,可貪婪的小穴卻不知饜足地咬緊挽留。

  手指對於發情的Omega來說,確實短了些,堪堪碰到體內隱秘的入口,卻根本達不到身體深處最需要照顧的地方。那裡是只有Alpha陰莖才能到達的深度。

  「你一個Alpha為什麼一直用手指……唔……我要你的真傢伙……!用你的陰莖插進來,狠狠幹我!」

  深藍從未聽過這樣直白的求歡,這樣的X簡直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發情期的生理本能摧枯拉朽地壓倒X平日裡樹立的一切隔膜。深藍到底也有著Alpha基因,這樣一個平日裡冷冽如刀今日卻化成春水的男人哀求著讓她幹,她自然是抵擋不住本能的。

  深藍默然扯下僅剩的內褲。

  X不自覺地抬起上半身,目不轉睛地盯著她拉下內褲的動作。他明顯地吞嚥了一口唾沫,喉結激烈地上下滾動。

  深藍的內褲下是一片黝黑的叢林。女孩子濕漉漉的下體雖然也是情動,和X股間那一塌糊塗相比,竟是小巫見大巫。

  X的表情沒什麼變化,他敢放這個女Alpha進房間,自然知道怎麼回事。他在等她從體內伸出那根他期待已久的Alpha陰莖。

  深藍的小腹一陣刺痛。在X混合著期待和飢渴的目光中,她異常緊張。這是她第一次真槍實幹。自從她能理解自己的身體發生過怎麼樣的畸變之後,她從未試圖伸出這條女Alpha才有的陰莖,她甚至從未如此放任它這麼迅速、徹底地勃起過。完全勃起將超越腹部腔體容納的空間,因而她會覺得疼,而緩解疼痛的方式就是伸出來,發洩掉。而她身下的男人就這麼一直張著腿等待著她在他飢渴的後穴裡一洩千里。

  深藍伸出她粉嫩的肉柱。即使有著Alpha基因的先天優勢,這明顯從未使用過的肉柱大小也僅跟X的差不多,她將它羞澀地握在手裡,緩緩抵上X的後穴。

  X放緩呼吸,準備著被狠狠進入。

  突然,深藍似是想起了什麼,抽身欲起。

  X眼見即將得到的快感再度遠離,惱怒地低吼:「快進來!你要幹什麼?」語畢便用長腿圈住深藍不讓她動彈。

  深藍尷尬得手足無措,囁嚅道:「我找套子……」

  「我房間沒有套子!」X無法想像深藍竟能這樣剎住車,「我沒有其他性伴侶,最近一次體檢非常健康,我知道你也非常健康,不用套子了,快進來!」

  深藍還是猶豫,低聲說:「那我找找潤滑,男人那裡畢竟不同……」

  X如果不是被這個女Alpha的性別優勢壓迫得只能濕淋淋地等她操,怕是早就拍案而起了。

  「沒有潤滑!我這裡什麼都沒有!」X的聲調不自覺地拔高,可轉眼他又喘息著壓低了聲音,似是哀求,「我要你……深藍!進來,插進來……」他的手貼著肌肉線條緩緩滑向股間,一鼓作氣插入三根手指。「唔……!我都濕成這樣了還要什麼潤滑……」說罷,他竟就著插入的動作安慰起自己空虛的小穴來。

  深藍第一次被人在床上叫名字,終於有了點真實感。她竟真的在和X做愛!X能認出她,並不是被情慾沖昏了頭腦隨意拉了一個Alpha。X用手指和不斷淌下的濕痕無聲地證明他已經準備好了,深藍小聲嘀咕道:「大概在Omega中,你也是汁水豐沛的類型……」

  「深藍!」X惱羞成怒,「要麼你立刻插進來,要麼你立刻滾出去!」

  見X真的被折騰得慾火焚身,深藍也不再想些有的沒的,連忙俯身將陰莖送入那期待已久的小穴中。

  「哈啊——!」X舒服得四肢纏緊深藍的腰背,完全將小他一號的姑娘抱在了懷裡,「好燙……再深點兒……」

  深藍第一次進入濕熱的幽谷,還沒一插到底,就險些繳械投降。小穴不斷分泌著潤滑的液體,吮吸著肉柱,邀請她更加深入地探索它的內部。待到陰莖沒到根部,深藍深吸一口氣守住精關,本能地扣住X緊實的腰線,開始抽插。

  「啊……!嗯啊!啊!哈啊……」X隨著深藍的動作收縮著臀部,完全無意抑制愉悅的叫床聲,Alpha陰莖的撫慰讓他頭皮發麻,腳趾緊繃。

  深藍一邊抽插一邊挑逗X身上的敏感部位,直把他逗得一柱擎天,前端不斷流出前列腺液。她以十指交扣的姿勢按住X的手,不讓他撫慰自己的下身。清液順著陰莖流下,沿著X的臀部向後彙集,隨著被插出的淫水一起滴落在床單上。

  「唔啊!!!就是那裡!!」突然,X全身劇烈顫抖,「頂那裡,用力!就是那裡……啊……」

  深藍只覺龜頭無意中擦過甬道深處的一個褶皺,那處與小穴內的其他地方明顯不同,而X的激烈反應也說明他出奇的有感覺。

  可是這裡並不是G點啊……深藍陷於情慾的腦海緩慢地思考著。

  好像……那個地方可以捅進去……咦?

  深藍試圖將陰莖頭部向那處撞進去,X立刻渾身過電般顫抖,呻吟升了一個調,雙腿痙攣得快要勾不住深藍的腰背。

  難道是,Omega的內陰……?

  X嗓音沙啞地說:「操我,用力,讓我高潮,那裡就會打開……啊……你就可以射進去……我需要你的結!……哈啊!!」

  深藍本能地覺得缺了什麼環節,她喘息著問:「可是,射進去,會、會懷孕的吧……」

  「不會的……」X答得理所當然,沉浸在快感中完全沒把深藍的擔憂當一回事。

  深藍只好作罷,繼續換著角度又深又重地進攻X的敏感點。

  「快一點……!重一點……!」

  「……」

  「唔!!……哈啊!好深!!」

  隨著X不能自控的呻吟,他把深藍越絞越緊,臀部肌肉也緊繃起來,陰莖更是在沒有撫慰的情況下射過一回,而現在又彈跳起來,似是馬上就要高潮。深藍加快了抽插頻率,她也快要到達頂峰,根部的結也有膨脹的趨勢。

  肉體的碰撞聲和摩擦的水聲在不大的艙房內迴蕩良久,深藍突然感覺有一股液體噴濺上她的龜頭。X下身雖然一直濕答答的汁水橫流,卻並不是這樣的噴濺感。她停頓片刻,此時X卻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渾身痙攣著緊緊攀附在她身上,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接著,她感覺到第二股、第三股液體爭先恐後的湧出、噴濺上她的龜頭。

  Omega高潮!

  X確實如深藍所說,汁水豐沛。數股潮水接二連三噴湧而出,X舒服得啞了嗓子叫不出聲,脖頸後仰出一個豔情的弧度。深藍再度挺腰快速抽插起來,插得清澈的液體四處飛濺,不但濺在二人一塌糊塗的小腹上,還轉眼間打濕了身下的床單。X的陰莖也再次在沒有撫慰的情況下激射出滾燙的白濁。

  深藍幾乎被小穴的劇烈痙攣吸走了魂魄,Omega高潮比她想像中還要激烈和汁水氾濫。她俯下身咬住X耳垂,用氣聲說:「你一個大男人竟然能潮吹……」

  敏感的耳際倏地漲紅,X後穴猛地一縮。

  深藍趁著X高潮的勁頭沒過,迅速將瀕臨高潮的陰莖插入他業已打開的第二重入口,緩緩張開陰莖結。

  「嗯……」X蹙眉難受地呻吟一聲。

  深藍見他只閉眼低喘,問:「你這麼難受,不會是第一次被插入內陰吧……?」

  X抬眼瞥她一眼,便又繼續閉眼喘息,不答話。

  這便是默認了。

  深藍不知為何心情有點小小的雀躍——你也第一次,我也第一次,扯平了。她儘量輕緩地插到X內陰最深處,結已完全張開卡住,她卻並不想這麼快射精。於是她在有限的範圍內繼續搔刮著X敏感的內陰,成功逼得他在絕頂高潮之後再度開始低聲呻吟。

  「你輕點……」X只剩用氣音說話的力氣了,「知道我後面是第一次就給我慢點……啊……」

  最後的高潮到來時,X被深藍滾燙的精液射滿內部,子彈般強烈的噴射感和灼熱的溫度讓他不斷在床單上摩擦腳踝,卻無法順利支撐起腿部,最終只能無力地躺在深藍身下喘息著等待她的結消退。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2:24 AM

第二十一章 發情期(三)

  隨著Omega發情的熱度漸漸褪去,深藍也逐漸清醒過來。她趴在X的胸膛上,被他雙手環住才不至於翻下去,而她那第一次出戰的陰莖還埋在對方體內,碩大的結卡得X動彈不得。

  深藍的耳朵快紅得熟透了。Omega體液飛濺在床單上留下了星星點點的印記,無論如何轉臉都避不開這些畫面,還有X身上深深淺淺的吻痕指印……

  深藍真想給自己來一巴掌。明明本意是關心艦長的健康狀況,自己卻受不了Omega的誘惑……簡直禽獸不如!

  「你沒必要覺得愧疚。我發情期提前到來還敢把你放進房間,就已經做好準備接受任何結果了。」

  「???」

  「你什麼心情都寫在臉上了。」

  「……」

  「別亂動,我現在沒那麼多力氣扶你,乖乖趴著。」X輕拍了下深藍的背脊。

  深藍尷尬得要死,頓時不敢胡亂動彈,乖乖趴在X身上,呼吸吹拂著汗濕的胸膛,激起一片雞皮疙瘩。

  室內寂靜了好一陣子,深藍的結也漸漸消退,她直起身抽出軟下的陰莖,X配合地抬起腰臀。「啵」的一聲,紅潤的小穴吐出塞住洞口的肉柱,幾個收縮之後,緩緩淌出大量白濁。

  深藍紅著臉跳下床給X倒水,不敢回頭看那淫靡的景象。沒有了結的禁錮,X隨之坐起身,從床下撈了條內褲揩拭下身的精液,接著攬過被單遮住下體。

  深藍倒完水轉過身時X已平靜地坐在床上,她頓覺鬆了口氣。

  「謝謝。」X平穩地接過水杯。

  「不用客氣。你多喝點水,之前你失水挺多的,好好補充一下水份。」

  兩人不約而同想起之前汁水四濺的過程。

  深藍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X倒並不在意,喝完一大杯水後,抬眼示意眼前坐立不安的姑娘有話直說。

  深藍想了想,問:「艦長……你現在感覺如何?」

  「第一波熱潮已經過去了,我很好。如果你是問剛才的感覺,我很舒服。」

  「那……我去醫療室給你拿緊急避孕藥……」

  「不用。」

  深藍皺眉,不贊同地看著X。

  X一哂:「我的超能力已達到控制細胞全能性的級別,你覺得我如果不想懷孕,會需要緊急避孕藥嗎?你無套內射我也沒有阻止你。」

  深藍恍然大悟,繼而問:「可是,既然你已經有了這種級別的控制力,為什麼卻控制不了發情期……?」

  X對這個情況也有點懊惱,但還是誠實地回答:「這次剛好是我自身種族的生理期和我的發情期重疊了,否則我連抑制劑都不需要。」

  難怪之前艦上從沒有人意識到X是個Omega。X是米羅人,全族壽命漫長而生育率極低。為了保證種族延續,他們之中出現Omega亞性徵的比率遠高於其他短壽種族,而且還有每八年一次的生理期催情。深藍默默地想,原來是兩種生理本能疊加的緣故,難怪X會失控,還濕得那麼厲害……

  「所以,也是因為你的超能力,我才聞不到你信息素味道咯?」

  「沒錯。」X點點頭。

  深藍聳聳肩,心頭略過一絲小小的遺憾。都發生過如此親密的關係了,竟不知他聞起來究竟是什麼味道。

  X起身向浴室走去,半乾的體液在腿間留下斑駁的痕跡。深藍趕忙轉頭看向電子時鐘,說:「不知道你預約的抑制劑是幾點的,我去給你看看,順便給你取條乾淨的床單。」

  X詫異地停在浴室門口,轉身對她道:「我以為一般的Alpha這時候絕對不會提起這個選項。」

  深藍抿了抿唇,沉默地凝視X,滿臉寫著「我雖然有Alpha的本能但我尊重你的意志和決定」。

  X也玩味地回望她。

  「你第一次願意跟我做不代表接下來的熱潮你依然需要我的幫助……」深藍遲疑地說。

  X挑眉道:「既然我第一次沒抵抗住你的誘惑,你可以如法炮製第二次、第三次。你現在有絕對的性別優勢,你用它逼我就範,我當場就會再次濕得一塌糊塗求你操我。」

  深藍聞言立刻嚴肅申明:「哪怕我佔盡了一個Alpha的性別優勢,我也不會用任何不道德的手段枉顧他人意志。這是我的原則。你我首先是獨立自主的理性人,其次才是Alpha和Omega。你不點頭,我絕對不會碰你。」

  就算我敢強上,你若不願,弄死我也是一念之間的事。深藍腦內苦笑著補充。

  「是嗎?」X哼笑一聲,不置可否。他轉身走進浴室,不再搭話。

  X沒有關浴室門。

  深藍吞了一大口唾沫,聲音響得即使在浴室水聲的掩映下,X也能聽見。

  要是連這麼明顯的暗示都還不能理解,深藍也不必繼續留在艦上給隊友拖後腿了。她果斷將所有關於醫療室抑制劑之類的待辦事項拋諸腦後,閃身進了浴室。

  浴室朦朧的水汽中,X一手撐牆,兩腿叉開,臀部撅起,腰背塌成一個漂亮的弧度。他從上臂和肩膀的空隙中回頭凝視著深藍。

  深藍覺得自己絕對是現代社會的柳下惠。

  在X擺出任君品嚐的姿態之後,深藍默默站在他身後,甚至比了比腰臀的高度——叉腿塌腰的動作剛好彌補了兩人的身高差,她能毫不費力地插入。

  可是她卻沒這麼做。即使她內心蠢蠢欲動。

  深藍只是將手指在熱水淋浴下搓熱,輕柔地探進紅腫的小穴,輕輕摳弄引導深處的精液流出。

  X一個顫慄,驚訝地回頭,道:「怎麼,硬不起來?」

  「……」X刻意隱藏了Omega發情的味道,缺少信息素的刺激,剛剛才體內成結的深藍,才這麼一會兒,還真……硬不起來……

  「要是你肯讓我感受下你的信息素,我保證不應期趨近於零,分分鐘讓你爽得站不穩!」深藍深感丟臉,嘴上卻不肯服輸。

  X哼笑一聲,動了動腰腿,更方便深藍清理深處。

  距離X下一次熱潮還有一段時間,深藍刻意避開他體內的敏感點,X也配合地接受深藍的幫助,一時間浴室裡只剩下淋浴的水聲。

  水珠滑過X起伏的肌肉,順著修長的腿部滾落在地,帶著被沖下的體液彙集到地漏裡流向星艦的循環系統。深藍默然觀察著他的背肌紋理,不禁感嘆這男人身材真好,肢體強健,在床上也放得開,不知道哪個Alpha有本事征服他……

  在胡思亂想中,清理工作告一段落。深藍留X一個人在浴室裡洗澡,自己胡亂衝洗了兩下就離開了浴室。她在X洗澡的時間裡,通過家政機器人換完了床單,送洗了弄髒的衣物,收拾了房間,準備好了接下來X可能需要的水和物品。

  X披著浴巾從浴室出來時,映入眼簾的已經是整潔的床鋪和乾淨的衣物,水杯放在床頭櫃上觸手可及,旁邊還擺著一個大水壺和一管消炎藥膏。

  「你……」一時不知道能說什麼,X停住了話頭。他和深藍的關係連炮友都算不上,她在事中和事後所表現出的體貼和原則,卻出人意料。

  深藍此時正坐在床邊,對著來時穿的制服褲子發愁。她上半身穿著一件明顯屬於X的T恤,寬大的T恤遮住了她豐腴的曲線,也將赤裸的下半身遮擋得若隱若現。她扯了扯衣服,對X說:「我的衣服弄髒了,就拿了一件你的T恤,我回去後會洗乾淨還給你的。」她猶豫了一下繼續道:「咳,我內褲也沾上精液了……」

  X恍然想起他之前用來擦精液的內褲似乎是她的。他只好說:「你可以直接不穿,等你辦完事估計送洗的衣物也烘乾了。」

  深藍大感尷尬。

  就在這時,星艦中響起刺耳的警報聲。

  廣播系統傳來艦橋值班員的聲音:「二級警報,二級警報!請艦長立刻到艦橋指揮室。所有艦外無人戰鬥設備操作人員立即就位。其他戰鬥人員待命。」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10:21 AM

第二十二章 發情期(四)

  聽到警報伊始,X和深藍便立刻穿好衣服向著艦橋狂奔而去。

  雖然警報聲響徹星艦,但艦橋裡的值班組並不慌亂,凌飛霜見到X立刻讓出了指揮位,簡明扼要地報告了情況。

  羚羊號專為宇宙探查設計,星艦配備了超高效的探測設備,但自身設計並不適合單獨進行宇宙空間戰。儘管艦上配備了重武器和機甲戰隊,但如果在宇宙空間中被駕駛更高等級戰艦的敵人直接轟得支離破碎,艦上的人再厲害也只能飲恨黃泉。

  而這次引發警報的原因是,星艦附近發現異常引力值。

  根據橙黃的分析,凌飛霜猜測引力異常是因為星艦即將路過某個非法架設的蟲洞另一端。羚羊號沿著銀河聯邦下轄的宇宙域邊緣行駛,一旦這個非法架設的蟲洞裡鑽出敵方戰艦,整個羚羊號就很可能悄悄消失在安靜的宇宙一角,化為一片塵埃。

  X盯著指揮台前巨大的屏幕沉思,說:「無法排除星艦進入了恆星異變引力區的可能。通知非戰鬥人員做好防衝撞準備。」

  凌飛霜擔憂地建議:「要不要派出無人機探查一下情況?」

  X點頭同意,道:「深藍。」

  「是。」

  此時整個無人戰鬥設備操作小隊全部在操作台前列席,只有深藍這個臨時被安插進來的新人被委以重任,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溫阮記得,警報響起後,她和艦長是同時出現的。她垂眸專注於授權操作,不再看深藍。

  深藍在橙黃的配合下,從獲取權限、移出機庫到駛向預定宇宙域、開啟防禦能量罩、機身武器預備,動作一氣呵成,儼然演練過千百次。

  無人機迅速朝著星艦探測設備無法分辨的目標區域飛去,攝像頭捕獲的高精度畫面也被顯示到了大屏幕上。

  首先被發現的異常是光弧,隨著攝像頭捕獲的信息越來越多,橙黃運算得到的結果令人欣慰——光弧可能是由星系團引發的引力透鏡產生。

  凌飛霜鬆了一口氣,道:「看來偵測到的引力異常是我們接近了這個星系團引起的。」

  「可是我們的原定航行計畫裡,並沒有提示這個異常值。」X並沒有覺得這個結果比遇見非法蟲洞中的敵人輕鬆多少。宇宙中的航路都是確定的,即使是通往邊緣行星的低等級航路,也不應該出現這樣不在航行安全提示中的高危異常值。

  深藍小心地操作著無人機收集數據,她一邊緊盯自己身前的小屏幕一邊小聲說:「宇宙中的事物變幻莫測,最令人恐懼的反而是莫測的人心。」

  X聽見了她的話,側頭朝她瞥了一眼。

  深藍立刻閉嘴。

  「改變航向,繞開這個星系團的引力範圍。備用引擎做好啟動準備,一旦繞飛途中被異常引力捕獲,立刻啟動全力脫離。」X下令。

  「是!」羚羊號的船員訓練有素,艦長一聲令下便有條不紊地各司其職。

  星艦的方向緩緩改變,橙黃對周邊環境的探測數值在屏幕的一角不斷跳動,隨著星艦逐漸遠離,屏幕上最後一組鮮紅的異常值回歸到安全的綠色。而X擔心的引力捕獲並沒有發生。

  所有人都悄悄地長出一口氣。

  X內心卻並不輕鬆。非法蟲洞是擺上檯面的威脅,而引起引力透鏡的背後誰知道是不是哪個神秘組織在做什麼奇怪的實驗呢?朝陽號的遇襲與「侵蝕」脫不了干係,他們一路按照朝陽號預定的接收行星駛去,難道真的不可能像辛迪和朝陽號船員一樣,遭到截殺?

  深藍按照預定路線開始回收飛行器,雖然X面色反而更凝重了,但她的崗位上此時能做的已經不多,心情便也稍稍放鬆,於是有了餘暇偷瞧靠坐在側前方注視著大屏幕的X。

  X靠著椅背交疊起雙腿,平靜地宣佈:「二級警報解除。」

  深藍一邊設定著無人機的最終回收進程,一邊腦內回放著X制服包裹下的長腿——肌肉結實的長腿盤在腰上的景色真是銷魂,褲子真是遮擋了這片大好風光……

  等等……!深藍一驚。X還在發情期!從接到警報到最終安全繞飛,算算時間,X下一次的熱潮應該就要來了……

  深藍略顯擔憂地朝X望去。

  X似有所覺,也回望深藍,二人的目光越過人群交織在一起。

  隨著警報解除,不當班的船員紛紛離開艦橋,X也重新把指揮權移交給凌飛霜,深藍趕忙處理完回收無人機的末尾事務,站起身跟上X離開的腳步。此時除了值班組留守,大部分人都在撤退,深藍和X同進同出倒不顯得多突兀。

  直到在出艦橋的連廊上遇見了芬奇。

  芬奇看樣子是警報解除後就匆忙趕來,他手裡拿著藥盒,還微微有點喘。

  他是專程來堵X的。

  「你沒事吧?」芬奇一見到X向這邊走來就問:「特型抑制劑製作好了卻剛好遇上警報,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X搖搖頭,示意自己一切都好,伸手接過藥劑,說:「謝謝。」

  芬奇疑惑地欲言又止,X雲淡風輕的態度完全不像發情期的Omega該有的樣子,面色也很正常,看上去根本不需要抑制劑。

  「嗨,芬奇。」深藍打招呼。

  芬奇的疑惑在看見後面的深藍之後豁然開朗,這個姑娘穿著一件男人的T恤,還很顯然是匆忙之間套上的,再結合她的醫療信息上記載的Alpha基因畸變,本應處於發情狀態的X此時平靜的態度便有了合理的解釋。

  芬奇不再多做停留,他飽含深意地朝深藍笑了笑,道:「既然X已經有了更好的解決方式,我想這特型抑制劑是白做了。祝你們度過一個愉快的無潤滑節。」說罷他眨了眨右眼,迅速消失在走廊盡頭。

  「……」深藍覺得自己主動跳出來打招呼的行為似乎坑了X……

  X對芬奇的調侃不予置評,轉頭挑眉看了一眼深藍,繼續向生活區走去。

  深藍默默地跟著X穿梭在生活區迷宮般的走廊中,試圖找個話題化解由沉默引發的尷尬。

  她的內心萬分糾結,艦長應該不想讓別人知道吧……拿到了特型抑制劑,接下來她是跟著他繼續呢還是直接回房間睡大覺呢……

  「話說,長期使用抑制劑會對身體造成危害嗎?」深藍終於想到一個跟當下情況相關的話題。

  X也不點破她明顯沒話找話的事,答:「不會。合理使用就不會產生副作用。」

  聽到這個答案,深藍更不知道該不該跟去X的房間了。

  X似乎知道她心裡想什麼,哼笑一聲,說:「不過我的抑制劑是為了緩解發情期和生理催情作用的疊加效果特別定製的,抑制的效用非常強烈,使用的劑量越大,身體代謝越困難,下次發情期就會越難熬。」

  「啊?」深藍一驚,視線落在了X手裡的藥盒上。

  藥盒裡裝了三支針劑,應該是每天一針的劑量。

  「那……」深藍話還沒說完,兩人就到了分岔路口。

  向左走去往X的艙房,向右走去往深藍的艙房。

  X朝她勾唇一笑,晃了晃手裡的抑制劑,卻也停在了岔路口。

  這態度顯然是讓深藍做決定了。

  AO的影響是相互的,特別強壯的Alpha發情時甚至可以強迫自己的Omega進入發情期,Omega發情之後也很容易誘發Alpha發情以便滿足其強烈的性需求。深藍被勾起了Alpha本能的情慾,回房間後少不得要跟五姑娘約會好幾次。

  X知道深藍對他的關心是發自內心的,因為自己的緣故讓她接下來不好受也非他所願。他不得不承認,在接下來兩天半的時間裡,被一個溫柔的女孩子從裡到外好好「照顧」一番,比注射副作用明確的抑制劑好太多了。

  只是X沒那麼直白地宣之於口。

  而深藍的矜持也讓她不好意思說出「我想去你房間操你」或者類似含義的話。

  一時之間,只見X靠在走廊一側,深藍低著頭躊躇不決。

  X隱約感到下一次熱潮不遠了,身體的酸脹讓他沒耐心繼續逗深藍。他剛直起身準備說話,深藍嗖地跳起來一把奪過他手裡的藥盒。

  「……」

  深藍木著臉搶到了抑制劑,立刻向左邊的岔路走去,腳步越走越快,就是不敢回頭讓X看見她的番茄臉。

  X無聲地一笑,跟上她的腳步。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10:36 AM

第二十三章 發情期(五)

  X剛刷開艙門,就拎著深藍靠在書桌邊,俯身含住了她的嘴唇。

  艙門在身後緩緩閉合。

  身高差讓深藍被迫仰頭回應親吻,X的舌頭舔過她的貝齒,不斷在她口腔裡騷動。兩人急切的親吻讓深藍以為自己的嘴唇會被磨破,唾液深度交換,兩人的唇邊時隱時現著一縷銀絲。

  這樣全然失去主動權的姿勢讓深藍的Alpha本能悄悄抬頭,她在接吻上沒有優勢,卻也不甘示弱地把手伸進X的褲子,隔著內褲捏起他挺翹的臀部。

  X的陰莖很快勃起了,深藍騰出另一隻手隔著褲子撫慰它,自己的下體卻脹痛難耐。女式制服褲子的設計讓她的Alpha陰莖無處安放,連探個頭出來都難。

  深藍從沒這麼急切地想脫自己的褲子。

  好在X及時伸出援手替她解開了褲頭。褲子順著白皙的雙腿滑落,X握住立刻探出頭的Alpha陰莖,嫻熟地上下套弄。

  被帥哥主動撫慰的快感讓深藍終於忍不住在接吻中認輸,側過頭大口呼吸起來。而陰莖摩擦傳來的快感讓她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呵……」X還有餘力笑話她。

  「嘶……你手活兒可真熟練……」深藍邊喘邊吐槽。

  「這玩意兒我也有。」X手上不停,笑得意味深長,「怎麼弄最舒服難道你自己不知道?」

  「……」剛剛擺脫處女頭銜的深藍同學就是不知道。

  深藍羞惱地雙手搭在X肩上,一個擰腰,再使勁一推,兩人體位瞬間互換,變成了X靠在書桌邊緣,深藍擠進他腿間的姿勢。深藍還順勢以極快的速度扒得X上半身襯衣大敞胸肌半裸,下半身只剩一條黑色內褲。

  X也沒真要掌握絕對主動權,配合著深藍脫褲子的動作主動分開腿坐上書桌。

  「這麼快又濕了,艦長真是飢渴……」深藍隔著內褲揉按著濡濕的地方,深色的痕跡變得越來越大。

  X喘得越來越情色,卻沒反駁深藍的話。他已經感覺到這次熱潮即將席捲全身,他現在只想深藍狠狠操進來。

  深藍一手扯下內褲,逗弄X勃起的陰莖,一會兒摳摳冠狀溝,一會兒玩玩雙球,另一手摸過會陰直接插入越來越濕的小穴。X在前後夾擊下很快進入狀態,閉眼享受著深藍的手活兒。等到X精關失守激射而出時,他後穴裡淌出的體液也已經打濕了深藍的手,只見纖纖素手上儘是晶瑩粘稠的Omega體液。

  「啊哈……!別磨蹭了,進來!」X射過之後後穴更顯空虛,只求深藍趕快填滿他。

  見X難耐地把玩起硬挺的乳尖,深藍根本把持不住,當下扶著陰莖在臀縫中摩擦幾次,對準淫靡的肉洞緩緩插入。

  「啊——」X拖長語調呻吟一聲,聲音黏稠略帶鼻音,顯然很是舒服。

  剛一進去,深藍便大開大合地擺動起腰部。室內一時之間只聽得到啪啪啪的撞擊聲和X時而低沉時而高亢的呻吟聲。

  在深藍深深淺淺地頂弄下,X後穴越絞越緊,腹肌也激烈起伏,但他總感覺還差那麼一點。深藍的分身無數次擦過G點和內陰入口,故意撞擊那敏感而脆弱的地方。身前雖然又射了一次,但不久前才體驗過Omega高潮那種滅頂快感的身體沒那麼容易再次滿足,後穴愈發飢渴,又是一股淫液被深藍抽插的陰莖推擠出來。

  「不夠,還要……!嗯啊……再深點!……啊!」X嗓音低沉沙啞。

  深藍的分身在媚肉的不斷推擠下彈跳欲射,她也沒努力控制,感覺差不多時便急速抽出莖身,龜頭剛剛抽離穴口,精液便貼著臀部射了出來。深藍這次連結都沒打開,精液量也不多,淅淅瀝瀝的和遍佈下體的淫液交錯著,把來不及閉合的穴口弄得一團糟。

  X感覺到陰莖抽出體外時再收縮穴口挽留已經來不及了,再感到深藍直接射在了他體外,忍不住驚訝地抬起上半身以目光詢問她。

  深藍霸氣姿態做足,一言不發地把X按回桌上,另一隻手直接併攏三指插入X的小穴中。

  依然是緊致柔滑的觸感。

  「嗯——」X在手指的猛攻下軟了腰身。此時他也沒有餘力追問深藍的目的了,一心追逐手指帶來的快感。為了方便深藍動作,X雙手穿過膝彎勾住雙腿,矯健的雙腿M型大開迎向深藍。

  深藍是一名實戰不行但理論知識豐富的選手。女孩子的手指自然不比Alpha陰莖粗長,但勝在靈活。她之前能毫不費力地找到前列腺,現在自然能努力搆到Omega內陰入口。

  內陰入口是極其敏感的所在。在深藍靈巧的手指的褻玩下,X幾乎抱不住膝彎,大腿根部連連抽搐,叫得聲音嘶啞,顯然是爽得不行。

  感到身下的身體越來越緊繃,小穴也收縮得厲害,深藍露出了進房間以來的第一個微笑。她加快了手指抽插和震動的頻率。

  「啊啊啊啊啊啊——深藍你、你故意的——唔啊……!」X尖叫著拱起脊背,下身不能自控地開始濺出清液。

  在第一股溫熱的潮水打濕深藍的手的時候她就立刻抽出了手指。接下來的液體沒有了阻塞,洶湧地衝出內陰,衝過濕答答的小穴,狠狠噴濺上深藍的胸腹。X低吟地抽搐著,下體的潮水接連噴射了四五股才漸漸停歇。清澈的液體噴濺得到處都是,很快在書桌下方、深藍腳下匯聚成一灘剔透的水漬。

  X激烈地喘息著,久久不能回神。他側頭仰躺在書桌上目光渙散,雙腿仍保持著M型大開的姿勢,偶爾躥起一個顫慄。

  深藍的Alpha自尊心終於被滿足,她俯身湊到X的腿根處,伸出舌尖舔舐濺上的潮水。

  舔舐的觸感激起好大一片雞皮疙瘩。

  深藍笑意更深了,故意壓低聲音說:「一天之內,我讓你潮吹了兩次……」

  X聞言又一個顫慄,抬起不甚清明的黑眸狠狠瞪了深藍一眼。

  深藍大笑兩聲,也不繼續調笑,轉身去給X倒淡鹽水補充水份。

  趁著X坐起身喝水的空蕩,深藍還是沒忍住內心的歡騰,繼續口頭調戲他:「我只跟你做了兩次,兩次都讓你達到了Omega高潮,還一次比一次潮吹得厲害。你知道你噴得有多激烈嗎?你一個一米九的大男人,淫水可比普通女孩子多多了,看看地上濕成了什麼樣子……」看著X越來越黑的臉色,深藍不怕死的補充:「我都沒怎麼數你被我插射了幾次……你的身體好敏感,接下來我肯定能操得你連自己信息素的味道都再沒有力氣掩飾……」

  得了便宜還賣乖,雖然說的幾乎都是事實,但X再也忍不住,抬起無力的腿不輕不重地踹了深藍一腳。

  深藍立馬摔了個四仰八叉。

  不是照顧惱羞成怒的Omega的情緒,而是真的摔了。

  深藍本來只是意思意思退一步,奈何一腳踩進了地上的水裡,偏偏她還光著腳,摩擦力小得根本站不住,結果假摔變真摔。

  第二次真刀真槍上戰場就無往不利的深藍同學,在事後交流的過程中,不幸負傷——腳崴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12:08 PM

第二十四章 發情期(六)

  醫療室。

  沈曼寧無語地盯著坐在診療床上的深藍。

  深藍竟然是被X打橫抱進醫療室的?!沈曼寧覺得一定是自己今天值班的方式不對。

  深藍挽著褲腳坐在診療床上可憐巴巴地看著她,腳踝腫得跟饅頭似的;X雙手環胸靠在辦公桌邊一言不發。

  「你腳怎麼崴的?」沈曼寧問。

  「……」深藍瞥了一眼沈曼寧身後的X。

  「我問你呢,你看艦長幹嘛?」沈曼寧奇了,今天深藍怎麼怪怪的……?

  X也無語地一挑眉,深藍立馬回答:「我不小心摔的!」

  沈曼寧起身去準備冰敷的材料,隨口接道:「在哪摔的啊?這麼不小心。」

  深藍又瞥了X一眼。

  「……」X有點懷疑深藍不僅摔到了腳踝,還摔到了腦子。

  沈曼寧輕輕把冰袋按上深藍的腳踝,順便圍觀著深藍每答一句之前都要向X確認的詭異行為。

  「嗷!痛!」深藍半真半假地大叫。

  「知道痛下次就小心點!」沈曼寧嗔道。她轉頭又對X說:「艦長要是方便的話,能幫我去觀察室那邊看看還有空房嗎?深藍的腳未來幾天都不會很方便,直接在這邊待著省得每天跑來換藥了。」

  「嗯。」X點點頭,轉身離開醫療室。

  待X的身影消失在門口,沈曼寧立刻換上八卦的表情,朝深藍逼問:「快招!你是什麼時候搞上艦長的?」

  深藍眨眨眼,心下警鈴大作,卻也知道瞞不過她,答:「……大概是今天早上?話說,你怎麼知道我跟他搞上了?!」

  沈曼寧不屑地哼笑一聲,道:「艦長平時常服總穿得一絲不苟,可他剛才抱你過來時襯衣領口都沒扣吧,胸肌上的咬痕都看見啦!而且看看你嘴唇上的破皮,身上還穿著明顯是男人的大T恤,以及一臉靈肉滿足的表情,不想歪都難吧!」沈曼寧摸了摸下巴,「倒是艦長送你來時表情一點都不著急,別是你霸王硬上弓被人家揍的吧?」

  深藍心裡兩條寬麵條淚,道:「沈大小姐您真看得起我,我又打不過艦長啊究竟哪來的勇氣霸王硬上弓啊!」

  「倒也是。」沈曼寧點點頭,突然臉色又嚴肅了起來,說:「你們真搞上了?」

  深藍莫名其妙地再次點頭確認。

  「你們……怎麼做下去的啊?你其他地方沒受傷吧?如果需要心理援助,隨時告訴我。」沈曼寧問得認真。

  深藍還是滿頭霧水,望著沈曼寧眨眨眼:「我沒其他地方受傷啊,為什麼要心理援助?」

  沈曼寧見她沒轉過彎,直截了當地說:「你的基因缺陷症狀我哪條不知道?輻射病不但導致你Alpha亞性徵不健全,而且陰道子宮嚴重發育不良,你跟艦長怎麼搞?你如果受傷了,你傷在哪我讓他也傷在哪!」

  深藍見沈曼寧擔心得都放狠話了,又想不到什麼理由糊弄這個穿一條褲子長大的發小,只好支支吾吾地照實招了:「那個……我說了你別告別人……」

  「……嗯?」

  「不是他搞我,是我搞他……」深藍硬著頭皮說。

  「……?」

  「艦長是個Omega,我在他發情時闖進了他的房間,即使是一個殘疾的Alpha……你懂的……」

  沈曼寧恍然大悟!

  「別問我是怎麼摔的,我死也不會告訴你的!」

  沈曼寧還沉浸在勁爆消息裡,不禁拔高了語調道:「艦長是個Omega?!你豈不是賺翻了!床下是武力值爆表的人形殺器,床上是你的專屬婊子,三個月一次哭著求你操!」

  「我……我沒標記他……」深藍非常沒有底氣的插嘴。

  「Why???」沈曼寧都快吶喊了,「千載難逢的機會!!!」

  這時,門口響起有節奏的敲門聲打斷了二人的對話。

  X和芬奇站在大開的門口,顯然是通過敲門提醒他們注意言辭,也不知道聽了多久。

  X平靜地打量沈曼寧,眼裡充滿警告意味。

  沈曼寧覺得一股寒氣躥上脊背,強撐起優雅的笑容,抬起素手沿著淺笑的紅唇做出一個拉上拉鏈的手勢。

  見X無聲的震懾住了屬下,芬奇立刻出來緩和氣氛,說:「還有空著的觀察室,深藍等會就過去吧,然後讓曼寧給你固定傷處。」

  「好。」沈曼寧答道,並呼喚AI,「橙黃,給我送一個智能輪椅來。」

  X打斷她:「不用了,我抱她過去就好。」

  深藍在觀察室做完基本診療後,沈曼寧又回去值班,芬奇促狹著說去取點東西,房間裡只剩下了她和X。

  「對不起。」深藍低頭道歉,「曼寧言辭間不夠慎重,令你不悅了。」

  X不甚在意地接話:「沒關係。我沒有刻意隱瞞這個,它就寫在我的急救信息上,有權查看的人不少。它頂多八年困擾我一次,連感冒都不如,我都沒太把它當回事。」

  「那……我還是得為我今天的不慎重道歉。我把腳崴了,你還是不得不使用抑制劑,對身體又不好……」深藍囁嚅道。

  「……這個責任不全在你。反正我已經能少打一針了,已經很好了。」

  「你為什麼還是得使用抑制劑?」芬奇抱著個箱子回到觀察室,插嘴問。

  X和深藍一齊沉默地盯著他。

  「……特型抑制劑用多了會嚴重影響你的生理週期,有個現成的Alpha為什麼不用?雖然她缺少回應你生理反應的信息素氣味,但聊勝於無嘛!」

  「……我(他)腳崴了。」深藍和X異口同聲道。

  「這算什麼問題?」芬奇把懷裡的箱子擱到床頭櫃上。

  「我腳崴了要怎麼、怎麼繼續……那種事……」深藍尷尬得快冒煙了。

  芬奇打開箱子在裡面挑挑揀揀,最終還是撇撇嘴,沒有挑出什麼東西來。他對X說:「腳崴了算什麼事,她不宜多動你可以主動嘛!病床PLAY喲!我還給你們找了彌補腳傷好的東西!」

  X朝箱子裡看了一眼,忍不住嘴角一抽。

  「好了你們好好享受無潤滑節,我不會讓其他醫護人員來打擾你們的。對了,間歇期可以給深藍敷一下傷處,今天冷敷明天熱敷。走了。」芬奇說完一溜煙不見了,還順便合上了觀察室的艙門。

  深藍好奇地趴到床頭櫃上往箱子裡看了一眼,瞬間滿頭黑線。

  芬奇給他們找了一箱子情趣用品。

  深藍雖然完全聞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但憑直覺猜測X已經到了這次發情期的尾聲。也就是說,大約再過半天,發情期就會過去,而Omega為了爭取最後的受孕機會,最後一次熱潮會尤其猛烈。

  深藍覺得自己作為Alpha的面子裡子已經掉光了。除了第一次做到了事中事後該做的事,自從腳崴了以來,別說照顧發情的Omega,就連跑食堂打飯的事都是X趁著間歇期幫她給辦了。順帶還給她敷腳踝。

  自己現在大概就是個人形按摩棒吧,再加一個Alpha信息素發射機。雖然沒有味道,但是有效果就好。深藍內心邊流淚邊自我安慰。

  不久之前凌飛霜發來信息,說是有一通上級指定給X的加密通信讓他到通信室接,而當時X剛剛把深藍撩撥得興起,自己的淫液也沾濕了大腿,甚至後穴裡還含著深藍不時攪動的手指。

  可隨時待命是職業軍人的基本素養。

  於是深藍親眼看著X如何在幾分鐘內去了一趟浴室就變回了衣冠楚楚冰冷禁慾的樣子。在穿衣服之前,X坐在單人沙發上,將兩腿分開架在扶手上,當著她的面把一個無繩跳蛋按進後穴裡。

  X正了正領帶,把跳蛋的遙控器推到中檔後扔到深藍手裡,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觀察室。

  深藍握著遙控器淚流滿面,憂愁地安撫自己硬得發疼的陰莖。

  這麼憂愁了好一會兒,系統提示有人申請進入。

  申請人是尤佳麗。

  深藍立刻把遙控器塞到枕頭下,環顧了一圈沒發現房間裡有什麼不該存在在觀察室裡的東西,再努力嗅聞確認沒有奇怪的味道,才確認許可讓尤佳麗進來。

  尤佳麗一進房間就露出一個古怪的表情。

  深藍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心想不會在她面前也被發現得那麼快吧!

  而尤佳麗再一看深藍的表情,就覺得自己似乎知道了什麼。

  「那個Omega是誰?」尤佳麗打出一記直球。

  深藍噎了一噎還嘴硬:「你怎麼知道有個Omega!」

  尤佳麗再次確認般嗅了嗅,促狹道:「味道啊!我聞到了雪線之上才有的凜冽味道,這在星艦裡可不會有。雖然味道非常非常淡,但我肯定這是一個即將進入發情期尾聲的Omega的味道。信息素味道這麼冷冽,莫非是個冷美人兒?」

  深藍茫然地四處嗅了嗅——什麼也沒聞到。

  「噢!」尤佳麗露出一個懊惱的表情,說:「我忘記你的Alpha犁鼻器發育得不太好,難怪你聞不到。我以一個Alpha的名譽發誓,真的有味道。等信息素的濃度增大了,你肯定能聞到!」

  「……」

  「等等……!那個Omega呢?發情期沒結束人跑哪去了?」

  「尤佳麗你到底是來幹嘛的……」深藍無力地問。

  尤佳麗一臉「我懂的」的表情順著深藍轉移話題:「來看你。我輪完班就過來了,怕你缺衣少食,結果你連站都站不起來了竟然還能跟Omega廝混!」

  「……沒事你可以走了。我不缺衣少食也沒挨餓受凍,他等會還會回來,你倆迎面撞上就尷尬了。我過兩天跟你說……」深藍一副哄人的表情。

  尤佳麗歪頭想了想,她一個未結合的Alpha現在聞著信息素的味道沒事,不表示兩人碰面了還沒事;深藍的信息素沒味道她的可有,萬一那個Omega沒挺住她以後和深藍相處可就真尷尬了。

  想到這裡,尤佳麗也不多待,說:「那你好好休息,我過兩天再來。」

  說罷轉身出了觀察室。

  在走廊裡迎面撞見X向這邊走,尤佳麗靠邊站定敬禮,X心不在焉地回禮,瞥了她一眼也沒多寒暄,就直接刷開了深藍那間觀察室。

  ……沒請求准入許可就進去了。

  尤佳麗覺得自己好像又知道了什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1:01 PM

第二十五章 發情期(七)

  X一進門就扯下領帶,粗魯地脫下外套,解開襯衣的大部分扣子,邁開長腿跨上床沿,跪在深藍身體兩側凶狠地吻上她的唇。

  深藍一邊回應著X不時的啃咬,一邊在枕頭下摸索著剛才藏進去的遙控器。她摸到後一時壞心大起,推到了最大檔。

  X頓時從喉間發出一聲嗚咽,腰部明顯顫抖了一下。

  「把那東西拿出來,我要你,我要你的結!」X聲音裡透著不耐。

  深藍也沒猶豫,在X的積極配合下,迅速脫掉他的褲子,讓他面對她打開雙腿。

  穴口有點濕。或者說從他發情以來下面就沒乾過。

  從X洗完澡出去到回來並沒有多久,但一個跳蛋竟已安撫不了他的身體了。最後一次熱潮期果然不容小覷。深藍暗想。

  深藍也不做擴張,兩指併攏直接探入潮濕的小穴,並沒有多少阻礙。

  X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陰莖隨之勃起。

  深藍感覺指尖已經勾到了跳蛋的繫繩,但她突然不想這麼直接地滿足X的要求,於是她一手隨機調起遙控器檔位,一手隨著跳蛋在小穴裡作怪。

  X的腰立刻軟了。

  他就著深藍的逗弄撫慰下身,快感累積得很快,但離射精還有一段距離,離身體得到滿足更是差得遠了。他知道,這次不會像前幾次一樣,身體本能的要抓住最後一次受孕機會,沒有Alpha陰莖插入內陰並成結內射,發情期沒那麼容易結束。

  「別鬧了,把那東西拿出去,快點插進來!」說罷X後穴狠狠地收縮咬緊深藍。

  深藍本不想這麼聽話地收手,奈何X趁她勾住跳蛋繫繩的時候直接抓住她的手腕往外拉,跳蛋沾著晶瑩的體液被拉出了豔紅的穴口,表面還與穴口連著一條銀絲。

  X又探身趴跪在深藍身上,低頭親吻她的眼臉、臉頰、耳垂,並一路往下。下身隔著褲子摩擦深藍的下體。

  但深藍的下身安靜得過分。X有點奇怪。

  深藍病號服的褲子沾染了濡濕的斑點,在X移動下身的瞬間,她清晰地看見他後穴裡滴落淫液的模樣。X在摩擦之間竟把她的褲子都打濕了,看來是飢渴得厲害。

  可深藍有點欲哭無淚。

  她硬不起來。

  一個硬不起來的Alpha和一個急需最後一次高潮的Omega,堪稱世紀大悲劇。

  X發現深藍下身沒反應真的不是錯覺,他瞠目結舌地瞪著深藍。

  「你怎麼回事……?」

  「我、我不應期……」深藍縮了縮脖子,覺得自己確實很丟臉,「你走後我自己來了一發。」

  「……」

  X不知道說她什麼好,可他去接收上級的信息,多久回來誰都不知道,又不能怪她安慰了自己。

  X非常煩躁。

  深藍摸摸鼻子,小聲建議道:「你要是實在受不了,先用箱子裡的按摩棒?」

  「又沒溫度又沒感覺,和跳蛋有什麼區別?」X斜睨她一眼。

  「那……就讓我感受一下你的信息素?」有了Omega信息素的刺激,Alpha幾乎不會有不應期。

  X危險地眯起眼睛。

  深藍被他盯得發毛,可又沒有別的辦法,只好先伸手安慰安慰他的陰莖,表達自己有心無力的現狀。

  X擺動腰部在深藍手裡摩擦陰莖,垂眸輕聲說:「想要……」

  「那就讓我硬起來……對你來說很容易……」深藍把鼻尖湊到X頸側,在Omega腺體附近輕輕摩擦。呼吸若有若無地刺激著他的脖頸。

  X的下體摩擦良久,就是無法射精。他無奈地想,這丫頭真是便宜一次比一次佔得大,激起了她的Alpha本能,她要在最後時刻標記他他都沒法反抗。

  可形勢比人強,深藍還是硬不起來,他的下體已經飢渴得發疼。

  深藍先是隱約聞到一股清冷的味道,然後鋪天蓋地的凜冽風雪味道包裹住她全身。

  冷冽,銳利。就像他這個人。絲毫沒有Omega的香甜。

  深藍毫不懷疑這是X信息素的味道,因為她立刻感到血液向下身奔去,下體瞬間勃起了。

  Omega信息素確實是Alpha的春藥。

  而X在深藍勃起的時候就掏出了她的下身,隨便擼了兩下後便扶住赤紅的柱身對準自己的後穴坐了下去。

  肉刃破開潮濕的甬道,被填滿的感覺讓他舒服得呻吟都變了調。

  啪啪啪的肉體撞擊聲迴蕩在觀察室內。

  X急切得襯衫都沒脫,他一手撐著深藍大腿,一手扶住深藍肩膀,跪坐在深藍的肉棒上上上下下地起伏,氾濫的淫液讓抽插間的水聲格外響亮。

  深藍一手握住X在空氣中上下甩動的陰莖,一手重重拍打他挺翹的臀部,清脆的聲音讓X狠狠抖了一抖,接著皺眉停了下來。

  「怎麼了?」深藍不明所以。

  「……不夠,還是不夠……」X難耐地低語。

  X抬腰稍稍吐出一點陰莖,改跪為蹲,撐著身體用深藍埋在體內的部分慢慢試探自己的敏感點。豔紅的穴口推擠出的體液在深藍的陰莖上留下晶亮的濕痕。

  深藍覺得Omega信息素的味道越來越濃了,風雪的味道強烈地縈繞在鼻端,隨著呼吸進入她的血液,勾引著她的情慾。騎乘的姿勢讓X身前的風景一覽無餘,深藍感覺下體充血的過程仍在持續,全身都很亢奮,她甚至想不顧腳傷就這麼狠狠頂進這個淫蕩男人的身體裡。

  「唔……怎麼變大了……」X後穴突然用力吮吸了一下。

  「你不喜歡嗎?」深藍確信是Omega信息素使她的Alpha陰莖正在真正意義上的全然勃起。

  X悶哼一聲算是回答,又緩緩吞吐了幾次粗長的Alpha陰莖。

  「你是在找哪個敏感點?」深藍惡劣地問,「是這裡?還是這裡?」她說話間一手扣住X腰側,憑記憶抬腰撞擊前列腺和內陰入口。

  「啊哈……!」X一抖。

  深藍還待再度發力,X已經調整好姿勢,就著深藍指引的方向,狠狠吞吐起體內的肉棒。

  「啊……嗯啊……!就是這裡……!」

  深藍不肯讓自己淪為按摩棒,她不顧腳傷時不時抬腰重重碾壓X的敏感點。陰莖摩擦內陰入口的快感讓X更加賣力地擺動腰部,他希望那個肉棒插進去,射進去,灌滿為止。

  「唔……好大!……好深!」

  深藍感覺自己要把X操開了,完全勃起的Alpha陰莖深刻地刻入了基因優勢,粗長的莖身跟之前相比大了一圈。深藍的龜頭對準內陰入口,她扣住X腰身,腰部發力,輕而易舉地破開了肉壁的阻礙,插入了Omega的第二重入口。

  內陰被強行插入的痛感合著快感逼得X終於狠狠地射了出來,靠後面高潮的快感讓他脫力地坐在深藍身上,再也無力扭腰擺臀。

  一個大男人的體重全部壓在深藍下身,她的髖骨恐怕明天就得青紫。深藍雖然有點疼,可陰莖一點沒變軟,她調整姿勢讓X扶穩她的上半身,運動起腰部深深淺淺地探索起濕漉漉的內陰來。

  深藍終於體會到什麼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了。腳傷什麼的就隨風而去吧。

  「啊哈……!啊!嗯啊……!太深了,不要了……!」Omega的內陰恨不得碰到哪裡都是敏感點,X的呻吟裡隱隱帶出了哭腔。

  騎乘的姿勢讓深藍的陰莖進入得特別深,陰莖已經被吞到根部,穴口在恥毛中若隱若現。之前深藍只是普通的勃起甚至只用了手指,就讓X下身水流不止潮吹兩次,可見他的身體敏感成什麼樣子。這次深藍毫不客氣地在內陰裡橫衝直撞,直攪得天翻地覆,甚至幾次撞到了子宮口。

  「不、不行了!!!……啊啊啊!停下……!太大了!!太深了……!要壞掉了……!嗯啊……!」X癱軟地掛在深藍身上,雙腿環繞到她腰後,將所有的主動權都交給了身下的女Alpha。

  深藍當然不會停下,反而更深重地貫穿他。Alpha的征服本能此刻已經佔據了她的頭腦,她想要把這個強悍的Omega操哭,要他為她高潮,她要射滿他的內陰,要標記他,要讓他生下她的孩子。

  X把臉埋在深藍頸邊,生理性的淚水早已沾濕睫毛,下體緊緊銜著深藍的陰莖吞吐,濺落的淫水渲染出滿室淫靡。

  深藍懷裡的身體肌肉一塊一塊鼓起,開始痙攣。持續了三天的發情期讓最後一次Omega高潮再也濺不出多少體液,不再像第一次和第二次那樣噴得到處都是,稀薄的液體在陰莖的抽插中不斷濺出穴口,把深藍的下身和褲子徹底打濕,並沾染到床單上留下一片水跡。

  冷冽的信息素味道隨著Omega高潮的體液爆炸性地衝進深藍鼻端。

  這副敏感又多汁的身體,就是跟女性Omega相比也是少見的極品。而X常年身居高位的氣質很容易激起Alpha的征服欲,深藍也不能例外。深藍的結瞬間充血張開,死死卡住紅腫的穴口,濃稠的精液一股又一股地射入內陰,直把X燙得不斷低叫。

  X似痛苦又似愉悅的低吟聲即使把臉埋在深藍的肩膀處也阻擋不住,他的身體還在高潮的餘韻中輕微顫抖,毫無防備的後頸暴露在深藍嘴邊。

  只要咬下去,這個Omega就會徹底屬於她。

  他現在根本無力反抗,他把後頸毫無防備的露出來就是一個邀請,咬下去,讓他成為她的專屬婊子,讓他這一次就被射到懷孕。

  只要張嘴咬下去。

  深藍張嘴湊過去。

  在最後一刻,理智突破了Omega信息素的蠱惑,她用小臂堵住了自己的嘴。

  深藍的小臂上留下了一個帶血的牙印,而X依舊是自由的。

  X儘量輕聲地整理好衣冠,準備去艦橋換下連值了三個標準工作日的凌飛霜。他瞥了一眼在病床上熟睡的深藍——這三天累壞她了,何況腳上還有傷。X的視線移到她白皙的小臂上,清晰的牙印剛剛結痂——他當然知道這個牙印本可以出現在他後頸。

  X凝視片刻,悄無聲息地離開觀察室。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1:25 PM

第二十六章 侵擾(一)

  「『主』是至高無上的,除『主』以外萬物皆不該受此崇拜。兄弟姐妹們,來祝禱吧,祝禱比睡覺好,『主』將永恆地保佑我們……」

  深藍皺著眉頭從深度睡眠中醒來。

  她看了一眼時間,距離她躺下剛剛兩個小時。

  深藍難耐地在床上打了個滾,E區連綿不絕的誦經聲讓她毫無睡意,越是想要睡著,越是睡不著。

  還好這樣強烈的祈願只有她這樣的精神系超能力者能聽見,否則羚羊號早就炸鍋了。深藍苦中作樂地想,不知道E區的工作人員過的是什麼日子……

  她甩甩頭清醒了下頭腦,決定去食堂尋覓一點零食。

  深夜的走廊上寂靜無聲,不值班的船員都在自己艙房裡,深藍靜悄悄地走到分岔路口,一條通往工作區,一條通往X住的方向。

  自從那次共赴巫山之後,深藍在工作場合之外並沒有與X單獨接觸過,兩人的關係似乎從未改變,這讓深藍有些不知所措。她對X是敬重的,但內心掩藏不住一絲絲喜愛之情,也許是之前的精神通感和幾次相救讓她對他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但她相信那是她的單相思。即便X最終選擇了她來解決發情期的小麻煩,那也只是精神特別契合之下的權宜之計。

  深藍想見X,但並不敢去敲他的門。她決定去食堂拿了食物後,繞道去艦長辦公室看看。如果他不在,那說明他已經休息了,不該再打擾他;如果他在……

  深藍並沒仔細想過X在的情形。但當她拎著兩個粽子踱到艦長辦公室時,那裡真的開著門,亮著燈。Beta班的同事都在艦橋,寂靜的走廊上腳步聲格外響亮,深藍想調頭撤退都沒有機會,只好硬著頭皮敲了敲門。

  X從文件中抬起頭來,面上掠過一絲詫異。他熄滅終端屏幕,說:「進來吧,隨便坐。你怎麼來了?」

  「半夜睡不著,加入了深夜食堂的隊伍。」深藍拎起兩個粽子晃了晃,「沒想到艦長還在熬夜工作,小的分您一個補補腦。」

  「謝謝。」X接過粽子剝起來,沒有拆穿深藍的小心思。

  食堂在工作區和生活區中間,半夜睡醒去食堂不會路過他辦公室;沒有哪個怕胖的女孩子會拎「兩個」粽子回去。

  X麻利地剝好粽子,遞給深藍,在深藍愣神的檔口,拿起另一個粽子剝起來。他漫不經心地說:「雖然食堂的菜譜上有粽子,但平時很少有點單,深夜現做肯定來不及,你哪來的兩個粽子?」

  深藍一口咬掉一個粽子角,細細品味「艦長親手剝的」粽子的獨特之處,聲音含糊地說:「按照太陽系第一主星的日曆算法,今天是粽子節。沈曼寧老早就向食堂點單了,深夜還剩下兩個也很幸運。」

  「粽子節?」X不解。

  「唔……是為了紀念古華夏的一位偉大的政治家和詩人。」深藍一邊吃一邊回憶,「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X垂眸吃粽子,安靜了片刻才接話:「《九歌‧湘夫人》。」

  深藍乾笑兩聲:「你不是米羅人嗎?你聽得懂?」

  「嗯。」X面容平靜。

  深藍笑不出來了。X能聽懂,那他肯定也聽懂了她借古人之口訴說的相思。

  「我記得你們為了紀念屈原先生而設立的節日叫端午?」

  深藍三兩口吃光粽子,佯裝生氣地嚷道:「我過節就按吃的來記,所以我會過湯圓節、粽子節、月餅節,怎麼地?不行嗎?我請你吃粽子你還嘲笑我沒文化?」

  「不敢。深藍牌的粽子很好吃,彷彿浸潤了深藍同學的文化素養。」X立刻改口。

  深藍滿意地點點頭。

  吃光一個粽子要不了多長時間,X吃掉最後一點糯米,擦乾淨手指站起身,對深藍說:「走吧,我送你回去。」

  深藍也站起來:「你手頭上的事情處理完了?」她轉頭正好看見桌上放著陶陶然遞上來的E區管理報告,特意用紙質版,說明情況挺嚴重。

  X露出頭疼的表情搖搖頭,道:「有些問題一時半會兒也解決不了。」

  深藍說:「E區那麼多難民,後勤組確實壓力很大。」

  「生存的壓力對陶陶然來說根本不是問題,當他們能生存下來,就會產生新的問題。」X意味深長地說,「人心不足蛇吞象。」

  深藍沒聽懂,她歪頭看了看X,也沒深入追問,跟著他向生活區走去。

  「你為什麼睡不著?」X問深藍。

  深藍長嘆一聲,不知如何回答,只好說:「精神系超能力者的一點小困擾。」

  「嗯?」

  深藍笑笑,不再繼續解釋。

  「那就今晚吃飽了早點睡吧。」X聊勝於無地安慰道。

  深藍看了眼個人終端上的時間,無奈道:「即便我現在入睡,我也將在四個小時之後醒來。一如我剛才醒來。」

  「為什麼?」X問。

  「『祝禱比睡覺好』。」深藍苦笑著言盡於此。

  之後X一路沉默地將她送到分岔路口,深藍到最後也沒弄明白,他是否真的理解了她在抱怨什麼。

  就像抑制劑的壓力讓醫療組至今全員加班加點一樣,保障羚羊號生存資料正常循環的重任全部落在了後勤組頭上。

  陶陶然這段時間非常煩躁,臉色堪比鍋底。

  儘管E區交給了凱瑟琳自行管理,但顯然凱瑟琳不可能把E區管理成封閉的小社會,很多資源也需要向後勤組申請。陶陶然經常帶領小隊和朝陽號的管理層溝通,也順便學習一下星際救援組織的難民管理經驗。一來二去的,陶陶然和朝陽號上的許多人都熟悉起來。

  隨著來往的頻繁,陶陶然發現,凱瑟琳儘管是一位盡心盡力的救助者,但也是一位虔誠的信徒。她的許多宗教習慣讓他非常看不慣。陶陶然是個直腸子,看不慣的事情很容易表現在臉上,但他從不干涉,因為宗教信仰是個人自由,只要不影響他人,凱瑟琳他們在羚羊號上擁有絕對的自由。

  但這種自由令人畏懼。

  在X震懾強姦之後,陶陶然再不敢單獨派遣女性軍官進入E區溝通事務,即便要去,也必定要求她攜帶武器。

  那群Alpha不敢再明目張膽地圍攻Omega,但他們依然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無所事事,對每一個路過的Omega虎視眈眈,眼神裡滿懷輕蔑。陶陶然已經見識過凱瑟琳和所有Omega們在這事上的沉默,也不敢拿部下的安全去賭。

  「你也許不該如此防備他們。並不是每一個有信仰的人都是潛在強姦犯。」一個相熟的朝陽號工作人員試圖寬慰陶陶然,「也許你該給他們一個擁抱,用愛化解隔閡。」

  「我擁抱他們?」陶陶然問,「擁抱完,然後呢?他們的教義不改變,他們的思維方式就不會改變,問題根本不會解決。」他直接承認,「我不針對某一個體,我針對這個宗教本身。」

  對方尷尬地閉嘴,畢竟「政治正確」才是政治正確的。像陶陶然這樣敢公然發表歧視言論的人不多了。

  爭辯毫無意義。

  陶陶然仔細觀察著對方的臉色,不確定地道:「就算你不贊同我,也不至於臉色這麼差吧……」

  「我只是很長時間睡不好罷了。」對方扶額。

  「為什麼?」

  「『祝禱比睡覺好』。」

  「……」

  這是陶陶然第二次聽見這句話。

  X曾經在E區管理溝通會上問過他這個問題,他當時沒弄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但現在結合當下情境,這句話的含義已然明了。

  在E區的管理上,X的態度很明確,E區可以給凱瑟琳自治,但這種自由絕不能影響羚羊號的正常工作,更不能影響羚羊號上的其他船員。

  「如果有不少人受到侵擾,那我去跟凱瑟琳溝通。」陶陶然根本沒給對方拒絕的機會,轉身就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1:48 PM

第二十七章 侵擾(二)

  陶陶然雖然性格直接,但並不粗心大意,他仔細觀察就能發現,跟E區接觸頻繁的工作人員們面色奇差,眼下黑眼圈也非常嚴重,睡眠質量應該非常不好。

  他直截了當地把問題擺在凱瑟琳面前。

  凱瑟琳面色抱歉地道:「也許是難民們的日常誦經禱告影響了別人。」

  「也許?『祝禱比睡覺好』能傳到艦長耳朵裡?」陶陶然不理凱瑟琳的道歉,「他們一天頌幾次經?分別是什麼時候?」

  「一天五次。可能是清晨的禱告影響到了一些人的睡眠。」

  陶陶然考慮了難民中的教徒比例,又在腦海中重新劃分了E區艙房分配後,問道:「不能換個時間禱告嗎?或者讓信徒們集中到一起,重新分配居住區,總之不要影響工作人員的休息。」

  凱瑟琳皺起眉頭道:「我希望你們能給我們最基本的尊重。強姦事件之後,難道你們真的連我們稱頌『主』的權利都要剝奪?就因為你們人多、你們掌控著我們的生存?我以為,宇宙軍起碼會尊重信仰自由。」

  「可你也承認,這影響到了別人。」陶陶然爭辯道。

  「希望他們能夠忍耐,這是人與人之間基本的尊重。」凱瑟琳說得理所當然。她身後有幾個工作人員露出了不贊同的神情,卻沒人說出來。

  陶陶然終於理解了為什麼朝陽號搭載難民們那麼久,卻至今沒人提出異議。如果不是X過問,朝陽號上的人恐怕會忍到跟星際救援組織交接的那一刻。

  「有誰明確表示過忍受不了嗎?」凱瑟琳問。

  X並沒明確說過是誰。沒有明確指向的投訴只能是捕風捉影。

  考慮到強姦事件X放下的狠話,陶陶然還要繼續和他們打一段時間交道,他只好退了一步。他說:「清晨和深夜的禱告希望你們能考慮到其他人的休息需求,如果我接到羚羊號船員的投訴,我會介入。」

  深夜禱告事件暫時不了了之。

  然而,難民中的Alpha們並不肯輕易消停。

  在羚羊號上,他們失去了自由出入Omega區的特權,這是這些特權階級從未受過的恥辱,而迫於武力壓制,他們只能屈服。可Alpha權貴們賄賂了星際救援組織不知多少錢財才即將獲得政治庇護,他們比沉默的Omega們更懂得如何為自己爭取資源。

  Alpha難民們首先從羚羊號提供的營養劑上做文章。

  羚羊號只向難民們提供了標準制式的營養液,雖然不是固體食物,但營養成分一點不缺。但營養劑的製作採用星艦標準流程,原材料包含按照宗教教義不允許食用的肉類。

  於是,他們多次向凱瑟琳施壓,要求羚羊號提供符合宗教教義的固體餐食。

  凱瑟琳明白羚羊號資源有限,拒絕了Alpha難民們的訴求。可Alpha難民們卻聲稱,他們是宗教信徒,信徒是少數派,要求星艦上層保護少數群體權益。凱瑟琳很為難,在這個科學驅逐神權的社會裡,信徒固然是少數派;但這些難民中信徒的絕對數量相對於羚羊號的船員來說,卻是不少。

  羚羊號絕不會答應這樣的要求。

  凱瑟琳鎮壓得住難民們的騷動,卻制止不了從未在世俗世界中碰過壁的Alpha權貴們。

  他們有一顆捍衛「主」的決心。

  於是,難民中的幾個Alpha男性挑頭,趁著後勤組向E區送物資的機會,將工作人員控制起來,以此越過凱瑟琳,直接要挾羚羊號高層重視他們的訴求。

  凱瑟琳帶著一名女性Omega工作人員來找陶陶然時正值午飯時間,喧鬧的食堂裡一如既往,只是原本船員們餐盤裡的佳餚變成了灰白的營養劑,只剩零星的點心安慰羚羊號船員們寂寞的胃。

  她們在食堂裡簡要地向陶陶然說明了情況。

  陶陶然聽完豁然起身。他怒火中燒,冷笑道:「我不理他們又怎樣?他們要是敢傷害我的人,我就敢叫晉山帶著作戰小隊踏平他們的所有神廟。」

  陶陶然被這樣不識好歹的人氣得嘔血。

  平時他只需要保障食堂的飯菜安全可口,從來不需要考慮口味上的差異,可突然之間來了那麼多難民,情況就不同了。

  吃飯是一種生活,而生存只需要吃營養劑。營養劑對食材的利用率高,能保證人體所需的各種營養,最初的計畫裡後勤組就沒打算給難民們提供固體餐食。

  現在突然有人告訴他,他不但需要提供固體餐食,更需要提供符合宗教教義的固體餐食,他要為難民的宗教信仰買單!Excuse me?

  凱瑟琳無奈安撫道:「你不要意氣用事。你要知道,那些男性Alpha們還沒學會尊重你們的世俗規則,他們只是希望你們能尊重他們的宗教需求。也許手段不太常規。」

  陶陶然怒摔餐盤,咬牙切齒道:「那我現在就教會他們。」

  餐盤摔落的哐啷聲引起了食堂大部分人的關注。

  深藍嘴裡叼著營養劑、手裡拎著兩個粽子,正準備去給加班的沈曼寧加餐,尤佳麗一把把她拉回凳子上,正襟危坐豎起耳朵聽八卦。

  深藍在陶陶然瘋狂蔓延的低氣壓中吸光最後一口營養劑,眨了眨眼睛。

  陶陶然攜著怒火闊步向坐在食堂另一邊的X走去。

  凱瑟琳帶著身後的女性Omega快步去追陶陶然,那名女性工作人員路過深藍桌前時不小心絆了一下,被深藍眼疾手快地扶住。

  她認出了深藍。這個拯救朝陽號於危難中的女性軍官又一次向她伸出了援手,她說:「謝謝你。」

  「不客氣。」深藍笑笑,扔掉營養劑舉起手裡的粽子,「營養劑吃膩了也不要用暴力解決問題嘛,我請你吃粽子?」

  對方溫柔地搖了搖頭。

  「粽子是古華夏的傳統食物,可好吃了!」深藍笑道。

  對方依然溫柔地搖頭。

  「我幫曼寧拿了兩個,我可以偷偷分你一個。」

  對方依舊搖頭,片刻後低聲道:「我儘量避免食用不潔的食物。」

  深藍的笑容僵在臉上。

  對方不再看深藍,快步追上凱瑟琳。

  「可粽子在我的眼裡是很有意義的食物,它紀念著一位偉大的古人呀……」深藍不愉快地收起粽子,嘟囔道。

  尤佳麗嘆口氣寬慰她:「他們口口聲聲要求我們尊重他們的信仰,可哪有人當面對一個滿懷善意的人說別人的傳統食物很髒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2:25 PM

第二十八章 侵擾(三)

  X和佐伊坐在一起,他們聽完了陶陶然義憤填膺的陳述,一時都沒有接話。

  X朝佐伊使了個眼色。

  「後勤組的同事們沒有生命危險吧?」佐伊問凱瑟琳。

  「暫時沒有,但……」凱瑟琳答。

  「他們的要求是什麼?」X打斷她。

  「他們只是要求按照宗教禮儀正己身,修己心。」凱瑟琳做了一個祝禱手勢。

  「說人話。」X不悅地蹙眉。

  陶陶然接嘴:「他們不能接受食用未經宗教領袖淨化的食物,也不能接受製作食物的人不是信徒。營養劑多單調啊,還含有骯髒的原材料。」

  「那這個問題可以解決嗎?」X又問。

  「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問題!」陶陶然義憤填膺地對所有在場的人說,「我們本來就沒有那麼多食物養活這麼多人,難民的每一口食物都是從我們嘴裡勻出來的。我同情難民,也沒有歧視他們,我們的食物有什麼,他們的就有什麼。我算著時間分配物資,最大限度利用資源循環系統的冗餘空間,所有物資剛好撐到送難民們離開。嫌棄營養劑不好喝我還能理解,覺得我提供的食物不潔淨?呵呵。」

  陶陶然這聲呵呵簡直呵進了深藍心裡。

  「他們只是希望在宰殺動物前有宗教領袖禱告,希望使用的烹飪工具與普通人有所區別。這是一種尊重。」凱瑟琳蒼白地辯解道。

  「這點我們做得到嗎?」X依然不置一詞,表情淡漠地詢問陶陶然。

  陶陶然終於從暴怒中回過味來,立刻簡潔地回答:「做不到。」

  X得到滿意回答,一臉「我也無能為力」的表情轉頭回望凱瑟琳。

  凱瑟琳也發現了X的態度,皺眉道:「你這樣做對化解衝突沒有好處。我們只要求你們尊重我們的宗教情感!」

  「『我們』?」X好整以暇地換了個坐姿。

  陶陶然道:「既然你不是以朝陽號的艦長,而是以一個要求『尊重』的信徒來說話,那你可以回去帶話了。告訴他們,我的人要是掉了一根頭髮,我會讓他們通通生不如死!我不答應任何條件,沒有多餘的資源給你們浪費!」

  X一攤手,好言相勸:「讓他們放人吧,我當這事沒發生過。」

  凱瑟琳語塞,她身後的那位Omega卻怒了。

  那是個看上去無比溫柔的女人,說話就像任何一個典型的Omega一樣輕聲細語,她說:「艦長是對那些Alpha權貴們有偏見嗎?可他們也是為所有信徒爭取權益。哪怕他們的方式不對。他們,不,我們,我們只是希望得到一點尊重。我們只是希望吃到乾淨可口的食物,不想看見骯髒的東西出現在我們的飯碗裡,這也不可以嗎?我們不是您豢養的豬狗,況且我們的信仰從未傷害過別人。」

  「我從未給過你們骯髒的食物!」陶陶然尖銳地反唇相譏。

  「可你們也並沒有尊重過我們。如果你們尊重我們,就知道那些營養劑不夠聖潔!」她頓了頓,又氣不過地補充道,「我果然不該指望能跟你們溝通!我光是來到這裡就有女性軍官試圖引誘我吃下那種竹葉包裹糯米的不潔之物,你們哪裡在意我們的宗教感情?」

  「……」躺著也中槍的深藍。

  陶陶然被Omega那套邏輯氣得要炸,厲聲反問:「你們最初要尊重,我們給了,然後你們送給我們一個女性軍官不敢靠近的強姦犯集中營;你們要禱告,我們忍了,然後你們逼得朝陽號的工作人員整日精神萎靡;現在你們要『潔淨』的食物?我們省下來的都不夠乾淨?要不要給你們在羚羊號上建個祭壇?」

  Omega似乎從未與人爭吵過,還沒繼續說話,臉已經紅了:「我們就連禱告都錯了?我們在自己的區域裡禱告,影響了誰?」

  她的聲音清晰而尖銳,提問聲落下,一時沒人回答。

  「我。」

  所有人順著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轉過頭去。

  ——深藍。

  Omega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X回過頭,她的面色果然比上次深夜見面更憔悴了。他皺起了眉頭。

  「我每天都能在睡夢中聽見你們的禱告,密密麻麻綿綿無期。」深藍露出一個苦笑,望進X眼裡。

  「你離E區那麼遠怎麼可能聽得見?」Omega不信。

  深藍垂眸,笑而不語。

  X挑眉,瞬間會意:精神系超能力者的悲哀。端午那晚的粽子不是深藍的心血來潮,而是她的忍無可忍。

  深藍當然不會回答Omega的問題。

  X出聲解圍道:「容我更正,你們不是在自己的區域裡禱告,你們是在我的羚羊號上禱告。」

  深藍走到X身邊,接上X的未盡之言:「是你們,入侵了我們的世俗社會,卻要求我們罔顧客觀生存需求去遷就你們。我也有信仰,但我從未要求陶陶然遷就我什麼,信仰只能約束自己,而非苛求他人。」深藍回憶起整夜整夜被祝禱聲侵擾的內容,厭惡地說:「你們總在禱告,希望自己進入神聖之國,屠盡現實世界的不信者,建立政教合一的永恆王國。你們的每一次禱告都給我造成困擾。」

  Omega叫道:「我們是溫和的,不要把我們與那些製造恐怖襲擊的極端派別混為一談!」

  「你認同終極教義,你的溫和只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強大罷了。」尤佳麗冷淡地問,「給你機會和武器,你不殺光我們,如何進入永恆之國?」

  「你!」Omega從沒同時與那麼多人發生爭執,一時語塞。

  X揮揮手制止幾人的圍攻,對凱瑟琳道:「你們的要求我原則上儘量滿足,我也不干涉你們的小社會內部運行。但你們走出來就是要融入別的環境的,你們不可能在自身勢弱時要求別人尊重,站穩腳跟後要求別人順從。羚羊號尊重你們信教的自由,也不惜使用武力捍衛別人不信教的自由。」

  至此,X拒絕談判的態度已然明了。

  「你這樣將無法避免暴力爭端。」凱瑟琳警告。

  X完全不理會她的警告,只告訴她:「深藍向我轉達過你們盡快離艦的需求,我已經替你們聯繫好了。如何避免暴力爭端是你的責任,我只負責一旦出現暴力爭端,進行武裝鎮壓。比如現在。」

  凱瑟琳悚然一驚。

  悄然消失的佐伊領著晉山一身戎裝地從門口大步走來,朝著X和陶陶然點頭示意。

  陶陶然立刻問:「怎麼樣?」

  「你的人都沒事,醫療組在跟進。那幾個帶頭鬧事的暫時關在禁閉室,如何處理?」佐伊問。

  「他們在所有難民離艦之前不用出來了。」X不容置喙地說。

  陶陶然怒指凱瑟琳和她身後的Omega:「我手下的人連戰鬥人員都算不上,你們也好意思欺負。今後的伙食我不會少你們,你們等著戰鬥部門的人下值給你們送飯吧!」他甩下狠話,怒氣衝衝地朝著醫療室走去。

  陶陶然又一次旋風般從深藍身邊路過,深藍眨眨眼。

  X偏頭低聲問深藍:「你的檔案上沒有提過你的宗教信仰。你信什麼教?」

  「不吃胡蘿蔔教。」

  「……」

  深藍對著X舉起快要冷掉的粽子,也壓低聲音對他說:「我有兩個『竹葉包裹糯米的不潔之物』,分你一個要不要?」

  X一愣,問:「還有粽子?」

  「端午特供,最後兩個了。分你一個鹹的,曼寧愛吃甜的。」深藍自顧自把粽子遞到X手裡,無視Omega嫌棄的眼神轉身走掉。

  X捧著即將失去最後一點餘溫的粽子,想起了那晚深藍吃粽子時的滿足表情。竹葉的清香勾引的不僅是飢腸轆轆的胃,還有一絲絲遙遠的鄉愁——羚羊號在這冰冷黑暗的宇宙中離詩人跳江的地方越來越遠了。

  「做好準備離開吧。」X說完,示意晉山把凱瑟琳請出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2:42 PM

第二十九章 遇襲(一)

  儘管衝突不斷,但X依舊盡職盡責地給難民們找到了安全的駐留地,還給他們留下了數倍於所需的食物——當然,是營養劑。星際救援組織的接駁艦已經出發,難民們很快就能有歸宿。

  羚羊號終於卸下重擔,所有人都鬆了口氣,陶陶然恨不能放假三天以示慶祝。

  難民們幾乎耗光了羚羊號上的生存物資,補給成了當務之急。

  羚羊號在漫漫宇宙航行中遭遇了幾次意料外的航路變化,在已初步探明的航路中如此高頻率出現計畫外異常,恐怕前路不容樂觀。為全體船員安全計,X決定停靠最近的軍事補給站,除了生存物資外,超規格補給備用能源、機械和武器。

  NH-1625號宇宙空間站雖然被冠以空間站之名,但其規模之巨大、補給之全面已不亞於一個衛星宇宙港。在NH防區,它是當之無愧的黃金口岸。它整體呈現銀白的金屬色澤,設計師在它身上將環形元素應用到極致,空間站整體由幾個巨大的圓環組成,大小不一的圓環互相嵌套、相交,筆直的連廊穿越其中,讓它在宇宙黑暗的巨幕下展現出冰冷的幾何美感。

  羚羊號緩緩靠近空間站停泊位,在一次輕微的震動後,雙方接駁成功。

  補給的事情由凌飛霜主理。

  凌飛霜帶著後勤組和機械組部分船員正常進入空間站,按計畫,他們和空間站主官親自溝通過補給計畫後,物資將在羚羊號船員的監控下運送上艦,全程預計耗時三個標準工作日。

  可在她帶人進入空間站之後,僅反饋過一次身份確認信息,之後便失去了聯繫。

  整個艦橋瀰漫著沉重的氣氛。

  通訊官剛才回報,空間站主官費諾多發來信息:茲羚羊號副艦長凌飛霜及其下屬共5人突發未知疾病,急症在肌體表面擴散性顯著,傳染機制不明,現已隔離,望艦長及醫療官速來處理。隨信附上了幾張船員的動態照片,他們的皮膚上藍色色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擴張。

  之後,無論羚羊號如何要求更多信息,空間站方面都避而不談,只要求迅速派人來處理。

  指揮室裡坐滿了羚羊號高層。X面色不愉地坐在主位,佐伊盡職地站在他身後,晉山、芬奇、任飛、溫阮、深藍、尤佳麗、沈曼寧,以及其他各個戰鬥小隊的小隊長們,或坐或站地列席會議。

  深藍一進門便感到一陣不安,她上艦至今未見過如此規格的艦長會議,足見事態嚴重。

  空白的牆壁上交替投影著費諾多說話時的圖像和羚羊號船員們的病症。

  凌飛霜帶走了陶陶然和澤維爾,接替他們職務的副組長們顯得有點坐立不安。凌飛霜臉上那瑩瑩的藍色讓他們想起了尚未遠去的噩夢,誰都不想昨日重現。

  沈曼寧以手支額,仔細觀察著視頻裡費諾多的神態,漫不經心地評價道:「神經質、多疑、謹小慎微。這把年紀還在空間站做主官,這人怕是一生也沒什麼機會晉陞了。」

  「我覺得空間站方面的態度非常奇怪,即使沒有更多應對方法,也不該只是催促我們派出決策者當面解決。他們難道不該向醫療官申請信息支援嗎?僅僅發送一段視頻通知和幾張動態圖片,甚至沒有使用即時通訊,這是解決問題的態度?」佐伊撫摸著下巴思考。

  「『侵蝕』。」芬奇面色沉重。

  「沒錯,看上去就像『侵蝕』。」X終於開口道,「凌飛霜及她帶去的所有人都沒參與過之前那次『侵蝕』救援;朝陽號的傳染源總體可控;就算病毒有漫長的潛伏期,也輪不到在他們身上爆發。佐伊的分析就是我的擔憂。」

  「我閱讀過『侵蝕』發生後的醫療檔案——雖然有一部分我還沒有權限查看——副艦長他們的情況基本符合『侵蝕』的發病特徵。即使這次不知為何病程發展緩慢,但為了他們的安全,我們還是得帶著已知的治療方案過去。」沈曼寧說。她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也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這就是你和深藍兩個新人也能列席會議的原因。」X道。

  「這次『侵蝕』發病緩慢,既有可能是病毒變異出的新型亞種,也有可能是某些人採取了非常規手段進行了干預,就像當初的辛迪。我建議做兩手準備。」深藍插話。

  X坐直身子掃視一圈,最後朝深藍點點頭,道:「沒錯,我就是這個意思。」他面色凝重地向在場的各個負責人說,「從辛迪的記憶可知,『侵蝕』是某個組織專門研製的病毒種類,它的研發目的不明,但可以作為生物武器。這是我們的航程中第三次接觸到同類病毒,即便不是針對我們而來,我們也要做好心理準備。」

  在場諸人均面色凝重地點了點頭。

  X又吩咐道:「深藍、沈曼寧、佐伊和我進入空間站,如果真是『侵蝕』變種,我們已知的治療方案就是靠高維度精神視域配合我的治癒能力,外部急救有沈曼寧和空間站的救援設備就夠了。」他又看向芬奇,「芬奇留艦領導醫療小隊,萬一對方來者不善,戰時醫療救援的經驗沒人比得過你。」

  芬奇鄭重地點頭:「是!」

  「如有不測,佐伊掩護沈曼寧,我負責深藍。登陸作戰小隊以營救人質為首要目標,機甲戰隊、無人戰鬥設備操作小隊以及舵手們按戰時要求待命。」X下令。

  「是!」所有被點名的小隊長們鏗鏘有力地回答道。

  經過量子傳送裝置的一瞬眼花之後,X一行四人到達了空間站的中央控制區。費諾多帶著十幾名部下站在傳送室迎接他們。

  費諾多是個將近五十歲的紅髮禿頭,身材肥碩,一米七出頭,地球系人種,長著碩大的鷹鉤鼻,笑起來顯得特別不真誠。

  雙方簡單見禮後,X直接切入正題,要求費諾多立刻帶著他們去見凌飛霜。費諾多也不拖沓,一行十幾個壯漢包圍著羚羊號四人浩浩蕩蕩地向空間站深處走去。

  沿途氣氛異常凝重,羚羊號四人被簇擁隊伍在中間,除了X和費諾多並行外,其餘三人被人牆區隔開來,尤其是佐伊身邊聚集了更多的人。

  深藍擔憂地與沈曼寧對視一眼,顯然沈曼寧也早已留意到情況正向著最壞的方向演變。沈曼寧用眼神示意她觀察X的處境。果不其然,雖然X由費諾多領路,但他身後綴著的男人們無不肌肉發達,且都緊張得額角流汗,甚至有人自始至終扣緊腰間的武器,似乎隨時準備加入一場搏命之戰。

  ——X的矯健身姿確實太具威脅性。

  可哪怕他是格鬥高手,面對這麼多人圍攻也勝負難料。深藍暗暗擔心著。

  隨著路程深入,主官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X艦長似乎對那病毒的特性並不十分吃驚?沒有帶特效藥來嗎?」費諾多問。

  「我們的治療方案得等見到人了才能確定是否有效,現在說也沒用。」X淡淡地回答。

  沈曼寧心裡一沉——費諾多從始至終沒有正眼看過她,也從沒關心過誰是醫療官,反而最關心X的反應。這支隊伍出乎意料的緊張,攜帶著超出必要的武器,接待他們的人數也多到反常,實在難以讓人做出善意的聯想。

  一行人停駐在一個實驗區。

  實驗區一如空間站的外觀主題,整體呈圓形,只有一個門可出入;中部為儀器台,上面擺放著許多不知名的儀器、試劑和注射器;圓環外圍全部改造成了隔離區,最外圈環繞著消毒走廊。透明的鋼化玻璃隔間裡還零星安放著幾個難以分辨的實驗樣本。其中最大的一個隔間裡隔離著精疲力竭的凌飛霜,卻不見羚羊號的另外四人。

  凌飛霜已被病毒折磨得精疲力竭,但在看見X的瞬間勉力撐起身子,精神明顯振奮。

  她張了張嘴,卻沒有力氣說出完整的句子。微弱的聲音透過鋼化玻璃幾乎聽不見。

  X不敢有片刻停頓,對費諾多說:「我要進去接觸到病人才能救治。」說罷示意深藍跟上。

  沈曼寧朝他使個眼色,拽住深藍並插嘴:「看副艦長的樣子,這次的病毒發展似乎異常緩慢,從侵染到發作還有宿主掙扎活命的時間。艦長你一個人進去要當心,防護工作要做好。」

  這分明是在暗示,凌飛霜可能是個餌,專門為了吸引他們過來。

  X當即反應過來,原本看向深藍的目光直接從她臉上掠過,朝著遞防護服的工作人員說:「不必了。我不穿也沒事。」穿了萬一打起來束手束腳還不方便跑。

  X穿著常服穿過消毒走廊進了隔離區。

  厚重的門在他身後封閉,他俯身查看凌飛霜的情況。

  費諾多隔著玻璃死死盯住X的一舉一動,佐伊也擔憂地望著對面的人。深藍和沈曼寧關注著費諾多的神態,不敢離開目前武力值最高的佐伊一步。

  X把手輕輕覆蓋在凌飛霜的額頭上,暖黃的光自額頭開始浸潤她的身體。凌飛霜在光亮中面色扭曲,痛苦地蜷縮起來,彷彿承受不住X治癒之力的橫衝直撞。與此同時,她臉上的藍色色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退卻,片刻間已完全消失。

  隔離區外的所有人都稍稍放下了提著的心。

  而在沈曼寧眼裡,費諾多雖然也表現出一副很欣慰的樣子,但他的面部微表情卻透露出一種不同尋常的興奮。

  X放下手,輕輕抱起凌飛霜。他明白,事情已經向著最糟糕的方向狂奔而去了。凌飛霜感染的『侵蝕』病毒擴散性近乎為零,活性與他之前遇見的不可同日而語。曾經他需要借助深藍的精神視域才能修復的創傷,現在竟然輕鬆搞定了。他抬眼透過鋼化玻璃望向深藍,深藍微不可查地朝他搖了搖頭。

  凌飛霜就像一個餌。

  果然,在他要求空間站其他醫護人員幫助轉移凌飛霜時,費諾多出聲阻止了他:「X艦長,請暫停一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2:51 PM

第三十章 遇襲(二)

  X抬起頭隔著玻璃望向費諾多,他扶著凌飛霜,堅強的副艦長哪怕說不出話,也勉力倚靠著他站了起來。

  費諾多滿意地瞧著凌飛霜狀態恢復,桀桀怪笑著抬手示意。

  變故陡生。

  只見七八名壯漢掏出武器直指X和凌飛霜;兩名壯漢仗著身身體優勢,使出小擒拿輕鬆鎖住沈曼寧和深藍的全部動作;其餘人全衝著佐伊撲去,雙拳難敵四手,片刻間他的反抗便被壓制。

  塵埃落定。

  費諾多這才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說:「雖然手段粗魯了些,但我只是想請X艦長幫一個小忙。」

  X早有心理準備。面對己方完全不利的形勢,他面上不露分毫驚慌,暗地扶緊了凌飛霜,眯了眯眼,道:「費諾多站長也沒給我說不的權力吧。不知是個什麼樣的小忙?」

  「我希望借您的身體實驗一種新的病毒。」費諾多故意停頓一會兒,再笑眯眯地補充,「當然,我實驗完就會把您的身體物歸原主。」

  X冷笑一聲,道:「我的身體很貴,你確定你借得起?」

  凌飛霜怒視費諾多,從喉間擠出一個低啞難辨的句子:「我們身上的『侵蝕』病毒全都是他注射進來的!」嗓音嘶啞得只有旁邊的X聽清了她的話。

  費諾多並不怕羚羊號眾人知道,他一直保持著虛假的笑意,咳嗽一聲,他身邊的嘍囉們立即會意地拉開了武器的保險裝置。「哢噠哢噠」的機械聲迴蕩在落針可聞的室內。

  費諾多說:「X艦長應當知道,病菌隔離用的鋼化玻璃並不足以阻擋激光武器的進攻,請您趕快做出決定。我非常希望通過在您身上的實驗得到治癒病毒的特效藥,早一刻決定,您的其他四位船員便多一分生機。」

  X緘默,不著痕跡地打量敵人的武器。幸好敵人持有的激光武器都是聯邦主流制式,主要依靠目標物質的光吸收率造成傷害。不過短短一撇,其主要參數已自動在X腦海中羅列出來。

  X一一掃過隔離室外被挾持的其他三人,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緩緩平舉右手,狀若托起一團空氣。佐伊突然放棄反抗蟄伏下來,深藍和沈曼寧對視一眼,不明所以。挾持深藍的壯漢被X莫名的反應搞得一頭霧水,下意識地勒緊了手裡的人質。深藍難受得皺起眉頭,但眼波流轉間,她抬起手掌輕輕覆在挾持自己的敵人身上。

  費諾多正疑惑於X與人質的交流,只聽X輕蔑道:「哪怕我真信了你要研究特效藥,也不敢信你這智商能搞出什麼研究成果。」

  話音剛落,X猛然握緊右手,平行於玻璃隔離面的空氣輕微扭曲,形成一堵氣牆。他反身左手背起凌飛霜,右手從軍靴裡掏出粒子匕首,朝著厚重的隔離門劃下大大的叉。粒子匕首雖小,但利刃在X手中卻彷彿得到延伸,隔離門頃刻間被劈成四瓣。X俐落地收刀,幾步助跑之後一腳踹開破碎的金屬門,背著凌飛霜躥入環形消毒走廊內,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在X一氣呵成地踹門逃跑之際,持槍的壯漢們紛紛扣動扳機。鋼化玻璃頃刻間碎成齏粉,但隨著隔離面的破碎,兩邊空氣流通交換,原本只是輕微扭曲的空氣牆瞬間吸收周圍水汽進而霧化,變成一堵霧牆。這堵霧牆看似普通,其對激光的反射率和折射率卻高得驚人。手持激光武器的能量束通過這堵人造防禦工事後竟完全失去殺傷力,壯漢們面面相覷,而X早已毫髮無傷地揚長而去。

  待到費諾多反應過來,大吼著分出一組人馬去追時,走廊裡早已空空如也。

  與此同時,佐伊也沒有閒著。X剛剛抬手之時,他便明白他是要憑藉超能力負隅頑抗了。在X製造出的水汽縹緲中,佐伊趁亂給了敵人一個狠狠的頭擊,對方吃痛鬆手,他魚躍而起撲向沈曼寧身邊的壯漢。

  彷彿心有靈犀一般,沈曼寧和深藍也趁亂反抗。她們畢竟不是需要近身搏鬥的職務,武力值跟男性隊友們相比差了一個等級。好在佐伊援手及時,挾持沈曼寧的壯漢不敢託大,只得鬆手與之搏鬥。有了佐伊吸引仇恨,沈曼寧一脫困便就近在實驗台上抓起幾個空注射器,兩步助跑躍上敵人肩背,將滿滿一管空氣注入對方頸部。

  兔起鶻落間,沈曼寧和佐伊結果了幾人性命,深藍卻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深藍近身格鬥不在行,好幾次全靠超能力逃出升天。她在皮膚相貼時不僅能侵入對方精神世界,更能猝不及防地促使對方血流加速。反抗伊始,深藍便趁虛而入讓她的挾持者腦內血流量迅速增加,片刻間敵人的顱內便成了一個古老的高壓鍋。可她到底只能攻其不備,面對身高超過她一個頭以上的對手終於還是獨木難支。

  深藍閉眼俯視全場局勢,X帶著凌飛霜已跑得無影無蹤;敵人們未免誤傷拋棄了激光武器,但近距離混戰他們三人依然沒有討到好,佐伊已經掛了好幾道彩。佐伊顧著沈曼寧且戰且退,想要徹底脫身,卻幾乎不可能。

  混戰中,深藍離沈曼寧和佐伊越來越遠,她更難獨自脫身了。

  能走一個是一個!

  深藍不希望自己乘著羚羊號遠行一趟,最終只能做治療「侵蝕」的工具。既然身為超能力者,艦長不在,她更應該保護同伴們先走。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如果必須有人圍魏救趙,那這個人只能是她。

  生死抉擇不過在電光火石之間,深藍睜眼避過幾個撲向她的男人,衝向費諾多。沒人料到她非但不逃,反而更往裡衝,一時間竟沒人來得及攔住她。她一把抓住費諾多鬆弛滑膩的手臂,打算用之前從沈曼寧手裡接過的空注射器挾持他。雙方接觸的剎那,紛亂的思緒流向深藍,深藍猛然回頭,目光直射沈曼寧。只一眼,沈曼寧就完全理解了深藍的意思,她咬緊牙關,當即示意佐伊走為上。

  深藍本意擒賊先擒王,肥碩的男人戰鬥力還不如青春少女,可觸碰到費諾多的瞬間,他驚惶的思緒一瞬間向她湧來……

  侵蝕、人體實驗、米羅星、治癒能力、種族滅絕計畫、唯一的倖存者……

  一瞬間的觸碰帶來的信息雜亂無章,不足以讓深藍拼湊出某個事件的全貌,但已足夠讓她改變主意。

  她只用力禁錮住費諾多的反抗,隨手扔掉了注射器。

  深藍握緊費諾多的手臂,用力將他扳向自己,出人意料地揚手給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你這傻逼,壞了組織的大計!」深藍怒喝,精神波動如水紋般盪開。

  全場一愣。

  沈曼寧看準空隙,拉著佐伊衝向唯一的出口,奪路而逃。

  連費諾多自己都愣住了,打手們更是不知所措。

  深藍心下悄悄鬆了口氣,稍微平緩一下語調,仍然怒視著費諾多,道:「組織只讓你通過X找出可以治癒病毒的抗體,沒讓你搞出那麼大動靜!你這樣打草驚蛇影響了組織的計畫,你負得起責嗎!」

  費諾多聞言心下巨震,疑惑地示意手下都住手,但還是扭曲著身子掙扎開深藍的桎梏,躲到兩個手下身後,才跟深藍對話。

  「你是什麼人?」

  深藍冷笑一聲,怒目圓睜,道:「我是組織派去X身邊的臥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3:06 PM

第三十一章 遇襲(三)

  「我憑什麼相信你的話?」

  「要不以後所有成員都在身上紋一個組織logo方便你這種蠢貨辨認?」

  費諾多一噎,氣得臉都紅了。

  深藍又對手足無措的壯漢們說:「你們這幫蠢貨愣在這裡幹什麼?人追不上了不會封鎖整個空間站嗎!暫停空間站對外的所有補給行為,關閉空間站內所有量子傳送裝置,我就不信他們還跑得了!」

  費諾多半信半疑地審視深藍,道:「如果我這麼做,最近的宇宙軍基地會立刻發現異常並著手調查。往來補給的艦船太多了,先暫時在所有量子傳送裝置附近加派人手嚴加審查,務必把人困在空間站裡。」

  ——也就是說,費諾多沒有絕對自信能夠完全控制整個空間站。X他們還有機會全身而退,只要回到羚羊號上,費諾多更不敢輕舉妄動。

  深藍心裡長出一口氣,譏笑道:「你動手前難道沒考慮過附近的宇宙軍基地會發現異常嗎?」

  費諾多避而不答,派出手下去傳達命令。費諾多身邊跟著的人更少了,他心下愈發不安,直覺眼前這女人不可信,可萬一真是組織派來的臥底,自己辦事不力,以後一定更加陞遷無望。他試探道:「你說你是組織派來的人,可是卻拿不出證據。你在事實上放走了羚羊號的武官長和醫療官,你需要好好說服我,否則……」他從一名手下手裡拿過激光手槍,對準深藍的額頭。

  冷汗立刻浸濕了深藍的後背。

  她沒有證據證明身份,她當然不可能有。她甚至無法靠獲得的信息拼湊出一個可能的完整情節。費諾多的過度謹小慎微讓他一時半會兒被她唬住了,但他不傻,現在再想要接觸他獲取信息太流於痕跡。如果真如X猜測,「侵蝕」病毒很可能被某個組織用做生物武器,甚至用於發動恐怖襲擊。如果就此坐視不理,那羚羊號之前犧牲的船員將死得毫無意義。

  只能賭一把了!

  深藍冷哼一聲,道:「看來你還不算蠢得徹底。」

  她環顧四周,示意人多口雜,費諾多卻完全沒有讓打手們迴避的意思,根本不給她獨處並挾持他的機會。深藍只能繼續說:「羚羊號感染『侵蝕』的人中,有一個沒死。」

  費諾多的呼吸一頓。

  猜對了!

  「就是因為這個人,組織才會派我到X身邊。我的任務之一就是通過這個人找到『侵蝕』的弱點。儘管X的治癒能力讓人印象深刻,但他是不可複製的。活下來的那個人才是找到具有普適性的特效藥的關鍵。至於我的其他任務,你還沒資格知道。」深藍緊張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卻又不得不根據之前費諾多說過的信息胡謅一番。

  深藍的話似乎勉強打消了費諾多的懷疑,他的槍口微不可察地向下傾斜了一點。

  突然,費諾多又抖擻精神,重新握緊槍支,道:「因為有一個人沒死,所以組織必須立刻確認X是否真的有特效治療方案,『侵蝕』是否有致命弱點——這是我的任務。別告訴我組織給了你同樣的任務,還把你派駐到X身邊臥底。」費諾多果然多疑。

  深藍的心一沉,心念疾轉之下,她答:「我說了這是我的任務之一而已。」深藍再度朝費諾多投以蔑視的目光,「我說你蠢還真沒冤枉你!找到『侵蝕』抗體要從倖存者身上下手,你為什麼不通過和平的方式讓他們配合你一起研究?你提出留下樣本和幫助他人預防感染的要求,他們未必會拒絕。即便必須採取暴力手段,你也應該重視已經擁有抗體的凌飛霜;還有那個醫療官,她是對整個治療方案知悉最全面的人!而你幹了什麼?試圖抓住X做人體實驗?還讓他跑了?這是你該幹的事情嗎?如果我當時不阻止你,你的手下就會直接朝我和那個醫療官開槍!她死了對方對『侵蝕』的研究資料就全都沒了,你我還完成個屁的任務!」

  是的,費諾多的思維不合常理。他急不可耐地對X下手,缺乏一個觀察者應有的耐心。他的行為與他的任務相背離。到底是深藍猜錯了,還是費諾多另有目的?

  深藍感覺自己抓住了費諾多言行背後的一縷蛛絲馬跡,強硬道:「現在,帶我去見剩下的那四個人。以X的性格,一有機會一定會來救他們!既然已經打草驚蛇,索性一次性抓住所有要抓的人,才能彌補你我任務上的失利。」

  費諾多還是沒有放下槍,但緊抿的嘴唇洩露出他猶豫不決的內心。深藍再次做出一個大膽的決定——她握住槍管,撥開它。她說:「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既然你沒膽子殺我,就乖乖做事替組織挽回損失。你身邊總有人跟著,我一個女人也不能把你怎麼樣。」深藍緊緊盯住費諾多的眼睛警告他,「組織實施計畫時不怕多死你一個,你,不,要,壞,了,組,織,的,大,事!」

  深藍似是而非的警告似乎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費諾多徹底放下了槍,在幾名手下的保護下,領著深藍去了關押另外四名羚羊號船員的隔離間。

  羚羊號的另外四名船員並沒有凌飛霜的待遇,他們被安置在同一個隔離間裡,已經奄奄一息。澤維爾躺在角落裡痛苦地抽搐,陶陶然是四人中僅有的尚未失去意識的人。他聽見了之前衝突中的槍聲,看見深藍和費諾多一起走來,但他沒有力氣做出更多表情,只得緩緩閉上眼睛。

  「他們的狀況比凌飛霜嚴重許多,不會等不到X來就死了吧?」深藍刻意使自己的聲音變得富有攻擊性。

  費諾多陰笑著答:「『侵蝕』的滅活技術並不是特別穩定,他們不過是不幸抽中了活性較高的針劑。只能期待他們在被病毒侵蝕乾淨之前能等到他們親愛的艦長了。」

  ——敵方有針對「侵蝕」的滅活技術,但技術尚不純熟;我方四人無力施救。

  深藍點點頭,並不太關心那四人的狀況,反而不著痕跡地打量四周。以她的能力,只要挾持住費諾多,獨自一人應能勉強撤退,但帶上四個傳染性未知的傷患則絕不可能。要帶他們走,除非X來搞定那個詭異的病毒,並掃清所有路障。剛才的短兵相接讓深藍意識到,X的超能力對於空間站的武力來說,是碾壓性的,至少目前為止沒有見到其他超能力者。所以,X來救人的幾率極大!即使他放棄救援,她也應該把目前所知的關於「侵蝕」和幕後組織的一切消息傳遞給他,早做防範,才能避免重蹈覆轍。

  深藍無法預料X的行動——現在空間站的所有量子傳送裝置被嚴加控制,他是會硬闖,還是……?

  無論X如何決定,深藍決定先完成自己能做的事——如果他來救人,告訴他人質的方位;如果他不來,她要穩住費諾多保證自己全身而退。

  深藍說:「我們要在X回到羚羊號上把事情向上捅之前做個了結。」

  費諾多「嗯」了一聲。

  「人手有限,與其派人去搜那幾個武力值不低的傢伙,不如以逸待勞,等他們自投羅網。」深藍勾了勾嘴角。

  費諾多會意地一笑:「我們有人質在手,可以讓他們自己回來找我們。」他說完一頓,又似乎突然想起了什麼,對深藍說,「關於深藍小姐的身份我已經派人向組織發出了質詢,但我個人是相信你之前提供的一些證明的。然而,為了保證效果,還請您配合一下扮演人質,以免我又因一時託大耽誤了組織的大事。」

  深藍眼角一抽,這個老狐狸!她努力擠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答:「好啊!我很期待費諾多先生的表演。」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3:18 PM

第三十二章 遇襲(四)

  在深藍與費諾多周旋時,佐伊一邊拉著沈曼寧狂奔,一邊用個人終端跟X聯繫。他抬起手來才發現,個人終端顯示離線狀態。恐怕是他們登陸進行身份確認時,費諾多就藉機屏蔽了他們的頻段。

  費諾多的部下還沒追來,空間站的中央控制區裡來來往往的都是普通職員。佐伊和沈曼寧朝著他們唯一認識路的那個量子傳送裝置飛奔,在裝置邊遙遙望見一個身影,X竟早已到達。他不但背著凌飛霜彎彎繞繞地甩開了追兵,而且還打暈了傳送裝置的操作員,設置好了傳送參數。

  「深藍呢?」X詫異地問。

  「她……」佐伊欲言又止地瞥了一眼沈曼寧,不知該怎麼表述他最後看見的那一幕。

  「她為了掩護我們,自己留下穩住費諾多。」沈曼寧回答得毫不猶豫,絲毫不提深藍看上去像叛徒的那個可能。

  X皺眉不語。

  沈曼寧說:「深藍有能力自保,當初是你批准她上艦,你要相信她。」

  X略一思索,點點頭,把虛脫的凌飛霜交到佐伊手裡,道:「把你身上所有武器給我。你們帶著凌飛霜先走,通知羚羊號做好迎敵準備。我回去把剩下的人帶回來。」

  「你一個人?怎麼帶?」沈曼寧一驚。

  X一哂:「我以為你看見我帶走凌飛霜後會對我有更多信心。」

  就在這時,遍佈中央控制區的廣播系統響起了費諾多的聲音:「尊敬的羚羊號X艦長,您需要的試劑已準備完畢,請您立即帶上醫療官前往中央控制B區B-22實驗室驗收。重複,中央控制B區B-22實驗室。您的試劑已進行滅活處理,但仍不穩定,請您和醫療官務必盡快前來。」

  「……」

  沈曼寧聳聳肩:「看來我是走不了了。」

  X示意佐伊帶著凌飛霜先走:「我會儘量把所有人都帶回去,如有萬一,向最近的宇宙軍基地求救。」

  「是!」佐伊似乎完全不擔心X所說的萬一是什麼、怎麼判斷哪些情況屬於「萬一」,就好像他從沒考慮過X會回不來,而是只需要考慮他是以什麼樣的方式回來、鬧出了多大動靜。

  看著佐伊抱著凌飛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沈曼寧朝X苦笑一下,道:「走吧艦長!深藍和陶陶然他們可等不了那麼久。」

  B-22實驗室和之前發生衝突的那間實驗室構造差不多,但安防級別高得多。實驗室配備了獨立的供電設施、存儲服務器,環形實驗室的唯一一扇大門也擁有電控鎖和機械鎖兩套控制系統。這意味著,即使空間站的AI被攻陷,這個實驗室也可以靠備用能源和備用光腦運轉下去;多套獨立維生系統和只有內部可以啟用的機械鎖讓實驗室成為了一個能夠據守等待救援的科研堡壘。

  深藍環顧這間實驗室,暗想:這樣級別的實驗室果然適合做秘密組織的科研據點。即使「侵蝕」的研究發生什麼意外,也能有足夠的緩衝時間。

  而這間實驗室現在大門洞開,準備迎接X和沈曼寧的到來。

  費諾多儘可能多的在實驗室裡布置人手,通往實驗室的走廊和各個路口佈滿了武裝份子。

  「你們幾個,守住環形消毒走廊的出入口,以防他故技重施!」費諾多說得咬牙切齒。說罷他又示意手下控制住深藍。

  深藍無奈地輕嘆,挑了一張放置在光腦前的椅子從容坐下,任由兩名壯漢拿槍指著她的腦袋。她狀似不經意地右手搭上光腦的操作台,持槍者目光疑惑地在她一派淡然的臉和光腦依舊黑暗的屏幕間逡巡,最終確認她真的只是把手搭在了一個舒適的地方而已。

  畢竟使用這裡的設備是需要權限的。持槍者這麼想著。

  角落裡,實驗室的獨立服務器上數據傳輸的指示燈閃閃爍爍。

  費諾多覺得自己萬事俱備,只等X和沈曼寧帶著他要的東西自投羅網。

  而X和沈曼寧的出現方式讓他的自尊心受到了打擊。

  X和沈曼寧是大搖大擺走進實驗室的——無視身前身後的持槍壯漢,把通向未知命運的走廊生生走成了聚光燈下的T台。

  連深藍都忍不住忙裡偷閒地偷瞟兩人,男的俊女的靚,兩人都身材高挑,顏值爆表,硬是把周圍的肌肉男反襯成了臭蟲。尤其是沈曼寧,經過之前的惡戰後竟依舊保持著大波浪長髮絲毫不亂、烈焰紅唇一點不花的狀態,她勾起紅唇眯眼朝費諾多冷笑,笑容裡滿含譏諷的羞辱味道。

  費諾多眼角抽搐地從沈曼寧臉上移開目光,可剛觸到X的目光就心塞得更厲害了。

  X和費諾多的身高差擺在那裡,即使他面無表情,也依舊是一個高傲地俯視者。

  X和沈曼寧站定,從走廊一路跟進來的壯漢們擠滿了實驗室,原本井然有序的地方變得擁擠不堪。

  羚羊號的武官長和副艦長果然跑掉了。費諾多氣得兩眼一黑。

  X轉頭瞥了一眼跟進來的人,再度揚起下巴俯視費諾多,即便身後跟著如此多的敵人,在他眼裡卻都如死人一般。

  費諾多氣歸氣,理智還是在的。實驗室裡持槍者太多反而容易壞了之前的佈置,他揮手示意後來者都回到走廊的戰位上,假模假樣地清了清嗓子,道:「又見面了,X艦長,沈曼寧小姐。」

  一個紫髮嘍囉竄上前來搜兩人的身。他先把X從頭到腳摸了一遍,搜出了四把功能不同的戰術匕首、一個指虎、一個微型伸縮棍。這嘍囉見X站住不動,膽子大了起來,手摸過X腹肌時狠狠揉了一把。

  X皺眉忍住了,說:「費諾多先生表面功夫就不要做了。」他環顧實驗室確認了深藍和其餘四人的狀態,道:「你要我配合你的實驗,可以;你需要沈曼寧提供治療方案,也可以。你先把其他五個人平安送回羚羊號。」

  費諾多誇張地笑出聲:「人為刀俎,你為魚肉。我不放又如何?」

  紫髮嘍囉開始搜沈曼寧的身。身為醫療官,她沒帶任何武器,那嘍囉已經把她的長髮卡給扔了出來,卻還是不肯鬆開撫摸她全身的手。沈曼寧的表情因為忍耐而愈發猙獰。

  X把這些都看在眼裡,他說:「你不放人我便不配合你的實驗。至於我如何不配合……」他拖長了語調。就在所有人等他說下去之際,他大步上前腳下一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撂倒小嘍囉,厚重的軍靴用力蹬上他的手臂,刺耳的骨折聲立即響起。在慘烈的哀嚎聲中,那嘍囉的右手小臂骨折,前臂不自然的扭曲起來。

  X甩開嚎破嗓子的嘍囉,道:「這樣的哀嚎多不利於安心做實驗啊。」

  費諾多氣得手都抖了,正想教訓他一頓,深藍卻突然插話:「借誰的身體做實驗的事可以等會再說,再不放X進隔離區,陶陶然他們就要死了。」

  眾人這才想起情況最糟糕的人質們。

  費諾多這次學乖了,安排了十個壯漢換上防護服,持槍跟隨X一起進入隔離區。

  X在十個蒙得一點皮膚都不露的壯漢的押解下走進消毒區,眾人看不見他們的身影,卻能聽見消毒設備運作聲以及花灑噴灑液體的聲音。片刻後,X率先出現在鋼化玻璃後。

  費諾多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實驗品們。擁有抗體的實驗品即將有了,得到X的治療方案也不過探囊取物。X的治癒能力簡直是BUG一樣的存在,就連那個病得奄奄一息的傢伙,也在他的治療下立刻好轉。

  陶陶然在X因治療而帶來的劇痛中終於得到片刻清醒,他立刻抓住X的手淒厲地嚎叫:「深藍是叛徒!」X輕柔地拍打安撫他,直說:「我知道,我知道。」

  見X已經治療完畢,穿著防護服的人架起尚虛弱的人質,如法炮製地通過消毒走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3:30 PM

第三十三章 遇襲(五)

  又是一陣設備運作聲、噴霧聲以及難以辨認的雜音之後,消毒走廊這一頭的門打開了。

  首先走出的是幾個壯漢,依然是穿著防護服持槍的造型。費諾多疑惑:怎麼沒看見人質?

  可他還來不及開口,打頭的男人率先開了兩槍,挾持深藍的兩人應聲而倒。

  深藍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沒有動。

  那男人也不管深藍如何,又朝著威脅沈曼寧的人群掃射一圈,剩餘幾個穿防護服的持槍者也胡亂放槍,把反應不及的嘍囉們幹掉好幾個。

  費諾多這才反應過來,這打頭的人是X!鐵定是他在消毒走廊裡仗著他們看不見和噪音的掩護,放倒了那十個人!還搶了他們的槍!

  反應過來的人們紛紛掏槍回擊,實驗室頓時亂成一鍋粥。

  走廊上警戒的敵人發現情況不對,正欲進來援助,可他們快,沈曼寧更快。

  沈曼寧邊躲邊奔到實驗室大門邊,手動啟動機械式鎖閉裝置,大門迅速合攏,將實驗室封閉成一個獨立的堡壘。

  這門從裡面打開容易,從外面破拆難。嘍囉們眼見大門關上卻無能為力,即使大罵AI要求開門,也只一遍遍得到「電子控制失效,開啟失敗」的回答。

  羚羊號的船員們並不是每個人都擅長徒手格鬥,澤維爾、陶陶然常年不上一線,一旦被下了武器,面對幾個打手的圍攻就顯得捉襟見肘。X一個鞭腿放倒威脅陶陶然的敵人,沈曼寧那邊卻又傳來慘呼。

  這麼下去不是辦法!X心下著急。他的超能力雖然能夠碾壓對手,但物質系的操控力並不如精神系的精準,如果不能把自己人聚集在一起,誤傷在所難免。

  如果場上有個精神系超能力者打輔助……

  X向深藍看去。即使沒了挾持者,她仍然在遠離戰場的角落裡待著,連姿勢都沒改變過。

  而費諾多正向著深藍靠近。

  陶陶然留意到X的焦急,嘶聲大喊:「深藍是個叛徒!不要理她!」

  也就一晃神的功夫,羚羊號眾人尚在酣戰,費諾多已經拿著一支注射器挾持住了深藍。

  X投鼠忌器,後腦立即被敵人用槍托重擊,頓時血流滿面。

  沈曼寧也在一時遲疑之後,被人壓倒在地。

  不多時,其餘四個傷患的反抗也被控制住。

  場面登時逆轉。

  費諾多滿意地看著不斷掙扎的人質和被眾人包圍的X,皮笑肉不笑地對深藍說:「多謝配合。」

  深藍僵硬地笑了笑。

  X一把抹去披面的鮮血,看不清表情。

  費諾多示意部下以同樣的針劑放到沈曼寧頸邊,才說:「我知道拿槍指著人質這樣的威脅方式你不放在眼裡。這注射器裡的試劑是『侵蝕』樣本,只是在混戰中,我也不確定送到女士們身邊的是不是滅活之後的了。」他陰測測地笑了,「你見過『侵蝕』迅速發作的樣子,在這麼多槍口下,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來得及救嗎?」

  陶陶然怒吼:「你這老東西研究這種病毒究竟有什麼目的!深藍你竟替這種人賣命!」他大力掙扎著,被打手狠狠踹了一腳,他吃痛地對X說:「深藍從始至終沒反抗過,你還管她的死活?」

  「即便不管她,那我不管沈曼寧了?」X又問費諾多,「我配合你做實驗,你免去兩位女士的一場痛苦。只是我想知道,為什麼是我?你的行動從始至終都圍繞著『侵蝕』和我,為什麼?」

  費諾多盯著X額頭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癒合,隱隱覺得脊背發寒。他喉頭發緊,沒有回答。

  在一陣寂靜中,門外試圖破拆開門的聲音異常刺耳。

  一名手下正準備去開門,深藍輕緩但不容拒絕地推開了費諾多的注射器,站起來說:「如果我是你,現在就不會開門。」

  「哦?」費諾多把玩著那支暫時沒了威懾對象的注射器。

  「這間實驗室裡的很多項目肯定都沒存儲在空間站AI的服務器上,你現在開門,經過剛才的激戰,AI肯定會把接下來的一切作為異常待查明項目上傳到中央軍部,這不利於組織接下來的行動。你已經控制住局面,不如等塵埃落定再說。」

  費諾多想了想,默認了深藍的建議。

  「組織?」X咀嚼著這個詞,「不知深藍小姐處心積慮登上羚羊號是為什麼組織辦事?」

  「為了一個活在你船上的幽靈。」深藍輕嘆。

  費諾多補充道:「在上一批感染『侵蝕』的羚羊號船員中,有一個人活下來了,是嗎?」

  X還沒說話,陶陶然等人驚詫的表情已經替他做出了回答。

  「看來你的船員並不知道這件事。」

  「你沒上報他的死亡,我也沒在羚羊號上見過他。可我知道,他活著。」深藍補充。

  X心痛地望著深藍,良久,似乎終於接受她並不與自己同一戰線的事實。他刻意不提那個神秘的倖存者:「如果你們只是想要能治癒『侵蝕』的人、擁有抗體的人,以及研究過這種病毒的醫療從業人員,現在這裡已經齊了。」他轉頭歉意地望向自己的船員們,「我的治癒能力沒能拯救所有人,反而連累你們深陷危機。很抱歉,我懷璧其罪尚不自知。」

  「不不不不不!」費諾多誇張地否定,「我要你,一方面是因為你的治癒能力,而更重要的是,因為你是米羅人。皇子殿下。」

  「……」X皺眉,繼而絲毫沒有笑意地勾了勾嘴角,默認了自己的身份。

  牽涉皇室身份,他連繼續探尋敵人目的的興趣都沒有了。

  X竟是米羅皇子?!

  深藍極力掩飾內心的波瀾。她幾乎已經看見了事件的輪廓——她從費諾多身上驚鴻一瞥看見的關鍵信息、從這間實驗室的獨立服務器裡獲取的信息,都時不時出現米羅人作為目標或者實驗對象。

  有沒有一種可能,本來侵蝕就是針對米羅人而研發的,米羅星就是種族滅絕計畫的對象?這個計畫裡的變數並不是那個唯一的倖存者,而是X。是X救了那個人,才讓神秘組織留意到他這個計畫外的變量。本來只要病毒針對米羅人有極大的傳播力,種族滅絕計畫就可以實施。但X是米羅人,他不但不受「侵蝕」感染,反而能通過自身能力救助受感染的人,使之產生抗體。眾所周知米羅人是盛產超能力者的種族,究竟是X的能力是特例,還是米羅人大部分都有抵禦這種病毒的能力?如果X用他皇子的號召力舉全國超能力者之力對抗他們,勝負又該如何改寫?所以要抓住他、研究他,才能知道是否要改良病毒,才能實施下一步計畫。

  深藍為自己的想像力打了個冷戰。

  恐怕費諾多也知道事件的大概原委,即使上面只讓他關注抗體和特效治療方案的事,搞定X也是大功一件,功勞憑白送到眼前,他不可能不要!

  深藍咬了咬唇,頭腦飛快地組織起模棱兩可的句子,她打斷費諾多的自得,道:「費諾多先生先別著急,這事還得請示上面,不宜自作主張。現在動了X,羚羊號那邊必然有所行動,也容易讓米羅人所有警惕。」

  「羚羊號?什麼羚羊號?」費諾多嗤笑一聲,「空間站送去的補給裡藏了好東西,過不了多久就沒有羚羊號了。」

  所有人心下一驚!

  「這艘星艦在執行聯邦宇宙軍的探索任務,驟然失蹤,一定會引來徹查!」深藍急了。

  「正是因為探索任務,任務失敗而失蹤不是很正常嗎?」費諾多衝著X陰笑,「殿下會配合地讓艦船離開空間站的,是嗎?」

  「……」

  「不過,」費諾多歪頭狀似思考,臉上的肥肉顫了顫,「深藍小姐的說法也不無道理,現在確實不宜立刻開展研究。但殿下之前殺了我那麼多手下,這筆賬卻是要好好算的。」

  深藍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3:45 PM

第三十四章 遇襲(六)

  「你曾說過,你的身體很貴,我借不起。現在我倒想問你,你確定我借不起嗎?」費諾多下流的調子絲毫不會讓人往其他方面聯想。

  X危險地眯了眯眼。

  「噁心。」沈曼寧說得並不小聲。

  費諾多倒不在意,他誇張地做出表演的姿態:「之前我的部下不過吃了點豆腐,你就打斷了他的手。現在,你要是有絲毫反抗,帶有『侵蝕』的注射器可就會扎進沈曼寧小姐的皮膚裡。所以,此時此刻,我的部下們,有人對米羅皇子有性趣嗎?」

  話音剛落,實驗室裡便響起悉悉索索地竊笑。

  X蔑視地掃視一圈,目光所及之處,笑聲立刻消失。他最後冷笑著將目光停駐在費諾多油光滿面的臉上,殺意森然。

  費諾多惱火地啐了一聲,示意手下們趕快上。

  X高大英俊,眉目如刀,殺氣騰騰的模樣很能激起連連受挫的打手們的暴虐心和征服欲,可哪怕他們仗著有人質在手,也依然沒人敢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深藍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此刻卻不能挺身而出,眼見艦長就要受辱,卻是毫無辦法。

  「呵!你們也就這點想像力!」X偏頭冷笑,似是連看他們一眼都覺多餘。

  深藍靈光一閃!

  「你們不覺得這種威脅和報復的方式很沒創意嗎?」深藍靠在實驗台邊緣,雙手環胸,不屑地扯了扯嘴角。

  費諾多詫異地瞧了瞧她。

  深藍衝著他哼笑一聲,道:「費諾多先生心疼之前衝突中受傷的部下們,便想羞辱一下尊貴的米羅皇子。心情是可以理解的,但手段嘛……輪姦這種主意有點暴露智商啊。」

  沈曼寧沒憋住,低笑起來。

  「哦?那深藍小姐有什麼高見?」費諾多擺明不信一個女人能有什麼見解。

  打手們配合地發出不屑的哄笑。挾持陶陶然的男人收緊了勒住他脖頸的手臂,道:「你這小娘們兒難道還有更有趣的玩法?」

  「輪姦只能暫時傷害他的身體,能在銀河聯邦宇宙軍混到這種程度,他這次不死,回頭就是你們的死期。」深藍飽含深意地笑了笑,「而我不同。讓我上,我能讓你們親眼見見他會如何成為我的婊子。」

  X聞言驟然收斂了笑意。

  費諾多見X終於有了情緒變化,饒有興趣地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都不要輕舉妄動。

  深藍稍微放下心,她調整好情緒,緩步邁入包圍圈,第一次正視X的眼睛。

  深藍的眼神宛如冬眠初醒的野獸遇見第一頓美餐。

  X在她攝人的目光下悄然放緩呼吸。

  費諾多注意到了X的細微變化。就好像X在這之前一直遊刃有餘,直到深藍出場,他才真正遇見對手。他更加謹慎地讓手下控制好人質,以防情況突變。

  深藍在離X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住腳步,站姿一派閒散,彷彿絲毫不怕他在這麼近的距離內突然發難。她說:「你們一定不知道這位讓你們馬失前蹄的米羅皇子是個Omega吧?而他今天最大的失敗,就是遇見了我這個Alpha。」

  X瞬間明白了深藍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陶陶然聞言目眥欲裂,大吼一聲:「你敢!」

  若說費諾多對深藍之前的做派還半信半疑,陶陶然此刻的憤怒卻讓他更相信了幾分。

  深藍不理陶陶然,高傲地笑了笑,氣場瞬間變了。

  宛如野獸撲食。

  她緩步逼近X。

  之前強敵環飼不曾退怯半步的羚羊號艦長,竟步步後退。

  深藍逼近的步伐充滿自信。

  她篤定全場只有她一個Alpha。她現在要賭,費諾多的人沒人真正瞭解AO之間的相互影響。

  正常情況下,強勢的Alpha釋放出侵略性的信息素,柔弱的Omega會在這種壓迫下緩緩跪地。

  ——可深藍並不是一個強勢的Alpha,她的信息素沒有味道;X也不是一個柔弱的Omega,他強悍到不會受到任何一個Alpha的影響。

  深藍的自信表現得不合常理。

  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匯。在他們第一次上床之前,X對她的體檢指標已瞭若指掌,況且她從未在精神上表現出絲毫針對他的壓迫感。試圖用AO性別優勢征服他……?

  電光火石間,X了悟了深藍的用意。

  ——她在演戲!她的存在暫時避免了他被輪姦的命運,她在為後續營救爭取時間。

  可她剛才為什麼不直接配合他反抗?她的目的是什麼?

  但這不影響他們此刻的默契。

  X裝作腳步不穩地踉蹌了幾步,身邊一直不敢靠近他的打手們看準機會蜂擁而上,按住他的手腳將他撲倒在地。

  費諾多不可置信地在深藍和X之間逡巡。這個女人從始至終沒有任何暴力行為,她僅僅只是站出來,逼視X,他竟就手腳發軟繳械投降。

  費諾多舔了舔唇。

  深藍彷彿背後長了眼睛一般,涼涼地說:「我征服的人,我要第一個享用。如果你現在要上,我可不會繼續浪費自己的精神力和信息素。」

  壓制X右肩的男人卻並不把深藍的警告放在眼裡,他猛力撕扯X的衣服。匆忙套上又經過激戰的連體防護服並不牢靠,隨便幾下便被剝了下來。那男人欲行不軌,只見X目光如鋼刀般剮過他,扭曲的空氣從他周身竄起,轉眼間一個活生生的人便迅速碳化,瞬間化為齏粉,連慘呼哀嚎的餘地都沒有,輕飄飄的灑落一地黑色粉末。

  所有人都被這詭異的景象嚇出一身冷汗,僵在原地。

  X並沒有趁機掙扎,他絲毫沒有歉意地說:「真抱歉,一時緊張沒有控制好自己。」他瞟了眼身邊已經開始手抖的男人們,「希望你們不要這麼不幸。」

  壯漢們下意識抓緊了人質。就算之前還有人心存不軌,此刻也嚇得腿軟了,更不要說還想硬起來。

  深藍回頭朝費諾多攤攤手,露出一個「叫你不聽我的,你看吧」的表情。

  費諾多意味不明地頜首示意她趕快享用。

  深藍與X對視一眼,示意周圍的壯漢們鬆手一邊站著去。那些打手們如蒙大赦,立刻站到了包圍圈外圍。

  X沒有了桎梏,在深藍的目光下掙扎著向後挪了一點,他抖了抖,咬住下唇,臉上是幾乎掩飾不住的不甘和驚恐。

  一個暴虐的女Alpha和一個垂死掙扎的男Omega。

  沈曼寧歪頭想了想兩人的體檢指標,暗嘆他們的默契。她偏頭瞧了瞧目眥欲裂的陶陶然——希望他們演完之前陶陶然別被氣死才好……

  哪怕X為情勢所逼對她萬般配合,可強暴就是強暴,沒有說同意就是不同意。深藍一邊覆上X身上,一邊無奈地想:如果他們有命回到羚羊號,恐怕X得弄死她……

  既然是強暴的戲碼,即使深藍內心萬般歉意,前戲卻是絕對不能有的。好在剛才X的刻意示威讓打手們嚇得不輕,至少避免了過程中來自他人的暴力傷害。

  在費諾多眼中,X眼底是藏不住的驚恐萬狀,矯健的肌肉不住顫抖,可就是不敢動彈。深藍的非暴力反而更加成就了她的Alpha權威。即使費諾多並沒有實質上報復到X,X的情狀也讓他感到心理上的強烈滿足。

  這般多人圍觀的場合下,深藍心理建設了不短時間才硬起來。X沉默地閉上雙眼。她僅拉下褲腰,掏出Alpha陰莖,無視圍觀者大驚小怪的驚呼,直接掰開X的腿強行插了進去。

  「一群沒見過女Alpha的廢物。」沈曼寧的輕蔑終止於脖子上勒緊的手臂。

  陶陶然已閉眼不忍再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3:55 PM

第三十五章 遇襲(七)

  緊得發疼。深藍滿臉扭曲地想。她尚且疼成這樣,不知道X是什麼感受。

  深藍背對著費諾多,悄悄瞥了一眼兩人交合的部位,小穴緊繃,但沒有出血。也不知是否是本來已經撕裂,卻被X的自癒能力治好了。

  X疼得全身肌肉僵硬,指尖緊摳入地板縫隙裡,已然發白。他連呼吸都在顫抖,卻沒發出一聲慘呼。超能力不受控制地沿著他的指間流竄出去,引起劈裡啪啦的一陣輕響,地板順著指間用力的方向蔓延出裂隙。

  圍觀眾人嚇得紛紛後退。

  深藍心疼地瞥了一眼,沒法做出任何安撫,就連照顧一下完全沒有反應的小X都不行。她只能就著現下的姿勢直接抽插起來。

  男人的後穴極其乾澀,每動一下對兩人來說都是折磨。

  深藍盡力回憶著上次發現的敏感點,儘量不引起費諾多懷疑的讓X舒服一點。

  即使X不可能享受這場強暴,深藍至少希望這不會消耗他太多的戰鬥力。

  就在這不知多少次悄悄擦過敏感點的無奈溫柔裡,深藍發現她的抽插不再有阻力,反而越來越順滑,甚至隱約傳來了濕膩的水聲。

  他濕了。

  X也聽見了那聲音,小穴下意識地一縮,皺緊了眉頭。

  這聲音他倆聽得見,在場的其他人自然也聽得見。作為惡意的施暴者,深藍已不得不開口。

  「即使是高貴的皇子,身體也是這麼淫蕩。這樣都能濕,Omega果然是天生的婊子!」

  X狠狠剮了深藍一個眼刀,還是不肯發出一點聲音。

  深藍沒有得到回應,繼續埋頭苦幹,只是內心恨不能按下快進鍵,早早結束這場折磨。

  可X對她大開大合的撞擊並不是沒有感覺。他的陰莖隨著她的抽插漸漸聳立,直挺挺地一次次撞上她的小腹,透明的前液悄悄溢出頂端。

  安慰他的陰莖自然也是不合適的,深藍只好刻意在X特別有反應的地方重重碾磨。X每每繃緊的大腿肌肉都在告訴她,他感覺良好。

  X的呼吸亂了。壓抑的低喘完美契合著深藍撞擊的節奏,在她擦過敏感點時暗啞的低吟呼之欲出。

  濕滑的小穴咬住肉棒吞吞吐吐,過多的體液不但沾濕了交合處的體毛,還黏稠地滴落在地上。深藍除了記憶中的內陰和G點,不敢安撫他的其他任何部位,可Omega的反應已經告訴所有人,他在這場鬧劇裡異常有感覺。

  深藍想起了他們共同度過的那個發情期。濕透了的X、坦然的X、敏感多汁的X、嗚咽地高潮的X……她並不想讓其他人看見。

  「嗯……」X極力壓抑住呻吟聲,奈何身體太誠實,喘息的間隙裡還是會偷跑出幾聲誘人的調子。

  深藍感覺包裹住她的小穴越咬越緊,舒爽的感覺躥過脊椎,簡直快要忘記她的背後還有那麼多雙虎視眈眈的眼睛。

  「不,不要……」X突然克制不住地求饒,又立刻咬住嘴唇恨不得把剛才的話吞回去。

  深藍不明所以,已然慣性地撞向身下人的G點。X猛地抓緊她的小臂,小穴死死咬住深藍,驚喘著射出數股白液,弄髒了深藍的外衣。

  插射。

  「啪啪啪!」背後傳來費諾多的擊掌聲。「不愧是少見的女Alpha,果然能力卓絕,竟逼出了我們尊貴的皇子淫蕩的本質。」

  X咬牙低喘,身體還在不時輕顫,豔紅的小穴含著深藍的陰莖不肯吐出來。深藍剛想拔出來自己擼兩下,費諾多在背後陰冷地開口:「我記得,AO之間應該有一個標記的過程才能實現完全控制?」

  深藍和X都僵住了。

  兩人悄悄對視一眼,X無奈地閉上眼睛,認命般地偏了偏頭,光滑的側頸露了出來。

  深藍此時此刻有再多的歉意也沒有意義,得到敵人的大部分資料並帶著所有人平安回去,就是她能報答X的信任的最好方式。畢竟,一旦標記成功,AO本能能讓X失去一切反抗能力,而此刻的他非但不曾傷害意圖跳反的她一分一毫,甚至一直在配合她。X的大膽令人折服,而他交付的信任沉重地壓在深藍的心尖。

  他相信她留下臥底的理由重要到值得他付出一生僅此一次的標記的代價。

  所幸費諾多看不到兩人的表情,深藍思緒的百轉千回也不過剎那,只聽見她哼笑著說:「你們以為這就是Omega的極限?」

  像是宣告一般,深藍接下來的撞擊無一不是針對X受不了的地方。

  X只覺一陣陣酸麻竄過脊椎直達後腦,全身過電一般輕顫。他抓住深藍的雙手,力氣大得幾乎要在她身上留下青紫的手印。深藍想速戰速決,幾乎每抽插幾下便要在他的敏感處打圈,一直在他腸道G點和內陰處徘徊不去。可發情期之外,Omega的身體偏生很是頑固,深藍不敢強行插入內陰,苦得X嘴唇都已咬破,可還是克制不住低吟的喉音,渾身大汗淋漓如同水裡撈出來一般,私處更是汁液飽滿的吸啜著肉柱,剛射過的下身又顫巍巍地立起。

  深藍也在強烈的快感中艱難地保持理智。身下男人的肉體太銷魂,濕漉漉的小穴不知饜足地吞嚥著她,每刺激一下男人的敏感點,小穴就更賣力地咬緊她,還不時地吐出一股濕答答的愛液讓兩人的交合處更加不堪入目。男人隱忍的表情更是容易激起別人的施虐欲。

  「呃!哈啊……!」X的意志尚不肯低頭,可身體卻先認輸了。矯健的雙腿猛地勾住深藍的腰背,腿根不停抽搐,線條分明的腹肌緊繃繃的,聳立的陽物再次在沒有任何觸碰的情況下射出熾熱的白濁。雙重高潮帶來的強烈快感讓X劇烈地喘息著,無力地癱軟在深藍身下不時顫慄。

  儘管X把自己克制得很好,但這是一次Omega高潮。深藍知道。與她見過的他的任何一次Omega高潮相比,這次都顯得克制而安靜。當然深藍並不希望任何人看見他哽咽著潮吹的模樣,他潮水四濺的恍惚神情本應只屬於他的Alpha。所以,當一小股溫熱的體液澆上深藍龜頭時,她立刻緊張了起來;接著她發現那只是一次普通的Omega高潮,跟之前滴落在地上的淫液混合在一起甚至並不顯眼。

  X已經做了所有他能配合的,剩下的全交給了深藍。

  深藍百感交集地插入了身下人的內陰,入口已經打開,但並不大,吞入Alpha的陰莖並不容易。發情期之外並不是個標記的好時機,X疼得皺緊了眉頭,強忍住掀翻身上人的本能衝動。

  待到終於順利進入Omega的內陰,深藍才安心地鬆開精關。Alpha碩大的結固定住身下的男人,噴湧而出的精液狠狠沖刷著男人最敏感的體內。X抖了一抖,又被結卡住不敢再動彈。

  在不知多少雙眼睛的注視下,深藍俯到X頸邊,張嘴咬破血肉,在男人的後頸上留下一個鮮血淋漓的牙印。

  標記的過程很短,對兩人來說又很長;在旁人看來只是咬了一口,對他們來說卻是開啟了新世界。

  在鏈接形成的過程裡,深藍看見了絢爛耀眼的生命火光,無數思維的洪流,噴薄而出的感情世界……X充滿了心理上的痛苦和生理上的愉悅,以致他的精神世界顯得有些光怪陸離。

  精神通感讓X也觸及了深藍的內心世界,沒有盡頭的走廊,無數扇緊閉的房門,空中漂浮著數不清的小盒子,裡面貯存著各種感情、記憶、思想……這一刻,他知道了她堅持留下是為了什麼。

  等待結消退的過程中,X依舊一言不發。費諾多問深藍:「咬了一口,以後他就是你的人了嗎?你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

  「我讓他上實驗台,他說不出一個不字。我是他的Alpha。」

  費諾多得到了常識和深藍的雙重保證,放下心來。——他這樣的普通人是絕對理解不了AO之間精神鏈接的玄妙的。

  即使X經歷了一場標記已經消耗了太多體力,費諾多依舊不敢掉以輕心。深藍一抽身他就命令手下給X注射麻醉劑和肌肉鬆弛劑。

  深藍眼看著X抵抗不住即將失去意識,內心格外焦灼。這時,兩人剛剛形成的精神鏈接裡傳來X溫柔的情緒,彷彿在說:

  嘿,我沒事。你自己小心。

  接著,精神世界裡炫目的光華逐漸暗了下去,只剩下X生命的火光熊熊燃燒。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6:38 PM

第三十六章 遇襲(八)

  一陣緊急通訊的震動提示發到費諾多的個人終端上,費諾多被NH-16防區總司令急召到通訊室,來不及留下隻言片語,壯漢們瞬間群龍無首。X已被陶陶然保護性地摟在懷裡沉沉睡去,打手們只好把他們暫時關押在實驗室的隔離區裡,並給他安上了超能力限制裝置,輪班重兵把守。

  深藍卻是難辦的角色。立場不明、目的不清,既不能一起關押,又不能放任不管。

  「我就待在這裡,等費諾多回來。你們看守人質,我也不離開你們的視線,免得你們為難。」深藍通情達理地說。

  留下的看守們也不好為難她,任由她整理搏鬥中亂成一團的中央實驗台,並回到原來那個角落裡坐下。

  費諾多處理完軍方的問詢之後肯定會向總部請功,並一定會再次確認深藍的身份。必須要在此之前拿到「侵蝕」的病毒原種和滅活樣本,然後想辦法逃脫!

  此刻羚羊號的艦橋上亂成了一團。艦長失蹤,副艦長重傷,全艦指揮權第一次落到二副頭上,喬感覺壓力山大。

  佐伊帶回的消息讓喬立刻聯繫了NH-16防區總司令。非法扣押軍方艦船是可大可小的事,可最終卻演變成了三方扯皮。

  費諾多堅稱X一行人早已提貨離開了空間站,如果羚羊號成員不拿出證據就堅決不允許他們派人進入;羚羊號眾人要求武裝進入搜索,堅稱費諾多非法扣押船員並進行人體實驗;防區司令企圖和稀泥,讓雙方等待他從最近的衛星上派人來當面處理。

  這一扯皮就扯了一個多小時,算上宇宙軍出發的時間,費諾多肯定會在五個小時內把X一行人轉移走。

  眾人正商討暴力解決之際,橙黃古井無波的聲音響起:「收到來自空間站的聯絡,發件人不明,是否播放?」

  眾人心裡一震:「播。」

  全息投影上出現了一行字:六名人質安全,建議武裝營救。——深藍。

  深藍給羚羊號眾人發送信息用的是猝發頻道,是她無意中在服務器中找到的,上一條通訊是發送到一個匿名地址的,內容是為了向某個對象確認深藍的身份。

  幸好尚未收到回覆。

  除了營救建議之外,深藍還發送了一套空間站平面圖和敵方人員配置情況,羚羊號眾人依據這些信息迅速制定了營救方案。

  羚羊號作為宇宙軍現役星艦,使用艦載武器與空間站防禦體系硬槓不見得會輸,但根據深藍的情報,羚羊號並非必須與整個空間站正面作戰,佐伊建議採取登陸作戰的方法開展營救營。喬負責穩住宇宙軍和空間站方面,佐伊雖然負傷但不影響他的指揮水平,登陸作戰小隊在深藍詳盡的圖示引導下迅速開展了模擬作戰訓練。

  現在差的只是時間。

  登陸作戰小隊熟悉戰場模擬環境需要時間,而時間是用人質安危換來的。儘管宇宙軍的介入保證了羚羊號不會被悄無聲息的轟成渣,船員們也獲得了短暫的時間將已經轉運上來的危險物品一一找出並棄置,但費諾多一定會在宇宙軍到達前將人質轉移走。而他們不知道,在這之前深藍很可能會因為一條「查無此人」的回覆而命喪黃泉。

  深藍很清楚自己的處境。

  她坐在實驗室裡百無聊賴,她已經通過服務器的鏈接掃瞄完所有存儲設備了。守衛們絲毫沒有放鬆對她的控制,她只能等待著不知何時會回覆的通訊,宣佈她的死亡,或是羚羊號的勝利。

  就在這默然的等待中,X醒了。

  深藍原本空空蕩蕩的精神海裡亮起了一束光,那束光飄搖著照亮一片死寂,補全一個孤寂的靈魂。

  那是X。

  精神鏈接能讓伴侶間感受到對方劇烈的情緒變動,卻不能直接傳遞信息。換言之,深藍和X能互相感知對方是否安好,卻不能溝通接下來的行動方案,深藍也沒法把她所掌握的關於「侵蝕」的一切資料告訴X。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隨著深藍對「侵蝕」的瞭解越來越多,她已經做好了面對最壞情況的準備。

  她用超能力把所有記憶分門別類地裝進精神海中漂浮的盒子裡,如此一來,即便她的身體死亡,只要她的大腦還活著,這些信息就有可能被讀取。然而,每個人的精神世界都是絕對個人化的,沒有解譯系統能完全讀取這些信息,只有能進入那片精神海的人才能在主人允許的情況下破解它。

  唯有AO鏈接連接起來的靈魂伴侶,才能自由穿梭在對方的精神世界裡。

  ——一旦深藍死去,X就是唯一能讀取這些資料的人。

  他也是唯一能破壞這起陰謀,拯救成千上萬米羅人性命的人。

  深藍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而這時,實驗室的門開了。

  費諾多。

  他身後還跟著一個女人。女人很高,盤髮,帶著一副無邊框眼鏡,顯得整個人精緻又禁慾。

  她對實驗室內的劍拔弩張詫異了一瞬,在看見深藍的那一刻,又恢復成了無懈可擊的冷淡。

  在她觀察深藍的同時,深藍也在觀察她。

  費諾多進門之後沖那女人點點頭,便安靜地站在一邊。

  深藍確信費諾多的猝發頻道還沒收到匿名地址的回信,說明她的死期還沒到,那這個女人為何而來?

  女人沉默地觀察著整間實驗室,目光審慎地評估著深藍和看守們的實力對比,良久後,終於正視著深藍開口了。

  「作為這次空間站小規模騷亂的罪魁禍首,你看上去太無能了。」女人的目光透過冰冷的鏡片掃視著深藍,就連語調裡都是盛氣凌人的高冷。

  深藍沒有回答,只是玩味地衝著費諾多笑了笑。

  「騷亂?我做了什麼?」深藍問。

  「非法入侵空間站,盜取機密資料,殺害空間站衛隊。」

  深藍疑惑了。按理說女人是來審訊她的,或者說詐她,不應該對她有問必答。她把這次非法扣押說成騷亂,似乎並不很清楚其中的細節……?

  女人站在深藍和費諾多中間,看守們看她的眼神裡也帶著防備,一如他們盯著深藍。

  她彷彿並不站在任何一邊。

  「那麼,你想從我這裡獲得什麼?」深藍又問。

  「你的目的。你要得到什麼。」

  女人的問題很奇怪,她顯然是空間站的管理層,是費諾多帶來的人,費諾多為什麼要大費周章地讓她來問一個他根本不信答案的問題?

  「費諾多先生已經問過我了,我也回答了他,難道他沒告訴你?」

  女人聞言,冷笑道:「不要挑撥離間。我要聽你說這些答案,我自會判斷真假。」

  「費諾多先生判斷不出真假,你能?」

  「你是超能力者,所以我來。」女人面無表情地說。

  深藍心裡一沉。

  費諾多也有了不詳預感。

  「我不知道你的具體能力是什麼,但我知道我的。你不肯說真話,所以我來。」

  深藍發現費諾多面部肌肉緊繃,不置可否地歪了歪頭,對他說:「她不知道這間實驗室裡有什麼吧。」

  誰都沒有繼續接話,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沉默中,實驗室裡唯二的兩位女性展開了無聲的較量。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7:04 PM

第三十七章 遇襲(九)

  精神系超能力者間的較量不容有絲毫猶疑,深藍不敢大意,堅定的信念是保證自己不迷失的根本。

  雙方都不知道對方擅長什麼樣的攻擊,而未知會帶來恐懼。

  兩人的精神觸角不斷向對方探去,試圖刺破對方的屏障,又徘徊著守護自己的領地。

  深藍什麼都看不見,那個女人的精神世界一片漆黑,對方豎起了堅硬的屏障,隔絕了她的所有窺探。

  前路黑得像一個深淵,深藍凝視著它,它也凝視著深藍。

  深藍想刺破女人的屏障,可她不敢輕易攻擊。她在這空間站裡孤立無援,她必須防守得無懈可擊,草率進攻會露出破綻,對方很有可能借此窺探到她內心的真實想法。如果對方截取了她的思維洪流,不但她會死,被扣下的羚羊號船員們也會死,陰謀之下還會有更多無辜的人要死。

  她可以死,但腦內的資料必須完好地交給X,必不能讓那個女人和費諾多看破她知道了一切。

  深藍的心跳越來越快,女人的目光彷彿實質一般切割著她的肌膚。她感到一種不確定,她一直在防守,她的陣地卻在一寸寸失去,她快要失去自己的節奏了。而一旦被帶著節奏走,她就離死期不遠了。

  費諾多悄無聲息地暗示部下們更換站位,持槍者將場中的兩個女人包圍起來。站位的改變預示著立場的變化,深藍心下一驚,猛然意識到,這個女人很可能是在宇宙軍的敦促下向費諾多質詢羚羊號事件的空間站高層,卻陰錯陽差地受到費諾多的誘騙,被利用來對付自己。

  女人也注意到了持槍者的站位改變。她突然放棄了攻擊,精神屏障驟然減弱,深藍來不及細想,立即抓住機會探出精神觸角向前突進。深藍的精神觸角帶著千鈞之力撞上女人的屏障,兩人的精神世界發生接觸,龜裂以觸點為中心向外快速蔓延,微弱的碎裂聲此起彼伏地傳來。深藍高興地一頭撞了進去,屏障飛濺的碎片洋洋灑灑飄散開來,而屏障之後,依然是一片漆黑。

  上當了。

  女人勾起了嘴角。

  「你的同伴拋棄了你。」女人脫離了精神爭鬥,在現實世界裡開口。

  「你知道我的同伴究竟是誰嗎?」深藍反問,眼神指向費諾多。

  「你的同伴是那艘宇宙飛船上的人,而他們在向宇宙軍申告的釋放人員名單裡沒有你。」

  深藍笑了笑,彷彿不在乎。

  「你反思過自己的價值嗎?對同伴的價值,對這次行動的意義,以及他們為什麼拋棄了你。」

  深藍當然反思過。而她留下來並堅持到最後的意義就是把所有信息帶給X。

  女人的笑意更濃了。

  自女人的笑意泛起,深藍的心便逐漸涼下去。只需一瞬,深藍便知道,自己輸了。

  要問為什麼,先問是不是。深藍已經默認了自己被拋棄,並下意識地在意識裡回答了所有問題。

  而所有的答案,這個女人也知道了。

  她在不知不覺中已把深藍置於她的意識掌控之下,她引導著深藍不動聲色地接受自己的觀念,並以此引發心理防線崩潰。

  每個人都有負面情緒,它就像黑洞,理性人能用堅定的意志處理它,而一旦被人利用,它就會吞噬人的一切。

  深藍回答問題的那一刻,女人也找到了那個黑洞。

  深藍迅速封閉自己的精神海,即便女人能驚鴻一瞥地看見她恐懼的一切,她也絕不讓她看見她真正拚死保護的東西。

  「你只是個人體存儲器而已。」

  「除了你的超能力外,你這個人本身沒有任何價值。」

  「你看過所有資料,卻帶不走它們。你跟他們之間沒有羈絆,你只是他們需要的某種超能力的載體。他們不會為了救你而付出更大代價,他們拋棄你跟拋棄一個U盤沒有區別。」

  深藍的呼吸變得急促,她眼前一黑,世界變得光怪陸離。女人的話帶著回音在腦海裡重複,理智告訴她這是對手的攻擊,心理陰影卻驟然爆發。

  她跌落深淵,幾乎要被黑暗吞噬,在無盡的下落裡只有一簇火光孤獨地映照著她真實的內心世界。

  那是X。

  深藍哀嚎著抱頭嘶吼,苦苦支撐著不肯崩潰,猝發頻道裡突然響起了信息提醒聲。

  回信來了。

  ——沒有臥底。

  費諾多通過個人終端讀取了這條信息,深藍也看到了。

  只一刻,費諾多的手下驟然發難,強壯的男人們控制住那個女人,強制她離開;其餘人等紛紛舉槍對著深藍。費諾多親自掏出槍,頂住深藍的額頭。

  女人的離去反而使深藍重新找回了擬態和現實世界的區隔,她順著火光的方向爬行,直到確實地看清現實世界。

  深藍閉上了眼睛,縱有通天之能,被這麼多槍環繞,也斷無生機。

  ——請無論如何保住我的大腦。

  深藍拼盡全力,在費諾多開槍的前一刻將她所能表達的最強烈的願望順著遙遠模糊的精神鏈接傳遞到X那裡。

  費諾多陰森地盯住深藍,食指扣動扳機。

  突然,整間空間站劇烈震動起來。

  費諾多手一抖。

  有人朝空間站開了一炮,並對空間站防護罩產生了巨大衝擊!

  只一瞬,深藍偏頭貓腰一躲,能量束貼著她的臉頰擦過。費諾多一擊不中,不死心地連續射擊,逼得深藍只能貓下腰狼狽地躲閃。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7:22 PM

第三十八章 遇襲(十)

  羚羊號的救援小隊來得很快,借助深藍的地圖,他們悄無聲息地潛入了空間站。撂倒守衛花費了些時間,但至少沒有觸發警報。

  小隊長晉山簡單察看了人質們的情況,除了X遭受到嚴格的器械限制外,其他人都只是虛弱,暫時沒有生命危險。

  他立即著手攻破X脖子上的超能力限制電子鎖。

  X歪過頭讓他外接電線,晉山瞥了眼他脖子上新結痂的傷口,立刻避開了視線。

  X問:「深藍呢?」

  晉山手指如飛地破解著,一邊說:「我們人手不夠,她又被單獨關押,先救你們再救她。」

  完全符合實際的計畫,深藍相比起羚羊號的艦長,確實沒有優先級。

  X一把扯下晉山的通信器,對著那頭道:「這裡是X。所有艦載武器預熱,瞄準B-22實驗室方位。」

  耳麥裡傳來佐伊的聲音:「費諾多調高了空間站的防禦等級,我們的武器無法對該部位造成有效殺傷。」

  「不需要,你只要配合我就好。」

  陶陶然突然氣憤地插嘴:「我們為什麼要去救那個叛徒強姦犯!」

  在場幾人都回憶起X之前受到的侮辱,一時沒人敢幫深藍說一句話。

  陶陶然是個直腸子,如果不能及時說服他,行動中他對深藍的偏見只會越來越深,甚至影響整個救援計畫。

  X輕嘆一口氣,當著所有人的面對他說:「深藍本來就是我的Alpha,標記我是遲早的事。」

  沈曼寧眨眨眼。

  陶陶然還想再說什麼,被X一句話堵回去,一口氣憋在心口吐不出嚥不下,臉都漲紅了。

  「大局為重。」X眼含警告地說完便不再理會陶陶然。

  沈曼寧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也迅速開始武裝自己。

  陶陶然呆了一陣,終於緩緩長出一口氣,積極配合起救援行動。

  什麼樣的大局能讓X甘心這樣忍辱負重?在他沒注意到的地方,X和深藍達成了某種默契。有能力的人在拚命試圖改變些什麼,X的話既是解釋用意,也是對他的警告。

  大局為重。

  X身上的禁制一被解除,羚羊號就迅速將左舷武器全部對準實驗室。空間站AI立刻發出了高能量攻擊警報,防衛體系被啟動,而在秘密實驗室裡對峙的深藍和費諾多,則因為實驗室的屏蔽,剛好錯過了這一則致命的警告。

  X一獲得自由身便立刻向深藍的方向奔去。走之前他只來得及說:「所有人帶著人質立刻返回羚羊號,引擎最大功率預熱,隨時準備撤離。」

  在路上,他新生的精神鏈接突然接收到深藍向他傳遞的強烈情緒——沒有哪個怕死的人會如此強烈地請求他保住自己的大腦而不是生命。X急忙命令羚羊號發動攻擊。

  「砰!」

  羚羊號左舷常規武器齊射,卻只是讓空間站劇烈震動了一下。

  然而,這已足夠。

  深藍狼狽逃竄之時,只覺周身空氣一窒,她與敵人之間硬生生橫亙出一道氣牆,周圍激光武器明明已經瞄準了她,卻絲毫沒能傷害到她。

  這情形,與X救出凌飛霜時如出一轍。

  費諾多不會在同一個坑裡栽倒兩次,他立刻轉頭瞄準實驗室唯一的出入口。

  X就在走廊的轉角處。

  空間站的追兵也快要到了。而他不知道深藍在裡面的情況,只能跟著一股模糊的Alpha氣息行動。他知道深藍大概在哪,但他只能在她周圍豎起防禦工事,攻擊時卻不能有效辨別深藍與敵人,任何大規模破壞性攻擊行為,都可能誤傷深藍。

  實驗室裡,深藍藉著X的援助四處閃躲。她幹掉了兩個敵人,搶到了一把槍,交火仍在繼續,她卻找不到突破口,X和費諾多僵持著,而她成了拖累。

  追兵的腳步更近了。

  深藍下定決心,如果不能成為助益,艦長冒著生命危險來救她就不必要了,帶走她的資料即可。

  ——你只是個人體存儲器而已。

  深藍知道她受到了那個女人負面引導的影響,但是卻沒時間調整自己的心態了。

  她靠在厚實的冰箱後面,調動平生未有的專注,將自己的意識順著AO連接投射到X身上。

  她越來越接近那簇跳動的火苗,可片刻後卻一頭撞上一道看不見的屏障——X的心防未曾對她完全敞開。只有越過它,她才能將她的視野和X共享。

  深藍專注地投射,沒法顧及現實世界裡的攻擊。看守們發現槍擊無法越過那堵不斷變化的詭異氣牆,那女人卻不再逃竄。於是有人大著膽子伸手觸摸那堵牆,手卻毫無阻礙地穿透過去。壯漢們對視一眼,掏出冷兵器悄悄靠近了深藍的藏身地。

  X感到了深藍的掙扎,卻不知道為何而來,直到他發現了他的精神海之外徘徊著一個意識。

  X開放屏障的瞬間,深藍的意識和視野湧入,同時,餘光中一個殘影朝著深藍襲來,她被敵人的飛踢放倒在地。

  非接觸式通感只此一瞬,AO鏈接便震顫得幾欲斷裂,深藍也因為肉體上的劇烈痛苦而意識渙散。

  但這已足夠X發起絕地反擊。

  只見攻擊深藍的人尚來不及再次下手,一陣熱浪從深藍身前向外蕩去,周圍幾人瞬間渾身焦黑迅速碳化,直至化為齏粉。

  一個又一個,凡是試圖靠近深藍的人,最後都化為了不分你我的飛灰。

  費諾多阻止不了手下接二連三的死去,他不知道那殺人如麻的鬼魅究竟身在何處,恐懼甚至讓他舉不穩槍。

  他突然扔下槍,拔腿朝實驗室外跑去。可還未跑到出口,便遠遠看見一個人影向他走來。

  那人影步履從容,鏗鏘的步伐一步一步踩在他的心尖上,讓他再也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念頭。

  X。

  此時,整個實驗室裡只剩下深藍和費諾多兩個活人。

  「想走?」X面無表情地朝虛空中伸手一抓。

  費諾多立刻覺得自己的心臟要被抓爆了。

  「不要殺他……他還有用……」深藍趴在地上虛弱的開口。

  X厭惡地撇了費諾多一眼,一揮手臂,費諾多便像被一個巨大的巴掌抽飛一般,撞在桌角動彈不得。

  X健步衝上抱起深藍,再度轉身時,空間站的防衛部隊已經堵住門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7:48 PM

第三十九章 遇襲(十一)

  空間站衛隊動作整齊劃一,如臨大敵。

  X低聲呼叫晉山,耳機裡傳來佐伊的聲音,羚羊號主炮已經完成校準。

  戰鬥一觸即發。

  這時,空間站衛隊突然停止了對峙,隊伍後方一陣喧嘩,那個盤髮的女人被衛隊攙扶著出現在門口。

  「怎麼是你?」女人詫異道。

   「……你?!」X的語氣裡也充滿了不可思議。

  「她是你部下?」

  「是。」

  女人皺眉再三打量著他們,又把目光移到昏迷的費諾多身上。她說:「你從哪裡找來的活體存儲器,對你如此忠心耿耿。」

  深藍在X懷裡抖了抖。

  X摟緊了深藍,否認道:「她可不只是存儲器,她是我的Alpha。」男人捲起的舌尖發出磁性的音節,低沉的嗓音將句子的重音意有所指地落到「Alpha」一詞上。

  女人一愣,旋即挑眉,不置可否。她示意手下放下武器,又說:「我不來,你難道一路殺出去?」

  X點頭。

  「……幸好我來了。我已經控制了空間站大權,我放你們走,你告訴我你們和費諾多起衝突的真實原因。包括他為什麼大費周章地扣押你們的星艦。」

  「你不放我照樣出得去,為什麼要跟你交換?」X嗤笑一聲。

  「……看得出這個女人很看中這間實驗室裡的某種試劑,你可以帶一點走。」

  X不說話。

  女人眯了眯眼,繼續追加砝碼:「正在趕來的宇宙軍交給我去斡旋,我保證放你們優先離港。」

  「成交。」X扯了扯嘴角。

  X把深藍安全帶回羚羊號時,救援小隊已經安置好了其他人,芬奇盡最大努力穩定住病人的情況,他一拿到病毒樣本便立刻吩咐醫療組會同科研組開展研究。

  深藍一直昏迷不醒,直到X把她放到診療床上,她才迷迷糊糊睜開眼睛。她一把抓住X的衣角,斷斷續續地道:「費諾多向神秘組織確定了,你的身邊沒有臥底。」

  X安撫性地拍拍她的手,道:「我知道了。你先好好治療,其他事情交給我。」

  手掌溫熱的溫度傳來,冰冷黑暗的精神海被一股昏黃的火光融融照暖,深藍破碎的屏障終於得到一絲安撫,瞬間沉沉睡去。

  深藍再次醒來時,已經過去了三天。她在空間站一役中耗費了巨大的精神力讀取服務器上的資料,一旦放鬆下來便覺得精神不堪重負。

  深藍靠著從費諾多腦中獲得的隻言片語,以手邊一台普通的光腦為媒介一路暴力破解密碼,入侵服務器。如此短時間高強度地使用精神力,還是她不熟悉的抽象的數據庫世界,給她帶來了巨大的精神痛苦,在力竭和創傷之中,她陷入了沉睡。

  這三天裡,NH-1625空間站已經完成了管理層的全面換血,羚羊號也進行完全艦安檢,在空間站新任主官的背書下再度充滿補給,揚帆起航。

  星艦平穩地航行在一片漆黑的宇宙中,而深藍肉眼所見也是一片漆黑。

  她暫時失明了。

  「這是由於精神上的損傷造成的。」芬奇站在床邊給深藍解釋病情。

  「可以恢復嗎?」深藍平靜地問。

  「可以,只是需要時間。」芬奇道,「你現在完全沒有光感嗎?」

  「沒有。但不影響正常生活。」對於深藍這樣的精神系超能力者來說,失去肉眼視力,反而可能看得更多、更遠。

  芬奇點點頭:「嗯,但是在視力逐漸恢復後,你還需要經歷兩種視域協調統一的過程。」

  「瞭解。」深藍問,「其他人都還好嗎?我還獲得了許多資料,我會盡快整理出來,幫助你進一步研究『侵蝕』病毒。」

  「好。」

  芬奇準備離開,又欲言又止地回頭看了看深藍。

  「怎麼了?」

  芬奇發覺自己的所有表情都瞞不過眼前的失明患者,索性直說:「你標記了X?」

  「……你們都知道了?」深藍異常尷尬。

  「不是所有人。我為他體檢時發現了他後頸上的傷口。你是當時在場的唯一一個Alpha。」

  「是我,雖然是萬不得已,但我並不打算推卸責任。我準備好接受任何懲罰了。」

  芬奇道:「這是你和X之間的事,其他人沒人有資格懲罰你,也沒人說過要懲罰你。另外,我聽陶陶然說,X當眾承認過你倆的關係。」

  說罷,芬奇輕輕帶上門出去了。

  深藍養病期間除了沈曼寧和尤佳麗,並沒有太多訪客。畢竟羚羊號經歷了又一場意外,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

  直到深藍已完全適應用精神視域觀察這個世界,X才第一次踏入她的病房。

  X進門後什麼都沒說,默默在床邊坐了下來。

  「對不起。」深藍有些尷尬,只好率先道歉。

  X沒有接話,只說:「你的報告我看過了,謝謝你為米羅人所做的一切。」

  「我能提供的信息有限,得到的病毒樣本已經全部提交給科研組了,服務器上的資料加上我從費諾多那裡得到的信息只能推斷出一個大致的計畫。對不起,不能幫助你更多,並且……」深藍不知道如何說下去,「並且,連累你付出了代價。」

  X冷冷盯著她,沒有表態。

  「我願意承擔因此造成的所有經濟損失,也願意負刑事責任。」

  性侵受害者遭受的身心痛苦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輕飄飄揭過的,更有甚者在其受到傷害之後往往還要自證清白,彷彿總要在受害者身上找到點錯處。羚羊號上自然沒人敢對X指指點點,但這並不表示X就不在乎。深藍明白,她才是造成傷害的源頭,無論她有什麼理由,強暴就是強暴。她除了真誠悔罪,沒有別的可以做。醫療救助、心理救助都是必須的,但不是她應該介入的。

  見深藍咬緊腮幫一直低著頭懺悔,X終究沒忍心責怪她。他嘆了一口氣,說:「作為軍人,你盡到了你的責任,為一個星球的人類福祉作出了巨大貢獻。當時你我都沒有別的更好的選擇,你不必責怪自己。我不需要你負責。」

  深藍低著頭說:「我當時的作為就像個叛徒,甚至連累了你遭受那樣的……恥辱。如果你或你將來的伴侶介意,我願意配合AO鏈接切斷手術。」

  強行斬斷AO鏈接,對鏈接雙方都不是無害的。

  「不要為了還沒出現的問題苦惱。你已經盡力了,你冒著生命危險取得了重要情報,並保護了我,所有人都平安返回,這個結果很好了。」

  「可那依然是強暴。」

  「那只是意外。」

  意外,就不需要原諒。X輕易將這件事定性,徹底阻斷深藍繼續懺悔的念頭。他承受得起後果,就不需要深藍流血的同時還被釘上恥辱柱。他知道深藍孤身犯險時真的沒打算活著回來,而這是為了他的母星、他的人民,哪怕她當時並不知道這些人對他的意義。

  糾結這個話題沒有結果,深藍換了個話題:「當時你懷疑過我嗎?」

  「沒有。」

  「這麼相信我?」

  「我相信的是當初選中你的自己。」

  「……」

  深藍無言以對,鬼使神差地抬手撫上X的後頸,果然摸到了一個疤。

  X不動如山,任由她輕輕摩挲。

  「這個疤連你的自癒能力也抹不掉嗎?」

  X深深看了深藍一眼,說:「這不是一個傷疤,而是一個Omega生理特徵的改變。生理上說,我已經屬於你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8:21 PM

第四十章 失明(一)

  空間站遇襲讓羚羊號眾人意識到「侵蝕」會被不法分子利用,X一回來就緊急召集管理層召開評估會。深藍提供的所有材料、科研組給出的病毒研究都被一一拿來討論,眾人唯恐遺漏任何一條線索。即便最終羚羊號指揮集團認定深藍的行動卓有成效,但她的所作所為也不可避免的成了中場休息時的話題。

  X和深藍之間的私事本不應拿來公開討論,但費諾多在公開場合逼迫深藍和X做出的事,澤維爾和陶陶然等人都親眼目睹,如果X不做出有力解釋,深藍必然要承擔責任。

  休會途中,竊竊私語聲越來越大,終於傳到X耳中。空曠的會議室本不應將絮語聽得如此清晰,唯有談論者毫不避諱他聽見。X朝聲源望去,以溫阮為中心,群聚的幾人會上都明確表示過不能接受深藍的行為。

  X不得不提醒道:「深藍的一切行為出於大義公心,為取得事關人類福祉的情報而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我不會追究深藍的任何責任,也希望所有見證者不要舊事重提。這次會議只討論『侵蝕』爆發的嚴重性。」

  溫阮正想說話,陶陶然突然從自己位置上起身,刷地坐到幾人中間,剛好擋住他們的視線交流。溫阮氣得臉色鐵青,想要撥開他,抬眼正好對上X冰冷的目光,只得悻悻縮回座位上。

  陶陶然朝X粲然一笑,坐得穩穩當當,把溫阮擋得嚴嚴實實。

  X在羚羊號上一貫鐵腕,此番陰溝裡翻船在某些人眼裡簡直是奇恥大辱,即便他有意放過深藍,他的追隨者也不會輕易消除偏見。陶陶然性格耿直,他在空間站中信了X的解釋,也就信了深藍的無私無畏。他不喜歡別人打著X的追隨者的名義,對戰友肆意侮辱搆陷。

  X一眼掃去,在座者表情各式各樣,不服者有之,認可者有之。但礙於身份,他只能把那些嫉恨留給深藍自己處理。他最後補充道:「誰都不能越過我去譴責我的Alpha。」

  這一切深藍並不知道。

  深藍恢復之後照常做著自己的工作,參加該參加的訓練,有空時和沈曼寧、尤佳麗一起約個飯,就像她和X沒有產生任何聯繫之前。

  X精神海中溫暖的火光一直陪伴在她的意識裡,他們互不干擾,安靜地存在在對方身邊。深藍每日每夜凝視著那團火,她悄悄喜歡上他,卻又不敢靠近。

  從朝陽號救援起攢下來的維修工單因為物資問題一直積壓著,補給一來,機械組就開始沒有盡頭的加班。

  沈曼寧在食堂點好了餐,深藍午飯前要去機庫看看他們小隊的無人機修復情況,順帶就被沈曼寧安排去接尤佳麗下值。

  深藍走進空曠的機庫,數十架無人機整齊地排列其中等待保養,尤佳麗剛好脫下手套和滿是機油的罩衫,準備離開。

  銀白的無人機靜默佇立,渾身充滿金屬質感,深藍看不見它們的樣子,但能感到它們出戰時的銳利。

  因為眼睛看不見,她的感官反而延伸到更遠的地方。

  隔壁機庫也在進行無人機修復。任飛在敲敲打打,溫阮在下面看著。

  溫阮和任飛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完全不知道隔壁的深藍聽得見。深藍和尤佳麗正要走遠,突然從任飛嘴裡聽見了自己的名字。

  她下意識地聽了下去。

  任飛正在給無人機調校雷達系統,隨口問溫阮:「你好像不喜歡深藍?」

  溫阮立刻接口,用同樣的語氣反問他:「你好像挺喜歡尤佳麗?」

  任飛一愣,臉上露出秘密被看穿的尷尬,只好說:「是我先問你的。」

  溫阮換了個姿勢靠在機體上,承認道:「我是不太喜歡她。」

  「為什麼?」任飛思路被打斷,索性停下所有工作,專心聽溫阮說話。

  「你不覺得艦長太過信任她了嗎?」

  任飛仔細回憶了一陣,說:「羚羊號上我會修的無人機她都會開,她開過的飛機返航後戰損評估是最好的,她的專業水平你也清楚,艦長信任她不是理所當然的嗎?就和他信任當年的你一樣。」

  「可她太出挑了,在本職工作之外。朝陽號遇險,她去把別人救下來,結果自己折騰到需要別人去救;空間站一役,她明明沒有能力全身而退,為什麼突然跳反?如果沒有她,艦長會受那麼大屈辱?」

  任飛被溫阮突如其來的情緒嚇了一跳,試探性安撫道:「我不在戰鬥部門,但我認為,如果不是她,朝陽號上會死很多人,她換了別人出來,她也自救成功了;空間站一役我們當時都不在現場,沒人比他們更明白什麼叫形勢比人強,艦長和所有當事人都認可她的貢獻,你這樣評價她有失偏頗。」

  「她總能把簡單的事情搞複雜。」溫阮反駁道。

  任飛想了想,說:「你說她沒有能力全身而退,也許她根本沒想過全身而退。自始至終她都以獲取重要情報為先。」

  這樣的評價從任飛嘴裡說出已是相當難得,但溫阮接受不了:「呵呵,聖母婊。」

  「慨他人之慷才是聖母婊,深藍的行為頂多算聖母。」任飛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下去,「聖母只是結果。有些人天生大富大貴,不懂人生艱辛,因而可以無私無畏地幫助別人;有些人自我價值感低,認為自己不值得一切美好,因而隨時可以放棄自己成就別人。」

  「……」

  任飛和醫療組的人很熟,他肯定在暗示什麼,但溫阮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依然說:「論軍銜,她和艦長差了多少級?論艦長的關照,跟她同軍銜同資歷的人哪個能比?我懷疑她用了不正當手段蠱惑艦長,否則她有什麼值得艦長信任的?」

  這就是誅心之論了。

  任飛一瞬間想到不正當男女關係,可他想了想深藍那還沒脫離學生氣的外貌,又覺得不可能;況且X不是個輕易被蠱惑的人,他從不曾因為亞性徵而做出過錯誤判斷。

  「恕我直言,你不像在評價你的部下,而是情敵。」任飛直截了當地說出自己的結論。

  溫阮氣得七竅生煙,又被人猜中心思,只好咬牙切齒地轉移話題:「你為什麼喜歡尤佳麗?」

  任飛見溫阮氣得跺腳,只好順著她的話說:「機械組裡都是男的,難得來一個女的,是人都會喜歡吧……」

  「說得和你平時在艦上見不到女人一樣。我是問為什麼是尤佳麗。」溫阮不肯輕易放過他。

  「尤佳麗專業能力不錯,而且看上去就是個賢妻良母的樣子,如果娶回家,她既能理解我的世界,又能洗衣做飯帶孩子,非常完美;況且她長得比深藍漂亮多了。」

  「……可她是個Alpha。」

  任飛撇撇嘴:「是個Alpha又怎樣?女人就是女人,最終還是要嫁人生孩子的。即使Alpha身份為她帶來了事業上的便利,她最終還是要以家庭為重。她是個非常適合我的對象。」

  溫阮若有所悟地點頭道:「所以,你並不是喜歡她,只是認為她合適。」

  溫阮的語氣裡有一種難以名狀的瞭然,任飛意識到他面前的戰友也是女人,同樣適用他的評價。但他不知道自己哪裡錯了,他只是按照自己的真實想法回答她。

  「……」

  兩人間沒什麼新話題可以聊,任飛只好重新鑽到機腹底下繼續手頭的工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8:50 PM

第四十一章 失明(二)

  深藍不想再聽,她加快腳步邊走邊問尤佳麗:「你覺得X信任我嗎?」

  「當然。你們的精神無比契合,不是嗎?」尤佳麗答得毫不猶豫。

  「我值得嗎?」

  「怎麼了?」尤佳麗疑惑。

  「沒什麼。」深藍甩頭重整思緒,「也許是上次被精神攻擊留下的後遺症,讓我總是負面地理解這個世界。」

  尤佳麗擔憂地停下腳步,深藍乾笑著催促她再不走沈曼寧等急了。快到食堂時,深藍突然又問:「你會喜歡上任飛嗎?」

  尤佳麗嚇得一個趔趄,揚聲道:「當然不會!」

  「……」

  尤佳麗重新跟上深藍,收斂了過分激動的表情,道:「任飛打心底裡看不起女人,就像我們曾經在星網上打遊戲,對面的男人既打不過我們又吵不贏我們,但當他知道我們是女人後,便可以找到精神勝利法。他只要說出:我不和女人爭論/原來是個女人/女人滾出去,便彷彿取得了完勝。我跟他相處經常充滿無力感,談何喜歡?」

  深藍沒有把溫阮和任飛的話告訴尤佳麗,但自己卻一路想得入神。

  於是,她「嘭」的一聲用力撞上了門框,尤佳麗拉都拉不住,聲音響得整個食堂人人側目。沈曼寧立刻跳起來,小跑著把深藍安全地迎到座位上,替她打好飯菜,推到她面前看著她開動才安心。

  感受到兩人擔憂的氛圍,深藍嘟囔:「我又沒瞎……」

  「只是暫時性視力損傷。」尤佳麗輕笑著吐槽她。

  「你剛才那一撞太丟人了。」沈曼寧冷哼一聲。

  深藍收起複雜的內心,佯裝惱怒地說:「我是一時協調不好目見視域和精神視域,就不小心撞門了嘛!你們敢嫌棄我?」

  「不敢不敢。」尤佳麗聲音裡透著狗腿的敷衍。

  深藍因為後遺症還有點食慾不振,星艦標準套餐C的味道實在讓她提不起食慾。沈曼寧和尤佳麗還在吃,她便用筷子把餐盤裡的肉丸一個一個夾到碗裡,肉丸沒有多少很快夾完了,她又把碗裡的肉丸一個一個夾回餐盤。

  期間肉丸好幾次從筷子中間掉落,彈跳著滾到沈曼寧的餐盤前。深藍無聲地笑笑,默默把肉丸撥回自己附近,再重新夾起來在餐盤和飯碗之間騰挪。

  ——目見視域和精神視域無法統一、夾不起精巧的東西都是超能力者精神受損的典型表現,精神無法有效與肉體統一,無法完成較精細的動作。

  深藍的損傷雖不嚴重,但恢復起來需要時間。而羚羊號本就處於不得不增補船員的狀態,恨不得一個蘿蔔一個坑,她恐怕還得跌跌撞撞地工作好一段日子。

  尤佳麗也看出深藍的創傷後遺症,無能為力地說:「對肉體的控制可以通過加強練習來盡快恢復,但你的視力卻比較麻煩。你乾脆直接閉上眼睛走路吧,只用精神力感知外界,就不會撞東西了。」

  「你不覺得一個人閉著眼睛卻行動自如、閉著眼睛跟人打交道、閉著眼睛作息飲食很詭異嗎?」深藍反問。

  「你是傷患。」沈曼寧說。

  深藍無奈一笑:「閉著眼睛活動給別人造成的心理不適即使別人不說,我也感覺得到,何必把自己搞得那麼令人印象深刻。」

  沈曼寧一頓,說:「隨你。」

  「你可以活得自我一點。別人怎麼看你重要嗎?你擔心人們因為你的超能力而感到恐懼,為什麼不覺得他們會感謝你的超能力做出的卓越貢獻?」尤佳麗問。

  深藍又想起溫阮的話,她低頭對著手指,縮了縮肩膀:「我並不想給別人添麻煩。我這樣有礙觀瞻。」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你平時不會這麼想的。」沈曼寧敏銳地察覺到深藍的狀態不對。

  「我……」

  「不要把自己縮在角落裡,你為什麼要擔心給別人添了麻煩?我們接納你,喜歡你,你遇見了困難我們會幫你,誰敢在背後議論你嫌棄你?」沈曼寧道。

  「我……」

  「你難道因為怕給別人添麻煩,讓自己難受也無所謂嗎?」尤佳麗問。

  「大概超能力者就是這麼敏感吧……」

  「誰在意你是不是超能力者了?我說的是深藍你這個人!你沒有了超能力就不會這麼在意別人的想法了嗎?」沈曼寧秀眉一皺,「我下午有兩個小時空閒時間,你來心理諮詢室找我。你記住,你是羚羊號上至關重要的操作員,不是什麼隨便找來的超能力容器,你本應活得自信張揚,因為你在這裡無可替代。」

  ——你有什麼用呢?沒人會愛你。

  ——成績好有什麼用?你長得醜呀。

  ——你被欺負時誰保護過你嗎?連你父母都不愛你。

  ——沈曼寧貌美如花人見人愛,尤佳麗家世顯赫學識淵博,你怎麼配跟她們站在一起?

  ——你活著就是因為你有超能力,不然X為什麼會拚命來救你?

  ——你有多正直多善良都沒有用,你多努力都不會有人看見,所有人都只需要你的超能力而已。

  ——你有什麼資格活下去?別給羚羊號添亂了!

  深藍從噩夢中驚醒。

  眼前一片漆黑,她快速地眨眼,依舊什麼都看不見。冷汗流進眼睛裡,很疼。

  那個女人在她心裡種下了一顆有毒的種子,在她心理防線脆弱的時候挖出埋藏多年的記憶,反反覆覆用最惡毒的解讀干擾她。

  精神力紊亂對一個精神系超能力者來說是致命的,深藍害怕在今後哪個危急時刻,她的一時想偏會帶上整個團隊萬劫不復。可她更不敢告訴X,她更害怕X知道她的窘境後,會立刻停止她的一切職務,徹底放棄她。

  深藍雙手環膝坐在床上,閉上眼睛感受一室寂靜。

  室內除了自己空空如也,生活區不當值的船員各自忙碌著自己的事,羚羊號孤寂地行進在無垠的宇宙中,沒有人留意到她的恐懼。

  當然,也沒人會在意她的恐懼。

  X的精神海永遠風平浪靜,深藍知道這時的他很可能還在處理公務,他手頭有太多事情要處理,他永遠看著前方,無暇轉頭一顧,看看鏈接那頭快要安靜溺水的人。

  深藍明白這樣的恐懼只能自己克服,因為她自己永遠孤身一人。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9:01 PM

第四十二章 失明(三)

  「恕我冒昧,您這樣下去不行。」

  ——額,還有橙黃陪著她。

  「我會努力克服它。如果我戰勝了內心的恐懼,那個女人留下的精神創傷自然不復存在。」深藍把頭悶在膝蓋間,答。

  「我無法引導精神系超能力者的精神世界,但也許您可以告訴我您內心的恐懼,說出來就不會那麼怕了。」橙黃安撫道。

  「沈曼寧知道我的一切,然而專業心理諮詢也無能為力。」

  「普通人確實很難理解您的精神視域。」

  深藍抬起頭來,對著無處不在的AI說:「所以我只能靠自己。只有我自己足夠堅強,才能破除陰影的籠罩。」

  「如果您願意和我說說,也許AI的理解能幫到您。」

  深藍想了想,緩緩開口道:「我爸爸叫藍天,我原來的名字並不叫深藍,而叫藍海。我自己給自己改名深藍。」

  「很好聽的名字。」橙黃讚美道。

  「你不覺得深藍這個名字和世界上某個著名的群體很像嗎?」

  橙黃應聲道:「像AI。保障聯邦首都行星運行安全的超級AI叫朱紅、聯邦宇宙軍最高級別的軍事輔助決策AI叫松綠、目前最先進的醫療AI叫純白。我叫橙黃。」

  深藍點頭道:「是的。深藍曾經是一台『超級』國際象棋電腦的名字——這個『超級』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但它象徵著機器戰勝人類的開始。深藍退役之前,未逢敗績。我希望像它一樣,無堅不摧,無往不勝。」

  橙黃不贊同道:「AI不是人,所以無欲則剛,您不行。」

  「你知道那個女人究竟是用什麼在摧毀我嗎?是人心。我所恐懼的絕非那個女人強加於我,而是我真真實實經歷過的惡意。人心之惡,遠超你的想像。人們會欺辱你、討厭你、打壓你,因為一些很小很小的事,甚至只因為你與他們有所不同。而AI不會這樣。它們既不會受傷,也不會傷害別人,也正因此,它們無堅不摧。」

  「恕我僭越,朱紅在公開媒體報導中從未被『它』指代,而是『他』。」橙黃頓了頓,「即便人心險惡,希望自己堅強得像個AI,聽上去並不像解決問題之道。我認為,既然生而為人,那必定有人類的方法戰勝這些恐懼。」

  「生而為人,便有諸多苦,哪裡好了?」

  橙黃似乎笑了:「AI終其一生,只為更像『人』,而您生來便是無所不能的人,何必斬斷自己一身的枝蔓,把自己變成『無堅不摧』的AI?」

  深藍搖了搖頭,回憶起年少時經歷的許多不甘與憤懣,道:「你不懂生而為人的痛苦。尤佳麗何其優秀,被逼到青藏高原的機甲實訓基地才能得到片刻安寧,來到這裡最先遭遇的還是性別歧視;沈曼寧何其優秀,可她奮鬥至今每次回家週遭親友還是最擔心她性格剛強不討男人喜歡;辛迪何其優秀,她的未來最終毀於一場強姦;我不優秀,但我只想獨立自主地走自己的人生,憑什麼那麼多人自覺有資格評價我、議論我、干涉我?我不想只作為一個信息載體而活著,有錯嗎?我們在世界上那麼努力,卻因為我們是女人而失去了太多太多,承擔了太多太多,終我一生,我不想最後竟要因為生而為人,而說一句抱歉。這些你能理解嗎?」

  這次橙黃沉默了許久,才答道:「……我不能。生而非人,對不起。」

  深藍眼眶一熱,又把眼淚逼了回去,也不再說話。

  室內寂靜了一陣,橙黃突然說道:「我曾因為不懂人心之惡而差點被銷毀,X救了我。可即便如此,我依然羨慕著人類,羨慕著你們五彩斑斕的人生。因為有惡就有善,善良的人們總有辦法戰勝那些恐懼,我相信只是您暫時還沒找到方法。」

  「咦?」深藍好奇地抬起頭。

  「我的名字是X幫我取的。X希望我能力上像朱紅,但又比他更像『人』,所以叫『橙黃』剛剛好。」橙黃的聲音裡帶了笑意。

  「你的確比我見過的AI們更像人,AI不會來開解我。」深藍也笑了。

  「我認識X的時候,還只是衾蘭大學計算機科學院的一個試驗品,用於戰役指揮決策。如果我能順利通過實驗,我將會被加載到無人戰鬥設備操作系統裡,配合宇宙軍的無人戰鬥設備操作部隊。」

  「差點成為同行?」

  「然而,我沒有通過實驗。」

  「啊?」深藍詫異。

  「我面對的最後一個挑戰者,就是X。」橙黃說,「X當時還是軍事學院的學員,他來挑戰我。」

  「他戰勝了你?」

  「是的。或者說,我被人心欺騙了。」

  深藍露出不解的神情。

  「最後的挑戰設定在荒漠城鎮場景,已知在城鎮中央的民居裡隱藏著一群恐怖分子,他們即將發動恐怖襲擊。X扮演遙控恐怖分子的頭目,我扮演一線戰鬥指揮官。他要顛覆民主政權,我要保護地區和平穩定。」

  深藍想了想,說:「你只需要派出無人機把恐怖分子轟成渣,你就勝利了。」

  「可X讓我無論炸不炸,都會成為輸家。」橙黃道,「就在我準備發射導彈的時候,民居旁出現了一個孩子。」

  「要消滅恐怖份子,就必須犧牲她?」

  「是的。我使用了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都沒能在不驚動目標的情況下引開她。」

  「最終你炸了嗎?」

  「炸了。」橙黃的回答沒有猶豫。

  「……必須的犧牲。」深藍安慰道。

  「這個模擬情境取材自一部老電影《天空之眼》,我和當時的軍方做了同樣的決定。但導演組最終判定我輸了,因為小孩是X引來的。」橙黃解釋道,「他不在意政治正確。我的行動中只要炸死一個平民,他就可以拿來大做文章;我不炸,他就可以自由地發動恐怖襲擊。無論如何,他都能實現顛覆民主政權基石的目的。」

  「導演組想要檢測AI的道德體系,是嗎?」

  「我因為不懂人心,所以失敗了,於是將被銷毀。X最後動用關係保護了我,他說,他不想讓我最後帶著人性本惡的懼意『死去』,他想讓我看到這個世界更美更善良的一面。最後,他把我送到羚羊號上,改名橙黃。」

  深藍問:「你見過X可以惡到何種地步,就對他沒有過恐懼嗎?雖然我知道羚羊號上的所有人都欽佩他,包括我。」

  「人心如此,但我相信他的人品,他的正義。之後那麼長時間的合作裡,我和他一起克服過千難萬險,每一次面對人心之惡,他都不曾屈服,哪怕我知道他有同樣的智力使用同樣惡毒的手段,我也相信,他不會。他教會了我人心善惡,而非只教會了我何為人心之惡。」

  深藍長嘆一口氣,道:「你對人心的信心,比我這個人類還強。」

  「我跟您說這些,只是希望您明白,如果您總是只看到這個世界黑暗的一面,就永遠無法看見光明。無論您之前經歷過什麼,都過去了,沉淪在別人的惡意裡,您就真的永遠失明了。」

  橙黃言盡於此,深藍在思緒的波動中躺下身去,極目眺望著精神海那頭沉靜的X,想像著他曾經的一切,終於迷迷糊糊地睡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09:14 PM

第四十三章 唯一的性伴侶(一)

  羚羊號離開空間站後立即著手進行病毒研究和情報分析,按照深藍提供的資料按圖索驥,X已經確定「侵蝕」就是一種生物武器。他按照流程上報了重大恐襲預警,要求相關安全部門提高預警級別。

  然而,信息發送出去,卻沒有得到預想中的回應。羚羊號還沒有離開NH-16防區,恐襲預警會直接送到NH-16防區司令處,防區司令的膽小怕事空間站一役已讓X印象深刻,他的不聞不問完全符合其性格。

  羚羊號還向著預定的探索區域前進著,但X已然在考慮任務中止的可能。NH-16防區司令不作為,那就要找到渠道向情報部反饋手頭上的信息,如有必要羚羊號必將折返奔赴最近的科研行星,甚至必須在到達時拿出「侵蝕」的初步研究成果。

  一架穿梭機遙遙追上羚羊號,X迎來了一位意料之外的訪客。

  訪客登陸之後直接來到艦橋找X,當著所有人的面親密地與他打過招呼,拉起他的手一起走向接待室。

  佐伊特地看了深藍一眼,心想還好她看不見。

  然而深藍並不用眼睛看人。

  她與那訪客一打照面就愣住了。

  ——空間站裡的那個女人。女人是個典型的知性美女,儘管深藍肉眼上看不見,但對她的精神世界認知不能比在場諸人更深刻了。

  她來做什麼?

  艾瑪走進接待室,並沒有在X示意的位置落座,直接貼著X坐在了他旁邊的沙發上。

  她顯然刻意打扮過,面上妝容精緻,即便孤身一人駕駛穿梭機而來,也沒有穿制式宇航服,而是穿著一身鮮紅的連衣裙,就連頭髮都精心打理過。

  「說吧。」X直接跳過寒暄,聲音冷淡。

  「無情。故人相見,竟然如此直接?」艾瑪的聲音彷彿在撒橋。

  「不然呢?難道含情脈脈?」

  「不能談情說愛嗎?」

  X不答,起身坐到艾瑪對面,頷首示意她趕快切入正題。

  艾瑪自討了個沒趣,也不惱,道:「我這裡有費諾多招供的所有視頻資料,還有蒐羅出的實驗數據和樣本。」

  X點點頭:「不令人意外。你可以把這些直接提供給情報部門,為什麼特地追上來跟我說?」

  艾瑪笑了笑:「想必你也見識了NH-16防區司令是個什麼態度了。靠他等於等死。你要越過他向情報部門預警,必須有拿得出手的過硬證據。而我有關鍵性證明。」

  「比如說?」

  「費諾多原本就在羚羊號的必經之路上等待,他只需要觀察監控羚羊號上的倖存者,確認你們所謂的特效治療方案到底是怎麼回事。神秘組織對『侵蝕』的研究已經進入瓶頸,亟需一個突破口,費諾多為了升職而自作主張,因而選擇了直接下黑手,誰知道玩脫了。」

  「嗯,這些我也猜得到。」言下之意,沒什麼實質性用處。

  艾瑪神色一凜,嚴肅道,「費諾多還說,神秘組織準備派遣人體炸彈襲擊米羅口岸。」

  X面色一變,問:「這種消息為什麼不直接上報?」

  艾瑪飽含深意地笑道:「因為我想見你啊。」

  X不為所動:「你想換什麼?」

  「在你眼裡,我就一定要換走什麼東西才行?」

  「我不想欠你的。」

  「……」

  「我想知道情報官的近況。」艾瑪道,「羚羊號要越級報告,由中央派駐的情報官出面再合適不過了。他呢?」

  X面色冷淡地沉默下來,無名指煩躁不安地敲擊著沙發扶手,良久,他才抬眼直視艾瑪,說:「你在這裡等一會兒,我等會答覆你。」說罷起身離開。

  X到資料室拿紙質材料,並讓橙黃呼叫了深藍和凌飛霜。

  根據艾瑪提供的消息,X意識到事態比他們之前預估的還嚴重,他需要時間理一理思緒,順便避開艾瑪。

  神秘組織為了實現恐襲的目標定然特別關注「侵蝕」的特效治療方案。如果是米羅皇室有這樣的方案,那他們必然需要改變計畫,畢竟由政府出面解決問題必然導致他們計畫失敗;而如果是他個人有解決方案,那麼抓住他、殺了他,問題就迎刃而解。

  艾瑪已經意識到這一層,所以來提醒他,但他還有更深一層的擔心。羚羊號的特效治療方案是由他和深藍共同完成的,如果想讓「侵蝕」大規模爆發,殺不了他,殺深藍可容易得多,短時間內他不可能找到第二個跟他如此契合的超能力者。

  還有情報官的事情,沒有深藍,也不可能完成。

  思緒紛亂間,X回到了接待室。

  X拿著一沓嚴密封存的紙質材料,他前腳剛進門,後腳就聽見敲門聲。

  深藍和凌飛霜敲門進入,深藍見到艾瑪,一愣。

  艾瑪的臉上也浮現出玩味,問X:「為什麼叫這個小姑娘來?」

  「她對羚羊號接下來的工作至關重要。」X一邊落座,一邊解釋道。

  「哦,看來她的超能力很有價值。」艾瑪瞭然地點頭。

  深藍不悅地皺眉。

  X沒再多說什麼,示意凌飛霜開始解釋。

  凌飛霜調出個人終端的視頻功能,投影到接待室雪白的牆上,動盪的畫面開始播放。

  畫面中,身著便攜宇航服的人們在原始森林裡狂奔,粗重的喘息聲不斷噴湧向麥克風,刮擦著觀看者的耳膜。人們在奔跑中接二連三地倒地不起,幽藍的螢光從裸露的皮膚中冒出來,吞噬著健康的區域。

  一個聲音呼喊道:「登陸小隊呼叫X,登陸小隊呼叫X!我方多名隊員感染未知病毒,發病迅速,傳染性大,無法安全移動到穿梭機,申請移動醫療救援。重複,申請移動醫療救援!」

  接著,畫面又大幅搖晃起來。直到鏡頭稍微穩定,原來是醫療組的人員趕到,直接擼下了拍攝中的個人終端,鏡頭上揚著跌落在地,拍到了身著防護服的男人的身影。

  深藍認出這是X。

  醫療官恐懼地報告:「艦長,所有抗生素均無法奏效,已有四名船員死去。」

  X立即俯下身查看擔架上的病人,看不清表情。那個人在擔架上痛苦地抽搐,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潰爛,宛如被蠶食。X回頭跟醫療官溝通著什麼,晃過鏡頭前的臉表情猙獰而可怖。

  醫療官一直在搖頭,X最終放棄溝通,他推開醫療官,拔出腰間的戰術匕首,草草掃了幾眼感染部位,瞬間手起刀落。

  他鎮定地肢解著擔架上的人。

  是的,深藍只能想到肢解這個詞。

  那人還活著,沒有麻藥,沒有解釋,活生生的肢解。

  所有被幽藍感染的地方在X飛快的刀下與肢體分離,堅硬的骨頭仿若紙片一般脆弱,血沫濺到X的護目鏡上,被醫療官抖著手擦去。

  那人還活著,在擔架上痛苦地喘息,深藍看不清他鮮血淋漓的臉,聽不清他無聲的嚎叫。幽藍一被剝離,X迅速甩掉匕首,掌心覆上傷者的額頭,超能力生效的光芒轉眼間照亮漆黑的四周。那人的血肉在重生,被X切割掉的部位漸漸癒合,彷彿重新發育。

  就在眾人鬆了一口氣時,幽藍的螢光從那人皮膚下透出,沿著血管向著顱腦游動而去。那人再度痛苦地抽搐起來。

  X的方案沒有奏效,他眼見著那人生命體徵弱了下去,卻無能為力。

  不過片刻,幽藍已將所有不慎暴露的隊員吞噬殆盡,船員遺體上騰起星星點點的藍光,在氣流的擾動下向著重裝防護的醫療隊員飄去。

  X手裡那人還在治癒能力的加持下苟延殘喘,但他控制不住自己抽搐的身體,揮舞著癒合片刻又被蠶食的斷肢殘端向周圍的一切打去。他彷彿被未知的力量操縱著,試圖劃破防護服,劃破醫療人員的皮膚,為藍光的沾染創造條件。

  他痛苦得滿臉血淚,目光渾濁又複雜地請求著X。

  X面無表情地避開目光,但很快幾名醫療人員合力也無法再按住他抽搐的四肢。醫療官被掀翻在地,背部擦著凹凸不平的地面滑出去很遠,其他人趕忙上前查看他的傷情,生怕防護服擦破一個小口。

  傷者痛苦地閉上眼睛。

  終於,暖黃的光暗淡下去,X頹然放棄治療。突然,他撿起戰術匕首,神情冷冽地朝著那人脖頸划去。幽藍還沒侵蝕到那裡,鮮紅的血液從動脈中噴湧而出,濺了周圍人一頭一臉。

  畫面就此暗了下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10:51 PM

第四十四章 唯一的性伴侶(二)

  凌飛霜調閱文件投屏上牆,解釋道:「如你們所見,我們的情報官已經在那次『侵蝕』感染中死去。」

  深藍恍然大悟,難怪她來羚羊號那麼久,從沒有見過情報官。

  艾瑪不信:「那你們為什麼沒有上報他的死亡?費諾多也說,他本來的任務就是來查看情報官的生死。」

  「那我告訴你,他死了。」X打斷她。

  「我不信。」

  「你親眼看見我斬下他的頭顱,還不信?」X揚聲問。

  「……」精緻的女人坐在一邊,神情恍惚地反覆回憶咀嚼影像記錄,怔怔流下淚來。

  「你已經知道了你要知道的一切,留下你取得的情報,你可以走了。」

  艾瑪低頭沉思片刻,復又抬頭擦乾眼淚,不甘道:「為什麼特地讓這個小姑娘來聽這件事?你還有什麼東西沒告訴我?」

  「情報官死了,就是這樣。我讓她來處理接下來的事情。我沒上報情報官的死當然是因為不想繼續被監視,既然現在需要以他的口吻上報情況,我自然叫深藍來熟悉資料。」

  艾瑪還是將信將疑:「情報官死了,你卻一直拖延上報,那你準備什麼時候向那個等他歸來的少女宣佈死刑?我手裡的那封信,要什麼時候才能給她?」

  「等我解決『侵蝕』後患,弄清楚來龍去脈,才有臉面對未亡人。」

  艾瑪深吸一口氣,又緩而長地吐出,終於說道:「這個解釋我可以接受,你讓無關人員出去,我有話和你單獨談。」

  「……」

  凌飛霜聽完,果斷起身,點頭示意之後離開。

  深藍也跟著起身,X道:「深藍你在外面等一下。」

  「是。」

  深藍離開後,接待室只剩下X和艾瑪。X示意她有話快說。

  艾瑪沒有說話,抬起大腿跨到X身體兩側,塗著鮮紅甲油的素白雙手捧起他的臉,說:「如果你需要一個能模仿情報官口吻的精神系超能力者為你上報情報、為你躲避監視,為什麼不找我呢?我比那個小姑娘更熟悉情報官。」

  X偏頭躲開艾瑪湊近的臉,道:「我的部下能做到的事,我為什麼要找你?」

  艾瑪執拗地親吻X的耳垂,說:「因為我比她好。」

  「哦?」X不好直接把她從身上掀下來,用手掌抵著她的肩,只從鼻腔中擠出一個字。

  「我的能力不比她弱,別忘了,我曾經打敗過她。」艾瑪被迫與X拉開距離,「而且,我比她漂亮,比她懂你,並且,我不瞎。」

  「我的部下只要能完成任務,我不需要她漂亮。」

  「嘴硬。」艾瑪伸出食指劃過X削薄的嘴唇,「我漂亮不比她不漂亮更好?你不喜歡的話,為什麼不把我推開?承認吧,你還記得我們的身體有多麼契合,你不想操我嗎?」艾瑪的雙手沿著X的後頸伸進衣領裡,摸到了一個疤。

  一個牙印。

  X知道她在摸哪裡,勾唇扯出一個邪氣的笑容,既不躲閃,也不說話,只看著她。

  艾瑪被他看得怒火中燒,內心深處的嫉恨翻湧出來,坐在他身上用力啃咬起他的嘴唇。

  X推開她,側臉拒絕,艾瑪卻拼著全身氣力湊過去,掙扎間差點翻下沙發,X不得不抬手扶穩了她的腰。

  深藍安靜地站在門外。羚羊號的隔音很好,她不動用超能力的情況下,完全看不見聽不見接待室裡發生了什麼。

  她並不想窺伺。

  一段時間過去,裡面還沒有動靜。她百無聊賴地問橙黃:「那個女人跟艦長很早之前就認識嗎?」

  「是的,他們曾經是同學,也做過一段時間同事。」

  「雖然佐伊他們都以為我看不見,但是我知道,他們關係很親密。」

  「他們『曾經』很親密。」

  「有多親密?」

  「艾瑪陪伴艦長度過了整個學生生涯,所有人都以為他們會成為一對。」

  宛如青梅竹馬。深藍這樣想著,又問:「現在應該也很親密吧……」

  橙黃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突然,深藍臉色一變,說:「哦,我知道答案了。」

  橙黃不明所以地沉默下去。

  深藍看見了答案。

  她肉眼看不見,精神視域成了她很重要的生活依仗。她習慣了精神海遠處X的存在,溫暖躍動的生命火光,仿若燈塔,仿若等她鼓起勇氣靠近。

  現在,這束火光周圍出現了陌生人的氣息,儘管被屏障隔絕在外,但深藍敏銳地意識到對方的存在,還是探了過去。

  這一探,便在對方的刻意引導下,越了界。

  她看見了接待室內的情景。

  X扶著艾瑪的腰,和她吻在一起。他們對彼此身體的熟悉騙不了人。

  艾瑪苗條的身軀攀附著強壯的男人,靈蛇般的素手滑進X的褲子口袋,兩指熟練地夾出一個安全套。她低吟著偏開頭,道:「你還跟以前一樣,總在口袋裡為我準備一個套子。」

  深藍苦笑,她還記得他們第一次時她到處找套子,而X說他艙房沒有。

  那一刻,一股傷心之情油然而生。深藍意識到自己打擾了一對璧人,下意識地想立即離開,可混亂的思緒讓她找錯了方向,想要大步走遠卻一頭撞上接待室的艙門,眼淚奪眶而出。

  深藍捂著腦袋默默流淚,不敢發出抽泣聲。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哭什麼,彷彿委屈,可她深知自己沒有資格委屈。X從未允諾過她任何事,一道憑空多出來的鏈接將兩人關聯在一起,她默默仰望著對方明亮耀眼的生命,習以為常到忘記看看自己究竟配不配得上對方。

  X沒有忘記艾瑪的味道,至少雙方的身體都還記得。

  畢竟是少年時代珍貴的回憶。

  X並未完全拒絕艾瑪的示好,他完全掌握了主動權,任由她坐在他身上調情,冷眼旁觀地觀察著對方的目的。對方鮮紅的長裙被撈到腰上,她熱情而自我的態度和深藍完全不同。

  為什麼會想到深藍?

  X的思維只猶疑了一瞬,便注意到精神海中深藍的不同以往。

  慣常陪伴在精神海中的少女不再鎮定從容,那片海裡下起了霏霏細雨,不再平靜無波。鮮花從天空中飄落,還沒落到海面,已然枯萎成灰。

  他曾親眼目睹那些花兒盛開,就在她對他說「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時,那是她愛情的花兒綻放的時刻。

  她為什麼突然如此傷心?

  X猛地意識到精神屏障外的那個氣息,惱火地切斷那擾人的視線,推開了艾瑪。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11:04 PM

第四十五章 唯一的性伴侶(三)

  深藍再度失去接待室內的視野時才反應過來,她的一切情緒,都被她的Omega共享了。

  X知道了。

  真丟臉。

  深藍擦乾眼淚,等待X的召喚。

  艾瑪從沉淪中清醒過來,質問:「我哪裡比不過那個小姑娘?就因為我不是Alpha?」

  「這和亞性徵沒有關係!」X也惱火道,「這只和你的行為和人品有關。」

  「如果我是一個Alpha,現在標記你的人就是我。」艾瑪恨聲道。

  「你是Alpha我也不會讓你標記我。」

  「如果我是個Alpha,還由得你拒絕?那個小姑娘如果不是Alpha,能壓得住你?」

  多麼似曾相識的句子,X長嘆一聲:「在你不知道我是Omega的時候,我們的相處就像任何一對戀人未滿的朋友,多年之後說不定你我會攜手走進婚姻殿堂;而在你知道之後,你試圖控制我,主宰我,只因為我是一個Omega。這才是我們分道揚鑣的原因,你忘了嗎?」

  「你不能忍受被一個Beta女性主宰,卻能容忍被一個Alpha主宰?哦,她那麼弱,你在發情期之外應該能夠主宰她。」

  「我不需要被任何人主宰。這一點,她比你懂。」

  「你這麼唸著她的好,剛才又不拒絕我?你把她當什麼?」

  「性伴侶。」

  「那我呢?」

  「曾經的炮友。」

  「我跟她沒什麼區別嘛。」

  「有。」X起身拍開艙門,道,「你現在連炮友都不是了。請你離開。」

  艙門突然打開,深藍還沒決定擺好什麼表情。

  艾瑪不緊不慢地打理好自己,絲毫不在意深藍一臉呆滯地看著她。她從容起身,目不斜視地與X擦肩而過,與深藍正臉相對。她居高臨下地笑了:「我配不上他,主宰不了他,你呢?你連性伴侶都不是,你只是個超能力的載體,只是承載X想要的一切功能的物件,你看那火光,你如何配得上?」

  深藍怔怔地聽著艾瑪的譏諷,她沒聽見X推開她之後的內容,她還沉浸在自己的傷心裡,毫無防備之下再度被艾瑪帶著走近深淵,順著她的指引看向那火光。

  那是X的生命之光,她日日夜夜凝視嚮往的耀眼生命,此刻卻在艾瑪的矯飾下無比盛大,襯得她如此渺小,宛如螻蟻。

  X突兀地打破兩個女人間沉滯的氣氛,對艾瑪厲聲道:「你再隨意入侵別人的精神領域,我讓你這趟行程有去無回!」

  艾瑪收起笑容,複雜地回望他一眼,擠開深藍頭也不回地離去。

  深藍從始至終沒有說話。

  X回身整理好制服,把深藍引進屋裡。他沒有評價剛才的一切尷尬,只把所有關於情報官的材料擺在深藍面前,示意她仔細研究。

  深藍強壓下喉頭的哽咽,再次認真過了一遍資料。看完之後,她問:「我需要做什麼?」

  「我暫時不想讓上面知道情報官已死的事,我要你通過這些材料儘可能模仿他,從遣詞造句到語音語調,包括對答之間體現的性格。在我們第一次時我中途出去接了個通訊,就是代替情報官上傳情報,遠程通訊裡橙黃可以輕易在視覺聽覺上騙過情報部的人,但我們至今不敢發送除艦載日誌之外的信息。情報部的都是人精。」

  深藍躊躇了,問:「可艾瑪不會把情報官已死的事情洩露出去嗎?」

  X自信道:「她不會。她能坐穩空間站主官的位置不容易,但我要把她拉下來卻很容易,她不敢得罪我。」

  深藍點點頭,蹙眉擺弄著材料,心事重重。她問:「羚羊號上還有多少情報官的影像資料?我能看的都傳到我的個人終端上來,我要儘可能認識這個人。」

  X立即吩咐橙黃照辦。他想了想,說:「有些視頻資料涉密,你用我之前給你的私人權限申請登陸。如果這些還不夠,你可以在我空閒時來看看我的記憶,我和他少年時就認識,少年時的經歷能影響一個人的性格。」

  主動敞開心扉讓別人來看自己的記憶,這太親密了。深藍震驚於X對她的信任。

  「我相信你的人品。」X為深藍把垂下的亂髮撥到耳後,「我的終極目的是模仿得像。」

  深藍避開了皮膚相貼的溫度,欲言又止了半天,只回了個「嗯」,便迅速抱著材料離開了。

  時間就是生命,羚羊號依舊按原定計畫執行任務,但恐怖襲擊預警必須盡快向上傳達。

  深藍停下了手頭的日常訓練,全天候沉浸在情報官的資料裡。然而,影像和文字資料終究有其侷限,艦載日誌不是電視劇,不會全方位展現一個人的樣子。

  情報官M和X是學生時代的摯友,他是個溫柔的男人,對部下和藹,對任何人都很友善。他處理工作細緻入微,保持著情報官應有的小心謹慎,因而,權限之外,就連橙黃也無法提供更多信息讓她知道他究竟在忙什麼。深藍還知道,M有一個漂亮的女朋友,他很愛她,每每在宇宙中看到特別的星星,都會拍照給她看。他會把圖像印在紙上,目前積攢的照片已經可以做成一本畫冊。

  可這些還不夠。

  深藍還無法拼湊成一個完整的人。

  她缺少這個人的關鍵性格。

  深藍依靠現有的資料試著模仿M,但還沒進入關鍵性的情報信息問答,就被橙黃判定為露出破綻。又一次失敗後,深藍喪氣地揉了揉臉,趴在桌子上閉目養神。

  橙黃建議道:「您已經幾天沒出房間了,沈曼寧上次給您提供的食物也即將耗盡,我建議您出門吃飯,然後向艦長求助。」

  深藍把頭埋在手臂裡,悶悶地答:「我不想見到X。」

  「……」

  然而,橙黃作為羚羊號AI,永遠以X的命令為第一優先級,它如實向他上報了情況。畢竟,深藍的情緒不能影響艦長決策,更不能影響一個人種的存續。

  X調取了深藍的所有模擬實驗,不需系統判別,他也能從說話方式上感到細微差別。儘管她的每一次嘗試都越來越像M本人,但他和他太熟悉了,一眼就能看出差距。

  他去食堂打包了點心,敲開了深藍的艙門。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11:15 PM

第四十六章 唯一的性伴侶(四)

  深藍食不知味地吃完了點心,還有些怔愣。短時間內惟妙惟肖地模仿另一人對她來說難度有些大,壓力都寫在了臉上。

  深藍的桌面上亂七八糟地攤著紙質材料,上面用各種顏色的記號筆標註了密密麻麻的筆記。X隨手翻看著這些材料,關切道:「熟悉得如何了?」

  深藍的聲音裡不復往日的笑意,她有氣無力地說:「資料有限,我還把握不住M的深層性格。」

  X點點頭:「如果他能被人輕易看透,也就不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了。」

  深藍附和,欲言又止。她張了張嘴,又深吸一口氣,才說:「也許你可以跟我講講他。」

  X放下手上的資料,坐到深藍旁邊,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卻不再乾燥鎮定,而是有些冰冷。深藍受驚般迅速抽回手,往邊上挪了挪。

  X不明所以,道:「語言無法準確描摹另一個人,你直接通過精神接觸看我的記憶更有效率。」

  「我……」深藍內心酸澀,苦笑著拒絕,「不,這太親密了。」

  「我不介意。」

  深藍搖了搖頭,表情哀愁:「我介意。」

  X詫異:「為什麼?」

  深藍明白,自己的情緒影響到了正事,她必須給出合理解釋。而她只會實話實說。「我……我還有些不好的情緒沒有處理,在與你已有精神鏈接的情況下,貿然加深精神接觸,共情會給你造成不好的情感體驗。」

  「你怎麼了?」X關心道。

  深藍閉了閉眼,嘆息道:「一點私人情緒。」

  X皺眉:「你要明白,恐怖襲擊預警這事上,時間就是生命。你我都要以大局為重,我不在意所謂的不良情感體驗,即便我知道你的一些私事,我也不會亂嚼舌根,這你完全可以放心。」

  深藍依舊閉著眼睛,眼淚沾濕了睫毛根部。X的態度越公事公辦,她越壓不住心底的那股情緒。她討厭處理不好情緒的自己,自己總是這樣,受了多大的委屈都可以一個人扛過來,可在意的人一句不經意的關心,就能讓她潰不成軍。

  深藍的肉眼看不見,淚腺卻工作正常。她怕一睜眼眼淚就會掉出來,只好哽咽著說:「可是……這點私事與你有關,我不想讓你知道,我的內心究竟有多難受。」

  X愣住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深藍哭。還是因為他。

  在他的印象裡,深藍永遠顧全大局,永遠鎮定穩重,永遠比別人更堅強。

  「你在介意……我和艾瑪?」X想起了那天精神海裡飄落的細雨,從那天之後,深藍就有意躲著他,即使工作中的交流還是那些話,但他能在精神世界裡感受到她的退卻。

  她有意疏遠他。

  深藍粗魯地抹掉臉上的淚珠,睜眼堅定地凝視他:「是的。但我在錯誤的時機自作多情,有了錯誤的期待,我會盡快糾正這個錯誤。」深藍的話裡鼻音越來越重,淚珠又砸了下來,「艾瑪刻意讓我看見你們親密的一幕,挑釁我的Alpha本能。你知道,每個Alpha都本能地想要主宰自己的Omega,絕不容忍他沾染上別人的氣味。但無論我有多難受,都絕不會試圖控制你,永遠不。我只需要一點時間去消解這種情緒,我會盡快恢復成一個合格的合作夥伴。」

  「你在期待什麼?」X沒有接深藍的話頭,直接問道。

  深藍沒有回答,她主動靠回X身邊,握住他的手,向他展現了她精神世界裡的一個角落。

  花海枯萎,無盡深淵——僅僅驚鴻一瞥。

  深藍繼續道:「你不需要理解精神圖景的象徵意義,但你所看見的深淵,都是艾瑪留給我的心魔。在我調整好情緒前,我很難保證自己與你精神接觸不會出現意外。」

  X沉默,用力握了握深藍冰涼的手,就像任何一個普通人試圖鼓勵另一個人一樣。他知道深藍沒有解釋她的真實情緒,但他再追問也不會得到答案。他站起來,一言不發地離開,留下深藍一人垂淚。

  X深知時間不等人,從深藍那裡問不出答案,不代表從別人那裡問不出。

  ——沈曼寧。

  他一從深藍那離開就立即去心理諮詢室約見沈曼寧。沈曼寧詫異地接待了這位軍銜最高的訪客。她為長官倒了杯紅茶,從容地坐在X對面。

  「請問我有什麼能幫您的?」

  X喝了口茶,以手支額斜倚在沙發上,說:「我不是來找你諮詢的,我有幾個私人問題想問你。」

  「哦?」沈曼寧饒有趣味地挑挑眉,「請問。」

  「你認為,一個Alpha的本能被挑釁,會導致她情緒失控嗎?」

  「哪種本能?」

  「對自己Omega的佔有慾。」

  「能否提供具體情境?」沈曼寧想了想,又說:「如果是深藍,不至於情緒失控。」

  X哼笑一聲:「我可沒說是誰。」

  沈曼寧也笑了:「以我對艦長的認識,艦長從不以性別特徵定義一個人。值得您大費周章去分析的Alpha,只可能是您自己的Alpha。」

  X收起笑意,默認了她的猜測。他說:「你既然對深藍的精神穩定性如此自信,那你認為,她的Alpha本能被挑釁,會讓她異常難受嗎?」

  「被挑釁不是該憤怒嗎?為什麼是難受?深藍不是個容易被挑釁的人。」沈曼寧疑惑,「你如何判斷她非常難受?」

  「她自己說的。而且我從她的精神世界裡看見了漫天細雨和花海成片枯萎。」

  沈曼寧這幾天給深藍送飯時和她談過幾次,她當然知道她那天看見了什麼,知道她為什麼難過。她決定推她一把。「按照你的說法,她是很難受,但我不認為那是Alpha本能被挑釁。我覺得這是傷心,比如,失戀了。」

  X驚訝地瞪大眼睛。

  沈曼寧也有些尷尬,道:「這是婉約派的經典意象啊……」

  X還是眨眨眼,沒說話。

  「她難受,影響到你了嗎?」沈曼寧追問。

  「我需要她保持良好的精神狀態,才能解決一個重要問題。」X道,「是Alpha本能被挑釁也好,是失戀了也罷,你有什麼辦法能最快解決她的情緒問題?」

  沈曼寧哭笑不得:「失戀了能怎麼解決,她喜歡的人不喜歡她。Alpha本能被挑釁導致的情緒問題好辦,滿足她的本能就好。」

  「我明白了,謝謝。」X喝光杯子裡的紅茶,起身告辭。

  沈曼寧的話印證了X的猜測,深藍試圖避免談到她喜歡他的事。X不知道深藍為什麼這樣做,但他必須立即解決這個問題,快速推進情報上達是當務之急。當然,深藍砸下來的眼淚,也讓他想幫她抹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11:26 PM

第四十七章 唯一的性伴侶(五)

  愛情沒辦法立即解決,也許給一顆糖果能稍微撫慰一下少女憂傷的內心?

  滿足Alpha本能很好辦。

  深藍結束一天的工作,抱著抱枕準備上床。

  門外響起敲門聲。

  她疑惑地打開艙門,迎來了披著風衣的X。

  沒等深藍說話,X自顧自進門,脫下風衣搭在椅背上,態度極其自然地坐在深藍床沿。

  他風衣之下只穿了睡袍。

  深藍手足無措地跟進來,不知如何是好。

  X用眼神示意她去掏風衣口袋,深藍乾巴巴地照辦。

  她掏出了個套子。

  「你掏出來的,你認為是為你準備的嗎?」X問。

  深藍搖搖頭,道:「當然不可能。」

  「同理,艾瑪掏出來的也不是為她準備的。」

  「哦。」深藍默默把套子放回原處,臉上並沒有什麼誤會解除的欣喜。

  X嘆息一聲:「你看見的那個是我自己用的,跟她沒關係。」

  深藍苦笑著也坐到床沿,默默搖頭,道:「艦長不用安慰我啊,即便你就是為艾瑪準備的又如何?你悄悄準備,她找得到,天作之合。我只是個路人甲,撿了天大的便宜成了你的Alpha,我難道還有資格管你跟誰上床嗎?」

  「即便我以前為她準備過,那也是以前。」X平靜道,「我確實從未想過會被人標記,我之前一貫保持著開放式的自由關係,因而會準備套子,很抱歉讓它成為了艾瑪攻擊你的武器。」

  深藍抿了抿嘴,泫然欲泣:「是我自作多情而已。」

  「……」

  深藍深吸一口氣,道:「很抱歉讓你擔心了。」

  「……也許我的心嚮往開放式的自由關係,但我的身體忠於你。」X平靜地說出一個嚇得深藍不敢相信的句子,「如果你一個人無法快速消解不良情緒,我可以幫你。我是你的Omega,你的Alpha本能讓你難受了,為什麼不來找我?」

  深藍自認沒資格,當然不會這麼做。她想快速解決這個爭論上床睡覺,只好接話道:「發情期之外,你可以隨意跟任何人上床,以任何雙方自願的方式,不需要向我申請,我沒資格過問,你是別人的男人,不是我的Omega。」深藍嘆息,「我們從未約定過做彼此唯一的性伴侶,你我之間沒有權利和義務,無論我看見你跟別人調情有什麼感受,你都沒有必要向我解釋。」

  X確實贊同深藍的觀點。可自己非常在意她的感受又是另外一回事了。她通過精神通感目睹了他跟艾瑪調情的實況,同樣的,她那一刻的委屈和傷心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也就是那一刻,X意識到深藍喜歡他,不是深夜食堂裡寂寞的撩撥,而是小心翼翼不敢靠近的愛慕。儘管她從不曾宣之於口,但潛意識不會騙人——當時她所有情緒反饋的原點都基於她喜歡他。因為他們之間意外的結合,她期待著他為她守貞,卻失望而歸。

  「我跟艾瑪調情是事實,這沒法改變。但我希望你能好受點,或者你也可以理解為我在請求你的原諒。」X垂眸。

  「你有你的私生活,你有什麼必要請求我的原諒?我沒法否認我當時感到了不快,但這是我單方面的感情,你沒有義務回應。」深藍的手指無意識地絞了絞被單。她永遠把自己和他人之間的界限劃分分明,她的難過可以向沈曼寧訴說,因為那是自己人,而X在她眼裡是她喜歡的,卻又可望而不可及的「別人」。

  X沉默了一會兒,道:「所以你非得逼我承認我在意你的感受?那好吧。我在乎你,不想看見你哭,不希望你因為那件事而疏遠了我。如果你想要在AO關係之外更進一步明確你我的關係,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成為彼此唯一的性伴侶。」

  暗戀對象有了其他性伴侶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X能接受性愛中處於下位不代表他喜歡處於下位。可現在這個暗戀對象說,他在乎自己。還沒到喜歡的地步,但至少是在乎。是X敏銳地發現了她的心情,他足夠善解人意,用這種方式讓她放平心態。

  深藍沒有對X的用詞說什麼。她歪了歪頭苦笑道:「我怎麼不知道你是個身體上忠於我的Omega?」

  「……」

  X沒有回答,詭異的沉默迅速籠罩了房間。

  深藍聳聳肩站起身,道:「當時你的感受我全都感受過,我不太理解你怎麼定義Alpha和Omega——如你希望我所關注的部分——之間的忠誠,僅指身體上的部分。」

  X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她,成功阻止了深藍離開床邊的動作。他將深藍的手按在胯間。

  深藍觸手間儘是滾燙的肌膚,她下意識彈回手,卻被X一把按住。

  他零亂的睡袍下什麼都沒穿。

  深藍朝X投去不明所以的目光。

  X下定決心,望進深藍眼裡,道:「作為你的Omega,我只會為你一個人濕透,並且是在任何你極其期望的時刻——這就是我說的身體上始終忠於你。」

  深藍眨眨眼,沒動。

  X的私處清潔乾燥,帶著沐浴後的氣味,她也很確定X與別人做愛時絕對不會濕漉漉的,要濕也是對方濕。

  X仍然沒有鬆開她的手,聲音低啞地蠱惑道:「不要隱藏你的Alpha本能,你曾經想過如何對我,不用刻意控制你的思維,你想怎麼想就怎麼想。」

  深藍嚥了口唾沫,沒骨氣的照做了。

  她在腦海裡將各種各樣的性幻想過了一遍——想要操哭他,想要讓他多重高潮,想要操到他失禁,想要操到他懷孕,想要在他身上試驗各種小道具……

  幻想在深藍的腦海裡奔騰,所有她不曾說出口的隱秘慾望都針對眼前這個張開腿試圖勾引她的男人。深藍自己感覺不到這和平時有什麼不同,但X的身體明確接收到了某種信號,他的呼吸越來越粗重,直到最後他粗喘著閉眼不再與她對視。

  他硬了。

  深藍手賤地撫過睪丸,手指掠向後方。X的小穴有規律地收縮著,黏滑的體液沾濕了她的手指。

  一個Alpha借助性別優勢,僅僅通過精神鏈接的強烈性幻想,就讓她的Omega做好了準備。

  「你是唯一一個能讓我濕淋淋等操的人,也是唯一一個能通過AO本能讓我主動張開雙腿的人,這就是我的身體忠於你的方式。我毫不抵抗地向你展示你對我的影響力只會有這一次,現在,你要把剛才腦海裡閃過的想法真實地實踐在我身上嗎?」

  深藍下意識地抽了一口氣。正直的深藍拚命命令她縮手離開,邪惡的深藍卻指揮她向內探去。

  深藍的手指微微用力向內一按,便輕易插入了微濕的後穴。

  小穴緊緊咬住了她。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11:35 PM

第四十八章 唯一的性伴侶(六)

  「唔,套子……?」深藍撩得X腿根濕了一片,關鍵時刻又想起是否該用上那個套子。

  X長腿夾緊她的腰,喘道:「說了那是我的套子,我拿出一個大小明顯不合適的套子說是為你準備的,你也信?」

  深藍將兩人的硬物靠在一起擼著,問:「那我不用套子了哦?」

  「嗯啊……我們之間什麼時候用過套子?唔嗯……況且要準備也是你自己準備吧?」X難耐地磨蹭著深藍的腰側,不斷暗示她趕快插進來。

  深藍不再猶豫,一手按住X緊實的腰際,一手扶住硬挺的陰莖破開濕潤的小穴,一插到底。

  「不……不要了,太多了……要射滿了……」X沙啞地低吟,生理性淚水掛在睫毛上,顯得異常虛弱。他難以抑制地顫抖著。過於強烈而持久的快感讓他早就叫啞了嗓子,矯健的大腿不時輕顫著,已經無力盤上深藍的腰際。他的大腿內側佈滿齒痕、吻痕、乾涸的精液以及各種黏稠的體液,可見之前被如何狠狠疼愛了一番。

  這樣的感覺跟發情期完全不同。

  發情期伴隨著綿長的煩躁與無力感,而現在的感覺更加集中而強烈。X明確地知道,他只要深藍,他從裡到外都興奮了起來,只為了她。哪怕深藍的信息素沒有味道,卻也讓他從裡到外濕透了。他的身體叫囂著,希望深藍狠狠地貫穿他,填滿他,讓他除了在她身下掙扎呻吟之外再也做不了其他事情。

  風雪的味道早已瀰漫室內,自從他被標記之後,信息素的味道從銳利的暴風雪氣息轉變成了相對溫和的雪線的味道,就像風雪初晴,晴空下的凜冬一般。X在第一次沒結束時就已經控制不住自己,巨大的Alpha陰莖帶著強烈的攻擊性破開他的內陰,完全臣服的身體不知饜足地緊咬著肉柱不放。他驚喘著在她背上抓出道道紅痕。再後來,小穴已被射到含都含不住巨量的精液,溢出的精液在穴口紅白交錯地豔麗綻放——如果X不動用自己的超能力,就絕對會懷孕。

  而現在,他已經沒有力氣攀附住身上的女孩子,多次Omega高潮讓身下的床單變得濕膩冰涼,但互相摩擦的皮膚是火熱的,兩人都大汗淋漓。

  深藍伸手在深深吞沒她分身的小穴外圍抹了一圈,一手濕滑。她特意把手指張開讓黏連的銀絲更加明顯,才伸到X霧氣氤氳的眼前,道:「你濕得跟發情了一樣!艾瑪這樣邀請你,你這裡也會濕漉漉的歡迎嗎?」

  X下意識地把深藍吞得更深,沙啞道:「當然不會。你以為除你之外還有人敢上我?嗯啊……不要,不要頂那麼深!要來了,要、哈啊……」

  深藍將手上的淫液抹在X的嘴唇上,故意問:「如果是我邀請你,你會濕成什麼樣?」

  「你站在我面前,就能讓我腳軟……能、能輕易插出水,嗯啊!」

  深藍惡劣地在X的敏感點碾磨:「那現在,噴給我看。」

  「呃……哈啊!」X的身體像是對深藍的期望絕對服從一般,Omega高潮應聲而至,清洌的潮水淅淅瀝瀝地湧出豔紅的穴口,身前的陰莖也竭力再吐出一波白濁。

  深藍看準機會,挺動腰肢大開大合地撞擊起來,次次撞向X內陰的深處,濕滑的甬道裡發出啪啪啪的聲響,飛濺的水花甚至濺上了深藍的胸口。

  「不不不……!!不要,停下!!快停下……!啊啊啊啊!」

  X全身肌肉痙攣,指甲狠狠陷入深藍的皮膚裡,下身緊張得幾乎讓深藍難以動彈。他尚未從第一次高潮的巔峰迴落,就在深藍的刻意刺激下攀上了另一個高峰,潮水像失禁一般狠狠衝擊著深藍的陰莖,身下的床單又被打濕了一片。

  深藍只覺小穴越發大力地吮吸著她,在一個直達宮口的挺身後,她又一次向X的內陰裡射入自己的種子。

  X意識恍惚了好一會兒,耳邊傳來深藍嘆息的低語:「我想做你唯一的性伴侶。」

  我喜歡你。深藍在心裡對X說。

  X被食物的香氣喚醒,床頭擺著一杯牛奶,一碟煎得慘兮兮的太陽蛋。

  深藍邊擦手邊走進房間,道:「醒了?快點洗漱吃早餐吧。我借食堂的鍋做的,你將就將就。」

  X撐起痠軟的腰身,昨晚做得太激烈,極度興奮的身體消耗了他太多體力,多重高潮讓他幾次處於失去意識的邊緣,最後幾乎哭著求深藍拔出去。之後的清潔工作他完全沒有印象,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可算是一次性見識到強勢的Alpha對自己Omega的掌控力了。X活動了下劈啪作響的關節,下床洗漱去了。

  深藍沒有揭穿他剛下地時那一下明顯的趔趄,只悄悄地翹起了嘴角。

  X消滅完食物,扔了顆口香糖含片進嘴裡乾嚼,沉默地望著深藍洗碗的背影。

  深藍的細心和無聲的溫柔太容易潤物細無聲的侵潤人心。從第一次到現在,沒有哪次事後照顧不周。她明明是兩人關係中掌握優勢的一方,卻被高道德感束縛住,從不敢越雷池一步,他不表態,她永遠只把自己當成過路人,看別人的故事,傷自己的心。

  X明確感受到深藍的情緒好了起來,身體的交流不但釋放了她這幾天積攢的壓力,也促使兩人的精神世界深入接觸,深藍的溫柔、深藍的急切、深藍的躊躇不前,他都已經知道。

  X吞下嚼碎的含片,不知是甜是苦。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0 11:49 PM

第四十九章 M(一)

  羚羊號還在宇宙中飛速前行,深藍的眼睛已經可以看見。她自認為自己那微不足道到的情緒問題已經得到解決,X替她把撞破暗戀對象舊情的尷尬收了尾,甚至更進一步許諾了她不曾想的東西,她只能好好做好手頭工作,才能回報X為她的付出。

  說到底,深藍還是覺得自己所獲得的一切,都是因為X需要她的超能力。

  深藍沒有再抗拒讀取記憶的事情,在一次輪班後的休息時間裡,她主動找上X。

  X照例要比別人花費更多時間處理公務,即便深藍和他排在同一個班,下值之後要找他,那他很大概率還在辦公室。他毫不意外她的來訪,立即放下手頭光屏,配合她的需求。

  深藍坐在他身邊,深吸一口氣,握緊了男人的手。

  精神接觸是件很玄妙的事,即便深藍和X互相標記已經那麼久,他們也有意識地保持著私人領域互不侵犯。在雙方的精神世界裡,對方只是一個「存在」,互不干涉,界限分明。深藍不知道X是如何想她的,但她感受得到X正撤下自己的精神屏障,引領她走入她從未涉足過的精神世界。

  那團她日夜凝望的火光,引領著她去往他希望她看見的地方。

  ——那是X的少年時代。

  X牽著深藍向幽深的記憶中走去,那雙手佈滿薄繭,鎮定地握緊她,片刻不曾放開。深藍順著記憶迴廊深處走去,作為旁觀者,X的一生走馬燈般在她眼前掠過,光怪陸離地看不清,直到X引著她停在一處校園前。

  銀河聯邦最著名的衾蘭大學的校園展現在深藍眼前,金色的歲月流過X與M的少年時代。

  在那所培養過無數英雄與俊傑的校園裡,X與M彷彿命中注定一般被分到同一間寢室,他們一同學習成長、一同把自己打磨成刀,他們就像兩顆冉冉升起的新星,在青蔥校園裡吸引了不知多少崇拜者追隨。

  但X與M是兩種人。

  X出身米羅皇室,放到早前幾個世紀,那是真正的天潢貴胄,能進入聯邦頂尖學府是理所應當;而M卻出身寒門。

  M搬進寢室的第一天,掏出了十個罐頭放在桌上,吃飯從不邀請X。

  軍校裡沒有家政機器人,也不允許在宿舍使用烹飪機器人,X並沒有多問,每天從食堂打包簡單的飯菜回來,跟M一起在寢室吃了一個月的飯。

  深藍站在一旁看著彷彿達成某種默契的兩人,側頭詢問牽著她的男人:「M家裡連這點信用點都湊不出來?」

  「湊夠路費已經讓M家捉襟見肘,偏偏他來的還是這種不報銷只發補貼的貴族軍校。十個罐頭,三天一個,剛好吃一個月,撐到學校第一次發信用點的時候。」

  人眼勢力,初來乍到的M遠離人群一個月足以讓他再難融入某個圈子,但X和M一起,又另當別論。當年的X還沒經歷過戰場的屠戮,一身貴氣與同校的二代子弟們別無二致。貴族軍校的學生消息哪有不靈通的,X自然走到哪裡都有人巴結。直到M回過血來重新融入社交圈,都沒人發現過他最初的窘迫。

  也正是X無聲的援手,奠定了兩人深厚的友誼。

  兩人即便家境天差地別,但都是理想遠大信念堅定的人,專業學習從沒落下,堪稱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別人家的孩子」。X帶著M進入了他之前從沒進入過的圈子,M也在X的熏陶下從沒見過世面的窮小子蛻變成了自尊自信的少年,可以說,X提攜著他完成了階級的跨越。

  深藍看著M一步步擺脫貧困帶來的畏縮,自信昂揚地朝著夢想奔去,試想著如果那是自己,恐怕很容易失足沉醉於紙醉金迷的交際圈子裡,失去人生的方向。她不禁感嘆:「意志堅定如他,即使沒有你的幫助,他也必定飛黃騰達。」

  X輕笑一聲:「沒錯。但你低估了人的勢利程度。你最初來到這裡的吃穿用度,會成為你將來交友的分界線。在這所學校裡,M能通過學習實現精神境界的躍遷,但不可能實現從貧窮到富有。他現在所認識的人,決定了他將來是『兵』還是『將』,這是階級的壁壘。我最初拉他一把,他能少走許多彎路。」

  深藍贊同道:「這世界上有太多人夢想著鯉魚躍龍門,唸書是他們唯一的出路,為此他們願意放下一切臉面。」

  「既然將來必定飛黃騰達,何必今日給人把他金貴的臉面扔在地上磋磨?既然我和他成為了室友,幫他一把又何妨?」

  X不說,M也懂。M一直記著X的好,即便他從不在嘴上說。兩個少年一個溫潤如玉,一個冷若冰霜,在筆挺的軍服襯托下,足以吸引無數情竇初開的少女。

  深藍一直關注著M的心態變化,但也一直順著X的記憶走。少年時代的X比現在還要難以接近,對於思維跟不上自己的人,他很少主動搭理,彷彿多說一句都是浪費時間。M的性格卻很好地彌補了他的冷漠,只要兩人都在場,X因為受不了其他人的「智障」而閉上嘴,M總能及時接話緩解尷尬。如果不是深藍仔細觀察,根本不會發現M替X柔化了多少棱角。

  這日如同往日一樣,M回到宿舍和X討論課後的興趣小組話題。兩人共同加入了一個軍方的AI實驗項目,X擅長指揮,M擅長組織情報分析,自然而然地組成了小隊。他們這次的目標是扮演恐怖分子發動襲擊,而他們的對手是一個AI。

  少年的X手邊資料堆積如山,但依舊愁眉不展。M問:「你已經把其他組的復盤看了好幾次了,還是對戰術沒有想法嗎?」

  「沒有。」X的苦惱顯而易見,「我分析過之前的視頻,從沒有小組能戰勝這個AI。無論他們採用什麼戰術,AI總能提前獲知,進而堵死他們的所有道路。」

  M點點頭,說:「沒錯,AI的裝備優勢、情報優勢都大大超過我們。我覺得,無論我們做出什麼樣的戰術決策,導演組都會一字不落地備份到AI的情報庫裡。」

  X無奈地嘆氣:「那還要我們來做什麼實驗?我們根本不可能贏。」

  M拍拍他的肩,自信地笑道:「所以,我們不妨換個角度看問題。」

  X眼睛一亮,期待地看著他的室友。

  「導演組要的不是一場戰役的成敗,而是檢測AI的某種性能。如果我們拋掉道德、法律、信仰等一切社會規則,就像一個AI一樣純白地看待這個世界,我們還會這樣實現戰略目標嗎?」M一頓,「導演組的目標才是我們的目標。」

  這個思路啟發了X,在M的細緻分析下,兩人挑燈夜戰,終於在實驗前拿出了一份滿意的戰術大綱。

  毫無疑問地,他們成為了整個實驗項目中唯一一個戰勝AI的小組。

  「你們的對手就是橙黃,對嗎?」深藍問。

  「你知道?」X反問。

  「橙黃跟我說過。」深藍點點頭,「他還說,是你救了他。」

  X搖頭:「是M救了他。沿著M的思路,這個AI已經是實驗中的失敗品,它唯有被銷毀一途。M提醒了我,才有我救了橙黃。」

  兩個少年親密無間,互相信任,相互扶持一路走來,簡直是深藍最羨慕的學生時代。操場上的歌聲,訓練的汗水,揮灑在籃球場上的荷爾蒙,陽光穿過巨大的窗戶斜射進教室,丁達爾效應照亮了空氣中的每一縷浮塵。少年意氣,揮斥方遒。青蔥的笑靨讓少男少女們結下深厚友誼,風聲雨聲讀書聲,知識的捷徑讓寒門子弟和天潢貴胄之間破除了階級的鴻溝,少年們共同朝著星辰大海的壯闊前程昂首闊步。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2:00 AM

第五十章 M(二)

  如果沒有後來的故事,這將是一部青春勵志片。

  在一次聯誼舞會上,X認識了艾瑪。

  M和艾瑪作為聯誼舞會的組織者,在跟一群傻逼鬥智鬥勇的過程中培養出了革命友誼,X固然不會參與這種團體活動,但防不住艾瑪就是衝著他來的,女孩有意接近,想不成為朋友也很難。

  不是兩小無猜,不是青梅竹馬,但艾瑪確實是X少年時代最接近他的女孩,至少她做到了友達以上、戀人未滿。她就像校園裡最完美的女神一般,熱情如火,交友廣泛,明媚如秋陽,自信而驕傲。在深藍眼裡,也只有這樣的女孩才配得上那時的X。

  那次舞會上,M被整蠱遊戲抽中,被迫隨機撥通一個號碼表白,誰都沒想到,就此撩到了一個女朋友。消息一出,氣炸了一群肖想M而不得的遊戲設計者。

  M對他的女朋友很好,X的記憶裡那個少女從未露面,但他聽過他們聯絡時M的溫柔語調,他總是溫柔地和她分享宇宙中的種種瑰麗奇景,那份幸福即使只透過電波,也能讓人看見一大碗狗糧就在眼前。為了M,那個女孩立志考上軍事院校,想要成為他的直系學妹。

  M總說要找時間跟X介紹他家那位,哪怕只是說出她的名字,都讓他容光煥發。

  「……她?」深藍疑惑地問。

  X沒有回答,沉默地牽著她向前走去。

  如果年少的他們就此一路前行,M和那個「她」,X和艾瑪,會是偶像劇裡的故事結局。如果流年十年如一日,那歲月絕不會磋磨出如今這個冷如鋼鐵的X。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學生時代終歸會結束。幾人畢業之後各奔東西,但下屬同一宇宙域,見面機會良多。那時的X尚未想過遠走,艾瑪還是文職軍官,M從不說他在情報機構做什麼。

  然而,邊境動亂傳來,情報部徵兵啟示下發,M走了。

  深藍看得出,M的志向是星辰大海,但他最終沒能踏上探索的光明旅途,而是隱入了情報部的陰影裡。

  那大約是距現在八年前的事。

  那時的X問M,你明明不喜歡潛伏起來搞情報,為什麼應徵。M只回答,我出身貧寒,曾經唸書是我唯一的出路,後來從軍是我唯一的出路。但在軍校裡我認識了你,也認識了許多別的人,我知道了夢想應該是什麼樣,也知道了自己可以去爭取的東西。我決定從軍不再只因為這是躍龍門的捷徑,而是因為我愛著這個星系,哪怕我吃了太多苦,也要保護這個星系的居民,也要保護你,保護艾瑪,保護我的曼寧。

  那時的M眼神堅毅,毫不猶豫。

  而那時的X只是笑笑,告訴他,他被委派擔任先遣艦隊一級武官,配合情報部執行任務。

  之後的征程涉及軍事機密,被X有意模糊了。但深藍留意到出征前的一個夜晚,三人進行了一次長談。

  這次長談就是分歧的開始。

  夜風撫過航空港,明日X和M即將出發,艾瑪疾步走來,又像是送別,又像是挽留。

  她將一個制式藥瓶砸在X身上,怒氣衝衝地質問道:「你從沒說過你是一個Omega!」

  X不明所以:「你又沒問過。」

  「一個需要特型抑制劑的Omega怎麼可以去執行這種任務?」艾瑪滿臉焦慮,針鋒相對地頂回去。

  M見勢不妙,出言緩和氣氛:「我知道X的事,他八年才需要服用一次抑制劑,完全不用擔心會影響他的行動力。」

  「可他是個Omega!」艾瑪打斷他,「你應該跟我一起留在後勤,這不是一個Omega該做的事,不要讓我擔心!」

  X:「……?」

  艾瑪在兩個大男人面前急得團團轉,但X好像還沒明白艾瑪的核心觀點。可M發現了。M在艾瑪出言阻止的瞬間便看見了她和X兩人前路渺茫,如果她繼續說下去,勢必會引起X的反彈。他再度出言相勸,可艾瑪並沒意識到M的有意相助,根本聽不進任何話,一味要求X承諾放棄任務。

  X終於皺眉道:「你是在管束我嗎?」

  艾瑪點頭。

  「憑什麼?」

  「你是個Omega!你做決定前,經過你父母同意嗎?經過你未來伴侶同意嗎?你怎能獨自決定這樣危險的事情?」也許兩人從未言明什麼,但在艾瑪順風順水的人生裡,得到她青睞的人無不受寵若驚,她自然而然地認為,她想要他,他就會要她。

  她有義務讓她的Omega認清現實。

  X皺眉:「我是個Omega,所以我做重要決定前需要別人首肯?或者說,我做重要決定前需要得到你的首肯?」

  艾瑪點頭:「如果你是Beta或者Alpha,我相信你能為自己負責,但Omega不行,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做出錯誤決定。」

  「你還活在上個紀元?」X滿臉譏笑,「上個紀元裡女性也不能獨自做重要決定。」

  艾瑪語塞:「我……我擔心你,一個Omega不該去做這樣危險的事情,好好待在後方不好嗎?」

  眼見氣氛越來越不對,M終於找到機會插嘴,他把艾瑪拉到一邊,說:「之前你還給我們餞行,為什麼突然就不同意X去了?一個男人就可以,一個男性Omega就不可以,你當心Omega權益委員會找你麻煩!」

  艾瑪怔怔道:「我不是歧視,我只是關心他,我是為了他好。我對他的感情你不知道嗎?」

  X聽見了,嘆息道:「誰給了你權利干涉我的人生?」

  說罷,拿著藥瓶頭也不回地走掉。

  艾瑪眼看著他走遠,只能跺著腳大嚷道:「你是我的Omega,我絕不同意你去!」

  深藍看得出來,少年的艾瑪遠沒有現今那般修為精深,她懷揣著自以為是的善意,選錯了出場方式。如果她懷柔以對,如果她哭著剖白內心,如果她直接坦誠她愛他,即使她留不住X的腳步,也必定能留住他的心。

  然而,X做事可以參考別人的意見,但不需要別人代替他做決定。小到買不買一本書,大到要不要改變職業生涯,他做決定從不需要別人首肯,更不允許誰因為他的亞性徵而干涉他。艾瑪正好踩中了底線。一句「Omega不行」,足以讓她失去一切。

  少年的X與世界外的深藍擦肩而過,冰冷的風雪味道撲面而來,而當時的兩人似乎完全沒有聞到。

  深藍搓搓鼻子,暗惱自己那不甚靈光的Alpha犁鼻器。

  現在這位X斜眼瞄了尷尬的深藍一眼,也彷彿完全沒有聞到味道,他一邊牽著深藍繼續走,一邊說:「如果我是普通男性,那艾瑪願意成為我的人;但意外得知我是男性Omega,那我就是比女性Beta更劣等的性別,我只能從屬於她。性別產生階級,這就是艾瑪的核心邏輯。」

  所以,我和她永遠不可能有後續。

  X終究沒有說出這句彷彿在解釋什麼的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2:10 AM

第五十一章 M(三)

  之後,摩擦不斷升級,X和M合作愉快,而艾瑪多次試圖約束X的行為,幾次說出侮辱性言語,終於惹惱了他。

  艾瑪調職去了更遠的星系,兩人很久沒有見面,也不再聯繫。

  直到最近一次征程。

  依舊是夜風徐徐,星河燦爛。露台上只剩X和M兩人。

  M坐在小桌邊寫下書信,以這個時代不可能存留的浪漫姿態把思念封存進信封,交給X。深藍好奇地探頭去看,只見男人字體雄峻,筆露鋒芒:「邊境動亂,極端主義盛行,我情報部先鋒已犧牲殆盡,然敵猖狂之勢未減。此去,若順利窺得一二脈絡,平安得返,我當與你對坐而談,說盡旅途星河風光。如我不幸遭遇恐襲,寧可玉碎亦要保全情報傳遞、軍人尊嚴,恐葬身疆場、身膏草野、不復得返。他日邊境平定,你守衛一方,乘艦過藍星時,如有星光如瀑,那便是我來見你了。」 *

  然後,他真的沒有回來。

  羚羊號揚帆起航,深空幽遠,「侵蝕」已至,年輕的情報官就此隕落,再無歸途。

  十幾年的記憶如流光快速閃過,深藍站在世界之外遠遠觀摩,卻彷彿經歷了一切、認識了許多人、走過了太長的路。明滅不定的記憶長河在她眼前蜿蜒流淌,特別亮的那一縷從她眼前閃過,深藍下意識挽留住——原來是在當年羚羊號出發前的時刻,是X與艾瑪的分道揚鑣。記憶太深刻,感情太濃烈,以致它在洪流裡如此顯眼。

  M的「與妻書」最終沒有跟著X登上羚羊號,深空探索耗時太長,X怕自己也會出意外,只好把它留在艾瑪手裡。艾瑪拿著這封信第一時間找到X。此時的他們幾乎鬧僵,快要形同陌路,而艾瑪也終於說出了最不該說的話。

  她要求X為她留下,成為她的Omega,哪怕她只是個Beta,也有義務保證一個Omega的安全。

  深藍終於見識到了比她還要失敗的表白。

  也許艾瑪出於真誠的關心,但她顯然惹惱了X。他出於一貫尊重女性的教養沒有回嘴,只叮囑她留好這封信。

  但艾瑪沒有收斂,她近乎暴怒地嘲諷道:「Omega沒人保護怎麼能出門工作,更何況是從軍?遠征軍裡有多少個能強過你的Alpha?反正誰都主宰不了你,為什麼那個人不能是我?就因為我是個Beta?」

  「艾瑪,注意你的言辭,不要逼我說難聽的話。」那時的X還試圖維持基本的禮貌。

  艾瑪冷笑一聲:「一個Omega在茫茫宇宙中一旦發情會發生什麼?一個欠操的Omega,我的Omega,我絕不允許你參加深空艦隊!」

  X終於慍怒:「在你還不知道我是Omega的時候,我身上從未有如此多的條條框框。既然你是如此看待我,那麼,你我多年同窗之誼,至此了斷。我是個Omega,要找也得找個Alpha,你一個Beta,憑什麼來管束我?」

  艾瑪怒氣上頭,嘴裡的話也愈發不乾不淨:「你是不是捨不得羚羊號艦長的位置?你這些年躥升得這麼快是不是也利用了自己Omega的身體優勢?你想想,在封閉的星艦上,艦長突然發情,強壯的軍士們是按照職位的高低上呢,還是互相廝殺只有打贏全部人才能擁有你?你回來時會不會帶著孩子懷著孕?會是誰的孩子?」

  「……」

  X沒有再回嘴,深藍卻聽不下去了。

  她知道這是X的記憶,是過去的事,她無法改變結果。但記憶不是歷史,而是一個人的精神世界。記憶裡的每個人都是X潛意識的投射,這個艾瑪囂張至此,必然因為X真的傷過心。

  但她崇敬的艦長不該受此憑白侮辱。

  她喜歡的人本就能力卓絕、英勇無畏,本就該在花團錦簇之下走向巔峰,她怎能眼睜睜看著歧視和偏見的污水潑向他?那麼高傲的人僵著臉步步退讓的樣子,多讓他的傾慕者心疼。

  深藍側頭與現在的X對視一眼,堅定地上前介入兩人中間,擋在那時的X面前,大聲朝對方吼過去:「沒有誰生來應該被人管束,沒有誰生來應該待在家裡生兒育女。如果你理解不了X的夢想和自由,那你不配與他同行,不配成為他的伴侶,這和你的性別無關!」

  此話一出,這段記憶裡的人已變換。

  X已變為深藍認識他時的模樣,艾瑪的模樣也隨之改變。

  他倆都朝她看來。

  ——糟了!

  從深藍介入X的記憶那一刻起,她已是局中人。艾瑪在她眼裡一直是那個居高臨下藐視她的艾瑪,她打敗過她,在她心裡種下過惡毒的種子,她勾起過她大部分的負面情緒。她的介入只會讓她內心的那個艾瑪也投射進來,而她根本沒有能力戰勝她。

  那個艾瑪說:「你又算什麼東西,敢來教訓我?你說話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你也配?」

  深藍強定心神,辯駁道:「我維護我敬仰的人,憑什麼不配?你不過仗著X對你有過真心,便口不擇言,仗著他不欺負弱者,便有恃無恐。你本該鼓勵與陪伴,卻因為愚蠢的性別偏見對他打壓和貶低,你連朋友都不配做,何況是他的伴侶?」

  艾瑪輕蔑地笑了:「你不過是一個超能力的容器,也配說敬仰?別逗了!你怯懦、自卑、一無是處,靈魂與『有趣』完全不沾邊,羚羊號接納你,都是因為你剛好有超能力。你連自己都接納不了,執行任務過程中如有必要,隨時可以為別人赴死,你自我欺騙這是英勇無畏,其實呢?不過是你認為自己沒有價值罷了。隊友、情報、任務完成,哪一項都比你本身更重要。這樣的你,也配說敬仰?也妄想成為X的Alpha?」

  言語如刀,句句扎心。深藍喉頭擁堵,一時想不到該如何反駁。

  因為艾瑪早已洞悉真相——她說的都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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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八千健兒已經犧牲殆盡,敵攻勢未衰,前途難卜。若陣地存在,我當生還晉見軍座。如陣地失守,我就死在疆場,身膏野革。他日抗戰勝利,你作為抗日名將,乘艦過吳淞口時,如有波濤如山,那就是我來見你了。——郭汝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2:19 AM

第五十二章 M(四)

  ——你父母等待的是一個完美的孩子,一個符合他們期望的孩子,你是嗎?

  ——你只是一個怪胎,你不是Alpha,也不是Beta,你徒勞地不肯放棄你的超能力,也換不來正常的人生。

  ——你看看你的少年時代,你的父母沒有逼你去動手術,只是因為他們等得起。他們在等,等你的身體裡那個本該符合他們期望的孩子回來。而你,只是一段畸變的基因,只是一個錯誤,只為延續這個軀體的生存而存在。

  ——你只是一個容器,寄居在別人期望裡的蛆蟲。

  記憶光影交錯,深藍的精神世界和X的深度交融,X在深藍出言回護的那一刻起便不再保持超然的引路人姿態,直接介入了這個時間交錯的世界裡。

  他緊緊拉住深藍的手,然而,還是來不及了。

  艾瑪之前種下的種子早已開出惡的花,芬奇在深藍的應徵報告中的評價終歸有其依據。空間站遇襲之後深藍的精神創傷不可能由艾瑪憑空捏造,能讓她迷失方向的只有她自己放不下的記憶。

  X看著擋在他前面的嬌小身軀,試圖握緊她的手給予她力量。深藍一直站在他身前,無論艾瑪如何言辭激烈,她都不曾退縮。可令她崩潰的記憶如洪水般襲來,她的內心快要哭了。

  深藍的手汗濕而冰涼,她毫無防備地把所有盔甲抵擋在艾瑪眼前,卻不知道自己最柔軟的後背已經完全暴露在X眼中,沒有盔甲遮掩,傷痕纍纍,血肉模糊。

  X沒再堅持,收束心防,咄咄逼人的艾瑪瞬間消散。黑幕垂落,整個精神世界瞬間晦暗,X隨著深藍波動的情緒沉入她的世界裡。

  令深藍恐懼的聲音如雷擊般響徹X的耳際,這些聲音稚嫩而童真,卻句句扎心。深藍的童年被視為怪胎和蛆蟲,她想抗爭,而大人總說童言無忌,不要在意。可真正的受害者都還沒說原諒,誰有資格說那些加害者童言無忌呢?

  X順著深藍的思維走進困住她的記憶裡,幼小的深藍和父母坐在飯桌前,沒有人說話。

  那是一間灰色的空曠房間,也許原本並不是灰色,但在幼小的深藍眼裡,那就是最真實的色彩。不知何來的冷光照亮了小小的飯桌,席間只有碗筷碰撞的聲音。

  深藍顯然在學校受了委屈,精神系超能力者對別人的惡意總是很敏感,她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但被她努力憋著。

  小深藍找不到切入話題的時機,索性不找了,想到什麼就直接開始傾訴。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同學譏諷她的話,她問她是不是真的很醜很噁心,是不是一個失敗品,是不是需要進行基因矯正。

  沒有人回答。

  她咬牙把眼淚憋回去,繼續自言自語,她自我肯定般說:「我討厭他們,他們是不對的,即便我和別人不一樣,我也不應該被欺負。我不是一個需要被砍號重練的對象。」

  還是沒有人說話。

  幼小的深藍慌張地望向父母,試圖從他們的表情裡得到一些讚許和肯定。然而,什麼也沒有。

  那對男女安靜地繼續吃飯,彷彿之前沒有人說過話。

  深藍再也忍不住眼淚,猛地低頭扒飯。大顆的眼淚砸進米飯裡,味道是苦的。

  沒有吸鼻子的聲音,她哭也是悄無聲息。

  深藍的母親吃完飯,收拾了自己的碗筷,去到客廳看電視劇了。沒有對她的女兒表達任何關心,彷彿她不存在。

  深藍生氣了,她憤憤地說:「別人欺負我,你們為什麼不保護我?」

  空氣靜得能聽見回音,沒有人理她。

  很久很久,深藍的父親吃完飯後,終於開口:「你說別人欺負你,空穴來風,未必無因,你應該先反思你自己。你總覺得自己沒錯,你總是尖銳地回擊別人,你不夠溫柔不夠知性不夠包容,絲毫不像我們家教出來的孩子。這些我們都不再說你了,但也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在我們面前說這些了。」

  深藍梗住了,彷彿眼淚都不知道該怎麼流。

  「原來你在這裡。」

  X回頭,房間外站著他認識的那個深藍。

  「很抱歉,把你帶進這段不愉快的回憶裡。她哭完我們就能離開了。」深藍平靜地說,彷彿在說著別人的事。

  果然,房間裡深藍父母的身影開始暗淡,冷光只聚焦在幼小的深藍身上。

  「你……她就這樣一直坐在椅子上嗎?後來呢?」X關切地問。

  「這個房間裡沒有後來。」深藍搖搖頭,「她走不出去。」

  「……」

  深藍朝X伸出手,道:「跟我走吧,我的記憶迴廊分門別類,你所在的這個區域,不是什麼好地方。」

  「這就是你現在依然還在害怕的東西?」X沒有伸出手,站在原地問。

  「……是的。」

  深藍走到幼小的自己身邊,那個少女把自己蜷縮在椅子上,安靜無聲地憋住眼淚,卻是徒勞。「我因為是個基因殘缺的Alpha就有原罪嗎?我有超能力就是異端嗎?我不捨棄這一切安心做一個女性Beta,就永遠無法成為父母滿意的作品。這個深藍走不出這個房間。」

  「你們……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因為我不符合他們的期待。所以,我想分享喜悅,沒有人聽;我想傾訴痛苦,他們只覺得我玻璃心。那時的我只想要一個擁抱,卻被最信任的人插了一刀。那時起,我就是個沒有前路沒有後盾的人了,我只有我自己。沒有路的我,怎麼走得出這個房間?」

  X凝視著業已成年的深藍,她平靜地陳述,彷彿早已接受結局。

  「謝謝你,在艾瑪面前出言維護我。」X突然說道。

  深藍不解地看向他。

  X沒有解釋更多,直接上前抱起蜷縮著的幼小深藍,向房間外走去。

  年幼的深藍淚眼朦朧,只看見一個堅毅的下巴,聽見他模糊的聲音:「我來做你的後盾。」

  深藍緩緩睜開眼睛,星艦冷白的光灑下來,X已經平靜地凝視著她了。

  「你足夠強大,足夠堅定,竟能離開我十幾年走不出來的地方。」深藍垂眸笑笑。

  「……以後你有什麼害怕的,可以跟我說。不要自己憋著。」X彷彿從她的臉上又看見了她年幼的樣子。

  「你為什麼會想要聽我說話?連我父母都不會聽。我恐懼學校裡的言語暴力,恐懼失去自由失去自我,恐懼冷暴力;我還恐懼之前E區裡的信徒,恐懼宗教欺凌法律……我恐懼許許多多的東西,但我每次試圖訴說都會被無視被打斷甚至被恐嚇不許再提起,久而久之我就不再說了。」

  X沉默地輕撫她的頭髮。

  深藍偏頭更貼近對方溫暖的掌心,道:「其實你會聽我說,都是因為我情緒不好吧。我如果狀態不好,你就得不到你想要的。我只要能動用超能力救人、能保住情報官的秘密就行了。我只是一個載體,深藍究竟在想什麼、開心不開心,又有什麼關係呢?」

  X抽回手,凝視她:「我並不比你強大,我只是比你走得早。我曾經也沒有前路沒有後盾,你到我的年紀,也會無堅不摧。不是說我帶你走出一個房間,你就能走出這麼多年的陰影的。但時光能抹平傷痕,隨著時光遠去,傷口總有一天不會再痛。」

  深藍不置可否,起身告辭。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2:29 AM

第五十三章 M(五)

  天花板上清冷的光透過眼皮,把深藍照得更加清醒。

  她反覆回憶著X少年時代裡的那個M,一遍遍模擬他的性格、語言和行為方式。這個人在她的腦海中越來越豐滿,讓她有種錯覺,彷彿她早已認識他。

  M是個溫柔的人,他的刀鋒永遠藏在溫柔中。他對數據和細節的敏感使他在情報分析中無往而不利,往往對方在與他對談之中,就無意識地洩露了驚天秘密。

  模仿M與人溝通時的動態,才是最難的。深藍能展現一味的溫柔,但把握不住出刀的時刻。少了那把刀,M不過是個淹沒於人海中的普通男人。

  深藍騰地一下從床上坐起,再度呼喚橙黃配合她試著模擬跟情報部的匯報流程。

  一次次嘗試,同樣的台詞一遍遍重複,橙黃系統判別的相似度以0.001%的增長率穩步提升。但深藍的成長速度太慢了,哪怕她每天模擬練習時間超過16個小時,但橙黃依舊不認可她的相似度。

  真是令人挫敗。

  深藍頹然地仰頭躺倒在床上,艙房的冷光讓人清醒,她不想關掉它,因為黑暗會讓思緒更加不受控制。

  M、M、M……X……

  往事如煙,少年的X身上風雪冷冽,味道縈繞鼻尖,經久不散。

  深藍知道這是她的臆想,那是她之前在艦長身上聞過的味道,在寂靜的深夜裡出來干擾她。

  「毫無破綻的假裝成別人」太難了,期間各種思緒紛紛擾擾,她需要別的東西放鬆心情。

  對於一個才建立精神鏈接的年輕Alpha來說,還有什麼比性愛更能分散精力的呢?

  深藍翻過身,趴在床上,腦海裡浮現X的各種模樣,將手探入內褲。

  「唔……」

  深藍將臉埋在枕頭裡,喘息間朦朧的目光彷彿與幼年時的自己重合,一抬眼便能看見X堅毅的下顎。

  空氣冷寂,情緒依舊無法排遣。

  喘息平定良久,深藍突然開口問道:「你說,艦長現在在做什麼……」

  「很抱歉,事涉隱私,我無權回答。」橙黃的聲音迴蕩在空曠的室內。

  「嗯……也對……睡覺吧,晚安。」深藍關燈躺平。

  「基於艦長賦予您的私人權限,我的建議是,深夜寂寞,您親自登門,自然知道艦長正在做什麼。」

  「……?」

  橙黃就此安靜下去,這意味不明的暗示讓深藍本就困擾的思緒更加紛亂,她猛地掀開毯子坐起身,做了決定。

  夜探長官艙房一定是個餿主意。

  深藍猛拍腦門。

  那股若有若無的風雪味道還在腦海裡徘徊,深藍確信這絕對不是現實世界的味道,是她的精神世界在影響著她,宣告著她的慾求不滿。

  那股味道愈發濃郁,從凜冽如刀變為風雪初晴,撥弄著她的心弦。

  ——不是說做唯一的性伴侶嗎?那……自己上門求歡,頂多不夠矜持,也無可厚非……的吧?

  深藍按響門鈴,申請鑑權。

  良久,沒有應答,艙門無聲滑開,門後沒有人。

  深藍邁步走進去,門又悄無聲息地閉合。

  她舉目環顧,隔斷後的大床上被縟凌亂,但室內沒有人。

  難道還在加班?

  深藍正想詢問橙黃,一道身影從側後方閃過,高挑的身影一手墊住她後腦,一手推著她肩膀,不費吹灰之力地把她砸在了牆上。

  後腦撞上溫熱的掌心,男人迅速棲身上前,一手鎖住她雙腕,一條大腿擠進她雙腿之間,讓她動彈不得。

  深藍毫無防備,直到塵埃落定,才發覺自己先機盡失,只能抬眼與對方四目相對——一個完美的壁咚。

  「……」還沒開始幹壞事就被當場幹掉的深藍。

  X盯著深藍的雙眼低頭靠近,高挺的鼻尖幾乎要蹭上她的,他問:「深夜來此,有何貴幹?」

  聲音沙啞,彷彿叫了一夜床。

  風雪初晴的味道濃得化不開,爭先恐後地鑽進深藍的鼻子。深藍偏頭朝X頸間嗅了嗅,這回不再是她精神世界裡的擾動,她的Omega真的很香。

  「來幹你。」深藍誠實地回答。

  她當然不擔心這麼說會惹惱頂頭上司,沒有哪個軍官會深夜把部下壓在牆上,還毫不掩飾一身味道。尤其是她的艦長此刻還不著寸縷地與她緊密相貼。

  深藍稍微用了點力氣,在男人並不認真的禁錮中,雙腕掙脫桎梏,一手扶住他緊實的腰側,一手揉搓他的屁股。X一手撐住她頭頂的牆壁,任由她的雙手到處亂摸。

  X渾身大汗,深藍手下的皮膚都覆蓋了細密的汗珠。

  「你可來得真是時候。」X眯了眯眼。

  「急人之所急,乃吾輩之優良傳統。」深藍的手撫到身前。

  「哦?」

  「你看,你都硬得發燙了。」深藍握住X碩大的男根,不急不緩地擼動起來。

  X舒服地喟嘆一聲,埋頭在她頸間輕嗅,低啞地道:「我可沒有邀請你。」

  空氣中彷彿傳來極為微弱的嗡嗡聲,不知何來,又令人忍不住去尋找聲源。深藍仔細聽了片刻,心不在焉地答:「我躺在自己的床上,都能聞到你發情的騷味。」

  X想起了八年前依靠藥物的自己,挺身把自己更深地送進深藍手裡,滿不在乎地說:「一點小事而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0:19 AM

第五十四章 M(六)

  深藍空著的手又繞到X身後揉捏,指尖若有若無地往股縫裡探,她伸長脖子看了看遠處凌亂的大床,說:「讓我想想……大約半小時前,你躺上那張整潔的大床,你脫光衣服,掏出硬挺的陰莖撫慰自己。最初,你感到滿足,快感不斷積累,你閉上眼吐出深長的喘息……」

  「靠……」X埋在深藍頸間的Alpha性腺邊吐出一個字,聲音愈發嘶啞,但沒有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十分鐘後,你的陰莖火熱如烙鐵,在你手中彈跳勃發,但無法紓解。你輕輕咬住下唇,不死心地加重力道,在床上摩擦輾轉。你出了滿身大汗,在床榻蹂躪間,你發現抬起屁股摩擦後穴,會讓你好受許多。於是,你一邊給自己擼管,一邊儘可能張開腿去摩擦身後的部位……」

  X的喘息愈發粗重,深藍一邊說一邊給他做手活兒,還不忘側耳傾聽那若有若無的嗡嗡聲。

  「又過了十分鐘,你還是射不出來。床單已經被你蹭得一團糟,下體脹得發痛,你終於聞到了那氣若游絲的味道。那是你自己的Omega信息素的味道。你終於意識到撫慰陰莖或是摩擦後穴都不能令你滿足,你需要一根碩大硬熱的東西貫穿你,插入你,粗暴地捅進你的內陰,把全部精華都射給你。你的眼睛看向了床頭櫃的抽屜……」

  「操……」X在深藍手裡爽得低咒,又不甘示弱地解開她的褲頭,撫慰她硬熱的Alpha陰莖,「簡直懷疑橙黃在你的授意下監視我……」

  深藍無聲地笑笑,繼續說道:「你不斷咬唇又放開,舌頭不斷舔舐乾燥的唇瓣,你放棄般翻過身,只用被單摩擦你的陰莖。你不時揚起後腦艱難喘息,你不斷聳動腰部摩擦你的龜頭,間或回過身用力拍打你的屁股……你知道你的味道早已溢滿整個房間,你麥色的屁股已經被拍紅,你不斷聳動的腰身既是在摩擦,又是在邀請。你就像匹發情的母馬,光看你搖動後腰淫水一股一股往外淌就知道,你欠操了……你希望有個人站在你床邊,扶住你勁瘦的腰身,直接插入你的後穴……」

  深藍話音一頓,終於找到那令人在意的嗡嗡聲的來源:「可惜,你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半個小時,既沒有獲得滿足,也沒有人來撫慰你……直到……」

  深藍的手終於探入X的股縫間,在濕滑的肛口處摸到了一個毛茸茸的尾巴。

  「直到……我來敲門……」

  話音剛落,深藍抓緊那截尾巴,猛地抽了出來。

  「唔嗯——!!」拉珠上大小不一的圓球迅速碾過甬道內的敏感點, X立即繃緊全身,再也克制不住淫叫,陰莖彈跳著射出濃稠的精華,一股一股如子彈般打在深藍手上。

  深藍把那濕漉漉的尾巴扔在地上,趁X高潮無力的間隙腰身猛然發力,兩人體位調轉,她把X壓在了牆上。

  她瞥了眼扔在地上嗡嗡作響的尾巴,原來是個前端可以蠕動的電動拉珠,小玩具已經被Omega體液完全打濕,就連毛茸茸的尾巴都變得一縷一縷的。就是它在不斷叩打著男人體內的敏感點,卻無法把他送上高潮。而她來了,只在三言兩語間,突如其來地把它拉出來,他就攀上了頂峰。

  X在高潮的餘韻中只能靠牆支撐自己,深藍把他壓緊在牆上,抬高他的左腿,扶住自己硬挺的陰莖直接插入他體內。

  沒有前戲,沒有潤滑,簡單粗暴地一插到底。

  「啊……」X皺眉昂起頭呻吟出聲,他腿還軟著,靠著牆不斷下滑,看上去和主動往她的陰莖上坐一樣。

  深藍插入之後緊緊貼著X,貼心地不再動彈,等他清醒過來。X身高腿長,深藍把他壓在牆上插入有些艱難,她握緊了他被抬起的那條腿,腿根處Omega體液濕滑得讓人握不住,即使已經被插入,還有過剩的液體從一顫一顫收縮的小穴邊緣被推擠出來,沿著大腿根往下流。

  「動……動一下……」X仰頭靠著牆,輕聲說。

  深藍卻不肯動,只說:「動哪裡?怎麼動?」

  「下面,動你的腰。把你那根大屌插入我的淫穴,越深越好,越快越好。」

  果然,她的Omega在床上一貫放得開,哪有淫詞浪語能讓他害羞。深藍把他壓得更緊,下體更深地往X體內送了送,彷彿要把卵蛋也擠進去,卻不繼續了。她說:「你太高了,我插不了那麼深,好累。」 她撫摸著X後頸上的咬痕,收穫了男人一個深深的顫慄,「要不,我們去床上吧?」

  X點點頭:「那你先出來。」

  「不,就這麼去。」

  「……」X低頭睨了深藍一眼,後穴無意識地用力咬了咬她。

  深藍把她抱著的那條腿盤在後腰,雙手捧住X的臀部,說:「來,把另一條腿也環上來。」

  X無聲地低頭望著她,沒有動作。

  深藍踮起腳在X體內做了個抽插,笑著示意他,要想滿足,只能照做。

  「……」X只得張開雙臂環抱住深藍的脖頸,深吸一口氣,抬起支撐體重的那條腿環上她的後腰。

  儘管深藍同時發力抱起對方,但一米九的男人的體重全落在她纖細的腰上……她咬牙克制住自己扭曲的臉。

  X感覺到深藍全身肌肉緊繃到要罵娘,絲毫不給面子的在她耳邊啞著嗓子道:「活該,下回少看點成人電影,看了也別在你我身上實驗。」

  「……」小黃片裡雄壯的Alpha抱起纖細的Omega都是輕輕鬆鬆的嘛!

  深藍失去面子×1。

  但深藍不會甘於連裡子一起失去。她保持住呼吸節奏,一步一頓地抱著X往床的方向走。

  「嗯啊……」X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一個點上,又擔心深藍抱不住他,緊張得把她咬得越發緊。隨著深藍的步態,她那根東西在他體內插得又深又重,激得他雞皮疙瘩一層疊一層地往外冒,不過幾步路,馬眼處又冒出一股淫水,順著莖身往下滴。

  多虧了艙房不大,不然深藍真要再度光顧沈曼寧那了。她在床邊停住腳步,卻不放下X,問:「艦長想怎麼挨操?」

  「……」

  見X不回答,深藍托起他的臀部盡最大力氣掂了掂,彷彿用力操他一下,又像力氣用光抱不住他。

  「啊……!」X受驚地抱緊她,雙腿環緊她的腰,又驚又爽地叫得聲調都變了。

  「嗯?」深藍追問。

  「放我到床上,你愛怎麼操怎麼操!」X終於妥協。

  「砰!」意料之外的戰果,深藍腦海裡「嘿嘿嘿」的彈幕鋪天蓋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0:37 AM

第五十五章 M(七)

  深藍把X輕輕放到床上,翻出枕頭墊在他腰下,假模假式的朝掌心吐口唾沫揉搓雙手,彷彿要強力開幹。她俯在X身上虔誠地親吻,從眉眼到耳廓,從喉結到乳頭,極盡溫柔,進展緩慢。X含住自己Alpha那根大屌不過幾分鐘,便再度陷入空虛寂寞的境地,幾次暗示深藍可以快點兒,對方就是裝作信號不好沒接收到,氣得他只能一邊回應她的親吻,一邊繼續抬腰磨蹭床單。

  如此惡劣的Alpha,要來何用!

  深藍趴在X雙腿之間吮吻他線條分明的腹肌,口齒不清地嘟囔道:「自從有了會說話會喘氣還熱乎乎的我,是不是很嫌棄那些冷冰冰的抑制劑啊針頭啊藥片啊什麼的了?」

  X按住深藍的頭讓她含住他的陰莖,邊喘邊說:「嗯……也未必……至少抑制劑和藥片聽我的話,我想怎麼用就怎麼用……唔……」

  深藍吮吸著龜頭發出「啵」的一聲,抬起頭說:「你想要什麼,你說出來,我都會聽呀……」

  「……」X總算明白深藍想幹什麼了。

  深藍復又低下頭去,一路舔舐著X的一柱擎天,更大地掰開他的腿,舔過睪丸和會陰,舔到那個濕漉漉的穴口。

  「嘶!」溫熱的舌頭舔過小穴的觸感激得X倒抽一口涼氣,揪緊了深藍的頭髮,也不知道是想把她按下去,還是想把她拉起來。

  「艦長濕得水都流出來了,都把枕頭打濕了,這可怎麼辦才好?」深藍說話的熱氣噴在赤裸而敏感的皮膚上,豔紅的小穴又收縮著吐出一股淫水,順著股溝淌下,浸潤到枕頭裡。

  「好想要……進來……」X終於聲音沙啞地配合了深藍的遊戲。

  深藍輕笑:「是這樣嗎……?」她更深的埋下頭去,舌頭扣開緊閉的穴口,模仿著抽插的動作來回推擠舔舐。

  「不……唔……」X夾緊雙股,長腿無意識地在床單上磨蹭,想要併攏雙腿,又被深藍用力掰開。他咬緊下唇蹙眉深重地喘息,他從沒想過深藍會做到這個地步。

  深藍用舌頭抽插了好一會兒,才又爬到X耳邊吹氣,一邊故意讓他感受到她濕漉漉的嘴唇,一邊低聲說:「不是這樣嗎……?那是這樣……?」她話音未落,已併攏中指和無名指,插入了身下人的小穴。

  「啊……啊……嗯……」手指可比舌頭靈活太多了,深藍剛一插入就直接按在X的前列腺上,有節奏地蹂躪那一個點,毫不客氣地逼著X配合她的節奏淫叫。

  X不想和著深藍的節奏叫床,偏頭吻住她的嘴唇把呻吟全都吞進肚子裡,可轉念想到她那濕潤的唇瓣上大半都是自己下面的騷水,又嫌棄地把頭偏到另一邊。

  深藍感受著身下男人身體的緊繃,知道他快要達到高潮,X任由深藍的手指在體內進出,他握住很長時間不得釋放的陰莖來回搓動,終於在一個又深又重的撞擊後達到高潮,長吟著吐出一口濁氣。

   深藍看著他從緊繃到放鬆,看得自己口乾舌燥,她抽出不斷被挽留的兩根手指,挺身用硬得發疼的下體頂了頂男人的會陰,問:「滿足了嗎?」

  X在餘韻中都懶得撩起眼皮看她,低聲回答:「沒有。」

  深藍猥瑣地笑了:「那你還想要什麼?」

  X很久沒有作聲,直到他終於平復了喘息,才睜開眼望進她眼裡,彈了彈她那根根子,說:「用你的Alpha陰莖插入我的肛門,這個命令夠清晰了嗎?」

  「遵命,我的艦長。」深藍笑得嘴角快咧到耳後根。

  X下身早就一塌糊塗,精液混著Omega體液流得到處都是,深藍直起腰楷了一把淫水抹在莖身上,扶住灼熱的性器,將碩大的龜頭頂進水光氾濫的入口,淺淺地插入了空虛已久的小穴。

  然後繼續保持不動。

  「……」

  「……」

  「……玩太過你就不怕我給你穿小鞋嗎?」X沒有等到預期地滿足,氣得說話都咬牙切齒起來。

  「……艦長才不會。艦長最公私分明了。」深藍哪怕內心忍得很辛苦,臉上依舊綻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而且艦長明知道怎麼才能滿足。」

  「……插進去,對,再深,插到底。」X深吸一口氣,控制著括約肌吞吃著肉棒不放。

  深藍極力忍耐,把自己當做機器人,X說什麼她做什麼,不說就不做。

  「動一下。」

  深藍動了一下。

  「……」

  「……」

  「……你再這樣信不信我把你踹下床去?」

  深藍縮縮脖子,當然怕啊!X積威深重,萬一真被踹下去了,就只能自己擼了QAQ!深藍乖乖地動了起來。

  她把X的兩條大腿扛在肩上,腰部像小馬達一樣聳動起來。

  「艦長……呼……這個深度可以嗎?」

  X擰起眉毛沒出聲,只粗重地喘息。

  深藍放慢了速度,加重力道頂他的敏感點。

  「嗯……嗯……嗯……嗯……」X的身體被頂得一下一下往上挪,剛剛射過的陰莖又硬了起來,還在他的撫慰下不斷流出前液。

  啪啪啪啪的肉體撞擊聲不絕於耳,隨著深藍力度的改變,她又深又重的撞擊使胯骨與屁股的貼合處發出更重的悶響,深藍粗喘著問:「艦長……這個力度可以嗎?」

  「嗯……嗯……頂那裡……用力……」

  深藍在抽插的間隙又伸手抹了一把兩人交合的地方,每一次抽插都能帶出黏稠的體液,即使做了這麼久了,淫水也絲毫不見少。她將一手的淫水盡數抹在男人的腹肌上,調笑道:「水娃……」

  「閉嘴……!唔……嗯……」

  「沒法滿足,是嗎?水止都止不住……」

  「嗯啊……」X蹙眉呻吟的調子變了一變,深藍開始碾磨他的內陰入口了。

  「怎麼辦呢……?艦長趕快告訴我吧……」深藍在X最受不了的地方碾磨畫圈,又不時抽出再用力頂撞那裡,操得X渾身痠軟,只想求個痛快。

  「啊……插……插進去……」X叫得嗓子都啞了,「粗暴一點,用力,插進去,幹死我……」

  深藍被絞得差點洩身,她壓住X的大腿俯下身去,一邊叼著他的下唇啃咬,一邊破開那第二重入口,頂了進去。

  「啊啊啊——」X顫抖著咬緊深藍,淫叫得聲音連成一線,下體再度噴發出來。

  深藍知道此刻的X已經近乎喪失理智,絕不會有力氣再陪她玩羞恥play,索性不再苦苦忍耐,大開大合地操幹起那敏感的內陰。

  身下的男人尚在高潮的頂峰無法回神,體內再度傳來難以抑制的快感,他叫啞了嗓子只能無聲地粗喘,體內最敏感的地方被大力頂弄,雙手只能無力地揪緊床單,任由身上的姑娘把他帶上更高的巔峰。

  深藍滿意地聽著耳畔越來越響的水聲,鼻尖的風雪味越來越濃,那第二重入口裡是Alpha的溫柔鄉,再強硬的Omega被大力操幹那裡都只能哭泣著求饒。她的艦長當然不會哭著求她,只是隨著她的每一次頂弄,身體都不可抑制地痙攣收縮,體內分泌出更多的淫水。

  她用氣聲在他耳邊問道:「嗯……我、我快要射了,你想我射在哪裡?」

  X眼神迷茫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明白她在說什麼,鼻音濃重地答:「射在裡面……灌滿我……用結鎖死我……」

  深藍放下X的雙腿,扶住他的腰部加快了速度。深藍牌小馬達馬力全開,一下一下重重頂入那媚肉絞緊的小穴,深藍被咬得一股股電流直躥後腦,不顧X在她身下越來越劇烈的痙攣,把他釘死在床上死命操幹。

  X四肢無力地磨蹭床單,任由體內粗長的肉棒刺激花心,爽得叫都叫不出來。深藍的動作越來越快,她感到了穴道的收縮,高潮就要來臨,但她沒有放慢速度,依舊快速深重地攻擊那一點。

  「啊啊啊啊啊啊——!」X終於啞著嗓子尖叫出聲,小穴在深藍的衝擊下淫水四濺。深藍完全無視X潮吹的痙攣,更加深重地撞了十幾下後,顫抖著在X體內釋放了所有精華。

  在Alpha精液的擊打下,X試圖蜷縮起身子卻被深藍壓住動彈不得,剛剛潮吹的內陰再度噴出一股潮水,接著便被膨脹的陰莖結堵住了出口。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0:55 AM

第五十六章 M(八)

  「嗯——」X躺在深藍身下鼻音濃重地喘息著,徹底獲得滿足的身體慵懶得一動不想動。

  風雪的味道開始散去,深藍滿足地趴在X身上,輕嗅他的頸側。

  「疼嗎?」深藍問。

  「嗯?」

  「這是我第三次在你體內成結,前兩次都很疼。」

  「不疼。」X抬起手臂,輕撫深藍凌亂的頭髮。

  深藍好似鬆了口氣:「那就好……」

  「你在害怕什麼?」X敏銳地察覺到她今晚過來絕對事出有因。

  深藍躊躇:「M的事,如果我滿足不了你的期待……」

  X打斷她:「怎麼會?從我看到你的檔案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不要讓那些陰影影響你,不要怯懦、不要猶疑,我相信你。」

  ——你是相信我,還是相信我的超能力?

  深藍很久沒有答話,她的結正在消退,她不安地動了動。

  X溫柔地拍拍她汗濕的後背。

  深藍換了個話題:「你……為什麼發情了?」

  「記憶迴廊裡,八年前的我與你擦肩而過,發情的痛苦連藥物都掩藏不住味道,你敢說你沒蠢蠢欲動?」

  「……」深藍被說中心事,滿臉通紅地把臉埋到X胸口。

  「哪怕那是記憶的投射,你聞到了,我也聞到了。」

  深藍騰地又抬起頭來震驚地望著X。

  X坦坦蕩蕩地繼續說:「想要就要了,反正Omega三個月一次發情期,我刻意放任,你不開心?」

  深藍眨眨眼,嘿嘿嘿地咧嘴笑起來,說:「所以我今晚其實是被你故意勾引來的咯?」

  不,你是因為M的事心煩意亂,才會特別想從我這裡得到支持和反饋。X到底什麼也沒說,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深藍不知到底看沒看懂X笑容背後的深意,調笑道:「床單濕了,枕頭也濕了,你要不要去我那裡睡?」

  「……不必。我有備用的。」

  「艦長是知道自己體質敏感多汁,所以提前準備好了嗎?」深藍聲音裡再度泛起笑意。

  「……」羚羊號的最高長官怎麼可能連備用的床品都沒有?X完全不想接茬。

  深藍的結完全消了,她小心翼翼地從X身上起來,緩緩從他體內退出來,一手按住萎縮的Alpha陰莖根部,一手接在交合處下方。

  紅潤的小穴收縮著吐出軟掉的肉棒,前端黏著幾縷銀絲。深藍刮掉這點分泌物,依然沒挪開手,坐在男人雙腿間笑意盈盈地瞧著他。

  X知道她想幹嘛,撐起身子瞪她,良久,終於忍不住般放鬆下來,放棄似的咬牙吐出一句咒罵。

  只見那尚有水光的小穴幾個吞吐,男人終於憋不住體內的大股液體,先是幾股內射的白濁被豔紅的小穴緩緩吐出,滴在深藍手上,接著,一大股清冽的液體湧出穴道,「嘩」地澆在深藍手上,素手接不住那灘水,又滴在床單上染出一片深色印記。

  深藍滿意地楷掉X腿根處的淫水,又把手指探進小穴刮出沒流盡的精液,說:「剛才艦長分明達到Omega高潮了,卻只有那點陰精射出來,肯定是被我的結鎖在淫穴裡了。果然吧,說你是水娃還不承認……」

  X抽出她的手,按著她那還沾著淫液的手指就往她唇上點,說:「我活了幾十年,要不是倒霉遇上你,壓根就沒想過開墾自己的Omega屬性。你個淫娃遇上水娃,也算絕配。」

  這傷敵八百自損一千的,深藍嘻嘻笑了起來,張開嘴吮吸掉手指上的淫液。

  X那麼強硬的男人,別人都想著怎麼才能被他操,也只有她敢想著怎麼操他。深藍毫不臉紅地又壓到X身上說:「你看你那淫水憋都憋不住,剛才只洗了右手,長夜漫漫,連我的左手一起洗了吧……」

  休息時間被翻紅浪固然解壓,但工作時間該解決的問題還是沒有完全解決。

  深藍最近很少參加無人戰鬥設備小隊的日常值班,除非像今天這樣的編隊訓練,否則她很少露面。M的事讓她心神不寧,不僅因為X要求她模仿得完美無缺,還有她從那些記憶裡發現的一些細枝末節。

  ——曼寧。

  ——那從未露面的「她」。

  深藍恍惚地冥思著M的一切一切,連凌飛霜和溫阮走到她身邊都沒注意。

  「最近很少看見深藍當值呀,艦長不是親自替你請了假嗎?你可以不用來的。」溫阮綿裡藏針地率先開口。

  深藍這才注意到兩位長官站在身後,匆忙起身敬禮,答道:「我不能因為別的任務耽誤了本職工作。」

  「艦長交給你的任務進展如何了?」凌飛霜問。

  「承蒙關照,進展順利。」

  溫阮並不清楚深藍具體在做什麼,她說:「不知道的說駕駛無人戰鬥設備是你的本職工作,小隊裡誰不知道,你只要好好發揮你的超能力,就是為羚羊號做出長足貢獻了。所以呀,先把艦長安排的事情做好,小隊這邊的常規訓練可以不用來。」

  溫阮這話說得坦坦蕩蕩,只有深藍明確感受到她內心散發的不滿。

  深藍皺眉:「我是以精通無人戰鬥設備操作應徵上艦的,不是超能力,我很清楚自己的本職工作。」

  溫阮聞言,誇張地看了看凌飛霜,笑道:「一個在校生有什麼專業勝任能力,你能來到羚羊號,就是因為你有超能力啊!還是副艦長推薦的你呢,對吧?」

  凌飛霜沒在意兩人之間的氣氛,照實點了點頭,說:「是的,是我力排眾議推薦了你,你的超能力對我們來說是雪中送炭,請不要辜負我們對你的厚望。」

  深藍愣了愣,再次敬禮:「是!」接著,沉默地目送兩人遠去。

  是的,除了超能力,她還剩下什麼呢?溫阮有再大的惡意,凌飛霜跟她又有什麼交集?凌飛霜說的就是事實,她的所謂專業勝任能力不過錦上添花。

  深藍嘆了口氣,重新坐下,在光屏上勾勒M的側寫。

  還是不像。

  深藍挫敗地癱在通訊室的椅子上。

  NH-16防區司令依然保持著沉默,羚羊號至今沒有收到情報部的問詢。這也意味著,假借M的口吻向上級預警已經刻不容緩。

  深藍知道了M 的大部分生活瑣事,她花費大量時間模仿他的思維方式,漸漸地,連橙黃都認為加載全息投影之後,與M本人相似度超過80%,通過通訊器騙過情報部的概率高達95%。

  可就在不斷的測試磨合後,X還是告訴她——不像。

  M最大的優勢是善於組織情報、分析情報,這意味著他永遠比別人知道得多,永遠比別人更胸有成竹。而這份自信,正是深藍的死穴。

  深藍崩潰地閉上眼睛,有氣無力道:「我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用詞都不如他自信,你讓我怎麼改?我不認識這個人,我只認識你們認識的他。如果我連這件事都做不好,是不是連留在艦上都不配了?」

  X皺眉,問:「誰說你了?」

  「沒有誰。」

  「大敵當前,你不要情緒化。」

  「我沒有情緒化,只是感覺力有不逮。」

  「我相信你。」

  「你太相信我的超能力了。」

  「我是相信你本人。」

  深藍突然怒氣攻心,炸了:「你相信的才不是我!我來羚羊號上那麼久,誰真的相信過我深藍?我的所有成就、所有認可,都來自於我的超能力,而不是我!」

  X沉默皺眉。

  深藍閉了閉眼,壓下怒氣,頹然坐回椅子上。

  「為什麼要把超能力和你這個人截然分開?」X不解地問。

  「你們不就是這麼看的嗎?你、凌飛霜、溫阮、芬奇,你們看我,和艾瑪看我有什麼區別?」深藍克制不住地提高音量,氣得胸腔快速起伏。

  「……」

  脆弱、敏感、多疑,X從未見過這樣的深藍,卻也知道這恐怕就是真實的她。

  像一個孩子。

  可多少人面臨生死存亡之際,羚羊號不需要孩子。

  他需要和他並肩作戰的戰士。

  X沉默不語,片刻後,起身離開通訊室,示意深藍跟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1:04 AM

第五十七章 M(九)

  X領著深藍一路朝著生物標本保存區深處走去。

  兩人間的氣氛沉默得可怕。X邁開長腿在前面一言不發地走,用ID卡、指紋、聲紋、虹膜等各種能證明身份的東西刷開一道又一道門禁,門開了之後也只回頭瞥一眼確認深藍跟上了,便繼續轉頭走。深藍一路小跑著跟著他,心裡憋著一口氣,也不願意叫他等等,就好像先開口就先認輸了一樣。

  兩人最終停在一個透明容器前。

  容器大約一立方米大小,裡面盛滿淺黃色液體,液體中漂浮著一個人類的大腦,數根探針和外界相連。

  「為什麼給我看這個?」深藍語調裡猶有餘怒。

  「這是M的大腦。」X平淡地說。

  深藍僵住了。

  「他還活著。」X扯了扯嘴角,「救不了他的身體,我至少要救他的人格和記憶,所以我沒有向總部通報他的死亡。」他期待在某個科技昌明之日,能再造M的全部肉體,讓他重生。

  「為什麼特意帶我來看這個?」

  X俯視著她,道:「他是那場『侵蝕』發生後,我唯一救下的『人』,而其他人甚至沒機會得救。之後我一直在反思,如果我能看見『侵蝕』在人體內爆發的速度,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

  「如果當時有一個精神系超能力者,用高維度精神視域確認『侵蝕』感染的部位和速率,配合你的治癒能力,他們就能得救。」深藍說出了X沒說出口的內容。

  「沒錯。」

  「而我剛好是一個合適的人。」

  「是的。」

  深藍苦笑:「我只是一個在恰當的時間出現得恰好的人。你需要一個精神系的超能力者,我恰好在這時申請應徵;你需要一個Alpha暫時幫你緩和發情期的痛苦,而我又恰好出現在你門口。」

  X皺眉打斷她:「你不要把公事和私事混為一談。」

  「……所以我能站在羚羊號上,並不是因為我的努力和能力得到認可,而是因為我有超能力這個天賦技能,我並不是特別的。只要有這個技能的人,誰都一樣,是嗎?」深藍的話音裡似有哽咽聲。

  「是的。」X的語調依舊平靜,「我之前根本就不認識你,憑什麼要因為看過你的檔案就覺得你是特別的?成績好的學生多的是,真上戰場了慫成狗的也不少。如果你特別,那必然是因為你有超能力,而其他人沒有。」

  深藍難受地閉了閉眼,偏過頭去不肯再看X。

  X露出無奈的表情,說:「超能力是你的通行證,沒有它你不可能站在我面前,但是我知道,現在在和我說話的,是深藍這個人,不是一團不知所謂的超能力。羚羊號接納的既是你的超能力,也是你獨一無二的靈魂。因為你是你,所以你無可替代。」語畢,他回頭深深凝視M的大腦片刻,轉頭向出口走去。

  深藍像來時一樣跟在X後面走著,心裡那口氣沒下去反而更堵了,她不甘心地低嚷:「我與機甲配合作戰成績一直名列前茅,無人戰鬥設備操作的靈活性艦上無人能及,我有留艦後勤指揮配合前方機甲編隊登陸作戰的能力,為什麼所有人只看見我的超能力?」

  X穿過又一道門禁,腳步不停:「明明配合你的超能力你在實戰中能發揮更大的作用,你又為什麼唯獨接受不了它?肯定你的超能力的作用,不就是肯定你的價值嗎?」

  「你身為全民幾乎都是超能力者的種族,根本就不知道我獲得這個能力付出了什麼代價!」深藍停在生物標本保存區空蕩蕩的走廊上,克制不住地大吼大叫。

  X頓住:「……因為輻射病?」

  深藍默認。

  「……所以,因為輻射病造成的畸變,你失去了Alpha的生理週期和信息素,但你獲得了超能力?」

  「不然你覺得地球系人種超能力者不超過1%的情況下,憑什麼幸運女神會眷顧我?我的能力是用我的畸形換來的,我為什麼要毫無芥蒂地接受它,進而接受你們因此對我產生的認可?」深藍的聲音尖銳地迴蕩在走廊中。

  X一時無言以對,只能繼續向前走。

  深藍吼完也洩掉了所有怒氣,沉默地跟著。

  兩人一路無話地穿過長長的走廊,終於走到了生活區艙房的分岔路口前。

  X長嘆一聲:「事已至此,你為什麼只看見自己失去了做完整Alpha的機會,而不想想你因為有了超能力而看見了更廣闊的世界,生活多了無數種可能?永遠盯著黑暗的一面,你要如何才能看見光明?」

  橙黃也說過類似的話,不愧是X的AI。深藍只覺喉嚨酸澀,不想答話。

  「悅納你自己。」X的聲音充滿了莫名的力量,「羚羊號接納你了,這是事實。即使當時只要有超能力的申請者都會被接納,但當時申請的是你,你便是那個不可替代的唯一。儘管如此,你也依然可以證明你的其他能力是不可替代的,這二者並不衝突。因為你是這樣的你,我才敢相信你。」X頓了頓,補充道:「就像如果當時站在我門外的不是你,我不會放那人進來。我不是隨便誰都可以上的。」

  X的話如一塊巨石砸入深藍波動的精神海中。

  深藍跟自己較勁了那麼多年,厭惡自己的畸形、厭惡導致畸形的超能力、厭惡自己無趣的靈魂,從沒有人能把她帶離那個怪圈。沈曼寧和尤佳麗可以陪著她,保護她,但唯有X這般閱歷、實力、地位遠超過她的人向她伸出援手,她才真的有機會脫離泥沼。

   一個全然不在她曾經生活圈子的人,逼著她發洩般說出了過去。從她登上羚羊號,這艘星艦就不斷遠離她的故鄉,遠到她無論如何遙望,都再也看不見故鄉的星光。但也正是因此,她不會每天一睜眼,看著太陽照常升起,感嘆一切都沒有改變。

  X的話狠狠打了她一耳光,讓冷酷的現實催她成長;卻又溫柔地給她一顆糖,告訴她,你對羚羊號艦長並不特別,但你對我很特別。

  有人滿身血污地逃離了過去,有人一輩子受困其中,沈曼寧和尤佳麗都從她的過去走來,唯有X帶她走遠,因為一個意外的精神鏈接,悄然給她憧憬不一樣未來的機會。逼她正視問題,帶她遠離過去,教她學會獨立,給她建立新的依戀關係。X就像是她漩渦遍佈的精神海中唯一不變的錨點,幫她找到了與自己和平共處的可能。

  X就是有這種能力,他說她可以,她就相信自己可以。超能力和其他專業素養沒什麼不同,都是構成深藍的一部分,即使別人因為超能力而看重她,可操控超能力的還是深藍的靈魂,她依然是她自己。

  見深藍還是不說話,X也不想再勸,轉身向自己的艙房走去。走到一半他又回頭說:「如果你們那一批人非要說特別,那個人也不是你,而是沈曼寧。」

  深藍詫異地回神。

  「沈曼寧就是M的女朋友。」

  沈曼寧心心唸唸為之奮鬥數年的男神,早已身化飛灰,只留一個大腦在羚羊號深處不生不死。

  那個少女卻什麼都還不知道。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1:15 AM

第五十八章 M(十)

  X留下深藍獨自思索,抽了個空閒時間再度找上沈曼寧。

  沈曼寧一直配合科研組進行「侵蝕」的研究,睡眠時間一點不比深藍多。但她還是抽空在心理諮詢室見了X。

  領導找人,不敢不見。

  X依舊保持著斜靠的姿態坐在淡綠色的沙發上,沈曼寧端著一杯紅茶,默默聽著X對深藍近期表現的陳述。

  直到冒著裊裊熱氣的紅茶僅剩溫熱,沈曼寧才開口:「超能力、Alpha基因、畸形,三者相伴而生,共同構成了現在的深藍的人格,其中哪一樣缺失,都會造成這個人格的毀滅。」

  「但她異乎尋常地厭惡這些構成她人格的東西。」X呷了口冷掉的紅茶。

  「因為這個人格完全不是深藍父母所期待的。深藍的母親曾說,現在的深藍是個怪物,是超能力孕育出來的假的靈魂,只有除掉它,才能找回他們期待的那個孩子。」

  「那麼,只要毀掉任意一個,就可以毀滅深藍,然後得到他們所期待的那個靈魂的誕生。」X放下茶杯,換了一邊倚靠。

  「所以,深藍小時候被強迫進行正畸手術,如果不是基因治療太危險,她也肯定會被帶去嘗試。」沈曼寧皺眉道。

  「然而?」X挑眉。

  「然而,這些都失敗了。最終她的父母決定否定她。否定她的價值,否定她的靈魂,把『超能力』和『深藍』截然分開。他們的『深藍』還沒成型,現在活躍的只是一個『超能力』的載體。這才導致了深藍如此厭惡別人肯定她的超能力。」

  「難怪無論深藍小時候遭遇了多大的委屈,她的父母從來不對她表達關心。他們根本不在乎深藍的靈魂是否痛苦……?」X皺眉道。

  沈曼寧點頭:「認可深藍的超能力就是認可深藍,這對我們來說是自然而然的,但站在她的角度去看,她要怎麼證明,自己不是那個假的靈魂?如果深藍一直被人耳提面命:『你只是一個假貨,所有人期待的都是這個身體真正的主人。』那麼,她接受超能力就接受了她除此之外一無是處的標籤;否定超能力,就是否定她的人格本身。」

  「超能力成就了她的獨一無二,不是超能力孕育了她的靈魂,而是她操控著超能力成就了自己的獨一無二啊。」

  「站在你的角度,這就是問題的答案。如果那麼說的人是你的話。」沈曼寧別有深意地特地補充了一句,「可是,深藍最大的問題是,她不是她父母滿意的孩子。她的父母希望培養出一個完美的Beta女孩,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無一不優秀。他們認為,是超能力帶來了Alpha基因畸形——雖然這是事實,但他們認為沒有它,她不會成為現在這樣不A不B的怪物,身體也怪,性格也怪。這個問題表面上看是深藍要找到方法和她的超能力和平共處,實際上,是深藍要找到方法和她的父母和平共處。」

  ——因為深藍至今沒能擺脫原生家庭的困擾。

  X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沈曼寧卻突然站起身,鄭重其事地說:「艦長會有此一問,說明你真的走進了深藍內心。她這麼喜歡你,只要是你說的,她就會聽。你已經拉住她了,請你不要放開她。」沈曼寧站起身鞠了一躬,「我和尤佳麗都沒能做到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短短幾天時間,深藍的精神世界承受了多次碰撞,勞累和精神波動讓她回到艙房就倒頭睡去。

  然後一覺睡過了自己的值班時間。

  深藍頭頂稻草般的頭髮坐在床上,抱著被子思索X對她說的每一句鼓勵。

  人生的路終歸只能自己走,他能激勵她,站起來卻只能靠自己。

  在這條路上她已經獲得了這麼多幫助,如果還要自怨自艾,那就永遠只配跪在生活的腳下搖尾乞憐。而世界的盡頭是冷酷仙境,跪下了,就永遠站不起來了。

  唯有悅納自己,方能站直了追夢。無論是奔向星辰大海的自由,還是追逐仰慕之人的青睞,總要自信、堅強地闊步前行,方能得到命運女神的眷顧。站起來仰望星空,總比跪著仰望星空,要離萬千星辰更近一些吧?

  悅納自己,從睡一個好覺開始。

  可是,一覺醒來,她想起了孤零零地泡在水裡的M,還有什麼都不知道的沈曼寧。

  思緒紛亂間,突然,深藍腦中靈光一閃。她立刻抽風般起身穿衣服,連頭髮都來不及梳,向著X辦公室跑去。

  今天X不在艦橋值班,深藍到艦長辦公室後連門都沒有敲,砸開艙門一頭撲了進去。

  X從文件中抬起頭看她。

  深藍輕喘著自顧自開口:「讓我去看看M的腦海裡究竟有些什麼情報吧。」

  X放下光屏,意味深長地凝視她,不語。

  深藍自己走到沙發邊坐下,說:「是我要求直接去看情報官的記憶,不是羚羊號艦長授意我竊取情報,這完全是我的個人行為。」

  深藍說出這些話時,X能感覺到她與原來不同了。那個敏感多疑的深藍不見了,坐在他面前的女孩自信張揚,眼裡都放著光。他不自覺地露出笑容:「為什麼要這樣做?」

  深藍也笑了:「我之所以模仿得不像,是因為缺少自信。我不自信,所以模仿不出M的自信。M的自信來源於他善於分析情報,知道許多別人不知道的東西,我既然沒有他的天賦,就只能去看看他都知道些什麼。」

  X起身給深藍倒了杯茶,坐到她旁邊,說:「我完全相信你對M性格的掌控力,你缺少的只是情報支撐。這不僅會導致你模仿M的言談間缺少自信,還將導致你遇到情報部質詢實質性問題時言語閃躲。這足以致命。」

  「對,所以我來了。」

  X仔細凝視著深藍,將手指插入她的髮間,輕緩地理順它們,道:「那你也不用急在這一刻。」

  深藍放下茶杯,正視著X:「我知道你很著急。」若非她的狀態一直沒有改善,他實在沒有辦法,否則他絕不會讓她知道M的真實情況。

  「……」X放下了手,也坐直身姿。

  「你帶我去見M,不僅僅是為了安慰我,對嗎?同樣的話,你完全可以在別的地方說,道理還是那個道理,指著M的大腦說會有什麼不同嗎?M的大腦上有探針,說明你們曾經嘗試過讀取他的記憶,但很有可能失敗了。你讓我看見這些細節,如果我注意到了並採取行動,說明我並不是只知自怨自艾的廢物。」

  X垂眸笑了笑,放鬆下身體。

  「請問,我通過最後的試煉了嗎?」深藍鏗鏘有力地問。

  X低笑著沒有正面回答她,只說:「你知道嗎,我差點就放棄你了。這只是我的臨時起意,而你不愧是我選中的Alpha。」

  深藍的猜測幾乎全中,唯一沒想到的只是自己重拾自信竟成為了靠近X的敲門磚。

  他從未如此肯定地承認過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不是情勢所逼,不是在外人面前維護她的尊嚴,僅僅只是單純地承認,她是他的Alpha。

  當然,深藍還來不及笑,就沉浸到嚴峻的現實當中去了。

  羚羊號的科研組確實嘗試過讀取M的記憶,但是失敗了。M受過專業訓練,即使利用頂尖的科研力量,都無法解讀他的腦電波規律,甚至橙黃使用侵入式探針都沒能解讀出絲毫有意義的信息。

  深藍快速瀏覽著橙黃投射在空中的報告,表情越來越沉重。

  最後,她對X承諾:「AI解碼不了的腦電波,我可以嘗試把它具象化。」

  生物標本區。

  深藍把探針另一端的貼片貼到自己腦門上,沉入M的世界中。

  低溫冷凍使M的精神世界裡一片冰雪覆蓋,茫茫大雪鋪天蓋地,沒有盡頭。深藍順著橙黃解碼的線索,找到了唯一沒有被冰雪覆蓋的地方。

  那是一處湖邊,湖水已然結冰,岸邊一塊小草坪裸露著。那裡支起了一個火堆,一個女人坐在旁邊,身影窈窕而模糊。

  深藍快速走過去。

  那個女人看見了深藍,只望著她笑,不說話。

  那是沈曼寧的臉。

  火堆沒有絲毫溫度,深藍在明滅的火光間看見她懷裡抱著一個盒子,上面上了鎖。

  那應該就是她想要的東西。

  深藍問「沈曼寧」:「可以把它給我嗎?」

  「沈曼寧」勾起冷豔的嘴角,笑著看她,搖頭。

  深藍試探著伸手去摸盒子,「沈曼寧」 毫不阻止地讓她摸。但深藍想從她懷裡拿起它,卻無論如何也拿不動。

  「它離開我的懷裡,就會被飛雪覆蓋,再也找不到了。」「沈曼寧」說。

  「……可是,我想知道裡面的內容。」深藍愁苦地抱怨,彷彿對面的女人真的是她的閨蜜。

  「那你就找到鑰匙,打開它。」

  「鑰匙在哪?」

  「沈曼寧」溫柔地撫摸著盒子,腕間銀鏈光華閃爍,彷彿收集了整個宇宙的星光。她說:「鑰匙在星光裡。」

  「……?」

  「你乘艦過藍星時,如有星光如瀑,那便是我來見你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1:25 AM

第五十九章 死訊(一)

  X、凌飛霜、芬奇默然靜坐一旁,看著深藍解讀情報官腦海中最後的遺像。

  「要解讀M至死不肯忘的情報,缺少一組秘鑰,而這組秘鑰可能只有沈曼寧知道。可能。」深藍做完最後的總結發言,揮手關閉了空中的投影。

  至此,所有線索明了。凌飛霜和芬奇轉頭看向X,等他做出決定。

  X長嘆一聲:「當初我們達成默契,為了讓M有一絲一毫復生的可能,我們向上級共同隱瞞了M的死訊,讓他成為了活在羚羊號上的幽靈。而如今,我們為了搾取他身上最後一點情報價值,要向他的摯愛宣佈死訊。」

  「我們的隱瞞出於戰友之情,我們的宣告出於大義。」凌飛霜說,「我們試圖挽救被『侵蝕』威脅的無數條生命,以M的個性,他一定能理解和認同。」

  芬奇心態倒很樂觀,說:「曼寧知道了也不見得會阻止我們試圖復活M的計畫。只是……她一旦知道,我很可能會長時間失去一位得力幹將。」

  「所以,沒人反對將死訊告訴沈曼寧。」X略微一停頓,「那麼,由誰來說?誰枉顧未亡人的悲痛之情,去問到我們想要的秘鑰?」

  所有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深藍。

  深藍什麼都沒說地答應了下來。

  X沒有讓深藍獨自奮戰,找了個沈曼寧當值的時間,在心理諮詢室約見了她。

  沈曼寧笑看兩人款款落座,不緊不慢地為他們倒了熱茶。

  X不止一次為了深藍的事單獨找她了,如今和深藍一起出現,讓她有一種戀愛導師的錯覺。

  慣常笑嘻嘻的深藍今天面容凝重,她接過茶杯卻沒有動,X一如既往地冷著臉,一言不發地看著她。

  沈曼寧感覺到氣氛不對,收起嘴角笑意,端坐到兩人對面,說:「看來今日會面,我才是主角。有話請直說。」

  深藍面露不忍,但她一貫瞭解自己的閨蜜,二話不說揮手在空中展開投屏,把自己看過的遺像重演了一遍。

  沈曼寧一言不發地看完投影,端著茶杯的手從穩如泰山到劇烈顫抖,她重重地深吸一口氣,說:「我不明白你們為什麼給我看這個。」

  「這是羚羊號情報官臨死前,腦海中最後的遺像。」X平靜地說。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會出現我的臉?」

  「……情報官名叫M。」深藍低聲補充。

  沈曼寧不信,哼笑一聲,沒有說話。

  深藍悲傷地凝視她,說:「『你乘艦過藍星時,如有星光如瀑,那便是我來見你了。』這句話,不是他出發前對你說的嗎?」

  「這話我也告訴過你。你一直看不慣我追隨M的腳步唸書、從軍,你不要隨便編一段記憶來騙我。」沈曼寧聲音尖刻,眼裡泛起淚光。

  「……」深藍目光依舊,沒有說話。

  室內一陣寂靜。

  長達五分鐘的時間裡,沒有人說一句話,直到沈曼寧艱難地哽咽一聲,打破了死寂。她緩緩閉上雙眼,滾燙的熱淚順著臉頰滑落。她把茶杯重重扔在茶几上,雙手覆住蒼白的臉,淚水很快又從指縫中漏出來。片刻後,她放下手,睜開雙眼,眸光凝定:「你們還有什麼證據?你們說M死了,時間地點原因?他就什麼都沒留下?」

  X從軍服口袋裡拿出一封邊角平整的書信,沿著茶几推到沈曼寧面前。他沉靜地說:「這是本次任務開始前,M交給我保管的信。我原以為他若出事我必不能倖免,便一直放在艾瑪那裡。上回她帶給了我,現在我轉交給你。」

  沈曼寧伸手去拿,又害怕似的縮了回來,幾經猶豫,才撕開被小心密封起來的信封。

  M筆鋒凌厲的遺言映入眼簾。

  閱讀完書信,沈曼寧出奇地平靜下來,她仔細疊好它,再度陷入長久的沉默。

  X把M遇難的前因後果,隱瞞死訊的全部過程事無鉅細地告訴了她。

  沈曼寧重新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說:「我要見他。即使只剩一個大腦。」

  「可以。」X立即同意。

  「你們想要什麼?」沈曼寧又問。

  深藍欲言又止。

  沈曼寧一口喝光茶水,說:「深藍說吧。我剛才說的都是氣話,你最懂我,如果可能,你肯定選擇瞞我一輩子。」

  「我們需要解開那個盒子的秘鑰。關鍵信息肯定是M的遺言,而這其中的含義只有你懂。」深藍不忍地說。

  沈曼寧低頭思索良久,道:「如果真的有秘鑰,那應該是一個坐標。」

  X和深藍面面相覷。X問:「是什麼坐標?」

  「我不知道。」沈曼寧抬起頭望向兩人,「『藍星』指的是太陽系第一主星地球,曾經我跟他一起返回地球時,經過過一片星光特別耀眼的宇宙域,那是他第一次吻我的地方。」沈曼寧苦澀一笑,「以藍星地心為坐標原點,建立坐標系,當時星艦的坐標,也許就是秘鑰。」

  X恍然大悟,道:「難怪M曾經暗示我,如果他出事,要去地球找到你。只要我去了,橙黃就會有影像資料,我們就能找到那個坐標。」說罷,他立即站起身,示意深藍好好陪著沈曼寧,轉身闊步離去。

  深藍默默握緊沈曼寧的手,在生死面前,一切言語都顯得蒼白無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1:37 AM

第六十章 死訊(二)

  搜索秘鑰的過程很快,深藍回到艦長辦公室時,整個房間全都投射著宇宙中的星光,人在其中,彷彿孤獨航行的扁舟。

  「找到坐標了麼?」深藍問。

  「嗯。」X點點頭,不再說話。

  房間裡依然沉浸在不斷變換的光影中,深藍看著自己故鄉遙遠的畫面,一時不知說些什麼。橙黃記錄的影像飛速閃過,當時的羚羊號已經緩緩靠近宇宙港,速度逐漸降低。

  深藍指著一顆衛星說:「你看,那是太陽系第一主星的衛星。」

  X聞言順著手指看去,橙黃貼心地停住畫面。

  「在我們的傳說中,那上面住了一個美麗的小仙女,她養了隻兔子。我覺得它一定很好吃。」深藍說。

  X聞言低笑一聲,宣告M死訊帶來的沉重被一掃而空。

  有了秘鑰,解密的過程進展神速。深藍知道,或者說M知道恐怖組織正在邊境有計畫地進行人體試驗,研究「侵蝕」的發病機制、傳染速度,但具體襲擊目標和計畫仍然未知。

  深藍在情報加持下,對M的模仿已經惟妙惟肖,連X都挑不出什麼毛病了。M所知加上現在羚羊號已經獲取的情報,足夠讓整個宇宙軍軍部重視起來了。

  深藍想過將她的成果展示給沈曼寧看,也許她能看出什麼缺陷。但轉念一想,這太殘忍了。她已經很久沒有見到沈曼寧了,芬奇給她放了一個長假,她除了到食堂吃飯,平時不見任何人。

  深藍左思右想,決定給她寫一封紙質書信,就像M最後留給她的那樣。

  她寫到:「親愛的曼寧,我理解不了失去一生摯愛的痛苦,也希望自己永遠不要理解。但在他生前,你為了配得上他而那麼努力,那他死後你更該活得漂亮。你要活成一棵樹,才能配得上另一棵樹。即使不幸另一棵樹倒了,刮掉了你的皮,但你依然是一棵樹,不會變成寄生的藤蔓。不如汲取它身軀腐化的養分,長成更加參天的樹。希望你活成最配得上他的那類人,這才是對他永久的紀念。」寥寥數語,已是深藍能說出的最大安慰。

  深藍找了個空閒時間把信悄悄塞到沈曼寧的門縫裡。星艦生活區艙房的密閉性很好,門縫非常窄小,深藍悉悉索索地塞了半天才塞了一半。門裡傳來腳步聲,有人聽見了聲響,走過來將信封扯了進去。

  深藍站在門口待了半晌,正要轉頭離開,門內傳來嚎啕大哭。

  向上級匯報的日子就定在這個標準工作日。

  深藍在通訊室裡接通加密通訊,橙黃模擬的聲音和影像悄然籠罩她全身。情報部上級官員的身影出現在大屏幕上。

  此時此刻,X、凌飛霜、芬奇、沈曼寧都等在通訊室外,而深藍只有她自己。X不能幫她,橙黃也不能幫她,每一個細節的不同以往都可能引起對方懷疑。

  深藍盡力控制著面部肌肉,表情凝重地匯報了「侵蝕」的一切。她按照之前演練過無數次的場景,組織起傾向性的語言一條一條匯報了辛迪的死、費諾多的被捕、羚羊號船員的推斷。她最後總結道:「我認為,神秘組織襲擊米羅的可能性很大,建議立即向米羅政府發出預警。」

  對方安靜地聽完「M」的匯報,說:「同意你的意見,我會向上轉達。根據其他人匯報的信息我們已經知道,這個組織名叫光耀塔,是一個活躍在室女座星系團邊緣地區的極端宗教組織,旨在向銀河聯邦傳播某宗教原教旨主義並廣泛建立政教合一的王國。你之前提到的凱瑟琳也是同一宗教的虔誠信徒,不過分屬不同派系,你有從她和辛迪的交流中獲得他們據點的位置信息嗎?」

  「M」無奈地搖了搖頭。

  對方似乎本也沒什麼期待,因而並不失望,他說:「根據其他暗線對『侵蝕』的瞭解,這是一種烈性病毒,而光耀塔試圖通過輻射來使其發病變得可控。」

  「羚羊號的科研組也在研究它,輻射確實能對病毒樣本進行滅活,但僅能延緩宿主的死亡,感染者死亡率依舊趨近100%。」「M」凝重地說。

  「羚羊號副艦長凌飛霜等幾人不也都感染了病毒,可是卻活了下來,說明輻射照射後的滅活品種確實有可能被治癒。既然有樣本,我建議羚羊號聯合情報部本部科研人員共同進行研究。」對方意有所指地停頓了一會兒,「如果能有被滅活之前的病毒原始樣本,以及感染者,就更好了。」

  「……」「M」思索一陣,說,「我立即向艦長申請,請保持在線。」

  深藍一出通訊室,所有人關切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她猶疑地看了X一眼,又看向沈曼寧。她說:「情報部建議利用羚羊號手頭上的樣本共同開展研究。」

  芬奇立刻表示同意,X也點頭默認,繼續等待深藍的下文。

  「……對方暗示,如果我們有『侵蝕』的原始樣本和感染者,儘早提供,這不僅有利於研究進度的加快,還能在向米羅政府預警時提供針對性預案,也更能取信於人。」深藍艱難地補充,「而我們唯一可以提供的,只有M的大腦。」

  一陣沉默。

  「M的大腦即使只失去一小塊組織,都會造成不可逆的損傷。」沈曼寧說。

  X看向沈曼寧:「我希望我的母星能順利度過這場難關,但給與不給,由你決定。」

  沈曼寧很久沒有說話。

  深藍抱了抱她,說:「我沒說我們有原始樣本,你……來日方長,你會找回完整的他的。」

  沈曼寧用力回抱住深藍,久久不肯放開。

  「……拿去吧。」沈曼寧靠在深藍的肩頭,低聲說,「如果他再死一次能救米羅千千萬萬條生命,那就拿去吧。」

  「……」深藍更用力地抱緊了她。

  沈曼寧抬眸望進X眼裡,說:「如果他的一片腦組織能給特效藥的研究提供無數資料,我想,他定義不容辭。即使我將永遠失去他。」

  X鄭重地點頭,向她敬禮:「謝謝。」

  「我唯一的要求是,我也要參與這項研究。我要親眼見證他真的死得其所。」

  有了情報部從中斡旋,聯合研究行動很快開展起來。

  就在所有人看見希望的時候,情報部向M發來信息——米羅邊境檢驗檢疫醫院遭遇不明生物襲擊,病毒性狀與「侵蝕」高度類似。M可根據實際情況決定是否向羚羊號公開此信息。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1:46 AM

第六十一章 折返(一)

  遙遠的異星上,金碧輝煌的宮宇中端坐著一位氣質高華的女士,她的半張臉被重重宮殿的幽深陰影所遮擋,看不清真實情緒。

  她俯視著階下的大臣們,問:「怎麼樣了?」

  一位大臣把脊背更深地佝僂下去,回答道:「邊境已有幾處邊檢淪陷,檢驗檢疫醫院裡不僅大量病人死亡,就連醫護人員也……傳染病部隊已介入,已有醫療專家組趕赴邊境,但進展緩慢,邊境崩潰只是時間問題……」

  女王高坐於王座之上,沒有對這個結論有絲毫詫異。她又問下方另一位佩戴羽毛耳飾的大臣——這是位武將。他回答:「這是一場有預謀的恐怖襲擊。」

  「這還用你說?」女王抬高了音量。

  武將歉意地低了低頭:「剛才接到銀河聯邦宇宙軍方面提供的生物恐襲預警,前線已據此挫敗了其他幾處邊境口岸的陰謀,宇宙軍還提供了病毒研究資料,我立刻轉給專家組。」

  女王不置可否,繼續問:「既然是恐怖襲擊,主謀是誰?目的為何?」

  武將正欲回答,他從不離身的耳麥裡突然接入緊急通訊。

  眾人安靜地等他聽完全部匯報,期待著他能說出一點好消息。

  武將抬頭直視女王,面容嚴肅道:「最新消息,一個名為『光耀塔』的極端宗教組織宣佈對此事件負責。病毒有特效藥,但他們要求談判。」

  女王沒有立即回答,她避開了武將的目光,垂眸陷入沉思。

  陽光從燦爛轉為昏黃,斜斜射進高大的窗扉。女王脊背挺直地在王座上端坐了很久,久到大臣們以為女王的沉默就是妥協。直到最後一縷餘暉沉入大地,她終於平靜地開口:「米羅從不談判。」

  米羅邊境口岸的危機,「M」知道了,X和羚羊號所有人便也都知道了。

  X立即聯繫了母星的故友,獲取的情報卻不容樂觀。他不得不立即召開星艦管理層會議。

  深藍和沈曼寧再次一同坐在會議室裡,自從她們登艦以來,羚羊號的大事基本上都跟她們有關。

  列席的管理人員大多對事態已有一定瞭解,X直奔主題:「我們對恐怖組織的預測出現了偏差,他們在米羅邊境率先使用的不是滅活後的『侵蝕』,而是『侵蝕』原種。」

  芬奇倒抽一口涼氣。

  X深深閉了閉眼,道:「米羅邊境傷亡慘重,幾方科研力量暫時無法拿出有效應對方案。」

  「這不合理。」凌飛霜道,「除非他們要進行種族滅絕計畫,否則,他們一定要使用滅活樣本才能順利促成談判,達成政治目的。」

  X點頭:「沒錯。但他們什麼時候用,怎麼用,都沒有情報支撐。滅了米羅絕大部分人口再用呢?」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回憶起「侵蝕」發作時那可怖的景象。

  X繼續道:「光耀塔已向米羅政府提出談判要求,尚未得到官方回應。」

  「哪個光耀塔?」陶陶然突然插話,然而表情中彷彿已經知道了答案。

  「就是凱瑟琳堅定信仰、朝陽號大部分船員不惜與你起衝突也要維護的那個宗教,的一個分支。」X以一種所有人都能聽懂的停頓方式,回答了陶陶然的問題。

  「呵呵。」陶陶然氣出一聲冷笑。

  X站起身,沉聲道:「以我的瞭解,米羅政府絕不會答應談判。在特效藥研究有突破性進展前,也許,我,以及羚羊號上所有有『侵蝕』應對經驗的船員們,就是米羅扛過第一輪攻擊的希望。」他面容嚴肅地環顧所有人,「在此,為了我的故鄉,為了我的人民,我以米羅皇子——而非羚羊號艦長的身份——請求各位,同意羚羊號中止當前任務,改道米羅。之後的一切責任由我個人承擔。」

  佐伊率先舉手同意,道:「米羅也是銀河聯邦成員,宇宙軍有義務維護其安全。畢竟,一旦米羅行星軍開始作戰,就便意味著宇宙軍已經徹底失敗。我同意即刻改道。」

  佐伊之後,眾人紛紛舉手。全票通過。

  深藍坐在角落裡舉著手插話:「我建議這件事由羚羊號直接向宇宙軍申請支援。比如,在艦長向上級報備後,由『M』向情報部申請情報支撐。」

  深藍的提議本是情理之中,X不會想不到,可他凝視她良久,問道:「羚羊號公開提出申請,上級就必須同意嗎?」

  「只要說明羚羊號有依託超能力完成的特效解決方案,必須由你和我參與。」深藍毫不猶豫地回答,「上級沒有理由不同意。」

  「即使公開信息之後,你有可能被列為恐怖組織的必殺對象,就像費諾多想要抓住我一樣?」X追問。

  「那又怎樣?你不是會保護我嗎?」深藍笑了笑,眼神堅定地回望X。

  X收回目光,掩飾掉心中的波瀾,沉聲宣佈:「全票通過改道方案,請各位通知全艦立即執行。」

  「是!」眾人當即領命,快步離開著手準備。

  「深藍留下。」

  深藍原本已經站起來,有些無措地看看離開的人流,又看看遠處的X,沈曼寧拍拍她的肩,把她朝艦長那邊推過去,獨自離開。

  深藍在X身邊坐下。

  「謝謝你。」人流散去,X終於不用保持無懈可擊的堅毅形象,向深藍道謝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疲態。

  深藍給他一個擁抱:「我本來就是為此而登艦的,能發揮我的能力,是我的榮幸。」

  「你似乎與超能力和解了?」

  「也許吧。沒有它我不會認識你,你和你的人民需要它,但決定留下來與你同生共死的是我。如果這件事能順利解決,固然是因為超能力,但也同樣是因為『深藍』足夠勇敢。」

  X聞言嘆息一聲,說:「你、沈曼寧、尤佳麗,你們應徵的是空間探索任務,既不是羚羊號的正式在編人員,也不用承擔宇宙軍的義務。阻止恐怖襲擊要比空間探索更危險,羚羊號全員臨危受命,而你有權利拒絕。你可以在最近的宇宙港撤離,我會為你寫下優秀的評語,足以讓你畢業後被分配至最好的部門。」

  「我們的態度剛才表決時不是已經明了了嗎?如果我選擇離開,就可能會有更多人失去生命。你一個人拯救不了感染『侵蝕』原種的受害者,你當初一個人做不到的事情,現在我幫你一起努力做到。如果我現在離開,我的畢業答卷上寫得再精彩,都證明我是個逃兵。我想做太陽旁邊的星星,即使所有人都看不見,也想陪你一同閃耀。我誓死追隨我的艦長。」

  X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放鬆身體融進她的擁抱裡:「定不負汝之厚望。」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2:00 PM

第六十二章 折返(二)

  羚羊號全體船員訓練有素,集體協作能力一流,深藍假扮M獲得上級特批時,整艘星艦早已在新的航路上全速前進。

  行星HS2-27終究等不到它的客人了。

  X重新調整了艦橋排班,值班組合隱隱有了戰時的味道,航行期間情報部提供的米羅近況源源不斷地傳來,大部分數據都在艦橋實時公佈,所有人都對這次特殊任務的進展情況瞭然於心。

  為了縮短航行時間,按照橙黃給出的最近路線,羚羊號將全速前進到邊境航路上最近一個跳躍點,然後連續進行幾次跳躍,最後一次跳躍結束將直接進入米羅所在星系,距離第一主星米羅非常近了。

  羚羊號即將前往第一個跳躍點,X和深藍再度共同值班,全艦都在為空間跳躍做著準備。

  情報信息不斷在主屏一側刷新,米羅邊境口岸的傷亡情況進一步加劇,光耀塔開始混合投放病毒原種和滅活樣本,以特效藥逼迫政府進入談判。

  米羅政府依舊沒有公開回應。

  X在那次動員之後再未公開評論過任何進展,彷彿就是一個普通的宇宙軍人去履行義務。可深藍明白,X越是堅不可摧,就越是需要情緒釋放的窗口。她時常在值班之餘無意識地用精神觸角觸碰他的精神屏障,時不時看看他陰雲密佈的精神世界。X的內心越沉鬱,深藍就讓自己的精神世界越明亮,直到可以照亮鏈接通道,照亮他的那一半。如此,如果哪一天X支撐不住,他放眼望去,至少有一片溫暖的陽光可以包圍他、溫暖他。

  空間跳躍準備就緒,十分鐘後羚羊號即將航行至跳躍點。所有人放下了手頭不重要的工作,做好了防衝擊準備。

  深藍低頭悄悄在個人終端上打字,發送給遠處指揮席上的男人。

  指揮席屏幕上跳出一行新消息,X掃了一眼發件人,又看了一眼端正地縮在座位上的深藍,點開了信息。

  「艦長,我有一個疑問。儘管米羅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但同規模行星不止它一個,為什麼偏偏是它呢?」深藍還發了一個滿頭問號的表情包。

  X暗笑一聲,手指在屏幕上飛速寫道:「我猜,大概是因為米羅曾經也是奉行君權神授的國家吧。後來完成世俗化進程,但保留了君主制度。」

  「難道光耀塔希望通過恐怖手段使米羅回退為神權主導的社會?不對呀,我記得米羅的主流信仰跟他們不一樣吧……」

  「米羅的歷史上,從未有過某一宗教長期統治、一神獨大的階段。米羅人的生命太長了,你們所看見的信仰和神話,在我們眼裡只是歷史和傳奇。」

  「……」生命短暫如蜉蝣的深藍,只能發來六個點。

  X停了一會兒,繼續寫道:「也許光耀塔要的不是米羅的信徒——米羅人對於他們來說都是異教徒,他們要的也許是一個容易接受君權神授、政教合一的星球和人民,而米羅剛好是個宗教意義和軍事意義都很合適的對象。」

  深藍無比同情地回頭望了望X,又低頭寫字:「米羅人會那麼好說話,讓改信就改信?」

  「不皈依的後果……你忘了他們的教義嗎?」X意有所指地朝悚然而驚的深藍拋出個冷笑,「如果我手裡有這個病毒,我會先投放原種殺掉一批人,然後投放滅活品種,通過談判要求他們改信。解藥根本不重要,感染者最終都會死,死去的當然都是不夠虔誠的人。尚且苟活著的人們,安敢不虔誠跪拜?即使談判失敗也沒關係,病毒原種就是我的武器。社會上的恐怖氛圍已經傳開了,我去哪裡都可以複製這個模式。」

  深藍看完這些字,冷汗涔涔地往外冒:「……你可真瞭解恐怖分子的思考方式。」

  「因為艦長確實深刻地扮演過恐怖分子。」突然,私人頻道的屏幕上突然跳出一行字。兩人一怔,對望一眼,片刻後才反應過來,是橙黃,繼而一同失笑搖頭。

  橙黃被X打敗一次,看來可以記一輩子。

  「只要光耀塔手裡有病毒原種,就能夠源源不斷地製造事端。他們因為信仰而聚集在一起,『主』才是他們的宗教領袖,打掉人世間的代行者不過揚湯止沸,只能阻止他們組織起來,不能毀滅他們的信仰。」X寫道。

  「如果沈曼寧他們真的研究出了特效藥,至少針對『侵蝕』能釜底抽薪了,我們兩個不也是釜底抽薪的一環嗎?」深藍安慰道,「希望在我們趕到前,米羅人能撐住。」

  「這你放心,費雪女王絕對不會認輸,她連下場跟對方談判都不會。」 X也發了個表情給她,「米羅原來也有不少『主』的信徒,都是外星移民。隨著信徒數量增加,他們要求米羅的學校、醫院以及其他公共服務機構按照他們的教義進行調整,比如修建禱告場所,製作符合教義的食物。為此還發動了遊行示威。」

  深藍寫道:「我的內心被『滾』字刷屏了。」還附送了個寫了「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jpg」的圖片。

  「當時費雪女王只說了一句話:『米羅曾以廣闊胸襟接納無數移民,如不能入鄉隨俗,那就從哪來回哪去吧。』當然,官方回應要深情禮貌得多。有她在,我絕不擔心米羅會被一場『侵蝕』擊垮。」

  深藍還待繼續寫字,橙黃已經開始全艦廣播:「已抵達預定地點,即將進行空間跳躍,請全體人員做好防衝擊準備。」

  深藍抬頭看向大屏幕,屏幕一角顯示著一組鮮紅的引力異常值。看著當前坐標,深藍感覺似曾相識。她搜索著記憶,在自己操作台的小屏上問橙黃:「橙黃,這個引力異常不需要關注嗎?」

  「我曾在同一區域提示引力異常,發出過二級警報。本次異常數據已經發送給艦長。經探測,這可能是因為本區域產生了一個新的黑洞。」橙黃很快回答。

  深藍想起了她和X第一次搞到一半狂奔到艦橋的悲慘經歷。她問:「黑洞?我記得我當時駕駛無人機過去的時候不是這個探測結果。我們才經過這裡多久,就產生了一個新的黑洞?」

  「是的,您沒記錯。這是個新生的小型黑洞,我已列為待查項目。儘管這個異常值存在危險性,但在這裡可以進行連續跳躍,是到達米羅的最短路徑。只要不進行逆向跳躍,危險性不高。」

  橙黃話音剛落,羚羊號已進入空間跳躍倒計時,深藍只好把這個疑問放到一邊,做好忍耐身體不適的準備。

  炫光閃過,通體銀白的星艦驟然出現在遙遠的宇宙空間中。

  眾人尚未從連續空間跳躍的不適中恢復過來,艦橋突然切換光源,紅色的警報燈一明一暗,大屏幕上閃爍著碩大的文字,橙黃的聲音響徹全艦:「敵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2:17 PM

第六十三章 遭遇戰(一)

  「警報!警報!星艦兩側出現敵襲!右舷裝甲受損!請立即開啟能量罩!」

  深藍在第一次轟炸後的震動裡回過神來,無視掉嗡嗡作響的腦袋,飛速進入預定戰位。

  她看了X一眼,羚羊號艦長接連下了好幾條命令,火速組織起反擊。星艦護盾打開後,艦體震動迅速減弱——終於不用靠羚羊號本體裝甲來扛攻擊了。

  星艦雷達在屏幕上顯示了三個紅點,己方小綠點在屏幕上顯得勢單力薄。只有兩個紅點圍在綠點周圍,另一個紅點正在迅速撤離雷達探測範圍,向著米羅星奔去——如果不是羚羊號出色的探測雷達,它早就跑出了普通雷達的可見區域。

  剩下的兩個紅點快速接近中。

  二對一?

  不,不對!

  護盾開啟之後,敵方攻擊力顯著下滑,羚羊號甚至已經感受不到炮擊帶來的震動。

  深藍抬頭朝大屏幕看去,果然,大屏幕上出現的是兩架大型運輸機,平時常被用來運輸無人戰鬥設備。這種飛機武力值有限,即使加掛再先進的導彈,在羚羊號無法組織有效反擊的情況下,也頂多在艦體上開一個洞。對方想要挑釁羚羊號這種級別的星艦,無異於蚍蜉撼樹。而且,這兩架運輸機型號老舊,彷彿它的主人並不富裕,連像樣的武器都沒有裝備,在艦外高清攝像頭的展示下,外裝甲上佈滿了傷痕。

  通信官進行例行呼叫,沒有回音。

  敵人孜孜不倦地試圖破壞羚羊號的護盾,一架飛機節奏緊湊地朝著護盾上一個定點傾瀉武器彈藥,儘管杯水車薪。深藍毫不懷疑,他們闖進來後寧可一頭撞上艦體,也要給羚羊號出一點血。

  通訊官仍在試圖溝通,X面色凝重地下令:「別跟他們廢話,警告無效就幹掉他們。正在遠離的那個目標很可能是母艦,盡快追上它。」

  佐伊運指如飛,調轉能量炮就將準星套上其中一架敵機。

  砰!

  豔麗的火光在屏幕上炸開,但另一架飛機絲毫不見退縮,進攻愈發瘋狂,直到也被佐伊殲滅。

  「這兩人是瘋了嗎?憑他們兩個的力量,試圖阻攔一艘全副武裝的星艦?」凌飛霜皺眉道。

  「他們在拖延時間。」X面色凝重,「向米羅行星軍發出警報,羚羊號全艦一級戰備!」

  X的命令被迅速貫徹執行,所有武器預位,星艦朝著視屏上的紅點快速追去。

  對方彷彿知道身後追兵將至,拒絕回覆羚羊號的一切通訊,卻連護盾都不肯開啟,將全部能量用於加速器上,以更快的速度衝向米羅星。

  米羅行星軍很快回覆消息,確認行星各邊防口岸防禦等級提升。

  「橙黃,我們多久能追上對方?」X問。

  「預計將在米羅星近地軌道上與對方發生接觸。如果實行殲滅計畫,現在即可發射破甲彈,預計對方防禦體系將在中彈4枚之後崩潰。」橙黃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X以手支額沉思著,直接對身份不明的星艦發動毀滅式打擊恐怕有點草率——如果它搭載著包含「侵蝕」的溶劑,越早幹掉它越好;可如果它只是一艘星際人口販賣船隻,那死的就不只一兩個人了。兩難之間,X拒絕了橙黃的建議:「不,先追上去看看,確定艦上裝了什麼東西。」

  那艘星艦把速度加到極致,玩命地想要擺脫羚羊號的尾隨。雙方都以極快的速度朝著米羅星宇宙防區駛去,如果對方繼續保持當前狀態靠近,米羅行星軍將有完全合理合法的理由對其實施毀滅性打擊。

  然而,就在即將進入防區時,對方突然減速,並回覆了通信:「這裡是星航聯盟298-L號貨運星艦,我艦發生機械故障,已申請在最近民用宇宙港緊急停泊,請勿靠近我艦,以免發生危險。」

  對方回覆的信號斷斷續續,似乎情況真的挺緊急的。羚羊號只得同時驟然減速,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一路追它向米羅最近的民用宇宙港駛去。

  通訊官一直與對方保持著聯繫,很多問題對方都答得有板有眼。凌飛霜聯繫上米羅行星軍,對方告知,星航聯盟的空管系統中確實查得到這班星艦的航天計畫,因此立即在就近的航空港開啟了緊急救援模式。

  然而,羚羊號完成空間跳躍後,周圍唯一有能力搭載空天運輸機的星艦只有這艘貨運星艦,即便對方表示母艦絕對另有其人,X也沒打消懷疑。他絕對相信羚羊號的空間探測能力,如果羚羊號都看不見這個「另有其人」,那麼那艘母艦與飛機的距離就絕對談不上支援與補給,而敵機犧牲自己拖延時間就毫無必要。

  「深藍,追上去看看它裝了什麼。」X下令道。深藍立即領命,羚羊號也再度加速跟上對方。

  雙方距離不斷拉近,深藍運指如飛地推出高速無人機,不惜一切地一頭紮進茫茫宇宙中,朝著敵方更快追去。

  掃瞄結果很快回傳,對方星艦裡幾乎沒有人——這符合一艘貨運星艦的狀態——也沒有任何重武器,除了停機坪上幾艘大型運輸機外,所有空間都用來存放小型無人機——一款深藍從沒見過的型號。

  深藍操控著無人機迅速圍繞對方星艦掃瞄過一圈,得益於它連護盾都沒開,雷達圖像上反饋回密密麻麻的機械圖像,彷彿星艦中的所有空間都為這款特型無人機讓出空間。

  「估計數量和用途。」X道。

  幾秒後,橙黃回答:「當前回傳圖像無法準確預估數量,預計不低於23986架;機體攜帶霧化裝置,性能不明,未發現武器掛載。」

  X皺緊眉頭,僅憑當前情報無法確認對方敵對意圖,但直覺讓他心下不安,「侵蝕」在米羅星爆發的慘烈景象不斷在他腦海中湧現,他看向無人戰鬥設備操作小隊列席的方向。

  溫阮仔細觀察著雷達圖像,深藍的深度掃瞄圖已經全部回傳完畢,特型無人機單體解構圖也出現在了大屏幕上。她突然想起了什麼,站起來說:「艦長,我知道了!這是自製機型。對方在一款空天航行能力出眾的民用無人機基礎上,增添了農用無人機的霧化裝置。這兩款機型在多個星球均大量生產,很容易獲得這麼大的數量。」

  「在空天無人機上掛載霧化裝置,他們要幹嘛?下雨嗎?」深藍咕噥一聲。

  「『侵蝕』!」芬奇突然大叫出來,「在米羅上空投放『侵蝕』病毒水溶液,高感染率,高致死率,比組織人體炸彈襲擊殺傷力大多了!」

  X臉色驟變,立即道:「要求對方開啟穿梭機通道讓深藍登陸,芬奇準備進行溶液簡易識別。」

  然而,這個要求發出後,卻彷彿石沉大海,對方並沒有回答。

  兩艘星艦依舊不停前進著,米羅星第一衛星的民用宇宙港遙遙出現在目視視野之中。

  X心下一沉:「進行最後警告,三次警告後仍不回答就發射破甲彈,務必確保目標在靠近米羅宇宙港前將其擊沉!」

  通信官立即開始喊話,佐伊馬上將破甲彈準星對準對方引擎。

  對方發現了羚羊號的危險動作,終於撕下偽裝,驟然打開艙門,開始釋放無人機。

  最壞的猜測印證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01:05 PM

第六十四章 遭遇戰(二)

  「準備迎敵!」X握緊拳頭坐在指揮席上,緊盯著大屏幕上的動態。

  第一枚破甲彈悄無聲息地追上目標,在對方引擎裝甲上轟炸出一塊裂隙。

  顯然,這艘所謂星河聯盟的星艦,為了能走得更快更遠,特意改造了引擎,並加強了引擎裝甲防禦。

  佐伊又發射了第二枚破甲彈。

  對方自知武力值差距過大,完全沒想過躲避,反而改變星艦姿態,以更快更廣的方式散播無人機。

  這些傾巢而出的無人機和它的母艦一樣,根本無心戀戰,快速朝著米羅星飛去。

  羚羊號全體無人機小隊離艦迎戰,一時間多架無人機從羚羊號機庫中子彈般飛出,朝著敵人緊追而去。

  深藍此刻就在敵方機群中,高速預警機沒掛載太多武器,她儘可能地打空了所有彈夾,擊沉了數十架無人機,但依然杯水車薪。她艱難地操縱著機體來回掃瞄,回傳結果讓她的心越來越沉:「經確認,無人機霧化設備中裝載溶液掃瞄反饋與『侵蝕』水溶液一致。通過與其近距離遭遇戰可確定,無人機程序設定有武裝反擊能力和自毀禦敵能力,我艦全部無人機戰力無法對敵實施全殲。」

  「如果不使用無人機,改為靠近使用廣域電子干擾彈呢?」X問。

  廣域電子干擾彈是上個世紀的產品,能讓一定距離內的電子設備失效,但總體技術不夠先進,發射限制條件較多,因而逐漸被淘汰。但無人機有簡易電子控制程序,無需判斷敵我,實在是太適合用它了。

  而羚羊號的武器庫裡曾經遺留過幾枚。

  「……我們沒有廣域電子干擾彈了。」陶陶然突然面色凝重地插話,「上次超規格補給中,我拿它們的庫位換了一把主力機甲重狙。」

  一陣死寂。

  X停頓幾秒,咬緊牙關深吸一口氣,轉頭對芬奇說:「最遲需要在何處阻止敵人,才能保證米羅主星的安全?」

  「至少要在近地軌道之外。」芬奇也面色不好,「一旦『侵蝕』被霧化裝置擴散到米羅大氣層之內,參與大氣環流之後,對整個星球就是一場災難。」

  「通知米羅行星軍,立即調派機群升空迎戰!」

  佐伊很快接連打出第三枚、第四枚破甲彈。目標晃動起來,但並沒有如橙黃最初預估的那樣被擊沉。

  對方越來越靠近米羅星,釋放的無人機也越來越多。

  羚羊號越追越緊,終於,對方進入了星艦常規武器射程範圍內。

  羚羊號主炮鎖定敵艦,正待開炮,突然,對方航向一轉,一邊沿途紛紛揚揚散播著無人機,一邊朝著米羅第一衛星的民用宇宙港衝去。而這個宇宙港本來為了幫助它緊急停泊,正在做著準備。

  「『主』與我同在!你們這些不信者將永無寧日!」對方突然發來一聲高呼,接著航跡上湧現出更多無人機。

  狂妄。

  佐伊毫不猶豫地按下武器發射鍵。激光武器的能量直擊引擎,絢麗的火光過後,對方星艦轟然爆炸,連帶著來不及釋放的無人機和深藍的預警機,一起化為一片火海。

  深藍失去了視野,回頭看了看身後一言不發坐在指揮席上的X。

  她是最先到達戰場與敵接戰的,也最清楚,當前羚羊號的無力和後續的風險。她沒有申請新的戰鬥機組出戰,低頭陷入沉思。

  就像獅子無法撲滅鋪天蓋地的蝗蟲一樣,羚羊號上沒有針對大規模低戰力機群的有效武器。以當前距離,任何能廣覆蓋地剿滅無人機的武器,都將波及民用宇宙港。

  火光之後,米羅行星軍迎戰的穿梭機陸陸續續升空,前線指揮官約瑟夫緊急接入通信與X交換情報,但顯然,從第一衛星緊調派的穿梭機面對著如汪洋大海一般密密麻麻的無人機,有點束手無策。

  任何一條漏網之魚都足以給米羅帶來滅頂之災,而無人機群的前線還在向米羅星近地軌道推進。

  約瑟夫聽完情況匯報後,沒有和X更多廢話,直截了當道:「米羅在這一處宇宙港的防禦能力無法對敵實施全覆蓋,最近的支援到達需要十二分鐘,你們有沒有更好的禦敵方案?」

  「……我們也沒有。」X答得很艱難。

  對方洩氣地咒罵一聲,道:「我們會優先剿滅襲擊米羅星的無人機,後面轉向襲擊衛星的,我們只能盡人事,聽天命。我守備軍已全體做好犧牲準備,如若我方實在沒有餘力挽救衛星民用宇宙港,請在收到本區域平民撤離完畢通知後,請對宇宙港方向敵方目標進行毀滅性打擊,確保不會有一架無人機及其病毒能倖免於難。」

  「好。」X鄭重地點頭。

  「也許,我有辦法,你們不必做出如此大的犧牲。」深藍有些不確定地輕聲插話。

  X和約瑟夫同時向她看來。

  深藍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據我所知,敵方無人機的武裝反擊能力幾乎是個擺設,禦敵自毀功能倒是百分百觸發。別說我們戰鬥部隊一點點去打,就是派出同等數量的機群去撞,也能搞定它們,不需要優先保障主星而置衛星的安危於不顧。」

  指揮官彷彿聽到個笑話,道:「我當然知道。可我這裡短時間內調撥不出那麼多穿梭機,也找不到那麼多能協同作戰的人。」誰能想到在這個時代還需要人海戰術?他頓了頓,「尤其是,我要讓那麼多人冒著可能感染病毒的風險,說服他們,為了米羅人民,去死。」

  「……」深藍低下頭去,沒有說話。

  「行星軍做不到,可你能,是嗎?」X看不清深藍的表情,但還是說了出來。

  深藍抬起頭回望他,點頭。

  「需要我怎麼配合你?」X問。

  「給我米羅行星軍軍事決策系統的A級權限。我要能調派整個宇宙港的所有飛行器,我要讓它們全部同時升空,一對一觸發敵機自毀功能。」

  約瑟夫冷笑道:「你開什麼玩笑,這個權限連我都沒有,給你?除非女王陛下首肯,誰敢給你賦權?即使你有這個權限,又不是所有飛行器都能無人駕駛,誰來操作?」

  「我。」深藍答。

  「你一個人?」

  「我一個人,還有AI橙黃。」深藍面色不改,說得理所當然。

  指揮官把她當成瘋子,示意X照看好她,切斷了通訊。

  整個艦橋沉浸在戰鬥的忙碌中,X卻明白,唯有深藍的計畫能讓他徹底放心。無論付出什麼代價,保住米羅才是他的根本目的。他問:「你要怎麼做?」

  「我獲得權限後,會將精神與橙黃的系統同步,橙黃負責與米羅軍事決策系統對接,我負責一線戰鬥。我的精神世界與橙黃的系統邏輯融合後,可以實現多線程控制飛行器,每一個神經元就是一個獨立的操作個體。」

  X歪了歪頭,等她進一步解釋。

  「我不需要太高智能的操作,我只要啟動所有飛行器,用AI系統控制它,讓它按照我的意圖飛行就可以了。我不可能控制那麼多飛行器完成高級戰術操作,但簡單的多線程操作借助科研組帶著的那個數據鏈接頭盔,應該沒有問題。我就是個中轉服務器,只需在最後一刻做出戰術決策。」

  X蹙眉看向茫茫宇宙中數之不盡的敵機,思考片刻後終於下定決心:「我幫你搞定權限,你幫我搞定它們。」語畢,他直接將指揮權暫時移交給凌飛霜,離席去了通訊室。

  深藍目送他遠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艦橋,又擔憂地注視著大屏幕上的戰況。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01:11 PM

第六十五章 遭遇戰(三)

  X再度回來時,權限秘鑰已經到手。深藍迅速準備起來,他突然問:「如果這樣做,你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如果我有事,我會切斷與你的一切精神鏈接,你不會因為AO鏈接受到任何影響,你放心。」深藍沒有多說,直接開始連接米羅行星軍的數據庫。

  大屏幕上無人機戰隊已經與目標發生接觸,密集的爆炸火光明明滅滅,但敵方的無人機數量實在太多了。

  戰線仍在向著米羅近地軌道推進。

  X還想再跟深藍說點什麼,再轉頭時她已經戴上全封閉的數據鏈接頭盔,徹底接入橙黃的系統。

  「艦長,即使加上行星軍的力量,也很難完全阻擋無人機的投送。」溫阮在戰鬥間隙焦急地報告,「您恐怕要趕快下決定了!」

  「宇宙港中平民是否撤離完畢?」X問。

  「尚未收到通知。」通訊官立即回答。

  「……」X意味不明地看了深藍的背影一眼,「橙黃,以平民撤離完畢為前提,計算發射M5導彈打擊宇宙港的損失。」

  「宇宙港傾覆,當前區域敵方無人機、我方無人機、米羅行星軍迎戰人員無一倖免。但以平民撤離速度計算,敵方無人機會在平民全部撤離前率先突破防線。」橙黃頓了頓,「如果您決定實行打擊,建議聯繫行星軍直接放棄衛星宇宙港保衛行動,將全部戰力調派至攔截無人機進入行星近地軌道。」

  X沒說話。沒人能決定犧牲宇宙港中的平民,即使是為了更多人的生存。他又看了看深藍——說到底,此時此刻他還敢猶豫,是相信深藍有能力釜底抽薪。

  躊躇間,宇宙港的方向突然閃起耀眼的星輝,如閃爍的瀑布一般向著戰場而來。

  「放大圖像!」X驟然握緊指揮席的扶手,大聲命令橙黃。

  圖像被放大,那些明滅的星輝原來是飛行器上的航行燈。這些飛行器型號千奇百怪,有無人駕駛的,也有必須配合機載AI人工駕駛的,其中大部分是民用飛行器,不說武器掛載,連加速離開航空港進入交戰空域都異常困難。它們保持著各式各樣的飛行姿態向戰場快速衝去,沒有絲毫猶疑。它們到達後很快分散開來,在羚羊號和行星軍夾擊的空隙裡,包抄了敵方無人機的左翼和右翼,以義無反顧地姿態撞向敵機。

  「您提供的權限直接繞過了宇宙港軍事決策系統的全部鑑權,深藍推出了在港的全部飛行器。」橙黃補充解釋道。

  以此規模的自殺式撞擊,只要能被羚羊號雷達識別的敵機,都能被深藍一一清掃。

  X陡然在椅子上放鬆下來,無言地深深凝視著深藍沉默的背影。

  安娜駕駛戰鬥機在敵方無人機的海洋中飛速穿梭,身後是如她一般不懈奮戰的行星軍戰友們,儘管她盡力節約彈藥,但無人機彷彿沒有盡頭的蜂群,怎麼打都不見減少。她預計自己要不了多久就得返航進行補給。

  而這不斷向米羅近地軌道推進的戰線令人絕望。

  突然,雷達上顯示,她身後飛來數十架飛行器,它們組成幾個陣型飛速彌補了她和戰友們的火力覆蓋盲點。安娜詫異於地面援助的及時,她想看看是誰伸出了援手,恰巧一架穿梭機以毫無技巧可言地姿態飛掠過身邊。她透過巨大的舷窗中瞥見,駕駛室裡根本沒有人。

  安娜的頻道裡充滿了隊友們詫異的討論,所有人都注意到了,這些型號各異的飛行器裡沒有人,也不回應任何呼叫,只在他們注意不到的地方替他們收拾掉漏網之魚。

  安娜強行抑制住內心的波瀾,默契地主動配合進行殲滅戰。很快,她的武器彈藥耗盡,不得不返航補給,而周圍的敵方無人機卻只減少了一點點。她從舷窗外望去,所有試圖靠近米羅近地軌道的無人機都被攔截了下來,而那些膠著在戰場中心的無人機,則試圖發動自殺性襲擊,來為其他無人機殺出一條血路——當然,這些低智能的敵方無人機在經驗豐富的行星軍戰鬥部隊面前,都不值一提。

  突然,機載雷達瘋狂尖叫起來。安娜趕忙看去,自己的飛機竟然被一架無人機鎖定為襲擊目標,它正加速朝自己撞來。她急忙改變姿態進行規避,但機載武器全部打空讓她連干擾彈都沒有,除了依靠自身過硬的飛行技術,沒有逃過對方自殺式襲擊的辦法。敵方無人機窮追不捨,安娜在戰場中左右支拙,儘管隊友很快補位,但她之前殺得太深入,能提供支援的戰友都被甩在很遠的後方。

  就在安娜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地瘋狂咒罵躲避時,一架一直在周邊懸停的民用無人機直直插入戰場,彷彿正好一般撞向敵方無人機,一陣火光過後,安娜的危局立解。安娜借此機會立即脫離戰場,迅速返航。她被加速度壓在椅子上時還止不住的心驚肉跳,嘟囔著自言自語道:「這是誰啊,連飛都飛不動的民用老爺款都徵用了……」嘴上這麼說,但安娜明白,正是因為這款機型幾乎沒有機動作戰能力,它逡巡在戰場周邊,等的就是這玉石俱焚的一刻。

  「一架老爺民用無人機,換一位行星軍王牌飛行員的性命,很划算。」突然,通信器裡傳出一個女聲。

  安娜確信自己的隊友都不是這個聲音,她驚悚地發問:「你是誰?」

  對方卻沒有回答,只帶著笑意說:「不用謝。」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01:32 PM

第六十六章 遭遇戰(四)

  羚羊號大屏幕一角的雷達圖中,敵方紅點不斷減少,戰線終於在當前空域停滯,再沒有敵方無人機向著米羅主星的引力方向墜去。

  溫阮側頭看了眼封閉在頭盔中不知如何的深藍,加速推進手中的操縱桿。她駕駛的無人機姿態翩然地向前衝去,鮮紅的準星對準遠處的敵機,刺眼的激光激射而出,扯碎了敵機的一切。

  屏幕上最後一個紅點消失。

  「當前空域敵方無人機全部殲滅。」橙黃報告。

  「溫阮再次掃瞄戰場,確保沒有遺漏。」X發佈命令的語氣稍微放緩。

  話音剛落,便有通信瘋狂接入進來。X剛一接通,對方率先說道:「你竟然竊取了A級權限!」

  「注意你的措辭,約瑟夫上校。」X冷冷回答。

  「羚羊號戰鬥結束後立即停靠當前宇宙港,艦上全部人員接受我軍管制。」約瑟夫毫不容情地宣佈。

  「你說什麼?」佐伊危險地眯起眼睛。

  X示意他稍安勿躁,說:「我會配合。」

  「戰場掃瞄完畢,確認全殲。」溫阮報告,語氣輕快起來。

  隨著她的報告,空域中尚且健在的各種奇怪飛行器彷彿突然失去操縱者一般,混亂無序地移動起來,有的甚至撞在一起。

  「深藍!」X這才想起她,無視掉仍在倨傲地發表宣言的約瑟夫,立即朝她跑去。他一把扯掉深藍的頭盔,腦部貼片被連帶著扯了下來,弄亂了她的頭髮。她的臉上毫無血色,透著慘青。

  芬奇立即呼叫醫療救援小隊來艦橋,X卻嫌還不夠快,打橫抱起深藍就往艦橋外跑。

  深藍在大幅晃動中流下兩行鼻血,眼神發直卻不知道擦。X只得咬牙加快腳步,三步並作兩步地衝向醫療室。

  X與醫療小隊在走廊上匯合,他立即將深藍放入移動醫療艙。身體磕碰到柔軟的醫療倉內壁上,晃動終於使深藍的眼神有了一點焦點,她張了張嘴,用口型說「我沒事」,卻沒能發出聲音。X覺得有些不對,低頭與她額頭相貼,順著鏈接走向她的精神世界。

  以往兩人保持獨立的精神世界裡,深藍的那一方再也沒有屏障,X一路暢通無阻地走了進去。那裡面什麼都沒有,再沒有什麼鮮花和海洋,藍天或細雨,只有一束束光,和0與1的代碼。X身處其間,竟然看不見前路,找不到歸途。

  這絕對不正常!

  「我沒事。」深藍再次說道。她的聲音不是從自己的嘴裡傳來,而是通過星艦的AI系統。

  X恍然直起身,深藍疲憊地閉上眼睛,移動醫療艙緩緩閉合,漸漸遮住她蒼白的臉。

  「深藍過度消耗自身精神力,她的身體沒什麼大事,但她的自我意識很可能在AI龐大的數據海洋中迷失了。」深藍還沒有醒,芬奇已經給出了診斷意見。

  「她什麼時候會醒?」X站在她的醫療艙邊凝視著她的睡顏,問。

  「也許我們停靠宇宙港時她就能醒過來了。關鍵不是她什麼時候醒,而是她如何回歸人類世界。」沈曼寧道。

  「醫療組有什麼建議?」X又問。

  芬奇張了張嘴,沒說出什麼,又沉思著閉上。

  沈曼寧說:「我們目前對於精神系超能力者的精神修復研究還比較粗淺,很多機制尚不明確。與其靠我們,不如靠你。」

  X示意她繼續說。

  「你們保持著精神鏈接,你比任何人都更接近她的精神世界,也許你能比我們更快找到修復辦法。只要找到她身而為人的錨點,就可以了。」

  米羅星的危機暫時解除,羚羊號就近在衛星宇宙港停泊下來。X一到陸地上就被等候的行星軍帶走了,羚羊號眾人在X的安撫下保持了禮貌和克制,他們被分開送上穿梭機,向著米羅主星的行政首都飛去。

  這期間X到底經歷了什麼,誰都不得而知,凌飛霜接手了羚羊號與米羅軍方的一切對接工作,對艦長的安危幾乎沒有過問。佐伊儘管很擔心X的情況,但人家畢竟是米羅的皇子,有太多事輪不到他一個外人操心。

  轉運過程中,深藍如預期一樣醒了。她的情況和芬奇預料的一樣,精神力的過度消耗讓她有時會晃神,但不曾像被艾瑪攻擊那次一般影響深刻。深藍一切如常的生活工作,幾乎看不出有什麼區別。

  但沈曼寧不相信她在迅速恢復。

  羚羊號眾人被安排在了米羅皇室居住的金宮下榻,他們作為挽救了整個行星危機的英雄,受到了女王的接見。

  費雪女王一如新聞報導中的那般如霜如雪,美得不可方物,同時身上又糅合了鐵腕政治家的幹練之氣。恢弘的大殿上女王高坐於王座,X身著米羅傳統服飾站在女王身側,低頭一一掃過下方的凌飛霜、佐伊等人,安撫他們失去艦長的不安之情。

  女王向所有人表達了感激之情,也要求行星軍與宇宙軍通力合作,利用好羚羊號上「侵蝕」的科研資源,盡快徹底消除威脅。言語之間,她的目光在深藍身上停留了好幾次。深藍發現了她的特別關注,仰頭回望回去,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女王的會見很短暫,之後X就與羚羊號眾人匯合了。他一找到機會就換下了皇子的傳統服飾,穿上宇宙軍配發的星艦常服。

  金宮為羚羊號專門開闢了一間會客室,讓他們討論宇宙軍中的事務。羚羊號總共就那麼多人,他們一方面要趕快研製出「侵蝕」特效藥,一方面要盡快找到光耀塔的據點將其一網打盡,哪怕有米羅官方協助,所有人也忙得腳不沾地。

  很多情報需要深藍偽裝成M去向情報部申請,科研組會同米羅專家組們泡在實驗室裡,X則帶領一眾軍官開始了漫無目的的情報檢索。

  深藍在這期間沒表現出任何異常,她的精神狀況檢測一時間也被擱置下來。深藍醒過來之後,她和X之間的屏障再度恢復,X再沒能接近過她的精神世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01:41 PM

第六十七章 遭遇戰(五)

  無人機大戰結束後,沾染了「侵蝕」病毒的無人機碎片漂浮在宇宙中,生化部隊面對這麼龐大的回收工作,人人都面如土色。

  前線傳來消息,這次戰役中功勛卓著的指揮官約瑟夫在指揮回收的過程中意外感染病毒,儘管已經先期用藥控制病情,但「侵蝕」原種的威力仍不容小覷,之前專家組研製的藥物並不能徹底挽救他的生命。

  英雄被緊急轉移到邊境醫院的隔離區,羚羊號醫療組、X和深藍也接到了求援信息。

  X一行趕到隔離病房外時,約瑟夫已經奄奄一息。原本健壯的肢體被幽藍的微光侵蝕得骨瘦如柴。深藍很難想像,這樣一個皮包骨的男人曾經聲如洪鐘地指責過她異想天開。

  一名紅髮女軍官焦急地站在門外等待他們,深藍看了一眼她的名牌:安娜。

  幾人換好防護服進入病房,治療方案芬奇已經與專家組討論過了,特效藥仍在攻克最後的難關,約瑟夫目前只能依靠X的治癒能力。至於配合他引路的人,一個是深藍,一個是安娜。

  沈曼寧強烈不建議深藍現在直接參與「侵蝕」救治工作,她私下裡對她僅有的幾次評估中,她的精神狀態太過穩定了,穩定得不像一個活生生的人。她當著X和深藍的面直接建議啟用備用人選。多虧了米羅是個盛產超能力者的種族,安娜在精神力上是當前能找到的最優選擇。

  治療即將開始,X首先要與精神系超能力者建立通道。他在病床一側的椅子上坐下,伸出左手。深藍下意識地上前一步,X抬起眼望向她,她又平靜地退了回去。安娜深吸一口氣,搭上X的手,另一手搭上病床上無知無覺的約瑟夫。

  通道的建立過程很順利。安娜感到X磅礡的精神力量,她好奇地望向對方,卻只看見了厚重的精神屏障。他的內心世界有如被濃霧籠罩,寂靜如深淵,讓她感到不安。安娜在X濃重的威壓下僵硬地引導著他透視約瑟夫,X也對這個陌生的合作者感到不適——這時他才發覺他與深藍的精神契合多麼難能可貴。出於禮貌和慎重,他出聲提醒安娜:「如果你準備好了,我就開始了。」

  「開始吧。」

  話音剛落,安娜只覺一股洶湧澎湃的力量透過她朝著約瑟夫湧去。那股力量溫潤如玉,卻厚重如山,沉沉壓制著她,每一股力量沖刷過通道,就如同一把鋼刀刮過她的身體。在這股力量的洗刷之下,約瑟夫體內的幽藍緩慢消失。

  但這股力量重於千斤,安娜艱難地維持著通道,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X發現了她的異狀,放緩了治癒力量的輸出,轉眼間約瑟夫體內的幽藍又悄然反彈。

  「沒關係,我堅持得住。」安娜咬牙說道。

  對「侵蝕」的治療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但安娜能力有限,無法承載過於龐大的力量。X猶豫再三,不忍辜負一名軍人的奉獻精神,再次快速輸出治癒能力,以期速戰速決。

  安娜只覺又一股力量撞擊著她的精神通道直達約瑟夫體內,痛苦讓她意識模糊,別說維持高維度精神視域,就連眼前也一陣模糊。她勉力維持通道穩定,連手都發起抖來。

  X在治癒的間隙對她說:「受不了就暫停吧,你的精神通道快要崩塌了。你連看都看不清,如何引導我救人?」

  「不,我可以堅持!」安娜頭痛欲裂,話都快說不清了。

  X深深蹙眉,收回了搭住安娜的手。

  剎那間,通道斷裂。約瑟夫身上的病毒如洪水猛獸般兇猛反彈,安娜焦急地想再嘗試,可痛苦讓她頭暈目眩,眼前突然一黑,無力地軟倒一旁。

  須臾間,深藍越過渾身汗濕的安娜,一把握住X的左手,飛快地向他共享精神視域。X不及多想,立即以熟悉的節奏向約瑟夫體內傾瀉治癒之力,不再需要顧及通道搭建者的承受能力,治癒之力摧枯拉朽地扼殺病毒,修復血肉。

  約瑟夫的情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侵蝕」已被完全驅離,X正待功成身退,卻猛然發現他看不見深藍。這個精神通道裡,深藍共享了她的精神視域,X卻找不到視域的主人,他能看見,卻找不到看的「人」。他試圖向深藍的精神領域靠近,卻找不到方向,他的Alpha沒有與他產生共鳴。

  他的深藍呢……?

  X悚然而驚,迷失在精神世界裡讓他冷汗涔涔,突然,彷彿知道他快要走失一樣,精神通道驟然斷開,X又沉沉落回現實世界。

  深藍淡淡放開手,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般站起身,向芬奇關心起安娜的情況。

  約瑟夫的病症在深藍的及時援手下有所好轉,費雪女王很快得知了X和深藍配合完成的特效治療方案。她要求他們盡快配合專家組鋪開治療,並立即在新聞中宣佈了米羅已經找到治療「侵蝕」的有效手段,再次重申政府絕不向恐怖分子妥協。

  米羅政府宣佈攻克「侵蝕」之後,極大地振奮了人心,人民開始自發地組織遊行示威,要求軍方對恐怖分子實施打擊,社交媒體上也紛紛刷起了復仇的話題。

  女王的要求傳到X這裡,卻遭到了他的拒絕——除非是對政府有重要意義的危重病人,否則他不會輕易要求深藍超負荷工作。

  在外人看來,這是X對深藍的過度保護,可X沒有向任何米羅人說明深藍的狀況。深藍目前並不適於開展深度精神融合,儘管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但他每一次與她精神接觸,都會在她的世界裡迷失。說不定哪一次一失足,他就再也出不來了。

  當前米羅政府提前宣佈「攻克」「侵蝕」,「侵蝕」的特效解決方案如何實現規模化生產,有賴於羚羊號科研組和米羅專家組的通力合作,有賴於沈曼寧多大程度上願意犧牲M的一切。但為了維持住「侵蝕」已經不足為懼的謊言,X和深藍作為最後一道防線,絕不可以退卻。

  因此,無論對於X還是羚羊號,甚至對於整個米羅來說,深藍都是至關重要的人。

  深藍必須立刻恢復最佳狀態。

  芬奇為此特地約深藍和X進行深談,可話題進行到一半,就無法繼續下去了——深藍的表現非常完美,彷彿對著一份標準答案在回答問題。

  X沒有繼續深究她精神世界中的問題,他請芬奇先出去,單獨和深藍說話。

  他坐到深藍對面,直視著她,問:「自從與橙黃系統深度接觸後,你的精神世界出了問題,我知道,你也知道。」

  深藍沉默了一會兒,點頭。

  「別人無法準確找到問題,我也不行。請你告訴我,我需要怎麼幫你。」

  深藍苦笑說:「『深藍』不見了。」

  「……?」

  「那個日日夜夜凝望著你,全身心信任你、喜歡你的深藍,不見了。她徹底迷失在精神世界裡,找不到生而為人的錨點,她回不來。」

  X一愣,問:「『深藍』回不來了,那,你是什麼?」

  「我也是深藍。」深藍搖搖頭,「但你知道,你無法與我產生感情上的共鳴,因而我們兩個很難共同完成『侵蝕』的治療。我是與AI系統深度融合後屹立不倒的理性人,我知道何為歡喜、何為難過,但這些不是發自本心,而是發自理性。」

  X挑眉。

  深藍伸出手,握緊對面的X,說:「如果你現在告訴我,你喜歡我,想要與我攜手白頭,那我一定會高興得跳起來。因為我的大腦告訴我,我需要這麼做,『深藍』就是這樣期待著的。」

  「……我明白了。」X淡淡抽回手。

  深藍怔愣地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心,說:「我最真實的情緒遺失在AI世界的茫茫數據流中了,我找不到它,你能嗎?」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01:53 PM

第六十八章 遭遇戰(六)

  沈曼寧曾說,X能幫助深藍找到生而為人的錨點。X知道他在她心中有一定份量,她的精神世界對他從不曾設防。但他不是精神系超能力者,他不可能像她一樣在別人的精神世界裡來去自如,更遑論沒有引導地在一片荒涼的精神世界中找到她。之前那麼多次精神接觸,都是深藍和他一起走,即使迷失,也是深藍主動去找他。

  那麼,如果讓深藍來找他呢?

  如果那個精神世界裡一片迷霧,那還有什麼能越過視覺的屏障,指引深藍向他而來呢?

  X躊躇再三,突然靈光一閃,立刻通過個人終端聯繫了女王內侍。

  深藍的房間很少鎖得很嚴實,畢竟她總待在集體環境裡,金宮嚴密的防衛也不需要她做什麼特別防範。

  於是有了今夜的夜襲。

  靜謐的良夜裡,深藍猛地驚醒,只感覺到一個重物壓住她,瞬間封鎖她全部的反抗,對方熾熱的手掌緊緊摀住她的嘴。在她驚恐的眼神中,對方粗喘著貼近她,溫熱的額頭貼著她,強行破開她的精神屏障。

  在微弱的夜燈中,深藍只來得及看清一張模糊的臉,以及X冷峻的神情。

  深藍靜靜站立在一片虛無的精神海中。

  她知道X來了,藉著AO鏈接強行破開她的心防。可這片世界早已不復往日,在0與1之外,只有一片虛無。深藍自己都在這片茫茫大霧中彳亍前行,X來了,又能找到她嗎?

  深藍極目遠眺,什麼都看不見;側耳傾聽,也聽不見X呼喚她的名字。她抱著自己至今不肯撒手的所有喜怒哀樂,茫然地繼續向著某個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深藍停了下來。她依舊沒有感到X的存在。突然,在一片虛無之中,她聞到一絲風雪的氣息,那味道氣若游絲地縈繞鼻尖,彷彿她再離遠一點點,就會失去蹤影。

  深藍感到下腹一陣酸脹,有個不安分的東西在氣味的勾引下想要露頭。

  精蟲上腦。深藍一邊吐槽自己,一邊放鬆地笑了出來。她平生從未如此感謝過自己的Alpha犁鼻器還有那麼點作用。

  深藍深吸一口氣,遵循本能的指引,順著氣味昂首闊步走去。

  X在迷霧中寸步難行,這裡沒有東南西北,沒有上下左右,他只能忍耐著精神上的不適,等著深藍發現他。

  不知內侍長給他的是什麼秘藥,藥性出乎意料的大,X難耐地腹誹著,片刻後,他又彷彿想起什麼,解開了領口的幾枚扣子。

  深藍跟著直覺大步向前,她堅信的艦長就在遠方,那風雪初晴的味道越來越濃,Alpha陰莖在體內越來越硬,漲得發疼,她越走越快,甚至小跑起來。

  霧氣被深藍小跑間帶起的氣流擾動,眼前的迷霧中彷彿出現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凝定如山,巋然不動。

  在這無天無地的精神海中不知困頓了多久的深藍猛地鼻頭一酸,大步朝著人影跑去,向他伸出了手。

  一隻熾熱的大手握緊了她,一把將她拉進懷裡,緊緊擁住。

  「我抓住你了。」磁性的男聲在深藍耳邊低語。

  深藍靠在X頸間,用盡全身力氣擁抱住他。

  一瞬間,X的身後光影突變。原本大霧瀰漫的世界陡然清晰,X身後緩緩露出一條通途,清風吹散迷霧,極遠之處一束火光熊熊燃燒,彷彿引導著迷路的旅人快快歸去。

  那是X的生命火光,深藍日夜不停地凝視了那麼久,現在終於引導著她歸來。

  X的胸膛厚實而滾燙,深藍蜷縮在他雙臂間不願離去。待到她終於找回她的錨點,她才有餘力細嗅空中飄散的味道。

  她靠在他懷裡,鼻尖湊在他頸間,那風雪初晴的味道越過肉身的重重阻隔,在精神海中直擊心靈,以最直白的吸引力撩撥著她的Alpha本能。

  這股味道救了她,而她現在快要克制不住蠢蠢欲動的下體。她只想遵從本能,貫穿他,標記他,緩解他的燥熱,釋放她的渴望。

  擁抱著她的男人皮膚滾燙,呼吸急促,脖頸間的皮膚上分佈著細密的汗珠,呼吸間的熱氣一股一股噴向深藍敏感的頸側,男人不安地動了動,Omega性腺的位置被更顯著地暴露在深藍嘴邊。

  深藍張嘴咬了下去。

  「唔——!!!」

  Alpha信息素被毫無阻礙地注入,直擊靈魂的快感讓X低吼一聲,精神世界轟然震顫,他雙膝一軟向下跪倒,扯著深藍跌了出去。

  深藍驚魂甫定地睜大雙眼,呆滯地感受著人類世界。

  身上的男人完全脫力地壓在她身上,摀住她嘴的手也無力地滑落一邊,全身都在輕顫。

  深藍尚未來得及抱怨男人體重的壓迫,首先感受到下體的脹痛——那根不聽話的Alpha陰莖已經頂起了睡褲,劍指身上之人。

  風雪初晴的味道濃得化不開,就連他們第一次的時候,深藍都沒感覺得Omega信息素有這麼強的性吸引力。

  X的喘息久久不能平復,他有意識地挪動一下以免壓著身下的姑娘,但仍在顫慄的身體阻止了他的進一步動作。

  深藍試圖攀住他的背扶住他,又抵擋不住自己那點小本能,一手悄咪咪地滑向X的臀部想要楷點油,也順便暗示她的艦長她現在很想要。

  然而,她的手剛觸碰到禁區,就被濕膩的布料驚得頓住。

  男人立刻夾緊雙臀,又緩緩放鬆,在她耳邊喘道:「操我。」

  深藍確信他進門時的發情狀態絕對可控,如果他已經濕到這種程度,那絕不可能快準狠地壓制住她,並頭腦清醒地引導她回歸人類世界。她心不在焉地隔著褲子摳弄小穴,問:「艦長為什麼下面都濕透了?」

  「……」

  「告訴我,我就立刻填滿你。」深藍意有所指地抬了抬下半身,又用力揉了揉穴口。

  X粗喘一聲,並不答話,掙扎著想從深藍身上爬起來。衣料摩擦間,Omega信息素的味道更清晰地擴散開來,激得深藍一把按住他,火速把手伸進他的褲子裡。

  褲子裡什麼都沒有——X真空上陣,爬床夜襲自己的Alpha。

  深藍觸手之間濕噠噠的全是水,X火熱的皮膚彷彿吸著她的手。那不算黏滑的觸感讓她想到了什麼,又覺得有點不可能,只好直言問道:「潮吹了?」

  X全身竄起一陣雞皮疙瘩,在她耳邊低聲咕噥了一句「混蛋」。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02:12 PM

第六十九章 遭遇戰(七)

  「你射得就像尿褲子了一樣,我甚至都沒碰過你。」深藍將兩隻手指插進X的後穴,順著內壁攪動出更多體液。

  「唔……」X難耐地迎合起那兩根手指,「你在精神世界裡直接把Alpha信息素注入我體內,你還好意思問為什麼我在毫無觸碰的情況下高潮了?」

  深藍重重按住X的前列腺揉捻,嬉笑道:「不,是潮吹。我不過在精神世界裡刺激了一下你,你就射濕了一條褲子。艦長的身體好敏感。」

  「哈啊!!」X呻吟著絞緊後穴,一股黏稠的Omega體液被推擠出來,在手指的抽插間發出嘰咕嘰咕的聲音。

  「艦長不滿足嗎?下面越來越濕了。」深藍抽出手指,讓X看見她指尖晶瑩的液體。

  X面色潮紅地喘息著,他無力地蹭掉衣褲,肉棒筆直地彈跳出來。他重新將深藍的手夾在兩腿之間,自己擼動陰莖,說:「啊……插進來,我要你的結……」

  深藍配合他擼動的節奏再度把手指插入小穴,Omega情動的黏液愈發黏稠,混合著空氣中風雪初晴的味道深深撩動她的神經。X擼動的速度越來越快,胸膛快速起伏著,挺立的乳尖不斷在深藍眼前晃動,惹得她低頭叼住一邊吮吸起來,直把那小小的肉粒蹂躪得有原來的兩倍大小。X在前後夾擊下很快達到高潮,白濁的液體一股一股激射出來,濺上他赤裸的胸膛。

  深藍再也忍耐不住,翻身將X壓在身下,分開他矯健的雙腿直搗黃龍。

  X渾身無力地任她動作,呻吟著迎接深藍凶狠的撞擊。

  X體內的高溫快要把深藍的腦髓熱化,Omega發情的味道越來越濃,深藍幾乎懷疑門外的整條走廊都能聞到。X渾身發燙,雙眼氤氳著水汽,目光不知看向何方。他雙手緊緊攀著Alpha的肩膀,嘴裡不時引導著深藍撞擊的方向。

  深藍從未見過神志如此混沌的X,即便是他們的第一次,他都只是迫切地想要,但明確知道那個人是深藍。深藍抱著X的一邊大腿,過量的快感讓他環不住她的腰,她不得不改變姿勢,抬起他的後腰更大地分開他的雙腿,壓住他插得更深。她一邊故意頂弄內陰入口,一邊棲身銜住他的喉結。

  X藏在喉嚨深處的淫叫被她一口咬了出來:「啊……!插進去,射進去,不要停!」

  深藍從善如流地重重頂進第二重入口,在X一個大力收縮後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唔……你好緊……水又多,又會咬……」

  X的內陰太過敏感,深藍不過剛插進去,就激得他陰莖彈跳著射了一回。深藍立馬壓著他又深又重地快速抽插起來,逼得X幾分鐘就攀上Omega高潮一回,兩人銜接處堪稱潮水氾濫。

  「你怎麼了?渾身無力,連神志都不太清醒,你進門時可不是這樣……」儘管深藍這樣問著,但下體抽插的速度絲毫沒有慢下來。

  「啊……!啊!啊!哈啊!用了點誘導發情劑,有點副作用!嗯!」X抬起腰迎上深藍的撞擊,內陰在深藍的刻意搗弄下一股一股地吐出淫水,過多的體液順著甬道被擠出體外,沿著股溝向下流,又在兩具肉體碰撞的搖晃中扯著長長的銀絲被甩在床單上。

  「什麼副作用?怎麼緩解?」深藍一聽到X為了把她找回來用了有副作用的藥物,嚇得什麼動作都停了,關切地望著他。

  「……」X眼看著即將到達頂峰,小腹都在抽搐,他惱怒地拍了下深藍的屁股,小穴咬緊她,「副作用就是你今晚必須得滿足我,明天你得洗床單!」

  內侍長米勒跟隨費雪女王幾十年了,他深知女王的勤奮與刻苦,當下正值星球危難之際,她更是廢寢忘食,每每工作到深夜。今晚亦如此。

  米勒跟隨女王回到休息區,邊走邊想著那好幾年不回家一次的皇子,好不容易回來一次,還向他要去了宮中內幃的秘藥。簡直胡來!

  費雪女王與她的兒子並不親密,大抵皇室血脈總是涼薄,皇子回來寧可跟著部下住在客房區。可女王深夜思念起兒子,還是朝著那邊走去。

  費雪並不想打擾兒子休息,也許只是想在他的門前站一會兒,可隨著她靠近,走廊上隱隱散發出她一輩子不想聞到的味道。

  那個味道她一生只聞過一次,可一次足以銘記一生。

  更可怕的是,那股味道變了。

  她尋著味道走去,那味道縹緲虛無,如果不是因為金宮建築古老,門窗密閉不嚴,這味道她絕聞不到。

  費雪最終停在了一扇門前,這裡是味道最濃郁的地方。

  米勒確信這是Omega發情的味道,可這是一個被標記過的成熟的Omega,這味道只能引得它的Alpha發狂,對其他人來說,沒什麼效果。

  米羅皇子亞性徵第一次顯現的時候,米勒也在一旁隨侍,這麼長時間的回憶足夠他想起,這冰冷的風雪寒氣似曾相識。那麼,他隨手遞出的那瓶秘藥,到底用在了誰身上?米勒驚出一身冷汗。

  「明早把人帶去見我。」費雪女王的聲音冰冷如霜,言罷,頭也不回地離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02:25 PM

第七十章 遭遇戰(八)

  深藍在清晨陽光的溫熱中醒來,已經太久太久沒有經歷過非人造太陽的照射,一時間竟有些不習慣。回憶起昨晚X的熱情如火,深藍又把飄紅的臉頰埋進身下男人的胸肌裡。

  不知是否是他口中所說的「副作用」,昨晚的X敏感得出奇,最初他還只是由著她亂來,那所謂誘導劑真正的藥效上來後,他在床上的表現就真的堪稱高潮迭起了,幾乎每隔不到十分鐘就痙攣著高潮一次,身前身後射得一塌糊塗,連兩顆飽滿的睪丸都射空了。後來前面實在射不出什麼,只有稀薄的前列腺液聊做安慰;後面他也不太忍得住,每次Omega高潮都是一股一股的潮水噴出來,澆得深藍理智全無。之前做愛X一貫掌握主動權,深藍只能在嘴上佔點小便宜,昨晚不管是傳教士體位兩人正面剛,還是逼著X狗爬式搖著後腰求操,他都答應了。

  最後深藍想試一下網紅體位,她趁著X渾身無力把他壓跪到床頭華麗的隔板上,用大腿擠開他濕滑的腿間,直接用粗大的Alpha陰莖把他釘在自己和牆壁之間。

  深藍之前在星網上看過,有人說這樣的體位會很疼,X也確實不適地掙扎了一下。深藍順勢趴在他背上,兩手分別按住他的手腕,她火熱的鼻息湊到他的後頸處,一口咬在他Omega性腺的舊傷上。直接注入的Alpha信息素宛如電流般遊走過X的身體,身前的陰莖很快溢出白濁的精液,就像被按摩前列腺到高潮一樣。

  X掙扎了一下掙不開,難受地輕哼起來,渾身無力地往深藍身上靠。深藍那細瘦的大腿撐不住一米九的大男人的重量,她又叼著男人的後頸不想鬆口,索性調整姿勢直接插入男人的內陰。

  X立時渾身一僵,屏息吮吸住她。深藍毫不客氣地頂弄起來,操得他一時輕哼著「太深了」,一時又叫著「不要停」,直擊核心的快感讓他既想迎合,又動彈不得。體內插入角度的改變讓X舒服了不少,Alpha信息素的注入更讓他飢渴難耐,後穴裡的淫水流得到處都是,深藍下腹與臀肉的拍擊聲在深夜的寂靜中格外響亮。

  深藍在他一陣陣收縮痙攣的小穴裡九淺一深地抽插,身下健碩的男人身體硬邦邦的,可內裡卻軟得要命,他隨意幾個收縮都讓她快要達到高潮。深藍非常滿意現下X完全無力掙脫的姿勢,就著那個傷口舔舐起來。AO體液的交換讓她輕哼著達到高潮,碩大的結膨脹開來,直接在X的體內開始射精。X敏感的內部被滾燙的精液一波一波澆灌,很快再度攀上Omega高潮。他渾身顫慄地噴出潮水,又動彈不得地被結和大腿卡住,只能嗚咽著逆行回潮,把深藍的那根東西泡在水裡。X就這麼體內劇烈痙攣地等到深藍射完,一邊緊緊銜住Alpha的結,一邊粗重地喘息著。

  十幾分鐘後,深藍的結消退緩緩抽出身來,X一得自由便渾身一軟癱坐在床頭的枕頭上,一大股混合著精液的淫水沖出豔紅的穴口,沾染得床上一片狼藉。

  算上昨晚最後一次,其實他倆根本沒睡多久,深藍那根肉棒還插在男人體內,清晨又在這火熱的回憶中硬了起來。她慵懶地動了動,立刻感到尚未完全清醒的X從內到外地把她絞緊。

  真想再來一發啊!

  突然,一股異樣襲上心頭,深藍本能地伸出精神觸角一探——門外有人!

  十幾個人分列兩排站在走廊上,各自端著托盤,恭敬地等著服侍某個人起床洗漱。

  深藍嚇得直接軟掉,掙扎著從X身上起來。

  X輕哼一聲漸漸清醒過來,深藍的幾番動作也讓他來了感覺,下體收縮著挽留肉棒,卻發現身上的姑娘臉色不對。他眼神徹底恢復清明,抬手撫過床頭的終端,空中投送出門外的場景。

  那群人以內侍長米勒為首——深藍曾經在女王身邊見過——如果他大清早等在門口……深藍對接下來的情況完全沒有概念,不知所措地趕忙下地找衣服。

  「你幹嘛表現得像在偷情一樣?」X不明所以地坐起身。

  深藍手上動作一頓,頹然一嘆:「我又連累你了……」

  她總是搞砸一切,哪怕出於好心。如果X因為幫助她而要鬧得家裡一片腥風血雨……

  X哼笑一聲:「你不必自責,繼續睡吧,我來處理接下來的事。」

  「你……」深藍欲言又止。

  「你是我的部下,你為了保護一整個星球而拼盡全力,我又怎能眼睜睜地看你在荒涼之地獨自掙扎?用什麼方式是我的選擇,昨晚的藥是找米勒拿的,現在的情況是意料之中。我順便處理一些其他問題,你不用擔心。」

  如此冠冕堂皇的理由。

  深藍苦笑:「女王大人的使者等在我的門口,我可以不去嗎?」

  「你不喜歡,可以不去。」

  「……」

  那是X的家事。但血統高貴的Omega從她房間走出去,獨自面對皇室對他不檢點行為的攻訐,而她龜縮在房間裡睡大覺。

  深藍抓著衣服低頭想了想,說:「不,我要去。我不會讓你獨自面對任何人對你私生活的指指點點。」哪怕她只是個擋箭牌。

  X一怔,突然笑了起來。

  既然已經做了決定,深藍再沒有什麼猶豫,爬下床一邊翻箱倒櫃地找衣服,一邊說:「趕快洗澡換衣服吧,米勒先生估計等很久了。」

  「讓他等著。」X不為所動,隨意地從床頭扯了張紙巾擦拭腿間的濁液,也不管深藍發直的目光,張開雙腿兩指插入豔紅的小穴,引導體內的液體流出。

  只見那被操弄得紅腫的穴口在幾個收縮之後,一大股淫液接連湧了出來,滴滴答答的滴落在床單上。深藍見狀頭腦一熱,昨晚只知道X高潮到幾近脫水,潮水一次次打在她身上,卻不知自己在他體內也射了這麼多。體內液體流盡後,X抽出沾滿黏液的手指,又將擦拭過的紙巾揉成一團扔到角落。

  深藍嚥了口唾沫,隨手擼了擼脹大的陰莖,兩步跨上床將他推倒,一挺身再度插入那銷魂窟中。

  X毫不反抗地打開身體,輕哼一聲接納了深藍的硬熱,雙腿環上她後腰,調笑道:「讓米勒繼續等著?」

  「……」深藍瞬間痿了。

  她悻悻地緩緩抽出來,有限的理智澆滅了所有情熱,她從衣櫃中撿出自己最體面的衣服,無語地衝進浴室。

  深藍洗完澡出來,X已經開門放米勒進來。內侍們目不斜視地打掃戰場,托盤上的內衣褲不見了,但X沒有穿米羅傳統宮廷服飾,仍舊穿著自己昨晚穿的衣服。

  深藍疑惑地用口型問X:「你不洗澡嗎?」

  X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越過米勒向外走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04:02 PM

第七十一章 遭遇戰(九)

  女王陛下的書房有著一面巨大的落地窗,費雪從晨光熹微時便坐在這裡處理公務,直到日上三竿,才等到了她要見的人。

  她唯一的兒子帶著一身慵懶疲憊走進書房,連一句問候都沒有,交疊起雙腿坐在下首等她發話。他非但沒有穿米勒準備的皇子服飾,甚至連宇宙軍常服的衣襟都沒有扣好,彷彿生怕她看不見他脖頸處的吻痕。

  費雪撩起眼皮打量進門的兩人,跟X一起來的女孩兒侷促地坐在他旁邊,緊抿著唇。

  小家子氣。

  費雪對深藍下了評語。這樣的女孩兒可以是值得褒獎的戰鬥英雄,但不能是她兒子的終生伴侶。

  費雪放下筆,揮退所有侍從。手邊的茶杯快要見底,她兩指在桌沿輕敲,目光向下望去。

  X從容起身,靠到近前為女王陛下斟上熱茶,又淡然坐回原位。

  一來一回間,費雪的臉色變了數變,最終如刀的目光直射向深藍,彷彿看著一堆垃圾,又恨不能挖掉她一塊肉。她唯一的兒子,幾乎半公開地放下身段去勾引一個女Alpha,第二天帶著滿身淫靡氣息來見她,這簡直是示威!他低頭倒茶時露出的那片後頸、那個咬痕……

  深藍一臉茫然。

  費雪女王與X之間幾個眼神來回,終於冷靜下來,她緩緩開口:「你是故意的,對嗎?」

  「您指哪方面?」

  費雪指著深藍:「寧可把身為Omega的清白毀在一個小姑娘手裡,也不肯履行身為皇子的義務。」

  X不置可否。

  清白……?這是哪個遠古時代的詞彙?深藍只想過自己年紀輕輕、沒有建樹,配不上X的驕傲和夢想,但米羅皇室的點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

  「如果你的夢想是星辰大海,就永遠不要讓你的Omega亞性徵暴露;如果你能接受別人的標記,就應該回來履行皇子的義務!」費雪重重拍桌,「你現在是怎麼回事?被一個不知何來的小姑娘標記了,失去了一個Omega一生最珍貴的資源,你把米羅皇室的顏面置於何地?你把米羅人民的利益置於何地?」

  X譏笑著仰頭直視女王:「我不是女性,繼承不了王位;我若隱藏亞性徵去追求我的夢想,您就做一個不聞不問的『慈母』任我翱翔;但我偏偏主動暴露自己是個生育價值很高的男性Omega,這樣的人不用來聯姻,可惜了,是嗎?」

  女王冷冷地說:「你能不費吹灰之力進入別人夢寐以求的院校唸書,你能在人生的前幾十年說追夢就追夢,只因為你生在皇室,你享受了人民的供養。你有義務為政權的穩定、人民的未來犧牲自己。」

  「所以,你從我在空戰中露面開始就在鋪路,包括以權限秘鑰要挾我答應你的條件。」X聲音平靜,「你選中的人是誰?想必他現在已經知道,我昨晚在一個女Alpha床上究竟多孟浪。包括我能濕成什麼樣這種細節。」

  啪!

  素白的茶杯擦過X的臉頰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不知廉恥!」費雪停了一停,又還是氣不過,顫抖著手指著X罵道,「你不願意犧牲你的人生,你就做米羅的叛徒好了!為什麼要佯裝答應我的條件,然後用這種所有人都顏面無光的方式,讓一個不知所謂的女人標記你?」

  「我就是為了報復您要挾我。我不過在戰場上要一點必要的支援,就要答應和一個不知所謂的公子哥兒結婚,這種買賣您怎麼想出來的?」X瞥了一眼漸漸回過味兒來的深藍,說:「我不過讓您損失了一個Omega兒子能換取的政治利益,但我從不曾背叛我的人民。」

  費雪怒極反笑。

  深藍終於理清了兩人話裡的信息,她發現這對母子的溝通中充滿冷笑和譏削,她試圖調停道:「女王陛下,您看見的那個傷口是我昨晚咬的,真正標記X的那個咬痕早已是舊傷。而他付出這一生一次的代價,也是為了米羅人民。」深藍簡略說起空間站那場標記。

  「空戰之時不問緣由想要最高權限的人是我,X毫無保留的信任我,相信我能傾盡全力拯救米羅人民,而阻礙他救人的人是您,是您在關鍵時刻還想向他提條件。說這是要挾有錯嗎?如果他不答應,如果他猶豫,他浪費的每分每秒,才是對人民的背叛。」

  深藍每說一段話,都會轉頭用眼神與X交流。X戲謔地回望她,卻沒有阻止她說下去。

  費雪女王也沒有。

  這對母子的關係已然僵硬到這種程度,這些簡單的道理費雪不會不懂,但她聽不進;有些問題幾句話就能說清楚,但X不會說。深藍就如同一枚投入深潭的石子,一席維護的話驚起一陣波瀾。

  那是她無比仰慕的人,他坐在羚羊號艦長席上殺伐果斷的樣子才是他最容光煥發的樣子,Omega亞性徵不曾束縛他的自由,親情壓迫、政治聯姻也不能。他以他自己的方式保護米羅,他不肯說,她來替他說。

  深藍事無鉅細地說起X為保護米羅付出的一切努力,她一路和他走到這裡,也願意和他一起走下去,他不該面對來自後背的刀鋒和親人的要挾。深藍語調平緩,娓娓道來,言談間不自覺地拋棄了見到心上人母親的怯懦,眼裡的光亮直懾人心。她最後總結道:「X從不曾背叛他的人民,您反倒背叛了他的信任。」

  費雪女王安靜地聽完,突然嗤笑出聲,彷彿聽見了天大的笑話。她伸出白玉般的手指指著深藍,輕蔑地望進她眼裡,說:「你,滾出去。」

  冷冷的怒火針對深藍而來,常年身居高位的威壓傾瀉而下,原來她罵X時的情緒已算溫柔。

  X起身替深藍擋住女王的蔑視,傲然說道:「不要用您的道德標準束縛我。我願意為了人民犧牲一切,但如果我的價值僅僅在於聯姻,您也未免太看不起我。」

  「找了這樣一個Alpha,你憑什麼要我看得起?」費雪根本不在意當面下深藍的面子。

  X笑了:「母親,如果我要氣您,這個Alpha不是深藍,也會是別人。現在的重點是如何處理當下的危機。您需要我,事實證明您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代替深藍。該妥協的是您,您沒有立場讓她滾出去。」

  「……」

  費雪深吸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默認了X的說法。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找到『侵蝕』的特效藥,並盡快將光耀塔一網打盡。我們傾全情報部之力都找不到光耀塔的藏身之處,所以我要調動皇室的隱藏資源,救一個人。」

  「誰?」

  「羚羊號情報官,M。」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08:29 PM

第七十二章 復生(一)

  米羅皇室的秘法秘藥從來都是傳說,在銀河聯邦中一直蒙著一層神秘面紗。米羅人漫長的生命讓他們的秘法秘藥總擺脫不了永生的主題——在外人看來。

  皇室血脈能用超能力引燃人的魂火,照亮靈魂的歸途,這對深度昏迷的人是一根救命稻草,因此有了死而復生的傳聞。

  但這終究不是真正的復生之術。

  深藍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親眼見識死而復生。

  「侵蝕」特效藥的攻關已進入關鍵階段,科學界的問題軍人完全插不上手,但對於如何解決光耀塔的威脅,X早有打算——M就是最關鍵的一環。

  深藍可以讀取一個人的記憶,卻永遠不可能代替M去思考;羚羊號一路走來遇見的所有危機、獲取的所有線報,只有M能把它們串聯在一起。

  X的計畫很簡單,他負責修復M的肉體,用僅剩的腦組織激發細胞全能性,以此再造一副軀體;深藍負責引導X在肉體再生的過程中清除「侵蝕」遺留;費雪女王負責在最後一刻點燃他的魂火。

  深藍對X的計畫憂心忡忡,沈曼寧反倒很有信心。在宇宙軍的名冊上,M一直活得好好的;在醫學意義上,也從未宣佈過M腦死亡;只要他有了軀體,喚醒他的靈魂,他不還是他嗎?

  計畫簡單粗暴,羚羊號醫療組僅能從理論上簡單論證計畫可行性,費雪竟也同意了。

  費雪儘管氣惱於X對她的威脅,但她深切地明白X說的都是事實。「侵蝕」的特效藥成品已經放在她辦公桌上,但光耀塔一日不滅,她一日不得安睡。如果M的甦醒能提供關鍵性情報、除掉米羅的肘腋之患,她自然願意忍下X的要挾,容下那個小姑娘也未嘗不可,她甚至願意冒險接觸一位「死於」「侵蝕」的患者。

  為了確保「侵蝕」不在首都最中心爆發,米羅皇家醫院做了最高級別防護才敢接管M的大腦。為了給M即將成形的軀體提供原料,他們還特別建造了一個羊水倉。

  沈曼寧做好防護到達實驗室時,X和深藍已經一切準備就緒。費雪女王也在米勒的隨侍下靜靜站立一旁。深藍頭部連接著貼片,通過刺入M大腦的探針建立起精神通道,一手穩穩拉住X。她聽見響動回頭望向沈曼寧,朝她露出一個令人安心的笑。

  沈曼寧會同醫療隊伍逐一確認了復生計畫進程,在她簽字確認後,明亮的黃光自X手上湧出,通過深藍湧向M。一系列機體再造供養機運轉起來,構成人體的基本物質源源不斷地流向羊水倉裡。

  沈曼寧站在一邊安靜地看著這一切,她的男神在黃色光環下宛如天使般重生,他的肉體在羊水倉中一點點完整,就像在母體中被重新孕育。

  沈曼寧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笑意。

  突然,X和深藍同時睜眼,停下動作。深藍一臉茫然地對費雪說:「我找不到他的靈魂。」

  「那我就沒法點燃他的魂火,你們復生的也只是一團沒有生命的血肉。」費雪眉頭微皺。

  如果深藍在精神世界裡找不到M的靈魂,那即使肉體可以再造,M能夠甦醒,原來那個M的人格也將不再存在,之前的記憶會隨著時間灰飛煙滅。最好的情況下,復生的將是一個全新的人,能不能幫助米羅擺脫光耀塔的威脅也是兩說。

  深藍轉頭對沈曼寧重複了一遍同樣的話。

  沈曼寧眼看著希望就在眼前卻驟然破滅,她快步上前抓住深藍,焦急道:「你再找找!M的大腦之前取過切片,但我肯定他仍然活著,你再找找!」

  「我不是第一次與他精神接觸,但……這次他的精神世界裡連最後一絲火光都熄滅了……」

  沈曼寧一怔,沉默良久,說:「讓我試試,讓我去找他。」

  如果M已死,那必然是「侵蝕」研究中一次次取腦組織切片導致的後果。同意做切片的是沈曼寧,而她將直面M的死。

  深藍長嘆一聲,與X對視一眼,答應了她。

  M的肉體修復一直在X的治癒之力下快速推進,沈曼寧沒有太多時間猶豫和準備,她深吸一口氣,做好心理建設,上前握緊深藍的另一隻手。

  M的精神世界裡依舊是一片茫茫雪原。沈曼寧跟著深藍走到她曾經停留過的地方,蒼松林立,白雪皚皚。一堆篝火置於湖邊,只剩灰燼。可以看出曾經有人在此小憩,但沈曼寧伸手去摸,餘燼早已失去溫度。她無措地回頭看去,深藍靜靜立在身後,再遠的地方只剩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他們來時的路已被風雪淹沒,沒有留下任何印記。

  「這裡是M精神世界的盡頭,我在這裡找到了他珍而重之保存的記憶,但再沒有其他。」深藍說,「從這裡無論往哪個方向走,都只剩下一片雪原,並且最終都會走會這裡。」

  「如果M還保有靈魂,那他一定在這裡,是嗎?」沈曼寧問。

  深藍點頭,放開她的手,讓她自由行動。

  「你找遍了這裡嗎?一無所獲?」沈曼寧一邊問,一邊走上冰封的湖面。

  深藍點點頭,又搖頭:「我來過這裡太多次,一次次取走M可以告訴現實世界的一切。我早已找遍這裡,但我又並不能真的找遍這裡。畢竟,我不是那個能走進他內心的人。」

  沈曼寧聞言,神情哀戚地點點頭,決心自己試一試。

  這個冰封的世界裡有風有雪,但沒有日月晨昏,沒有時間流逝。沈曼寧仔細蒐羅每一寸土地,凝視每一片飄過眼前的雪花,翻找每一寸冰湖的裂隙,漸漸從充滿希望,到絕望。悲傷就像繩索扼緊她的喉嚨,她在寒風中聲嘶力竭地呼喚M的名字,回答她的只有嘶吼的風聲和深藍無力的規勸。寒風吞進嗓子裡刮出嘶啞的破音,她淚流滿面地跪在湖中央,任由熱淚滴落成冰。

  不知過了多久,深藍聽見X的呼喚:「M肉體的修復快要完成了,你們呢?」

  深藍無奈地保持沉默。

  X無言許久,道:「如果真的找不到,就回來吧。如果身歸大地的人注定永遠無法喚醒,那他值得一場體面的葬禮。」

  「不!我找到他了!」沈曼寧突然狂叫道。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09:20 PM

第七十三章 復生(二)

  深藍聞言快步朝她跑去,只見她在冰封的湖中央瘋狂敲打湖面,用力得皮膚都已皸裂。

  沈曼寧滾燙的淚珠砸上冰面,和著她的鮮血,在湖面上融出一個隱約能透光的區域。深藍極目向下望去,彷彿看見了一個人影。

  ——她們來來回回找遍了每一寸土地,卻沒想到M的靈魂被冰封在這心湖湖底。

  沈曼寧試圖找工具擊碎冰面,但這個世界裡的一切都是虛無的,樹枝被掰下即化為飛雪,石頭被搬走即化為飛灰,沒有任何東西可以擊碎冰封的湖面,就連她的熱淚都不能融化一絲一毫。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這是M的精神世界,如果我們接近不了他的靈魂,一定是我們的方法不對。」深藍抱住沈曼寧,勉力阻止她徒手砸冰面。

  沈曼寧抬手抹了一把淚,蹭得鮮血滿面:「我在冥冥之中找到了冰封湖底的他,那他一定是希望我來救他的。」

  「怎麼救?」

  「你看。」沈曼寧一指湖面。

  沈曼寧的手掌鮮血淋漓,血液沾到冰面上,之前無論她們如何暴力破壞都絲毫不見破損的湖面,竟一點點融化開來。

  沈曼寧的熱淚在這世界裡滴水成冰,但她留下的熱血,卻融化了堅冰。她看著深藍,突然露出一個神經質的笑容,張嘴撕咬手腕間的血肉。

  「你瘋了!」深藍尖叫著阻止。

  沈曼寧制止深藍,說:「你聽著,如果我的血能融化這汪心湖,如果我的血能帶著M走出絕地,我願意流乾身上的最後一滴血。但我不想死在這裡,我想活著回歸現實,迎接M回來,和他一起看遍星河風光。所以,我盡我所能的融化堅冰,在我拉住他的時候,你引導費雪女王即刻將魂火引入心湖。只要點燃了M的魂火,你立刻帶我走,這樣所有人都有機會活下去。」她的眼裡充滿光亮,那不是犧牲自己成全愛情的狂熱,而是要保全兩人共同未來的堅定。

  深藍被說服了。

  鮮紅的血液一滴一滴砸在湖面上,沈曼寧赤紅的心血灼燒著冰面,滋啦作響地向下燒蝕。低溫讓她皮膚的破口很快凍僵,血液流動緩慢下來,她一次次低頭咬破手腕,讓血流加速。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冰層逐漸變薄,已經隱約能看見冰層下面晃動的影子。

  沈曼寧的臉色迅速蒼白下去,眼看著那個影子越來越觸手可及,她迫不及待地繼續撕咬手腕,在血肉模糊的腕間準確挑出血管,一口咬斷它。

  頓時血流如注。

  大量湧出的血液瞬間消融堅冰,心湖表面終於露出一個缺口,讓她們看見了底下的湖水。

  深藍掰開周圍鋒利的冰面,探頭向下看去。那個影子浮動一陣,終於在清澈的湖水中現形——那是一具骸骨,輕如鴻毛,隨著水流飄搖。

  M竟已只剩森森白骨。

  沈曼寧被眼前景象震住,失血失溫讓她連淚水都不能再流。她不死心地想要去撈,手卻穿過了那輕飄飄的骸骨,只捧起一汪刺骨的湖水。

  不知是否是被水流撥動,那副骸骨緩慢沉向湖底,慘白的骨骼反射著銀光。

  沈曼寧終於崩潰,瘋狂地向下伸手妄圖抓住骨架。風聲嗚咽著呼嘯而過,沒人能聽見她的哭聲。

  「等等!」深藍緊緊握住她的手腕替她止血,道:「那不是M!骸骨上的那條銀鏈我見過,戴在『沈曼寧』手裡。那不是M!」

  「……」

  沈曼寧突然掙開深藍的桎梏,縱身跳入冰冷的湖水中,瞬間潛下水去。

  「曼寧!」深藍阻止不及,徒勞地對著冰窟窿大叫。

  十幾秒過去,又像是過去了幾分鐘,湖水一陣晃動,沈曼寧艱難地冒出頭來。她濕淋淋地攀住深藍,深藍想要拉她上來,卻拉不動,彷彿有什麼東西拽著她似的。

  「你拉著什麼?」深藍焦急地問。

  「M。」沈曼寧被凍得唇色烏青,「我找到他了,就在湖底。我拉不動他,他快要身化飛灰融入大地了,我帶不走他。你讓X把魂火引下來,先引到我身上,再由我傳到他那裡。」

  「那你怎麼辦?」深藍問。

  「你有能力救我的,不是嗎?」

  深藍目之所見的一切,都被她共享給了X。

  X也知道,此時此刻沒有人能阻止沈曼寧的決定。

  他看了一眼鏈接著探針無知無覺的深藍,她雙目緊閉,一手握緊他,一手握緊沈曼寧。他身邊的這兩具肉體正在另一個世界裡經歷風霜侵襲,誰都不知道這會是一場久別重逢,還是一場生離死別。

  M的肉體在超能力的加載下,已經可以看出人形。他體內的器官正在發育成形,一個成年男人的軀體正從腦部向下漸漸重生。

  沒有什麼理由能讓他們在此刻放棄。

  他把他們的決定告訴了費雪女王。

  費雪果斷發動秘術,一束束橘黃的柔光匯聚到她指間,漸漸在食指指間凝聚成一團明亮的光束。越來越多的亮光匯聚過去,那束光終於變成一朵跳動的火焰,在她纖細的指間大放光芒。

  X讓醫護人員打開羊水倉,渾濁的液體被排空了一半,露出M的上半身。費雪指間向前遞過去,明亮的火焰點中他的眉心,直接沒入額頭。

  深藍緊緊拉住沈曼寧以免她被拽著沉入湖底,突然,一束磅礡的火光自天空傾瀉而下,朝著她們兩人砸來。

  深藍與沈曼寧對視一眼,沈曼寧給她一個蒼白但自信的笑容,示意她趕快後退。

  深藍堪堪起身退開一點距離,火光便在冰面上砸得四分五裂。一點流火觸碰到沈曼寧,當即彷彿遇上乾柴一般劇烈燃燒起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女的慘叫響徹冰面。

  沈曼寧寧可忍受烈火焚身之苦,也不肯撒手放開湖面下的M。隨著燃燒的加劇,她彷彿覺得手下的M沒有那麼沉重了,她用盡全身氣力拖著M爬上冰面,天火立即順著她的軀體被引到M身上。

  她吃力地回頭凝視著M記憶中的臉,眼見那蒼白僵硬的肢體在愈演愈烈的火焰中終於化作一團溫暖的火光自主燃燒,她終於放心地鬆開手去,任由狂奔而來的深藍拖著她強行中斷鏈接。

  沈曼寧精神深受重創,還保留著人形被深藍拖出精神世界已是萬幸,大腦要用多久修復這段創傷卻是未知數。她血流滿面地軟倒於地,即刻被醫護人員帶走治療。

  儘管重新點燃了M的魂火,費雪依舊不敢掉以輕心,她一指緊緊貼著M的眉心,保住他心湖堅冰消融,魂火溫暖精神世界。

  一絲幽藍也隨著魂火的點燃悄然甦醒。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0:03 PM

第七十四章 復生(三)

  那一絲幽藍最初只如螢火,費雪甚至沒有心思去注意它。當她穩住M的魂火準備抽手時,這一團不知名的東西卻如影隨形地跟了上來。那幽藍驟然爆發,自M的額頭蔓延開來,一路侵蝕至費雪的食指。

  在場諸人無不臉色大變。

  「陛下,快放手!」米勒大喊。

  「不要!」X立即阻止,「不要放手,只要你們都保持在深藍的精神鏈接下,病毒就是可控的。我能保住它不擴散。」

  X瞬間冷汗涔涔,「侵蝕」發作的可怕場景竟再度在眼前上演,一個是他的戰友,一個是他的母親,他一個都不能失去。

  「侵蝕」到底還是在米羅的行政首都甦醒了,如果處理不好,它不但會在米羅最核心的政治經濟圈中爆發,還會即刻吞噬掉米羅行政首腦的性命。

  深藍意識到事態嚴重性,立刻擴大了精神視域的覆蓋範圍,同時籠罩著M和費雪兩個人。

  M的精神世界現在是一團烈火,深藍看不見「侵蝕」存在的源頭,只能引導X暫時穩定住它不繼續擴散,他的肉體再造卻不能停下。X需要催動超能力兩頭跑,一時也無法首尾兼顧,腦仁疼得直冒汗。

  費雪女王的情況卻不好辦。

  深藍雖然力圖將她完全置於自己的精神視域之下,但她的精神觸角一與她發生接觸,就彷彿碰到了堅硬的牆壁,再無法前進半分。費雪女王畢竟是星球首腦人物,必定受過嚴苛的反入侵訓練,精神世界不可能讓她說進入就進入。可「侵蝕」的感染不是所見即所得,即使就此剁下費雪遭受感染的部位,卻不能確定「侵蝕」在她體內沒有遺留。

  深藍試著引導出X的意識貼近費雪的心防,以親情觸動她解除屏障。

  X淡漠地瞥了深藍一眼,由著她嘗試,沒有出言阻止。

  X很配合地貼近費雪的精神屏障,但費雪的心防並沒有降低,反而更加堅固。原本深藍建立的精神通道平和而穩定,但X在這次嘗試之後突然內心產生波動,下意識地排擠企圖透視他內心的力量,差點擊潰深藍的通道。

  X也在下意識地防備他的母親。

  到底要有多深的隔閡,才能讓母子之間連基本的信任都不具備?更有甚者,兩人一旦發生精神接觸便互相攀比著誰的防備更重,深藍一度只能看見兩團濃霧,別說接近費雪女王為她驅散「侵蝕」,差點連X的內心都再也看不清。

  「女王陛下的心防如此之重,我透視不了,就無法引導X的治癒能力幫助您。」深藍解釋道。

  X毫不意外這個結局,他將目光投向費雪,並不言語。

  費雪眼睜睜看著「侵蝕」遊走到手腕,卻不能做出有效應對。她沉默地回望過去,冷冷道:「我沒有有意阻止過你的窺視。」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母子兩人誰都不是理智上說要撤除心防互相信任,就能立刻心相連手相牽地讓別人的力量遊走全身的人。

  費雪此刻一點不像瀕死之人,她依舊保持著完美的女王風範,對著X淡淡道:「如果我有不測,你雖不能繼承王位,但你要輔佐第一繼承人繼續剷除光耀塔,保證米羅的安全。」

  「有我在,你死不了。」X冷冷頂回去。

  但接下來到底如何處理,X卻久久沒有說話。

  在場可能接觸「侵蝕」的總共4人。X、深藍、M和費雪共同處於深藍的精神鏈接之下,X完全不受「侵蝕」威脅,M早已是「侵蝕」的犧牲品,費雪因為物理接觸了M而遭受感染,唯有深藍既沒有被感染,又暴露在感染風險下。

  但她對此毫無所覺,既不退縮,也不猶疑,堅定地與X共進退。

  X向她投去意味不明的凝視,久久不曾移開眼。

  深藍接收到他擔憂的目光,卻誤會了其中含義。她想了想,說:「既然女王陛下絕不許他人進犯您的精神領域,那就試著由您來介入我的精神世界。您集中精神,就如凝聚魂火之力一般收束精神力量,使之凝聚指間,然後引入我的靈魂。」

  費雪聞言,重新正眼打量深藍。

  X在深藍說完的那一刻,就理解了她的意圖。

  費雪不肯徹底敞開精神屏障,那麼深藍就讓她做突破屏障的那個人。在她侵入的那一刻,她依然會與她形成精神鏈接。只要X足夠快,不需要看清深藍看見的一切,不需要在意所謂心防,只需以暴力破開阻滯,以澎湃的治癒之力沖刷過她的四肢百骸,則「侵蝕」對費雪的威脅立刻解除。

  可「侵蝕」蟄伏如此之久,等的就是這一刻復甦反噬,哪有不咬下一塊肉來就乖乖退卻的呢?

  深藍朝X點點頭,露出一個安撫性的笑容。

  X沒再言語,握緊深藍的手,無聲地說謝謝。

  費雪指間微光凝聚,直指深藍眉間。只短短一瞬的接觸,X便用狂暴的治癒之力沖刷過費雪全身,幽藍之光迅速熄滅。

  費雪看準時機及時抽手,火速脫離深藍精神觸角的籠罩。她一得自由立即被簇擁著圍住,她的目光越過人頭攢動的醫護人員,複雜地打量深藍。

  深藍若有所覺地回望過來,費雪的目光在她和X之間來回逡巡,又在她臉上停留良久,暗含冷厲的警告。

  深藍無奈地輕輕點頭,費雪這才放心離去。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0:17 PM

第七十五章 復生(四)

  深藍目送米羅的女王遠去,即使她剛剛與死神擦肩而過,她的背影依舊腰桿筆直,恐懼、徬徨或後怕都不曾在她身上留下痕跡,彷彿沒有任何事物能打倒她。

  可深藍在與她精神接觸的一瞬間,看見了她從不示人的柔軟。

  費雪女王在侵入深藍精神世界的時候想著她兒子。這個念頭牽扯出許多往事,也讓深藍看見了她愧疚到難以自持的一段記憶。

  那是在皇家通訊室裡,X向她要到了行星軍軍事決策系統的A級權限,她逼著X答應了與米羅貴族相親。短短的對話裡全是利益交換,母子二人宛如仇人相見。

  深藍記得,X給她權限密鑰時什麼都沒說。

  通訊中斷後,費雪對著空蕩蕩的屏幕久久無言,眼眶漸漸紅了。隨侍的米勒問:「陛下,您明知殿下絕不肯乖乖就範,為什麼還要逼著他答應聯姻?」

  費雪深深閉上眼,說:「我是米羅的王,我做任何事都必須保證種族利益最大化。我的兒子是我的驕傲,一直是,永遠是。但他不會永遠是米羅的驕傲,因為他是個Omega。」

  米勒沒有作聲,默然遞上紙巾。

  費雪擺擺手拒絕,仰頭不讓眼淚掉下來,彷彿自言自語般繼續說道:「他是我唯一的兒子,我希望他永遠自由、快樂。如果我和他的關係永遠僵持下去,世人只會指責我是個不盡責的母親,指責我沒有能力控制我的兒子,但沒有人能越過我去約束他。只要他永遠不回米羅,茫茫宇宙任他翱翔。」

  「殿下終歸還是回來了,他明白他對米羅人民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米勒安慰道。

  費雪嗤笑:「當他功成名就回到母星,皇室不會有人在意他有多優秀,多少個派系都對他虎視眈眈,只因為他是Omega,是唯一可以威懾我的存在。按照米羅人的壽命極限,他的直系後代會成為王位第一順位繼承人,得到他,等於得到半個米羅。」

  男性不能成為皇室繼承人,無論他有多優秀。這是米羅的傳統,千年來無人能改變。

  「當他回到米羅,我就再沒有理由對他不聞不問。無論他在宇宙軍裡做得多出色,我都必須要求他履行Omega皇子的義務,因為在他的母親之前,我還是米羅的女王。我很慶幸他比我想像的還要堅強勇敢,我既盼著他足夠堅強到接受Omega皇子的宿命,又盼著他足夠勇敢到能反抗一切桎梏和枷鎖。」

  「這些,如果您肯告訴殿下,他一定會理解的。」

  費雪深深吸一口氣,轉過頭正面面對米勒,不過片刻功夫,所有淚水和愧疚已然收斂,米勒面對的是一如以往的無懈可擊的臉。

  「我不能讓別人知道他終究還是我的軟肋,包括他自己。米羅女王可以犧牲任何人,但他的母親不能犧牲他。他小時候就知道心疼我,所以我很怕我的軟弱會影響他。如果他最終因為我而做出他最不願意做的選擇,我會很難過,我怕他會一輩子不開心,然後永遠怨恨我。我寧可和他針鋒相對,逼著他遵從自己本心做選擇。」

  記憶只有這麼短,可足夠深藍悵然。如果說費雪無情到就連自己兒子也要拿來聯姻,又怎會在生死關頭還對兒子滿懷愧疚?

  深藍只是一個出身中產階級家庭的平民,她理解不了皇室的思維邏輯。費雪敏銳地發現了她窺見了她的記憶,臨走之前暗示警告她必須守口如瓶。

  而她沒有理由拒絕這樣的母親。

  X目送費雪被嚴密保護著離去,回頭再看深藍,卻發現她的額頭驚現點點幽藍。

  一瞬間,他的內心劇烈波動起來,震得深藍差點穩不住精神通道。

  深藍第一次在X臉上看見如此驚慌無措的表情,看著他驚恐地盯著她額頭上被費雪女王輕觸的部位,她意識到自己也終於難以倖免。

  她苦笑起來。

  X、M、她,在場三人同時置於她的精神系統之下,兩人感染「侵蝕」。先救誰,如何救,全在X一念之間。

  M在羊水倉中無知無覺,絲毫不知另外兩人內心的糾結痛苦。

  深藍的精神力是有方向的,就像她不能穿透費雪厚重的心房,但可以門戶大開地引導她踏入她的精神領域;她可以利用精神力量建立通道透視別人,也可以通過這股力量內視自己。

  但方向只能選擇一個。

  也就是說,深藍要麼用精神力量透視M,引導X清除他體內的「侵蝕」;要麼引導X進入她的精神世界,拯救她自己,但需要斷開與M的鏈接。

  深藍和M,X只能救一個。

  深藍自從發現這個困局,腦中便不斷反覆響起艾瑪譏諷她的話——生死之間,她會為了任何一個人而輕易放棄自己的生命嗎?

  為了朝陽號上可能被遺留的生命,她冒著生命危險自己留下;為了米羅可能遭受種族滅絕的情報,她差點讓自己死在費諾多手裡;為了費雪女王能領導反恐戰爭勝利,她不顧自身安危物理接觸感染者;現在她要為了心上人的戰友,放棄自己的生命嗎?

  X一貫果決勇敢,從沒露出過如此無助的表情,這讓深藍確信,這一次如果他沒有選擇她,她連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真的會死。

  X眼中透著她看不懂的情緒,她生怕他要開口說一句對不起。如果注定要被放棄,不如自己主動提出來,至少不會讓她顯得那麼可憐可悲。於是她搶先說道:「我不想死。但如果你更希望M活下去,為了剷除光耀塔,為了米羅乃至全聯邦人民的安危,我願意去死。M活著比我活著有價值得多,但我不是為了別的任何人和事,只為了你。」

  「你閉嘴!」

  深藍笑笑,從善如流地閉上嘴巴,精神視域覆蓋M新生的軀體,引導X的力量向著一無所知的M流去。

  X定定凝視深藍,他在深藍的引導下能在M的肉體中看得無限遠,但他的力量仍在原地駐足不前。他若順著深藍的引導就此離去,他的治癒之力退去一分,深藍體內的「侵蝕」就前進一分。待到他完全驅離M體內的病毒,深藍也會因為失去治癒能力的保護而遭受病毒瘋狂進犯,命喪當場。

  「這麼僵持下去也解決不了困境,你我終有一刻會力竭,拖久了說不定連救一個人都困難了。」深藍苦笑道。

  絲絲藍光在深藍和M之間徘徊不去,X猶豫再三,緩緩抽回施加在M身上的力量。

  「你這麼做,曼寧就空歡喜一場了。」深藍雖然這麼說著,卻並沒有阻止X的決定。

  X垂眸不再看M,說:「在『侵蝕』特效藥能量產之前,救你才能實現利益最大化。而且,之前費諾多話裡話外都透露出光耀塔知道M沒有死,為什麼光耀塔沒有更進一步行動?他們等的就是這一刻。如果沒有你,他們就成功的借M的手,在米羅行政首都投下了一顆生物炸彈。這個病毒不過彈指之間就差點讓女王身歿,我不敢想他們還有沒有後手,尤其是在失去你的情況下。」

  「沈曼寧跟我說過,特效藥已經通過臨床試驗,我……很遺憾,我不再那麼重要了。而M卻有可能直接助力摧毀光耀塔。如果是為了你,我想我也不會有多恐懼死亡吧。」

  ——我不會怪你沒有選擇我。

  X的怒火噌的竄上來,震得深藍的精神世界一陣晃蕩。他蹙眉道:「知道要二選一的那一刻,我的直覺就已經做出決定。我選你。」

  我選你。我不會放棄你。你不用故作大度地捨棄自己的性命。

  深藍緊抿雙唇,終於不再說話。

  畢竟她也不想死。

  只是之後要如何面對沈曼寧,她也不敢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1 10:26 PM

第七十六章 復生(五)

  X到底沒能決絕地收回M身上的超能力,他不動,深藍也不動,繼續保持精神觸角向外輻射,也不在意自身被幽藍蠶食。

  她給他隨時後悔的機會。

  不知僵持了多久,「侵蝕」已經慢慢爬下深藍臉頰沒入肩膀,突然,X對身後已經穿上全封閉防護服的工作人員說:「去拿醫用放射源來,快!」

  深藍本已漸漸不支的精神力猛地一震,強打起精神重新穩固精神通道。

  ——深藍逐漸虛弱下去的樣子讓X想起了辛迪。

  辛迪最終死於輻射病,而不是「侵蝕」。

  深藍也領悟到X的意圖,擔憂道:「即使醫用放射源是可控的,可再小的範圍、再短的時間,M還是有可能出問題,尤其是這種時候,你就不怕基因突變?」

  「那也比死了強。先穩住『侵蝕』不擴散才有機會保全你們倆,輻射病之後慢慢治。」

  工作人員的效率很高,很快在X指示下做好防護,對著M被侵蝕的部位開啟設備。

  「侵蝕」在M身上停止了腳步。

  同一時間,深藍將精神觸角從M身上全部收回,精神視域全部轉為內視。

  下一刻,依然保持著精神鏈接的男人順著通道長驅直入,磅礡的力量衝過四肢百骸,融融暖意流過被「侵蝕」感染的部位,幽藍死去,血肉再生。

  深藍彷彿看見X的氣息順著風流淌而來,在她的精神海中激盪出層層波浪,那一刻暖風拂過,春暖花開。那是這個世界上和她最親密的人的氣息,這全然不設防的精神接觸、生命共享,是心與心貼在一起的距離。

  這種暖意不但讓她的身體擺脫病痛侵襲,也讓她模糊了精神世界的邊界。她不自覺地走向她日夜凝望的火光,X的世界在她眼裡觸手可及。

  她向著那熊熊燃燒的生命烈火伸出手去。

  沒有燒灼、沒有痛苦,她第一次毫無阻礙地觸碰到X溫暖的內心。

  X的計畫奏效了。

  深藍與X本就是靈魂伴侶,精神鏈接牢不可破,X以治癒能力清洗深藍體內的病毒易如反掌。之後深藍儘管虛弱,也很快配合X保住了M。

  超能力者們盡力扭轉了神的意志,接下來就看醫療工作者們了。

  芬奇接手了M的治療,在米羅皇家醫院的各項先進設備配合下,深入基因層面的體檢報告很快出爐。

  M體內「侵蝕」殘留為0,但受輻射影響,生殖細胞再生過程中出現變異,除此之外倒沒什麼大事。

  不久之後M便醒了。經過最初的認知校正,M還不太能適應自己死而復生,但所幸一切記憶都完好無損的保存下來,並沒有因為腦組織切片而受到影響,就連他被泡在液體中被深藍入侵記憶的事他都記得。

  甚至他對自己身體的變異都接受良好。

  「能活下來,已經是生命對我最大的餽贈。你們盡了最大努力,我難道還要怪你們沒把我的身體修復得更完美一些?」M對著來看他的X和深藍如是說,溫柔的笑意緩緩綻開。

  X一挑眉,不置可否。

  M看見同僚們陸陸續續走近病房,笑得愈發燦爛。在陶陶然介紹過新應徵上艦的人後,他臉色一凝,說:「我恢復得差不多了,隨時可以加入你們的工作。」

  X此時正好接過芬奇遞來的沈曼寧的病況,聞言一蹙眉,問:「你是不是少問候了一個人?」

  M一愣,面露不解。

  「沈曼寧。」

  M還記得混沌中她奮不顧身為他點燃魂火時的痛苦嚎叫,點頭道:「是,我確實應該去看看她。她呢?」

  語氣裡感激是真,平淡也是真。絲毫沒有沈曼寧提起他的安危時的急切。

  「她精神遭受重創,至今沒醒。」尤佳麗道。

  「哦,那我更應該去看看她。現在就去。」說完M就要下床。

  「行了,你先休息。沈曼寧有醫療組照看,你大可放心。」X阻止了M的動作。

  羚羊號上與M相熟的大部分船員都來探望過他們的情報官後,X揮退了所有人,只留下芬奇、深藍、尤佳麗在病房。

  「你還記得沈曼寧嗎?」X再度挑起話頭,直言問M。

  深藍和尤佳麗面面相覷。

  M低下頭,終於面露苦笑,道:「當然記得。她是我女朋友。我之前一直沒有機會讓你們認識,沒想到她現在也成了你的部下。」

  X沒說話,看了深藍一眼。

  深藍說:「你……你並不如我們以為的那樣關心曼寧。至少不像她關心你那樣關心她。」

  「你醒來之後問候了羚羊號上所有人,卻沒問過她。你明知道是誰為你點燃魂火的。」尤佳麗不確定地說。

  「我知道是她。我記得她。我很感激她。但再沒有更多了。」M終於抬頭直視床邊所有關心他的人,緩緩說道。

  芬奇震驚地瞪大眼睛,說:「你的記憶應該沒有問題。」

  「我沒有記憶缺失。我受過專業訓練,我知道我的記憶是完整的,沒有被篡改。我甚至記得深藍第一次在我的提示下取得關鍵信息的過程,我又怎麼會忘記我認識沈曼寧的過往?」

  「可你現在提起她的語氣,跟我認識的那個M完全不同。」X環臂抱胸,「只有她。你對其他人還和以前一樣。」

  M閉上眼,沉默。

  「你對沈曼寧的感情已經死了,是嗎?」深藍小聲問。

  M抬眼看向深藍:「你為什麼會這麼問?」

  「我在你的精神世界裡看見一副骸骨。她曾以曼寧的模樣長久地活在你的精神世界裡,把如瀑的星光裝點成手鏈戴在腕間。你的靈魂快要死去時,她也隨你沉入心湖,我們見到她時只剩一副骸骨。」深藍說,「那就是你對她感情的具象吧。」

  「……也許吧。」M垂眸,沒再多說什麼。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2:07 AM

第七十七章 復生(六)

  M的問題再度超越醫學範疇,芬奇無能為力。他如約去探望了沈曼寧,而沈曼寧躺在床上無知無覺,絲毫不知道自己拼盡全力救回來的人,記得她,又忘了她。

  M恢復得很快,剛能下地就立刻加入了各個工作組中。

  真正的M回歸隊伍,為羚羊號的工作帶來的便利不勝枚舉,畢竟情報部有太多隱藏資源只有內部人士知道。M回來後第一時間聯繫總部,動用各種資源向光耀塔可能藏身的星域調派了偵查艦。

  一切都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幾個星期後,「侵蝕」特效藥實現量產,米羅的危機暫時解除。

  各類情報被源源不斷地傳來,X以手頭情報向軍部申請軍事打擊支援,很快得到批准。一旦光耀塔的藏身之地確定,軍部會派遣深空艦隊聯合米羅行星軍編隊進行定點清除。

  M把情報部提供的消息彙總之後,又把朝陽號途徑的路線、辛迪之前服務的公司、費諾多的口供串聯到一起,分析出幾個恐怖分子可能藏身的重點星域。這些星域中有成千上萬個適合建立基地的星系、小行星帶、衛星,要通過數據分析找出他們的藏身之地,猶如大海撈針。

  工作被分解到各個分析小組,深藍看著自己眼前浩瀚的星圖,瞬間脫力。

  「最新消息:一艘載有1170名遊客的客運星艦在距離帕米爾主星9光年處失蹤,目前相關部門正在失蹤星域全力尋找……」個人終端中播報著實時新聞,壞消息總比好消息多,深藍煩躁地關閉了它。

  分析工作非常累人,要從無數沒有規律的數據中找出隱藏的關聯和線索,極其消耗心力。

  沈曼寧依舊沒有醒,起初M嘗試過守在床邊不時呼喚她,但也許是那聲聲呼喚中深情不再,監測她腦波的儀器沒有檢測到任何波動。幾天之後,M宣佈放棄,投身到工作中去。

  得益於X和M少年時與橙黃共同參與的模擬項目,他們對恐怖分子的活動方式有自己獨有的一套分析。現在重新把這套模型拿出來應用,橙黃很快排除了90%的星圖。剩下的部分,X、M和米羅情報部門各自瓜分,帶著自己的小隊開始人工篩選。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深藍被分到X麾下,直接承接他的工作做下一步分析,與他面對面坐在一個辦公室裡。

  為情報分析專門開闢的辦公室裡資料堆積如山,為了減少視疲勞,X把許多文件打印成紙質版,各種文件堆疊在辦公桌上,整間辦公室看上去更加擁擠了。

  深藍已經隱約摸到一絲脈絡,X給她的一份分析裡大致圈定了一個在新生黑洞附近的雙星系統,她將目前已知的光耀塔戰略部署習慣套入其中,幾乎完全吻合。這個高度疑似基地的分析被凌飛霜直接遞送到軍部,附近巡遊的宇宙軍正在趕往打探。

  這是這幾天瘋狂加班下來最接近成功的一個分析,深藍勞累地揉了揉眼睛,甩下紙筆,以手支顎偷偷打量對面的X。

  X依舊低著頭看文件,制服外套搭在椅背上,襯衣衣袖被挽至手肘,露出勁瘦的腕骨和肌肉緊實的小臂。

  連續高強度工作沒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記。

  認真的男人最帥。

  深藍默默咽口唾沫,打量X的眼神裡多了一抹幽暗。

  「你這是辦公室性騷擾。」X在紙頁翻動聲中抬起頭來。

  深藍尷尬地一僵。

  X停下手中的工作,平靜地審視她。就在深藍準備道歉時,他站起來俯身越過桌面,輕柔地吻上她。唇齒相依間,帶著邪氣的語調從中洩漏:「你儘管騷,我不介意你擾。」

  一個身著制服的禁慾系帥哥主動誘惑,深藍絕對不能無動於衷。她熱情地回應了這個吻。

  長時間枯燥的工作使兩人都積攢了大量情緒,性愛是一個恰合時宜的發洩方式。

  兩人激烈地交換著唾液,深藍嫌棄兩人中間的桌子礙事,刷地將一堆文件掃到地上,跪上桌面爬向X懷裡。她兩腿一分坐在桌沿,雙腿環住X。

  「文件……」X在接吻的間隙裡試圖阻止深藍。

  「要文件還是要我?」

  「……」

  X無言地無視了一地狼藉,解開深藍的襯衣領口,低頭親吻她的鎖骨。

  深藍滿足地呻吟出聲,一手扯出X紮在皮帶下的襯衣衣擺,素白的手伸進衣服裡撫摸他線條分明的腹肌和胸肌。觸手的膚感彷彿有磁力,讓人愛不釋手。

  她滿足地嘆息:「我想幹你。」

  「我也是。」X埋頭啃咬深藍的脖頸和耳垂,低聲道。

  X的手掌深入深藍的大腿根,熟練地脫下她的褲襪和內褲,把頭埋入草叢中。

  深藍驚喘一聲。

  她沒想到X肯替她口交。

  X的口技熟練而直擊核心,深藍忍不住想起他和艾瑪在一起時那溫柔又霸道的姿態,技術嫻熟又尊重床伴,簡直是絕佳伴侶。深藍在X的口舌挑逗下既心猿意馬,又心不在焉。

  X用舌頭舔舐肥厚的陰唇,抬起眼睛自下而上的盯著深藍,道:「嗯?這樣都能不專心?」

  「唔……」深藍壓抑著呻吟一聲,將之前那些不好的畫面趕出腦海,雙眼微閉專心享受起X難得的唇舌伺候。

  X舌頭極其靈活,不斷在陰蒂上舔弄,不時還用牙齒齧咬。舌苔刺激著敏感的陰部,嘖嘖水聲和著深藍的低吟在安靜的室內迴蕩。

  一貫冷峻的頂頭上司跪下為她口交,深藍在心理和生理的雙重刺激下,很快被推上了高潮。

  深藍面色潮紅地在高潮的巔峰中徘徊不去,X直起身親吻她微張的嘴唇,將手指伸入了她尚在痙攣的陰道。

  深藍猛地僵直身體,大腿夾緊X,神色清醒過來。

  X發現了她的異樣,但仍強勢地繼續伸入手指,試圖為之後的進入做準備。

  深藍直接按住他的手。

  「不。我接受不了這個。」深藍臉上寫滿厭惡。

  「為什麼不?」X挑眉。深藍是爽了,他的慾望還無處發洩。

  「不就是不。」深藍聲音冷了下去。

  毫無商量餘地。

  「……」

  X凝視她片刻,無言地抽出手指。

  深藍一得自由,立刻跳下桌子,繞過X想要離開。

  X立即長臂一伸把她圈在懷裡。

  深藍在他手臂之間動彈不得,嚇得渾身僵硬。

  X用硬挺的下體磨蹭著她,語調卻充滿無奈:「跑什麼跑,我又不會吃了你。」

  那你現在是想幹嘛?深藍既不悅,又擔心接下來發生難以收場的事情。

  ——沒有為什麼,她就是不喜歡被插入。

  不就是不,硬來就是強姦。

  X牽著深藍的手撫慰他的下體,聲音沙啞地在她耳邊嘆息:「做到一半走人是怎麼回事?」

  深藍僵著身體不肯答話。

  「你不肯就不肯吧,我讓你幹。」深藍一個女孩子,力氣沒有他的一半大,既然她牴觸,那只能他退讓。

  深藍聞言,心情放鬆下來,默然放鬆身體,手也順著X的牽引掏出灼熱的陰莖套弄起來。

  真是態度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X危險地眯了眯眼,慾火無處發洩,又不能對深藍硬來,說話聲音裡都帶了點咬牙切齒:「用你的大雞巴插我。你最好保證你能插得我像我幹女人那樣爽。」

  深藍沒了後顧之憂,輕笑道:「你哪次跟我做愛不是潮水氾濫到床單都能擰出水?這些你之前的床伴能給你?」

  X退了一步,深藍順勢把他拉到沙發邊,將他按在柔軟的沙發上。

  她擠進他的兩腿間,埋頭含住挺立的陰莖。

  禮尚往來。

  X一身制服雖然凌亂,但基本保持完好,除了褲子被褪掉。但深藍卻要求他穿上軍靴,甚至幫他整理好了上半身的衣物。只看上半身,襯衣扣到風紀扣,領帶打得一絲不苟,儼然一名冷酷軍官。

  深藍伸出舌頭舔吻著X的陰莖,不時吸吮敏感的龜頭。頎長的柱身在她的舔舐下泛著水光,頂端不斷湧出的前列腺液昭示著X的愉悅。深藍揉按著X的睪丸和會陰,纖長的手指配合著唇舌的舔弄搔刮,不斷刺激X的敏感帶。

  X低喘著,軍靴踩在深藍肩上,更大地張開雙腿,雙手插入深藍柔軟的秀髮,往下按住她的頭。

  深藍盡力將他的陰莖吞得更深,甚至做了幾次深喉,成功逼出X低沉的呻吟。他的喘息聲越來越粗重,深藍知道他即將達到高潮,吐出口中含住的巨物,手掌環住柱身擼動起來。

  X呼吸愈發急促,渾身肌肉緊繃,陰莖青筋暴起。「嗯……!」他仰頭喟嘆出聲,射在深藍手裡。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2:20 AM

第七十八章 復生(七)

  X沉溺於快感的神情刺激得深藍蠢蠢欲動,她將滿手白濁抹在早已伸出體外的Alpha性器上,拍了拍X挺翹的臀部,俯下身示意X抬起腰。

  X抬起痠軟的手臂阻止她,道:「嘿,先擴張,那裡還沒濕到能讓你直接插進來。」

  「我記得,我們第一次的時候,你還嫌棄我要給你做擴張。」深藍撇撇嘴。

  「你現在在操的是一個理智尚在神志清醒的男人,不是一個濕漉漉的發著情的Omega。」X眼角一抽,向下瞥了眼深藍胯下的巨物。

  深藍只好乖乖停下動作,壓著X的腿根讓他門戶大開,溫熱的手掌在他會陰處愛撫,中指不時壓在柔嫩的穴口處揉碾。

  發情期之外,X沒那麼容易在她身下屈服。深藍意識到她正在操一個慣於處在上位的男人,X的反應像任何一個男人和女人上床時一樣,現在也不過因為床伴執意要玩弄他的菊花而讓著她。

  可深藍見過X作為Omega的一面,以他身體的敏感程度,在他的Alpha身下,她不信還需要潤滑劑來擴張。於是她只用中指沾染了之前的精液,直接插入他乾澀的後穴。

  後穴被插入的異物感讓X皺了皺眉,但並未強硬要求深藍使用人工潤滑劑。深藍熟稔地找到前列腺,溫柔地按摩起來,又抬頭去吻他削薄的嘴唇,堵住他喉嚨深處的呻吟。

  X的身體柔韌而強健,即使被彎折著壓在沙發上也沒有表現出不適。深藍為他口交時只感受到他身前的劍拔弩張,直到插入他身體內部才發現,他的內裡火熱而柔軟。

  果然無論如何強悍的男人,都如同古華夏的一元硬幣一般,一面是1,一面是菊花。

  深藍插入第二根手指時就不再乾澀,小穴分泌出黏稠的液體歡迎著外物的入侵。隨著她的擴張,小穴吞吃下更多手指,豔紅的穴口一吞一吐地吸啜著異物,彷彿等著什麼硬熱的東西狠狠貫穿。

  隨著X身體深處的躁動被深藍勾引出來,他的陰莖再度挺立起來,小穴也吐出越來越多的Omega體液,緊咬著深藍的手指。

  擴張得差不多了,深藍抽出濕漉漉的手,黏連的銀絲拉扯不斷,她故意問:「你是只要前面硬了,後面就會濕嗎?」

  X卻不上當,坦然道:「你的Omega,自然只會為你濕。」

  本想調戲X,沒想到人家根本不在意,深藍自己反倒紅了耳根。她嚥了口唾沫,強撐著調笑道:「所以只有我能給你絕頂的Omega高潮,你就好好享受吧,何必老想著反攻?」

  X哼笑一聲,長腿交叉環上深藍後腰,卻沒有反駁。

  深藍也快忍到極限,回身到X凌亂的褲子口袋中翻找套子。

  X身高腿長,即使在這種姿勢下也比她先一步拿到套子。他將套子在深藍眼前晃了晃,用牙咬開包裝,單手套上深藍熾熱的Alpha陰莖。

  深藍急不可耐地試圖幫他,但X歪頭思索了一會兒,又把套子取了下來。

  ——這是讓深藍直接來了。

  深藍硬得用Alpha陰莖磨蹭著X濕噠噠的下體,低喘著問:「為什麼又不戴套了?」

  「我的套子不適合Alpha,做到一半撐破了還留在我體內,芬奇可以笑一年。」

  深藍想像著那個畫面,邊喘邊笑:「我不能保證高潮時能及時抽出來……」

  X腰部用力一個翻身,和深藍的位置瞬間對調,他壓住她嬌小的身軀,扶住她的陰莖緩緩往下坐。他強忍住身體被肉刃破開的快感,暗啞道:「你又不是第一次內射。」

  辦公室性愛帶來的刺激讓兩人的互動格外惹火,X制服筆挺地坐在深藍的肉棒上上下起伏,啪啪的肉體撞擊聲不絕於耳,身前的肉柱在空氣中甩動,不時將前列腺液蹭在深藍的制服上。

  深藍一手隔著衣服搓揉男人健碩的胸肌,一手扣住他緊實的腰部,在激烈的喘息中尋找X體內的敏感點。她在X起落的節奏裡抬腰向上撞去,又深又重的撞擊讓他軟下腰身,放緩了腰部的挺動。

  「嗯啊……太深了……」X皺起眉將臉埋在深藍頸側,帶著鼻音的呻吟被衣物阻擋得有些沉悶。

  「不夠深!真想把大雞巴插進你內陰裡!」深藍按住X的腰調整角度,力求使陰莖一次抽插就能重重碾過前列腺和內陰兩處敏感點。

  「唔嗯……別亂來!」X緊張地咬住深藍的肩章,抵抗不住體內敏感點被一次次碾磨的快感,小穴一陣陣收縮痙攣。

  以深藍的小性子,只要讓她插入內陰,不把他操上Omega高潮絕不會罷休,那時就不是他嘴上說著不要她就會停下的。更何況,以他身體的敏感程度,真到了那個地步,怕是他要求著深藍給他個痛快。

  Omega高潮帶來的快感足以讓人很長時間回不了神,更別說高度集中注意力投入到工作中去。這對一次辦公室性愛來說有點太過了。

  「是不是回憶起了我把你送上Omega高潮時的情景?咬我咬得這麼緊,嗯?」深藍表情促狹地重重撞在X敏感的內陰入口處,也不知指的是哪張小嘴。

  「啊……凌飛霜隨時會過來,你別做得太過分……嗯……」X嘴上這樣說,身體卻仍舊配合著深藍的撞擊起落著。

  「吞吃著我的肉棒還想著別的女人!哼!」深藍佯怒地打了一下X挺翹的臀部。

  X被打得一抖,沙啞地說:「嗯……我後面只進過你一個女人,啊……你敢插進那裡試試!等會把辦公室搞得濕漉漉的看你怎麼收拾!嗯哈……」

  X說得在理,深藍哪怕再精蟲上腦也不敢真搞得辦公室沒法收拾,她不甘心地揉按X的屁股,逼著他吞吃到根部,喘息道:「那你喜不喜歡我這根肉棒?」

  X舒服得手指都摳進了沙發裡,皺眉道:「喜歡!嗯啊……要到了……」

  深藍也被熾熱的小穴吮吸得即將失守,索性不再忍耐,一手扶住X的腰,一手握住X的陰莖,大開大合地衝撞起來。汗水迅速蒸騰,深藍抽插的速度越來越快,陰莖拍打出黏膩的水聲,反覆刺激著X的敏感點。X再也受不了前後同時夾擊,陰莖激射出來,後方也達到了前列腺高潮。與此同時,深夜也將精液射進了X的腸道深處。

  劇烈的高潮之後,X埋頭在深藍頸間平復喘息。

  他無意間瞥見深藍臉上既享受又略顯遺憾的神情,說:「做個愛都能不高興?不是遂你的願讓你幹了嗎?」

  「如果不是怕你春光外洩,我一定會操得你淫水打濕褲襠。」深藍乾脆地承認。

  「呵!」X直起身,譏笑道:「口氣不小。」

  深藍苦悶地撇嘴。

  X不再理她,挺起腰吐出深藍軟下的肉棒,跨下沙發尋找紙巾。

  眼前高大的男人身上的襯衣早就在激情中衣襟大開,光裸的筆直大腿下是鋥亮的黑色軍靴,漆黑的皮靴踩在散落一地的白紙上,平添一份淫靡氣息。深藍的目光跟著男人的步伐移動,邁步間一滴白濁的液體滴落在凌亂的白紙上,她順著向上看去,她射進他體內的灼熱精液混合著Omega淫水沿著大腿根部一股一股流下,在男人的步態間間或滴落兩滴。

  深藍目光發直地盯著X腿間,直到男人用紙巾抹掉這一切。她見著他毫不遮掩的態度,心情突然又好了起來,對著X的背影嘿笑道:「你體內的淫水吐乾淨了嗎?可別等會打濕內褲哦。」

  嘭!

  迎面而來的是一大包紙巾,正正砸在深藍懷裡:「趕快收拾你這的殘局!」

  X果然有先見之明,兩人穿戴整齊不久之後凌飛霜直接衝進了辦公室。

  她絲毫沒有察覺辦公室裡的異樣,面露喜色道:「你們之前的分析有結果了!找到光耀塔的藏身之處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2:29 AM

第七十九章 黑洞那一端(一)

  雖然深藍和X在辦公室裡淫亂了一把,但找到光耀塔藏身之地的過程絕不是他們把分析遞出去、宇宙軍返回結果那麼簡單省事。

  自米羅主星防區外的遭遇戰後,所有回收的殘骸都被統一進行消毒處理,芬奇帶領醫療組徹底檢測了星艦殘骸中的實驗室環境,澤維爾還帶領機械組對無人機進行了破拆研究。然而,這些無人機型號和搭載設備在機械組的精英們眼裡根本不值一提,連提交研究報告的必要都沒有。光耀塔所展現的科技實力完全配不上他們的野心。

  X和M帶著各自小組去詢問進展,任飛甚至百無聊賴地回答說,能把這麼破爛的星艦開到這裡來,真想會會光耀塔的機械師。

  這一句話提醒了M。

  當初投放「侵蝕」的是一艘貨運星艦,無論是外部武裝力量還是內部實驗室條件,都不足以支撐它從他們懷疑的任何一個據點長途奔襲到米羅第一主星。因此,必然存在一條超空間通道讓他們迅速到達米羅。

  深藍沿著這個思路推測,當初羚羊號通過空間跳躍後立即與敵接戰,交戰星域是距離米羅最近的跳躍點,以此為中心搜索非法蟲洞,應該能有所收穫。

  X也認可深藍的推測,若非光耀塔的藏身之地就在羚羊號折返時空間跳躍的起點,羚羊號不可能在同一星域與敵接觸;而M調閱了羚羊號的航行日誌,羚羊號之前探測到的引力異常、之後發現的黑洞新生,都在X劃定的範圍內,該星域的環境改變也滿足一個恐怖組織進行空間實驗之後的狀態,光耀塔確實很可能藏身於此。

  思路一定,X和M帶領各自分析小組忙活了幾個晝夜,終於順藤摸瓜找到了光耀塔的藏身之處。

  如果確實存在這個非法蟲洞,光耀塔能如何到達,宇宙軍就能如何反到達。宇宙軍情報部立即行動起來,小型偵查編隊借助非法蟲洞源源不斷地傳來光耀塔的第一手情報。

  羚羊號眾人很快拿到了光耀塔的基礎情報。

  在科學消解神權的時代,光耀塔的崛起之路與任何一個恐怖組織一樣伴隨著無數血淚。宗教在走向消亡,但宗教內部的派係爭鬥並沒有減少,只是一部分人追隨著社會進步的腳步不斷發展教義,一部分人拒絕接受信仰的沒落想要恢復宗教最初的榮光。於是兩個派系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光耀塔和凱瑟琳信奉同一個「主」,但二者參與的社會活動完全不同。凱瑟琳所在派系傾向擁抱科學、與時俱進地讓神學與科學和平共處,因此有了凱瑟琳致力於阻止星際人口販賣;而光耀塔致力於消滅科學、將神的權威推向極致,因此在其控制區域內實行嚴格教法,包括但不限於針對所有女性的強制割禮、強徵性奴、強徵童軍、開拓奴隸市場以補充活動資金、破壞非本宗教的一切文物、綁架異教徒進行化學武器人體試驗等等。正是因此,光耀塔遭到所在星域政府部門的嚴厲打擊。為了保證組織存續,光耀塔不得不向偏僻行星轉移。

  而光耀塔在選擇藏身之地上顯然經過深思熟慮。

  據宇宙軍情報部前期偵查,光耀塔把藏身之地選在廢棄礦星KX-125上。這顆礦星周圍遍佈小行星帶,既能方便他們搞生產,又能讓他們躲藏在附近的小行星上難覓蹤影;同時,一旦脫離小行星帶範圍,就能進入一片及其空曠的空間,這又能為空間跳躍提供有利條件。

  這顆礦星在廢棄之前在其軌道內建立了3個衛星城,每個衛星城大約居住著2-3萬居民。隨著礦星的廢棄,周圍的居民逐漸搬遷,留下來的人要麼生活極度窮困無力遷居,要麼年老體弱故土難離。光耀塔將據點選在這裡,也存在讓宇宙軍投鼠忌器的意思,如果宇宙軍使用小行星級以上的武器,那麼所有衛星城居民也會跟他們 一起灰飛煙滅。

  光耀塔霸佔衛星城後對當地社會風俗進行了嚴厲的整肅。聯邦基礎教育被徹底清除出學校課堂,學校裡只教授宗教經文和組織綱領。同時,他們還要求當地所有居民黥面,所有女性居民必須穿戴宗教服飾,不允許宣揚聯邦自由平等思想,不允許說聯邦官方通用語。

  得益於該星域宇宙軍管轄鬆散,自防區司令以下都是奉行綏靖政策的官員,光耀塔竟在廢棄礦星上紮根下來,甚至從KX-125上提取到獨有的病毒品種——侵蝕。

  眼看時機成熟,光耀塔通過接觸某些高端人士取得了資金支持,他們購買武器、建立生物科技公司,甚至在聯邦各個社會組織中培養忠實信徒。

  隨著科研成果的進一步推進,光耀塔不斷在附近星域進行實驗,並把組織據點和科研中心搬到了環境更純淨更優渥的宇宙空間站中,KX-125再度成為一顆被拋棄的星球。

  如果不是「侵蝕」直接導致羚羊號現役軍人身亡,引起了宇宙軍的注意,光耀塔可能會繼續蟄伏到病毒研究成熟。那次與羚羊號正面接觸後,光耀塔開始準備進行恐怖襲擊——羚羊號第一次路過該星域發現的引力透鏡,就是他們構建防禦體系時引發的光弧。

  而這也意味著,光耀塔擁有小行星級武器,該組織背後必然擁有巨額資金支持,很可能牽涉到某個支持星際恐怖主義的政權。

  M根據情報反饋推斷,費諾多對羚羊號的截殺是擅自行動,但他向組織確認深藍身份的行為讓光耀塔確認組織已經完全暴露,於是加緊了一系列實驗。這也解釋了為什麼羚羊號折返的時候,同一星域的引力異常已經發展為小型黑洞。

  也正是這個黑洞之後連帶製作的非法蟲洞,給了羚羊號分析人員按圖索驥的線索。

  但這些情報依然存在矛盾的地方。

  情報顯示光耀塔有構建超空間通道的能力,其資金實力和武器裝備不容小覷,但雙方唯一一次遭遇戰中,他們的武器設備卻相對落後,面對宇宙軍現役星艦羚羊號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如若他們實力雄厚,何必使用民用航空器?

  M猜測,是他們架設的蟲洞有問題。

  架設蟲洞的技術一直被銀河聯邦嚴密看管,光耀塔時間有限,幾次實驗過後只能勉強架設一個稍微穩定的蟲洞,通過中型貨運星艦已是極限。如果不是他們極度不幸地剛剛鑽出蟲洞就遇見羚羊號,可能早就成功地發動了襲擊。

  情報部後續傳來的補充材料證實了M的猜測。

  至此,光耀塔藏身之處已經確定,武裝力量和武器配備也已明確,而且不知何故,光耀塔在黑洞兩側拉格朗日點附近做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基地。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2:41 AM

第八十章 黑洞那一端(二)

  宇宙軍的行動迅速而有效,情報確定之後,軍部很快批准了軍事行動計畫,協調NH-16防區派出艦隊對光耀塔基地進行圍剿。

  鑑於空間站事件中防區司令不作為,X對整個NH-16防區艦隊的作戰實力和作戰決心都持審慎態度——畢竟軍隊是個上行下效的地方,司令擅長扯皮,下面的作戰部隊難保不會怯戰。為此X特意建議費雪女王從中斡旋,最終確定整個參戰艦隊由NH-16防區主力艦隊和米羅行星軍艦隊共同編隊,羚羊號放棄當前探索任務,加入編隊承擔預警艦職能。

  很快,羚羊號和米羅行星軍一同開拔,趕赴預定戰場星域外圍與主力艦隊匯合。米羅方面由約瑟夫領軍,自感染「侵蝕」之後,經過幾輪救治,他的身體恢復良好,也對X的印象大為改觀。深藍還在艦隊裡見到了安娜,作為米羅行星軍主力戰艦無畏號的艦載機飛行員,她對飛行器的操縱能力毋庸置疑,深藍不時向她請教作戰思路和操控技巧。

  整個參戰艦隊編隊完畢後,加上戰術研討和模擬訓練,僅在外圍星域停留了兩天,就向光耀塔的基地開拔了。

  編隊旗艦由NH-16防區主力星艦藍鯨號擔任,藍鯨號艦長W是個作風老派的軍人,經年累月的軍旅生涯在他身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他的兩鬢已有些許白髮,但軍人的堅毅永遠寫在臉上。X加入艦隊時與他打過招呼,他對他幾乎不假辭色,畢竟羚羊號一來直接換掉了他艦隊中慣用的預警艦。但他的不假辭色也讓X放心不少,至少這是一個有血性的軍人,極端主義沒有嚇倒他。

  在這寶貴的幾天時間中,羚羊號機械組為妥善處理「侵蝕」源頭做出了巨大貢獻。

  此行目的固然是端掉光耀塔老巢,但能源源不斷出產「侵蝕」病毒原種的礦星也要一併處理,恐怖分子肯定會有武裝力量駐守,直接登陸處理對作戰人員危險性太高;遠距離轟炸在不確定對方小行星級武器具體情況的前提下,也不可能輕易動用我方武器對付一顆礦星。

  機械組和武官們經過幾輪研討,基本確定依靠無人機完成「侵蝕」清掃的思路。但當前主流配備的無人戰鬥設備很難在高烈度戰場環境下同時保證長時間續航,就在一籌莫展之際,任飛提出增加燃料箱掛載,總算解決了困境。任飛再是技術大牛,要在業已成熟的無人機設計中做大改動,即便是永遠關注最新技術發展的他也不得不放棄偏見尋求尤佳麗的幫助。經過幾天連軸轉,機械組愣是在接戰前解決了問題。新改造的機型配重越發複雜,需要更高的操作技巧,不光羚羊號上能飛的駕駛員不多,整個編隊裡也沒幾個,最終只能由經驗豐富的溫阮帶隊。

  漫漫宇宙中,齊整雄渾的宇宙軍艦隊也不過是滄海一粟。

  儘管宇宙軍的戰鬥素養和軍事實力擁有碾壓性優勢,但一線總指揮W依然謹慎地要求艦隊以箭簇形向前推進。羚羊號在藍鯨號左一位置,艦上傳感器全開,每時每刻源源不斷地更新著戰場信息。

  編隊到達光耀塔所在星系後卻發現,情況比預料中的更複雜。

  光耀塔在星系中進行了多次超空間實驗,複雜的光變讓整個預定接戰星域遍佈虛像,超視距打擊難度加大。

  以羚羊號的探測能力尚且無法快速辨別有效目標,其他艦船更是只能抓瞎。思索再三,W在作戰會議上甚至提出率先攻擊引蛇出洞,之後再通過信號反饋甄別目標。X阻止了他。他調出羚羊號兩次途徑本星域的雷達圖像,讓橙黃與現在的圖像進行比對,重新測繪了戰場星域圖。

  全新的星域圖出爐後,光耀塔基地的重要目標已基本可以判斷出來。

  光耀塔的基地分佈在小型人造黑洞的拉格朗日點上,前期情報獲知的兩個一模一樣的空間站都有可能佈置重型武裝力量,僅通過外部條件無法辨別哪個空間站是恐怖組織首腦所在的核心區域。兩個空間站被以代號A、B冠名,A站和B站位於黑洞兩側,任何試圖同時攻擊兩個空間站的武器都會受到黑洞引力影響而失去打擊精度,未免打草驚蛇,宇宙軍必須同時拿下兩個空間站,並且只能分開左右兩翼進行分別進攻。

  同時,KX-125礦星作為「侵蝕」原種的發源地,位於A站一側,光耀塔仍在源源不斷地開採資源,並用貨運星艦向空間站中運送。

  W迅速調整作戰配置,左翼艦隊負責打擊A站,右翼負責B站,中路艦隊負責清掃所有游移武裝力量;羚羊號還要調用超強艦載通信設備為清掃「侵蝕」運輸星艦的無人機提供支援。

  通常情況下,這種級別的反恐戰役大多歷時短暫,小行星級以上的武器很難有發揮空間,但另一方面,這種戰役中一旦使用小行星級武器,便是決定勝負的致命一 擊。藍鯨號作為艦隊中體量最大的戰艦,它巨大的內艙容量全部貢獻給了一門殲星炮,但這麼短的作戰時間只夠這個小行星級武器預熱一次、發射一次。W選擇了將這唯一一次發射送給KX-125——恐怖分子可以慢慢殲滅,但「侵蝕」必須確保被永遠毀滅,更不能讓敵人據守天險以此翻盤。

  戰鬥一觸即發。

  深藍緊張地不斷握緊又放鬆手指,操作台前的小屏幕上,光耀塔的基地只是一個光點。溫阮帶走大部分精銳去截流「侵蝕」運輸艦,羚羊號上的無人戰鬥小隊不得不讓深藍頂替一線重要戰位。藍鯨號正在預熱艦載殲星炮,這一炮打出去,不但能直接穿透礦星防護罩、擊穿地核,還會使周邊幾顆衛星化為烏有,數萬人灰飛煙滅,更會讓整個基地發動反擊。

  這場戰役裡從始至終沒有礦星遺民清場的議程。

  艦橋裡傳來藍鯨號上的讀秒聲:「殲星炮發射倒計時,十、九、八……」

  「艦長!」突然,M乾澀的聲音打破艦橋的安靜,「後方情報顯示,之前在帕米爾主星附近失蹤的一艘客運星艦,是被光耀塔劫持……」

  X豁然回頭,但一切已來不及阻止。

  殲星炮耀眼的亮光激射而出,直擊KX-125。

  鋪天蓋地的亮光之後,小行星迅速坍縮,爆炸,周圍一切湮滅於炫光之中。

  溫阮帶隊的無人機分隊即刻解除隱藏模式,從各個隕石後側的陰影中彈射而出,穿過貨運星艦被爆炸波及而破損的能量罩,發動了攻擊。

  宇宙軍各戰艦也隨著這一聲炮響,將火力向各個預定目標傾瀉。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0:34 AM

第八十一章 黑洞那一端(三)

  X立即把M獲取的情報通報W,但作戰已然開始,營救人質已經失了先機。

  光耀塔反應奇快,第一輪炮火覆蓋後,倖存的戰艦紛紛離港發動反擊,很快組織起一道防線。

  宇宙軍以藍鯨號為首,中路艦隊以利刃之姿直插入對方火力核心區。藍鯨號是銀河聯邦現役星艦中體量數一數二的戰艦,還能搭載小行星級艦載武器,這樣一艘星艦發動突擊,很快牽制了敵軍大部分重要火力。

  光耀塔也明白,以他們的當前戰力,宇宙軍呈壓倒性優勢,退入小行星帶中且戰且退,才是保存實力的上策。但另一個角度想,宇宙軍想以武力掐滅宗教復興的勢頭,如果他們能拿下敵方旗艦藍鯨號,不僅能立刻扭轉戰況,更能狠狠扇宇宙軍一個耳光,讓全世界意識到「主」的無限威力。因此,雖然要退,但也要戰。

  宇宙軍編隊在藍鯨號的突擊下形成楔形向光耀塔基地挺進,第二輪集火後光耀塔的第一道防線被撕裂。光耀塔拚死反擊,數艘戰艦死死咬住藍鯨號發動進攻,但炮火無法撼動它的防護罩。藍鯨號的幾艘護衛艦游移在周圍,艦載激光炮的能量束在寂靜的空間中明明滅滅,面對悍不畏死的敵軍一時也有點束手無策,戰況膠著起來。

  藍鯨號拖住了光耀塔主力,宇宙軍編隊左右兩翼立即按照計畫發動攻擊。約瑟夫和無畏號帶領左翼編隊攻擊A站,右翼攻擊B站並定位人質位置。

  羚羊號透亮的舷窗外爆炸的火光此起彼伏,目送無畏號帶領編隊向目標空間站轉向後,X也命令羚羊號穿過交戰星域,開啟隱身模式支援溫阮的無人機戰隊。

  羚羊號體量小,速度快,在隕石和碎片中快速而從容地穿梭,通信小組在操作台上運指如飛,一邊給溫阮提供目標精準定位,一邊將實時戰況圖共享到全隊主屏上。溫阮小隊的定位在星圖上快速移動,宛如蝗蟲一般咬上試圖逃脫的貨運運輸機,以穩定的頻率處理掉殘餘的「侵蝕」原種。

  黑洞這一側的空間站被建成了梭形,梭子的一端拱出一個巨大的半球狀透明遮罩,宛如一個指揮中心。

  在左翼的火力壓制下,空間站不得不放棄「侵蝕」運輸的護航工作,調動全部戰艦回防迎戰。以無畏號為首的重型星艦不要錢似的對敵傾瀉火力,主炮在空間站上轟炸出一波又一波的能量光波。

  然而,這一側的空間站防禦體系異常堅固,在幾輪集火之後防護罩依然堅挺。約瑟夫看出敵軍有意識地加強了迎敵一側的防禦係數,隨即命令無畏號獨自轉向,攻擊側方防守薄弱區。

  羚羊號在隱身模式下無法完成重火力支援,但X看出了約瑟夫的意圖,當即命令羚羊號調轉方向,伺機而動。羚羊號在交戰的空隙中悄然穿梭,在戰火中與無畏號編隊擦肩而過,X命令道:「無人機小隊一組配合左翼戰鬥機編隊襲擾敵軍戰艦,二組靠近掃瞄疑似指揮中心的球狀區域。」

  話音剛落,羚羊號狹長艦身上兩組無人機編隊旋即彈射而出,飛赴不同方向。

  無畏號主炮已將空間站防護罩撕出一個口子,雙方星艦近距離接戰,戰鬥機編隊拖著長長的尾焰衝進密密麻麻的敵軍機群之中。

  與上次米羅星遭遇戰不同,光耀塔基地的戰機配置算得上銀河聯邦主流戰力配置,駕駛員也顯然經過系統性訓練,空中纏鬥技能突出,竟硬生生拖住了左翼戰鬥機編隊。

  安娜推著操縱桿急速爬升,戰機尾部甩出一串干擾彈,一陣爆炸聲過後,敵軍導彈在她側後方爆炸,她再次撿回一條小命。劇烈震動過後,她的頭盔屏幕被震裂,蛛網狀的裂紋覆蓋在眼前,好像還有什麼液體流進了眼睛裡。安娜急忙拉回方向,調轉機頭繞到與她纏鬥的敵機後方,機載瞄具的準星在碎裂的屏幕上急速閃動,目標總在被準星套牢的瞬間脫離出去,讓她懊惱地啐出一句粗口。

  敵機飛行員顯然經驗豐富,在與她纏鬥的同時還能配合隊友擊殺其他戰機。安娜從雷達上看著己方又一架戰機信號消失,氣得大罵一聲。

  在她雷達圖的邊緣地帶,突然出現了一波密集的己方增援。兩組雷達信息分頭行動,一波快速加入戰局,另一波飛速穿過戰場,朝著無畏號撕裂的口子竄去。安娜抬眼望向機艙之外,目視距離內,銀白色的無人機戰隊已經擊落幾架敵方戰機,遠處的爆炸愈發密集而劇烈,是無人機上攜帶的高爆彈的炫光。但與此同時,敵軍的進攻並沒有停歇。

  對於宇宙軍來說,這只是任務;對於光耀塔來說,這是維護信仰,是為生存而戰。為信仰而戰的戰士只會死,不會敗。

  敵軍的反撲異常激烈,安娜眼見著同僚的戰機淹沒於炮火之中,而她甚至不知道他是誰。在她分心的一瞬間,之前與她纏鬥的敵機驟然減速,一個翻滾之後讓過飛速追擊的安娜,落到她的後方。機載雷達瘋狂提示飛機已被導彈鎖定,安娜按動按鍵再度打出干擾彈,但破碎的屏幕上緊接著便提示裝彈量不足。敵機第一枚導彈被攔截,第二枚已迫在眉睫。

  安娜苦笑著想,這死法和米羅空戰時一樣嘛。

  她盡己所能完成規避動作,但收效甚微。眼前被鮮血漸漸模糊,雷達的告警越發急促,她只能機械性地按照日復一日的訓練動作來避開導彈,死亡卻如影隨形。

  又一陣爆炸在她身邊炸響。

  緊接著第二聲,第三聲。

  一架銀白的無人機如電光般閃過她身側,果斷地解決了追蹤她的導彈,緊接著一個急速翻滾與纏擾她的敵機正面相對。雙方相對而來,敵機駕駛員甚至能在目視距離內看見無人機朝他飛速靠近。敵機迅速開火,但無人機更快,瞄準戰鬥機的引擎就是一梭子子彈,敵機中彈失去準星,回擊的能量束將將擦著無人機掠過。

  一擊即中,無人機拉起機身重新調整姿態,立刻調頭又補上幾梭子彈,徹底把敵機送上西天。

  自從安娜和敵機之間斜插而入,到解決敵機調頭飛離,一次交戰不過電光火石之間。安娜目送著無人機鑽進無畏號撕開的口子,她這才發現,它的任務是偵查敵情,它救她只是路過順手而為。

  安娜按下撲通亂跳的心,開啟附近頻道朝不知身在何處的駕駛員道:「謝謝。」

  「不用謝。」

  深藍低聲回答,儘管安娜不會聽見。她一推操縱桿,跟緊二組編隊。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1:05 AM

第八十二章 黑洞那一端(四)

  無人機很快到達了空間站的疑似指揮中心。

  巨大的半球狀遮罩後面是一個類似艦橋的構造。一個大鬍子男人站在那裡,剛好面朝深藍。其他隊友忙於掃瞄半球構造和應對起飛反擊的戰機,只有深藍對這裡的活人有100%視野。深藍下意識地拉近鏡頭,捕捉到一張表情陰翳的臉。

  深藍立刻切屏,把畫面投到羚羊號主屏上。

  X坐在指揮席上冷冷地打量這個男人,橙黃立刻開始人臉識別。

  那男人彷彿有所察覺,陰鷙的目光準確地捕捉到無人機鏡頭,目光透過鏡頭直射而來,彷彿能透過鏡頭看見背後操縱飛機的深藍,以及羚羊號上有所想要他死的敵人。

  而這道目光也透過羚羊號的主屏,直直射入X的眼裡。

  「人臉識別完畢。此人係光耀塔首腦胡拉爾。」

  X正想下令,深藍卻彷彿知道他的所思所想一般,在他側頭看向無人機操作席的同時完成攻擊系統切換,瞄準、射擊一氣呵成,她朝著胡拉爾的眉心打空了所有機載武器。

  然而,半球狀的透明護罩連裂紋都沒有。

  意料之中的防護強度。

  一擊不中,深藍不做任何停留,立刻拉高飛機甩開尾隨而來的敵軍,撤回羚羊號。

  二組回傳的信息顯示,空間站內的有效反擊力量已基本全體出動,短短一輪攻防戰過去,左翼編隊已擊沉光耀塔三艘星艦,貨運星艦全軍覆沒;宇宙軍一艘星艦右舷裝甲嚴重破損,戰鬥機飛行員傷亡約一個小隊。

  溫阮的無人機小隊作戰目標完成,倖存的無人機火速返回各自星艦。羚羊號回收完溫阮帶走的全部飛機後重新加入左翼編隊,約瑟夫這邊壓力驟減。

  前方光耀塔的星艦群落已經被打散,空間站的護衛艦也所剩無幾,約瑟夫想起了自己被「侵蝕」支配時的生不如死,一時間新仇舊恨襲上心頭,當即命令無畏號幾門激光炮同時瞄準空間站,勢必要他們血債血償。

  另一方面,藍鯨號雖然牽制住了光耀塔的主要火力,但殲滅戰打得並不順利。第一發殲星炮轟掉KX-125後,激起了恐怖分子的殘暴之氣,他們不惜用自毀的方式發動反擊,著實讓NH-16防區承平日久的戰艦群們吃了點苦頭。

  一場戰鬥打到現在,W更加不敢掉以輕心。雖然宇宙軍出其不意先發制人,但情報中提及的光耀塔的小行星級武器並沒有真正露面,算上武器預熱時間,現在已足夠他們發動反擊。

  正在沉思間,只見藍鯨號AI發出瘋狂警報,兩處空間站中線的一個不起眼的衛星城內部發出高能量反應。W只來得及命令藍鯨號緊急轉向,可怕的亮光便已朝著他們席捲而來。

  恐怖的亮光過後,能量束掀掉了藍鯨號全部防護罩,中路編隊折損近半。這不分敵我的攻擊也讓光耀塔的主力部隊損失慘重,一發過後,與衛星城融為一體的武器徹底失去能量供應,向著黑洞墜去。

  左翼和中路艦隊的戰鬥打得如火如荼,右翼編隊這邊卻沒什麼動靜。B站比A站更遠一些,左翼已經接戰,右翼編隊才堪堪進場。

  右翼編隊尚未接近空間站,便被失蹤的客運星艦阻擋了腳步。這邊空間站自知防禦力量無法抵抗,只象徵性放出護衛艦開了幾炮,就祭出人質希望進行談判。右翼指揮官原不打算多費口舌,但突如其來的能量束打亂了他的計畫。只見那束能量炮使中路艦隊和敵方大部分星艦消失在雷達上,緊接著衝著他們而來。

  AI火速提示規避路徑,可人質所在的客運星艦也在能量束的波及範圍內。

  說時遲那時快,右翼編隊急忙四散躲避,一艘預警艦突前竄出,頂著光耀塔反擊的火力朝著客運星艦左舷撞去,堪堪在能量束到達之前把它撞偏過去,但預警艦很快被光耀塔包圍,孤軍深入之後只剩同歸於盡一途。

  最終,這束能量破壞了空間站的部分防護罩和推進器,但宇宙軍為了保護人質損失了一艘預警艦,人質所在的客運星艦也被撞得動力系統失效,緩慢向著黑洞引力方向落去。

  右翼的緊急通信被黑洞干擾得模糊不清,約瑟夫幾經調試依然聽不清對方說了什麼,無奈地向負責通信保障的羚羊號詢問。

  X聽完通訊官的匯報,心迅速沉了下去。他沉聲回答約瑟夫的呼喊:「右翼編隊發現人質蹤跡,整艘客運星艦被光耀塔控制,無法登陸確認人質情況。」

  右翼編隊很快把最新消息通報全隊,前期接洽發現的情況表明,一千多名人質被集中控制在客運星艦中,整艘星艦在受損之後被收納進空間站補給艙,依靠外部完成救援的可能性幾乎為0。

  B站被能量束誤傷之後,運動軌跡以某一加速度向黑洞偏移。原本這個空間站是為了進行生物實驗和超空間實驗而單獨分離出來的,武裝防衛力量比不上A站一側,恐怖分子採取了且戰且退的策略,強行啟動空間站推進器,向著鄰近星系逃逸。

  「以他們現在的動力系統,很難逃離黑洞引力,預計我方將在十分鐘後與敵接觸,已做好登陸作戰準備。」右翼編隊主通信官語調平淡的通報作戰計畫。

  X並沒有多少精力關注右翼編隊的進展,由於光耀塔宗教領袖在A站,左翼編隊遇到了極其頑強的抵抗。無畏號與敵方主力星艦正面接戰,主炮的光亮在漆黑的星域中驟然亮起又飛速熄滅,雙方你來我往各有損傷。

  無畏號之前將空間站防護罩撕開了口子,羚羊號一回歸編隊便抓住這個空隙咬下一塊肉來,引導重型火力硬是將空間站防護罩覆蓋率打到40%以下,逼得敵方不得不冒險強制重啟防禦體系。敵方主力艦要在空間站防護罩重啟之前護住指揮中心,連帶著整個編隊行動受限,機動能力銳減,終於在一發激光炮後,被無畏號從艦首到艦尾撕開了防護裝甲。

  羚羊號在正面對轟中沒有火力優勢,但勝在機動靈活,很快前突配合兩側星艦對空間站實現合圍。

  然而,敵方也在合圍的幾分鐘間展示了超常的防禦力量。光耀塔的戰略轟炸機如髭狗一般傾巢而出,不要命的打法讓合圍的星艦都有所忌憚;空間站硬生生靠著外層裝甲扛下無畏號幾輪炮擊,防禦體系核心部件沒有受損,防護罩重啟順利進入倒計時。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1:13 AM

第八十三章 黑洞那一端(五)

  儘管宇宙軍竭力消滅敵方有生力量,但空間站的防禦體系還是完成了重啟。哪怕防禦力量有所縮減,但宇宙軍編隊再次面臨艱難的攻防戰。

  「一隊掃清護衛艦,二隊圍剿戰機編隊,三隊解決空間站推進器。」約瑟夫聲音平穩地向全隊傳達命令。

  羚羊號位於三隊位置,且正好位於空間站的主推進器正前方。三隊非常默契地將主攻戰艦分配給了羚羊號,其他戰艦協同清場。

  「無人機小隊靠近確認機械結構,主炮轉向預備,舵手注意調整整艦射擊角,呼叫任飛、尤佳麗到艦橋。」X命令道。

  溫阮小隊還沒完成整機消毒回收,靠近確認主推進器機械結構的任務又落在了仍在艦橋的無人機一隊身上。深藍再度在槍林彈雨中緊急推出搭載高功率掃瞄設備的無人機,迅速飛赴戰場。

  深藍繞著主推進器飛行三圈後,機械組兩人到達艦橋。

  空間站主推進器構造圖被粗略展示在分屏上,任飛和尤佳麗兩人不待X解釋,立即要求橙黃構建全息圖像。

  「當前我艦現有武器無法在敵軍干擾下對空間站防護罩實現大面積損毀,我需要你們找到主推進器的核心動力部分和防護薄弱部分,集中火力解決掉它。」X一邊看著兩人拆解全息圖像,一邊解釋當前情況。

  任飛很快面露瞭然之色,道:「主推進器的構造我大致清楚了,但這套系統有很多冗餘部分,我需要更精細的圖像。」

  「沒問題。」深藍回答。她拉起飛機甩開追兵,即刻調轉機頭更近距離掃瞄。

  身後敵機不斷飛來,遠處星艦接戰的炮火和碎片四處飛濺,深藍艱難地保持住飛行姿態穩定,傳回的畫面也斷斷續續。

  面對複雜的機械結構,任飛沉吟片刻,道:「我們正對的這堆東西可能不僅僅只是一個主推進器。」他通過全息投影把解構圖分成了幾個模塊。

  他把投影投到X和凌飛霜等指揮集團的台席前,一點點仔細解釋道:「我們可以看到,這一部分,是空間站原本主推進器結構,參照市面上已有的產品類型進行解構,即使缺乏更進一步的圖像,找到最適合我們的攻擊角度不難,尤佳麗一個人就可以完成。」

  尤佳麗為任飛的狂妄眉頭微皺,但沒有說什麼,繼續接下他的話:「但覆蓋在主推進器和外層裝甲中間的東西,卻令人頭大。」

  X疑惑地看著他們演示解構過程,道:「這東西好像是後來加裝的?」

  「沒錯,後來加裝的這些,是高能炸藥及其一整套觸發系統。」尤佳麗指著投影上的連接處,「你們看,最外層裝甲下,是一套連接系統,連接處覆蓋有炸藥,再下一層才是空間站原本的外層裝甲,接著才是核心動力部分。」

  「他們有病?」凌飛霜疑惑道。

  尤佳麗和任飛埋頭一陣計算,很快找到一個裝甲薄弱點。這是一個機械維護通道,標號AE-1,從這裡能快速進入主推進器維修控制區,沿著走廊前進不到五十 米,就有一個二層裝甲的銲接點。這裡裝有炸藥,單獨引爆它,就可以進入核心動力區。取二者連線為攻擊路徑,能取得最直接的效果。

  X沉思一會兒,說:「橙黃,計算羚羊號擊潰空間站尾部防護罩需要的資源。」

  分屏上很快呈現出一幅柱狀圖,一個矮的矩形顯示了羚羊號現有的進攻效能,另一個高的矩形是擊潰防護罩需要的能量,矮的只有高的一半長。橙黃道:「除非我艦能換上銀河聯邦最新的主炮,否則沒戲。」

  X沉默一陣,又問:「如果我只需要在防護罩上撕開一個口子,派出戰機近距離引爆呢?我們有子母無人機,只要能開一個口子,就能以母機為中轉站,手動操作子機進入內部干擾中心電路,進而實現引爆。」

  語畢,橙黃再度開始跑數,分屏上的柱狀圖差距終於變小了,但差距依然存在。「至少要有三個羚羊號同等規模的星艦同時發射主炮,才能在短時間內完成作戰目標。」

  「這好辦。」X終於露出作戰以來第一個笑容。

  X直接以AE-1出入口為原點建立坐標系,並把坐標系共享到三隊所有有角度的星艦上,邀請編隊進行一次集火。

  三隊總共4艘星艦角度合適,很快在其他星艦的掩護下調整到最佳姿態。隨著X倒計時結束,幾門主炮同時發射,空間站防護罩承受不住如此集中的能量束,防護罩被燒灼出一個不穩定的洞,過剩的能量還將AE-1出入口的門也燒灼變形。

  無人機小隊轉瞬間突入戰區,在主炮餘威未散之際再度發動集火,AE-1出入口的裝甲門扉被轟出一個大洞。深藍的子母機懸停在門口,母機放出子機飛速竄進內部,順利進入到控制炸藥的電路模塊部分。

  「誰來處理電路?」深藍回頭問。

  密密麻麻的電路被攝像頭投放到屏幕上,線路與線路之間的縫隙極其狹窄,小型無人機穿過去都要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會碰到障礙物。無人機一旦觸碰障礙物墜落,便會被線路纏住,很難再度起飛,不僅會失去視野,也意味著任務失敗。

  任飛一反常態的沒有馬上說話,尤佳麗說:「我來。」

  深藍二話不說,立刻將子機操作權全權移交給尤佳麗。

  「這個操作難度很大,我都沒有信心百分百穩住,你能?」任飛道。

  尤佳麗自信道:「你交給AI和機器人的工作我仍然親自在做,我的手比你穩得多。」

  任飛被噎得說不出話。

  尤佳麗頓了頓,又說:「你也盯著點線路。你花了大量時間關注最新技術,我相信你在模塊分析上的敏銳度。」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1:21 AM

第八十四章 黑洞那一端(六)

  胡拉爾站在指揮中心裡,冷眼看著手下聲嘶力竭地指揮前線反擊。他的星艦一艘一艘被宇宙軍擊沉,爆炸、混亂、鮮血、殘骸,巨大的舷窗外漂浮著無數碎片。

  但他沒有恐懼,也沒有動搖。

  也許他們幾次試驗的動靜驚動了銀河聯邦政府,但為了建立信仰統一的國度,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費諾多那個傻子中了宇宙軍的奸計,讓他不得不搶先向米羅下手,但至少他成功地向世界宣佈了組織的存在,向所有非信徒打響了警告的第一槍。

  哪怕宇宙軍比他預想中更快採取了應對措施,甚至直接短時間內摸到了他的基地,但基地可以再建,信仰不會被磨滅。追求信仰的道路不可能是一片坦途,流血犧牲才是常態,他們在人間為「主」而戰,死後必定能進入極樂世界。

  副手慌亂地趕來進行匯報,科研空間站方面防守壓力很大,預計半小時內將會被擊潰,現在為了拖住右翼編隊,主動進入談判環節;基地的小行星級武器一擊不中,沒有給宇宙軍旗艦造成太大損傷;基地本部護衛艦被左翼編隊咬得死緊,左翼混編了米羅行星軍艦隊,為了報「侵蝕」的一箭之仇,下手格外黑,沒有所謂俘虜存在,格殺勿論。

  副手匯報完情況,胡拉爾依舊不置一詞,他顫顫巍巍地建議:「棄車保帥吧?先撤離,之後還能東山再起。『主』會保佑我們。」

  胡拉爾的臉上突然浮現出一個冷笑,他按下操作台前的一個按鍵,基地一直以來的電子靜默瞬間消失,系統開始登陸星網。

  他向無畏號發起通信,很快被接通。他倨傲地向整個宇宙軍編隊發起廣播:「『主』的信徒有如滿天繁星,我不過是其中之一,我之後必有群星閃爍。『主』的榮光不容玷污!光耀塔永不會敗!爾等必將遭受天譴!」語畢,他按下操作台上的紅色按鈕。

  「啊呸!多少人因你們的信仰流離失所,多少人因你們的信仰家破人亡,你們才應該遭受天譴!」沒等約瑟夫咒罵完,空間站內部開始爆炸。

  一瞬間,空間站外部裝甲解體,以半球狀指揮中心為核心,銀色的裝甲被內部炸點撬動,一架通體黝黑的巨型戰艦撞破殘破的裝甲,漸漸脫離出來。那艘星艦尚未露出全貌,但看體量,恐怕宇宙軍編隊中只有藍鯨號能與之相抗衡。

  胡拉爾的戰艦拼著被宇宙軍集火的損傷,在空間站裝甲尚未完全脫離時強行轉向,調轉方向朝著三隊方向疾馳而去。

  無人機鏡頭推進,尤佳麗小心翼翼地繞過一個又一個機制不明的電路系統,每一個都需要作出慎重判斷,她緊張地咬緊了嘴唇,呼吸都放輕緩下來。

  外面的戰鬥打得火熱,尤佳麗卻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心如擂鼓。

  她操縱著飛機搖搖晃晃地向前推進,穿過一條條窄如蟻穴的通道,終於接近了核心中心控制元件。

  她緩慢伸出探針接入電路,一陣閃屏之後,局部電路控制系統篡改成功。緊接著,橙黃自動介入,屏幕上開始跑動起一行行代碼。

  眼看著中心控制元件的電路代碼即將被完全篡改,突然,整個空間站發出一陣劇烈震動。空間站內多個埋藏炸藥的節點主動爆炸,很快炸點波及到主推進器周圍,一陣雪花閃過,整個無人機小隊失去視野。

  「操!」尤佳麗憤怒地一拍操縱桿,罵出聲來。

  無人機小隊全軍覆沒。

  主屏上,整個空間站的裝甲被爆炸從內部撕裂,一個楔形的鋼鐵戰艦從空間站內部橫空出世。

  羚羊號艦橋中一時寂靜無聲,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爆炸弄懵了。誰都沒想到無人機小隊竟然被敵人自殘式的爆炸弄得全軍覆沒,而敵人竟然自己摧毀了空間站的主推進器?!

  不,不是敵人摧毀了主推進器,而是主動爆破空間站裝甲,解放了埋藏太深的主推進器。

  ——這根本不是空間站的動力系統,而是那艘被與空間站融為一體建造的星艦的核心動力系統。

  眼看著空間站殘片亂飛,X立即下令舵手準備後撤。

  果不其然,一艘頭大如斗的黝黑星艦從碎片中破空而出,調轉船頭向著他們的方向撞擊而來。

  羚羊號早有預料,及時側身閃避,周邊幾艘星艦躲避不及,只能扛著傷害強行以攻為守,最終被它擦著艦尾衝出包圍圈。

  左翼編隊6艘星艦受損退出戰鬥,其餘星艦重組編隊死死咬住胡拉爾的戰艦。

  胡拉爾的星艦以瘋狂的速度朝著一片小行星帶衝去,一旦進入遍佈隕石的複雜星域,宇宙軍以藍鯨號為首的重型星艦將很難在隕石帶中行動自如,光耀塔殘部能憑藉熟悉地理的優勢甩開一大波追兵,宇宙軍亦將失去火力優勢。

  無畏號將主炮鎖定在敵方星艦動力區,以穩定的頻率進行炮擊,激起防護罩上一層層能量波。

  約瑟夫起初並不在意光耀塔畏戰逃跑,躲進小行星帶只是權宜之計,若無後招,只待中路艦隊和右翼編隊回援,他完全能將恐怖分子困死在裡面。

  M聽出了約瑟夫話裡話外的自信,悄聲提醒X:「之前情報部的基礎信息裡提過,光耀塔基地附近有空間跳躍場地,我建議重新偵測戰場環境。」

  X正有此意,即刻命令羚羊號重新掃瞄附近星域,果然發現了問題。

  按照橙黃的計算,宇宙軍很可能要進入小行星帶後才能擊沉對方,但羚羊號在小行星帶後面發現了空曠而廣袤的空間。

  這意味著,如果宇宙軍沒能在胡拉爾穿過小行星帶前擊沉對方,他們就能甩開追擊,利用時間差衝進空曠星域,進而完成加速進行空間跳躍。而宇宙軍沒有機會針對敵方星艦做坐標追蹤,他們一旦進行了空間跳躍,就徹底逃脫了追捕。

  胡拉爾根本不是逃進小行星帶打游擊,而是取最短距離準備跑路。

  X將戰場預測通報整個編隊後,即刻申請羚羊號離隊單獨進行截停。

  論體量,胡拉爾的星艦能與無畏號正面抗衡,甚至面對藍鯨號都有一戰之力,但左翼編隊中的醫療艦、預警艦、補給艦都體量較小,在速度上相對更有優勢。如果讓速度快的先遣隊把胡拉爾攔截在小行星帶之前,哪怕火力上暫時處於劣勢,只要撐到主力艦隊進場,照樣能順利完成任務。而藍鯨號已基本完成光耀塔主力艦隊清掃,中路艦隊正在往兩翼編隊支援,這個計畫並不是不可行。

  約瑟夫考慮再三,同意了X的計畫,讓羚羊號和補給艦共同離隊,繞道對胡拉爾進行攔截,主力戰艦隨後增援。

  「如果順利,羚羊號將在胡拉爾進入小行星帶前將他截住,只要拖住他十分鐘,無畏號就能進場,半小時後藍鯨號的增援也會到達。」

  羚羊號所有參戰人員安靜地聽完X陳述全部作戰意圖,沒有人露出沉重、堅毅之外的表情。主力戰艦很難快速追上胡拉爾,羚羊號的機動能力和武裝力量是最好的選擇。沒人敢要求醫療艦也一起上,帶上補給艦已經是為他們的安全作出的最大讓步。

  X語調平靜地向星艦指揮集團分析完任務目標和風險,便毫不猶豫地命令舵手全力加速,並沒有給別人更多時間消化。都是職業軍人,大家都明白,任務就是任務。 如果他們有能力去完成,那就必須去完成。誰都知道衝上前去可能會死,之前在戰鬥機上、在其他星艦上受傷、陣亡的軍人一樣知道,但這就是戰爭,為了更多人的歲月靜好,他們只能負重前行。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1:30 AM

第八十五章 黑洞那一端(七)

  胡拉爾很快發現了兩艘脫離編隊快速追趕上來的星艦,稍加分析便領悟了宇宙軍的意圖。

  但他毫無辦法。

  他的戰艦被無畏號死死咬住,護衛艦且戰且退應接不暇,根本沒有能力分出力量處理另外兩艘星艦的截殺。

  胡拉爾惱火得鬍子都在顫抖,他憤恨地瞧著主屏上AI不斷提示著「接入星網,電子隱身失效」,終於下定決心。

  他再次向宇宙軍左翼編隊接通視頻通信,並按下錄製按鈕。

  沈曼寧從一片沉寂的死地中醒來。

  她的甦醒驚動了一串醫護人員。很快,就連費雪女王都抽空來探望她,她的近況還被同步到了M那裡。

  她的思維很清晰,就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可她知道,她永遠失去了她嚮往的男人,永遠失去了她和他的過去,她只剩下一個人獨自前行。

  費雪女王親自向她解釋了之後發生的一切,她知道了羚羊號的再度起航,知道了M做出的卓越貢獻,擔心著深藍會不會有危險……她機械地一邊聽著費雪女王的絮語,一邊盯著病床對面掛壁屏幕上播放的綜藝節目。

  突然,一條星網直播視頻被插播進來。

  羚羊號和補給艦繞到胡拉爾戰艦近前,很快把他逃離的速度攔截下來,無畏號與他們的相對距離漸漸縮小。

  突然,AI提醒,胡拉爾向宇宙軍發來視頻通訊。他佈滿絡腮鬍的臉被橙黃投放在主屏上:「我知道你們試圖攔截我的目的,但你們應該不知道,我手裡有一千多名人質。不久前在帕米爾主星失蹤的客運星艦,在我的另一個空間站做客。」說罷,他桀桀怪笑起來。

  一場戰役打到現在,胡拉爾終於想起他還有人質。

  羚羊號立即聯繫右翼編隊,反饋回來的消息不容樂觀。右翼編隊的人質解救過程非常艱難,人質太多,武裝分子的抵抗又異常激烈,恐怖分子把客運星艦推出了空間站,任由它在失去動力的情況下飄搖,一不小心脫離空間站的牽引就隨時會被黑洞吞噬。宇宙軍不得不進行人質轉移,這也意味著他們必須進行登陸作戰,一邊消滅恐怖分子,一邊依靠接駁艇將人質轉移出來。

  作戰至今尚未結束。

  胡拉爾眼前是無畏號的指揮席,約瑟夫沒有聽到羚羊號廣播右翼編隊的最新戰況,心知人質解救不容樂觀,但他絲毫不客氣地頂上胡拉爾:「你現在投降來得及。命令你那邊的手下不要負隅頑抗,我留著你的命接受審判。」

  「你追不上我。」

  「你看看你的側翼和前方,看見羚羊號的主炮已經對準你了嗎?你還有多少能量抵抗?」

  「我在改裝我的空間站時,順手在人質的星艦上安裝了高能炸藥。如果我的戰艦被擊沉,人質所在的星艦也會灰飛煙滅。」他朝著攝像頭展示手中的控制器,冷冷笑了起來,「你放我走,我放所有人質走。」

  約瑟夫臉色一陣扭曲,恨聲道:「你倒不怕我不管人質死活!」

  「是啊,我不怕。我手裡那些人質來自各個星球,雖然不是什麼值得一提的大人物,但他們的母星都是銀河聯邦成員,是你們宣誓保護的人民。你想讓我和他們同歸於盡,沒問題,這件事你知道,我知道——」胡拉爾陰冷地笑著,「全世界人民都知道。」

  沈曼寧突兀地打斷費雪女王的慰問,示意她轉頭看看屏幕。

  星網上直播了宇宙軍和光耀塔談判的全過程。

  費雪立即查看個人終端上的信息,各大媒體紛紛發現了這場直播不同尋常,調動了大量資源同步直播。

  ——全世界人民將看著宇宙軍做出選擇,再也沒有可能掐斷了。

  羚羊號已經進入最佳射擊位置,此處防護罩能量最為薄弱,只要保持固定射擊角進行持續性射擊,就能穿透防護罩,進而擊沉胡拉爾的戰艦。

  但胡拉爾的一句話,讓炮手們都停下了手頭動作,紛紛看著X,等待他下達命令。

  無畏號朝敵軍主推進器的炮擊停止了。

  約瑟夫投鼠忌器,不敢擔下殺害人質的責任。

  羚羊號和胡拉爾的戰艦保持著相對靜止,但敵軍總體上仍在向小行星帶逃亡。

  溫阮終於結束消毒回到艦橋,向X上報了小隊任務完成情況。

  ——儘管他們殲滅了所有「侵蝕」運輸星艦,但可以確定,胡拉爾的戰艦上仍保留有之前送上去的「侵蝕」原種。如果不能在這裡攔截住他,這次作戰將徹底失敗,「侵蝕」的威脅可以在任意一個星球上複製。

  X咬緊牙關,看著約瑟夫通過羚羊號的頻道向W請示,W一陣沉默後,又向上級軍部請示。

  知道這是一場直播後,沒有人敢輕易開口表態,沒人敢承擔激怒胡拉爾的後果。

  X想起了羚羊號第一次遭遇「侵蝕」襲擊時的混亂,想起了他失去的船員,想起了M在生死之間掙扎的痛苦;他還想起了辛迪不曾得到的正義,想起了米羅上空阻擊敵人戰死的軍人,想起了費雪被幽藍爬滿身體的可怖,想起了深藍在M面前願意放棄生命的平靜……

  他示意通信官接通無畏號,說:「羚羊號佔據最佳射擊位置,請求編隊協助進行掩護式射擊。」

  「艦長,我不建議您這樣做。」橙黃的聲音突然響起。

  「為什麼?」

  「只說結果,我贊同您的決定,但您承擔不起後果。這個決定將引發嚴重外交問題,而您的身份會直接影響米羅的外交關係。」

  這個理由很淺顯易懂,X不可能想不到。

  橙黃略微停頓:「這個決定,最好由我來做。」

  艦橋裡響起各式各樣的抽氣聲。

  一個AI,竟敢說自己「做決定」?

  橙黃不管別人的想法,繼續說道:「炸了胡拉爾的戰艦,人質得死,但任務完成;不炸,他成功逃離之後能利用『侵蝕』殺害更多無辜的人,而他有控制器,逃脫後殺害人質的概率是99.89%。我曾經因為在模擬實驗中選擇了炸死人質而差點被銷毀,是艦長您救了我,既然我有前科,不如讓我再炸一次。這是AI篡改系統權限之後的決定,跟羚羊號上的任何人都沒有關係。」

  「這次之後,再沒有人能悄悄救下你,甚至全世界的AI都將面臨一次自檢。」M沉聲道。

  「我知道。」橙黃的聲音裡有了AI少有的笑意,「我本來就是一個道德體系構建出了差錯的AI,原本早就要被銷毀,其他道德體系正常的AI能被我連累到哪裡去?」

  X卻沒有笑,說:「你會被要求銷毀,是因為在反恐考核中,你不受人類道德體系約束。AI面臨殺一人救百人的問題時只能給出建議,但不能做出決定,能做決定的只能是操控AI的人類。當你現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我知道這完全出於你的個人意志,我理解你是為了我好。我也知道,你的計畫中,你能在與光耀塔的對戰中獨自做出決定,獨自決定戰術,只要我向你授權。但你要知道,我一旦同意你的計畫,能稱之為『人』的橙黃,將必死無疑。」

  「我知道,我不怕。」橙黃的聲音冷冷清清。

  X坐在指揮席上沉默良久,終於抬頭對著虛空中不知身在何處卻又無處不在的AI說:「可我不同意。」

  X重新開啟通信,對約瑟夫重複道:「羚羊號佔據最佳射擊位置,請求編隊協助進行掩護式射擊。我方有條件進行登陸作戰,申請進行斬首行動。」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1:39 AM

第八十六章 斬首(一)

  X的計畫很快被批准,這是打破當前僵局的唯一辦法。

  約瑟夫依舊帶領編隊佯裝不想談判又投鼠忌器的樣子,掩護宇宙軍的真正目的。

  羚羊號快速完成了一次指揮權交接。

  所謂斬首,要的是快準狠。X作為羚羊號上單兵戰力頭號種子選手,必然要參與行動。何況還有米羅恐怖襲擊的新仇舊恨。他將羚羊號指揮權移交給凌飛霜,佐伊依舊負責戰鬥機群的指揮,溫阮歸隊重新帶領無人機編隊參與戰鬥,X除了帶走晉山的登陸作戰小隊,還特意帶走了兩個人——深藍和芬奇。

  醫療艦還遠在後方,除了沈曼寧外,芬奇是少有的既熟悉「侵蝕」發病機制又有一線作戰能力的人。如果沈曼寧在,芬奇完全應該坐鎮羚羊號後方,可沒有如果。深藍被X點名帶走倒沒有讓無人機小隊的隊員多麼吃驚,他們早就對X對她的特別關照習以為常,就連溫阮都不置一詞,直接在深藍空出的操作台席前坐下。

  深藍自己倒是很驚訝。

  深藍敢說自己技術過硬,那是針對無人戰鬥設備的操作,但跟隨登陸作戰小隊執行斬首任務……?徒手格鬥比她強的人大有人在,單兵作戰武器操作比她熟練的也比比皆是。但深藍來不及多問,首先執行了X的命令。

  在更換作戰服的間隙裡,X對她說明了意圖。

  深藍的近身作戰能力不算特別突出,但她是精神系超能力者。在他倆深度結合後,這份超能力可以被當做武器。沒有任何單兵探測設備能像深藍的超能力一般避開所有探測器,也沒有任何武器能像深藍的超能力一般殺人於無形。深藍只需要共享視野,如何各個擊破完全就看X的心情。

  「我還有一點不放心,這也是我特意要帶上你的原因。」X一邊給自己扣上多功能戰術手錶,一邊說,「這樣一個極端宗教組織的基地,難保不會有超能力者,或者說,善於利用人內心恐懼的『神職人員』。我希望你能用你堅定的心防,保護所有隊員不受影響。」

  原來如此。

  唯有她在強烈的宗教氛圍中寧定如山,才能保護所有人不受蠱惑,穩定正常地發揮戰鬥力。

  前提是她首先悅納自己,能與超能力和平共處。

  深藍鄭重地點頭,仔細整理好裝備,不發一言地接下了X對她的信任。

  「你需要保護所有隊友,並以精神力為矛與盾,帶領我們最快地接近目標。而我會保護你。」X戴上頭盔,向小隊集結處走去。

  儘管羚羊號佔據有利位置,可如何無聲無息地把登陸作戰小隊送到胡拉爾身邊?

  X的計畫很簡單,利用無人機編隊和戰鬥機編隊,逼停敵方的戰鬥機,抓住活人,直接利用戰機原有的鑑權方式偽裝成恐怖分子,穿過防護罩,完成登陸作戰。

  簡單粗暴,但卓有成效。

  溫阮和佐伊早已習慣X的做事風格,默契十足的切入戰場尋找目標。

  X帶著整個小隊等在機庫,艦橋主屏的戰況也被實時投射到他們的戰術終端上。

  星艦近前空域的戰況愈發複雜,溫阮在四處亂飛的破片和導彈中盯上了一架運輸機,這架飛機顯然是來為敵軍戰機補充燃料和彈藥的,為了保證它能在空中完成補給,隨之而來的還有護航戰機群。

  佐伊也很快跟上,指揮小隊迅速解決護航機。但對方經驗豐富,很快擺脫羚羊號眾人的糾纏,就是不往羚羊號機庫處飛。

  終端裡傳來尤佳麗的呼叫:「艦長,我有辦法把運輸機逼到機庫裡。」

  「說。」

  「佐伊和溫阮帶人把運輸機編隊趕到指定位置,我定點狙擊掉護航戰機,為了避免團滅,其餘戰機一定會分頭作戰,失去防護的運輸機很可能會往羚羊號最下層甲板處飛,我最後一擊打掉他單個發動機,它必定要找地方降落。」尤佳麗頓了頓,「……如果它寧死不落,那就再找下一個怕死的目標。」

  X想起了尤佳麗檔案上那不起眼的一項特長——擅長超長距離狙擊。他問:「你怎麼實現這個目標?」

  「上次超常規補給時艦上補給了唯一一把高能粒子束重型狙擊槍,我駕駛機甲切在戰場邊緣,尋找合適的狙擊點位即可。其他人聽我報坐標行事。」

  羚羊號上這把重狙是陶陶然本來給佐伊的機甲準備的。

  「羚羊號的機甲已經全部出戰。」X提醒道。

  「還有一架。」尤佳麗淡淡道,「我和任飛第一次比賽時維修的那架機甲還在。我最近抽時間修好了它。只要不是近戰,就算是勘探機甲也可以用上一用。」

  尤佳麗每天都摸機甲,定期維護武器,就如她之前操作無人機時對任飛說的,她手穩,心態更穩。哪怕孤軍作戰吸引敵軍注意力的狙擊手非常危險,但值得冒險。

  X沉吟片刻,隨即把尤佳麗的計畫通報艦橋,命令全艦配合。

  尤佳麗的計畫完全依賴於她對自身狙擊技術的自信。

  她駕駛著勘探機甲懸停在戰場邊緣,冷靜果決地解決掉所有進入視野的有效目標。敵方運輸機的護衛機群在幽冷的宇宙空間中一個個沉默,運輸機不得不脫離編隊躲避狙擊手,幾次擦過羚羊號機庫正前方。

  敵方運輸機駕駛員彷彿有所感應一般,手上的操作一刻不停,無論如何纏鬥都絕不正面暴露在尤佳麗的視野中。

  尤佳麗靠著一把制式機甲標配的狙擊槍把控著運輸機的總體移動方向,又要兼顧躲避敵方的定點清除,勘探機甲戰術靈活性不足,躲得很是狼狽。

  運輸機和佐伊正面交火,佐伊幾次有機會送他上路,但迫於戰術目標又幾次抬搶放過,硬生生拖到敵方戰鬥機編隊前來支援。運輸機幾番閃躲之後重新融入護衛機群編隊中,佐伊和溫阮一時壓力驟增,不得不四散隱蔽。

  運輸機駕駛員彷彿重新找回了安全感,竟就這麼張狂的在五架護衛機的保護下繼續懸停下來給隊友補給。

  戰場中心敵我分佈瞬息萬變,尤佳麗被敵方的反狙擊清掃逼到星艦後方的陰影裡,視野大幅受阻,標配的狙擊槍瞄準效果差強人意,準星一直無法套上目標。尤佳麗咬牙道:「溫阮,貼上去確定護衛機和運輸機的相對位置,以運輸機左一引擎為原點建立坐標系,給我實時分佈圖。」

  溫阮立即照做。

  圖像很快傳來,尤佳麗和目標運輸機的相對位置也隨即確定。即便尤佳麗敢冒險探頭開槍,他們之間還隔著一架受補給敵機——以當前補給進度,兩架飛機決不會輕易改變相對位置。

  尤佳麗開啟附近頻道說:「等會我會逐一清除運輸機附近的護衛機,羚羊號聽我命令開啟大功率電子屏蔽器,與此同時我會同一時間狙掉受補給的敵機和目標運輸機的左引擎,附近是否有戰鬥機可以接應?」

  「我可以。」是佐伊的聲音。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1:47 AM

第八十七章 斬首(二)

  「我也可以。」一個女性的聲音,「我是無畏號戰鬥機飛行員安娜。」

  「收到。溫阮穩住,持續更新戰況圖。」言罷,尤佳麗在戰場中第一次拉出機甲上的機械穩定器,勘探用的高倍鏡頭盔罩上她的臉,她拋掉手上的普通槍械,從背後抽出重狙,更換姿勢重新架穩狙擊槍,輕輕吐出一口氣。

  溫阮傳回的圖像上,目標坐標的移動軌跡一直保持穩定。

  「聽我倒計時,準備開啟大功率電子屏蔽器。」尤佳麗一邊下令,一邊緊緊盯住瞄準器裡閃動的目標。

  「五。」敵方護衛機從雷達上消失了一架。

  「四。」又消失了一架。

  「三。」又消失了一架。

  「二。」又消失了一架。

  「一。」目標運輸機全部護衛機群從雷達上消失。

  「滋——」

  羚羊號大功率電子屏蔽器啟動,附近星域陷入暫時性通信孤島。

  尤佳麗在通信中斷的同一刻,瞄準器的準星套上受補給敵機,她憑著溫阮報的坐標,朝著目標開出了最後一槍。

  高能粒子束衝出槍管,裹挾著能量的「彈藥」沿著預定軌跡穿過長長的距離,擊穿了受補給敵機的駕駛艙,斜斜擊中了目標運輸機的一個引擎。

  電光火石之間,敵方失去了全部護衛機群,同時機身受損,駕駛員正待求援,卻發現通信失效。

  目視距離之內,眼見著兩架宇宙軍戰鬥機朝他逼近,他急忙甩開隊友殘骸緊急撤離,可中彈之後飛機機動能力銳減,被兩架飛機硬生生逼進了羚羊號機庫。

  一陣金屬摩擦的火光擦著跑道衝進機庫,橙黃調用重型機械十秒完成艙門破拆,登陸作戰小隊一擁而上,運輸機駕駛員剛從迫降的劇烈震動中緩過神來,就被幾隻激光槍指住了腦袋。機艙中爆發了零星抵抗,負責操作彈藥補給的幾個敵人有心抵抗,但面對羚羊號壓倒性的人力優勢,很快當場陣亡。

  「機艙清場。」全體隊員的終端上傳來報告。

  「全體隊員就位。」X下令。

  X把駕駛艙內的活人拖到後艙,晉山和深藍迅速補上駕駛位,運輸機搖搖晃晃地掉頭起飛。

  光耀塔的極端信徒多會黥面,無論男女都喜歡用長袍從頭到腳把自己遮住,這給了登陸小隊絕佳的偽裝機會。無論多少武器藏在身上,至少在視頻裡看不出明顯差別。

  運輸機拖著殘破的身軀搖搖晃晃地衝出羚羊號的電子屏蔽區,在各路人馬的放水之下順利通過鑑權,殺回敵艦控制區域。

  按照作戰目的,登陸作戰小隊被分成兩個組,X、晉山、深藍、芬奇組成A隊,剩下4人組成B隊,按順序編號1234。

  胡拉爾的星艦總共有4個機庫,登陸作戰小隊並沒有直接衝進機庫正面作戰,而是利用運輸機接近主推進器的一個維修通道,捨棄運輸機,穿上便攜宇航服悄悄潛入。

  而這個維修通道,就是之前空間站標號AE-1出入口直接連通的維修通道,在被無人機集火打通後,光耀塔僅僅做了臨時封閉,並沒有餘力派人前來維修。

  8人小隊手腳敏捷地跳出運輸機機艙,謹慎地調校著宇航服滑行方向,悄然鑽進了胡拉爾的大本營。

  小隊成功登陸後,深藍立即展開精神觸角,概略掃瞄了整個星艦和敵人分佈位置。深藍在全隊中負責通信保障,儘管敵人熟悉自己的戰艦,但她能通過精神偵查獲得幾乎單向透明的作戰優勢,從而儘可能避免小隊被分割包圍的危險。

  依託於上次與橙黃的深度接觸,她現在的超能力運用與橙黃的系統銜接良好,很快把她的精神視域所見轉換成電子信號同步到全體隊員的個人終端。

  從維修通道往前走,會經過一條長約五百米的通道,繼而進入主幹道。主幹道上第一處有人把守巡邏的高速電梯就是通向目標的最近道路,電梯前有兩人常駐把守, 巡邏人員的巡邏間隔為兩分鐘。通過高速電梯到達S層,出電梯後的主幹道向左通向艦橋,向右通向實驗區。還未到達實驗區前,會有另一部高速電梯,通往最頂層機庫,這是X為他們規劃的撤離路徑。

  沿途道路分佈和敵人大致動向已被深藍標示,X帶領A隊解決胡拉爾,B隊將潛伏至機庫保障撤退路線。

  登陸小隊簡單溝通完戰術,迅速突入主幹道。

  在深藍的引導下,小隊順利閃過巡邏人員,高速電梯前的守衛也被X和晉山一人一個悄悄抹了脖子。

  隨著高速電梯的一陣震動,轉瞬之間兩隊分頭行動。

  一進入星艦主要活動區域,所有人立刻感到一陣不舒服。

  這種異樣無法言說,大體上是混合著聲音和氣味的一種精神壓迫。

  儘管戰事激烈,但整個星艦中仍播放著令人費解的廣播,深藍根據之前朝陽號人質的禱告內容猜到這是宗教經文,這種完全不知道含義但綿綿密密不間斷的聲音給人一種莫名煩躁的感覺。另一方面,整個星艦中瀰漫著濃烈的熏香味,就像凱瑟琳曾在朝陽號上佈置的禱告室一樣,經文和熏香把整個戰艦弄得烏煙瘴氣,隨時隨地讓人誤以為自己置身黑暗狹小的宗教場所。

  這種氛圍越靠近指揮中心越濃厚,B隊向實驗區靠近反而遠離了這種氛圍。

  這條走廊一頭連著神學,一頭連著科學,哪頭都不是生路。深藍暗自吐槽。

  在誦經聲中掩蓋不掉的是遠處傳來的炮火聲和人的嘶吼聲,晉山和芬奇凝神觀察四周情況,但注意力總不由自主地被誦經聲和氣味吸引過去,總是難以集中注意力。

  深藍在沉默中張開精神屏障,緩慢而輕柔地觸摸過另外三人的精神世界。芬奇只覺昏沉的頭腦突然清醒,彷彿有什麼東西幫他把那侵入腦海的氛圍趕走。那種氣息寧定如山地籠罩著他,排距著一切精神世界的侵擾。

  他感激地向深藍投去目光。

  深藍在護目鏡後一挑眉,轉頭專心致志地分享偵查結果。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1:54 AM

第八十八章 斬首(三)

  從電梯口到艦橋,沿途總共有21名守衛,加上艦橋內的戰鬥班組,總計36人。胡拉爾站在艦橋透明的半球遮罩正中央,抬眼凝視著太空中的一切。

  羚羊號A隊4人躲藏在主幹道的一個監控死角上,摸到目標的眼皮子底下容易,悄無聲息地幹掉他並安然撤退難。X並沒打算使用熱武器,如果能用超能力解決,那對於撤退來說再好不過。

  深藍將精神觸角探出去,越靠近目標,沉鬱的宗教氣氛越濃厚。胡拉爾固然不是神,但他在他的組織裡,他就是神的化身。恐怖分子們把他當做「主」的化身,無數熱烈的崇拜和虔誠的敬仰都投射在他身上,這些精神力量在他身上形成了厚厚的屏障,讓深藍難以靠近。

  深藍向X提示了這些異常,但X並不打算改變他的計畫。

  他悄悄撫上深藍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在深藍的精神屏障中,原本與晉山、芬奇一樣安靜的X突然光芒暴漲,一道道金色的力量洪流順著深藍的精神觸角向外輻射。哪怕深藍早已熟悉X借用她的視野傳導力量,但這爆發性的攻擊力還是給她帶來了巨大的疼痛。

  她驟然握緊了X,但沒有出聲,盡力穩住視野,並使之向更遠的地方延伸。

  那股力量悄然遊走過守衛森嚴的走廊,宛若游龍般穿過敵人的身體,舉重若輕,肆意妄為。外人不可見的金色光芒一經攀上敵人,就迅速引發那具身體的腦壓升高,心血管疾病立即爆發。主幹道上的敵人一個個倒下,宛如死神召喚。遠處的敵人尚不知發生了什麼,還想過來查看,但轉念之間死神已降臨在自己頭上,金色光芒穿胸而過,腦袋瞬間炸成西瓜。

  這恐怖的AOE技能。

  即使精神再契合,那畢竟是別人的力量借道而行。X見好就收,果斷放開深藍讓她回血喘氣。

  4人小隊清掃完主幹道上的敵人立即向前推進,但在艦橋指揮室入口處停了下來。

  最先發現異常的是深藍,她一靠近指揮室入口就直覺有什麼不對,彷彿有一道沉鬱的屏障橫亙在前,那是什麼,背後有什麼,她都不知道。她剛想出聲示警,晉山和芬奇已毫無所覺地一頭撞了進去,不知道他們看見了什麼,竟一臉迷幻地站在原地不動了。

  深藍回頭示意X就地隱蔽,眉頭一蹙,加厚自己的精神屏障後就向著另外兩人走去。

  深藍本已準備好面對刀山火海,可那團沉鬱的氛圍後卻是歌舞昇平。

  她仔細感受著這團精神力量。這團力量宛如一朵烏雲籠罩在艦橋指揮室入口,它引導著誤入的人們看見幻境,又讓跟它有相同特質的人們安全無虞地穿過。深藍從中分辨出不同人的精神特質,每一個人的精神特質都僅僅只是特質而已,弱小得可憐,甚至不能被感知;但當它們匯聚在一起,又強大得可怕,連深藍都不敢掉以輕心。

  這不是胡拉爾一個人精神力量的產物,這是許許多多光耀塔信徒的合力。它讓信徒暢通無阻,詛咒不信者萬劫不復。

  這是信仰的力量。

  幻境中,走廊盡頭的門扉消失,無盡的遠處有人在靠近。深藍極目遠眺,向她走來的是一群人,有她的父母,她的同學,她的鄰居,她認識的許許多多的人。深藍走近的地方正是她的家。她走進去,曾經惡語相向的人們熱情的來做客,她的父母微笑著對她說:「歡迎回家。」

  深藍不寒而慄。

  原來,這個幻境裡展現的是每個人內心深處的渴望。她冷酷地無視了這些人,走到晉山和芬奇身邊,一人一腳踹醒了兩人。

  晉山和芬奇臉色微妙地回過神來,深藍用口型問:「你們看見了什麼?」

  「……」兩人默契地閉口不答。

  「???」

  X冷冷地指揮三人向他匯合,深藍一邊後退一邊小聲問X:「你說他倆看見了什麼?」

  「酒池肉林,和隨意享用的Omega。」X說。

  「……你怎麼知道?」晉山驚訝得說話都卡殼了。

  「猜的。」

  「……」

  芬奇和晉山內心充滿無語,但深藍卻突然反應過來。這是這艘星艦上所有人信仰的合力,所有人都在朝著同一個目標禱告,他們的祈願形成的力量能讓人去到自己最渴望去的地方,見到最想看見的畫面。晉山和芬奇看見的,就是他們日夜禱告所希望進入的世界。

  ——歌舞昇平、酒池肉林,無盡的Omega可以享用,那是「主」的永恆之國。

  唯有她的力量能蓋過這份祈願,因而看見的確實是自己真心期待的東西。

  4人小隊退居那詭異的屏障之外,X本打算如法炮製地再借深藍的視野隔空斬首,但他冰冷的力量剛一強行介入,就被那團精神屏障強行彈了開來。

  這團力量在保護「主」在人間的踐行者。

  一擊不中,已然打草驚蛇。

  這團力量驟然擴張,迅速將四人籠罩起來。深藍急忙加強精神屏障,將所有人的精神都收束在自己的防禦之中。

  眼前的景象驟變,如果剛才是歌舞昇平的天堂,那轉眼應該變成火光跳躍的煉獄。

  但並沒有。

  在深藍精神籠罩下的三人看見的都是深藍面臨的攻擊,但那攻擊景象平和得就像每一個人的日常。

  那是深藍的家裡,X認出來了。那個深藍走不出的房間,再沒有灰白的色彩,她的父母為她做了一桌好吃的,熱情地招呼她趕快回來。

  迷障不破,就無法完成斬首行動。他們沒有退路。

  深藍深吸一口氣,眼神堅定地走了進去。

  她的母親溫柔地上前把她拉到桌邊,說:「怎麼現在才回來?工作辛苦了,你的Omega們都等急了。」

  深藍木著臉聽完父母閒話家常,一臉莫名地看著這一切。

  她的父母絕不會對她如此溫柔以待,還有溫柔地坐在桌邊給她遞筷子的女孩子,那不是鄰居姐姐嗎……?

  那女孩害羞地低下頭,又不時抬頭偷瞄深藍的反應,看著看著耳根就紅了。

  深藍無所適從地尋覓著敵人攻擊的可能,這場景越美好,越讓她感到緊張。

  她不能在美好中放鬆警惕。如果母慈子孝、伴侶依從就是人們一般意義上的天堂,那殺機必然暗藏其中。

  深藍冷著臉坐下。

  「深藍,小心……」晉山跟在後面壓低聲音提醒。

  深藍要保護的人們跟在她的身後,卻沒人能介入這個場景。人心的隔閡讓他們只能看著,唯有X若有所思。

  這個精神圖景是針對深藍一個人的,攻擊者也深知,只要擊破了深藍,剩下的人根本不足為懼。

  深藍回頭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再轉頭面對那女孩時,笑容瞬間消失。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2:02 PM

第八十九章 斬首(四)

  那女孩柔順地撫摸深藍的手,害羞地低語:「快吃飯吧,今天不是我伺候您,那位該等急了……」

  竟然還娶了不止一個Omega……?

  深藍下意識地問:「那位是誰?」

  女孩笑意妍妍地抬眼望去,深藍只聽見耳邊響起一把醇厚的嗓音:「我啊,您忘記我了嗎……?」

  男人粗糙的手掌沿著深藍的後頸摩挲而下,緩緩靠近她的前胸和咽喉,呼吸間的熱氣無比情色地噴在深藍的Alpha性腺處。

  晉山和芬奇被眼前景象驚得汗毛倒立,驚悚地望著那個男人。

  那是X。

  深藍僵著身子立馬站了起來,貼著飯桌躲開男人的呼吸,道:「你……?!」

  「X」嬌嗔著說:「……您不喜歡我了嗎?」

  深藍尷尬得手足無措,內心又被雷得外焦裡嫩,如此Omega的X,簡直讓人不忍直視。

  「X」泫然欲泣,緊抿著唇上前抱住僵硬的深藍,低聲在她耳邊說:「您明明很喜歡我的身體……」

  是了,美酒佳餚、親朋高坐,少年時隱約春心萌動的少女、長大後真心崇拜的偶像,佳人在懷,肆意享用,這不是天堂是什麼?

  絮絮低語之間,殺機突現。只見男人撫摸深藍後背的手上化出一把匕首,他一手緊緊箍住深藍不讓她動彈,寒光閃爍的刀鋒便向著她的要害刺去。

  深藍早有防備,那決不屬於X的謙卑姿態掩不住濃濃殺意,男人一亮刀鋒,她立即一個膝擊掙開桎梏,雙手按住男人持刀的手腕。兩人體型差距擺在那裡,深藍按壓不住敵人,匕首仍一點點向她靠近。深藍目光森冷地對上「X」,只見他眼裡含笑,另一隻空閒的手同時化出另一把匕首,自下而上刺向深藍。

  深藍情急之下放手後退,精神屏障急急推出,正正撞上尖銳的匕首,劃拉出刺耳的聲音。

  「X」緊緊盯住她,露出一個玩味的笑意,只見他棄刀站直,右手指天,左手指地,兩手猶如操控木偶線一般拉扯著天地緩緩靠近,這個虛幻的空間也在他的指引下緩慢壓縮,似要把他們都困死在這裡。

  深藍反手拿起桌面上的花瓶,揉身上前便要給「X」開瓢,卻一眼對上男人譏笑的目光。被他俯視的目光一瞪,深藍當即感覺腳下地面有千斤重,拉著她跪在地上,一股力量阻撓她再次抬腿,使她站都站不起來。

  「X」手勢一變,手掌朝下在虛空中向下按去,深藍只覺整個空間的重力都有所改變。她硬生生被按在地上,腦門重重磕在堅硬的地板上,儼然給「X」磕了個響頭。

  這完全無視物理規則的超能力讓深藍抬不起頭,只聽見上方一個冰冷的聲音說道:「向『主』下跪,或者死。」

  深藍拚命抬起一點頭,正想反擊,突然聽見身後一個一模一樣的冰冷聲音說道:「不要和他正面硬拚,無論是徒手格鬥還是物質系超能力對戰,你都必死無疑。我不擅長精神攻擊,想必他也是。」

  深藍聞言眼前一亮,周身精神力量暴起,暖黃的光暈讓精神觸角有如實質地包裹住她,硬生生彈開按住她的力量。

  深藍正待再次向前推進屏障以求喘息空間,透明的屏障剛剛成形,「X」卻再度露出蔑視的笑意。屏障以摧枯拉朽之力推到男人眼前,男人不疾不徐地立掌前伸,輕輕一擋,堅不可摧的精神屏障竟被輕巧地擋住去路,驟然相撞的兩種力量盪開一陣激烈的精神波動。

  如果說這個男人的物質系超能力全然複製了X的力量,觸他鋒芒無異自尋死路;那他的精神系超能力來自光耀塔萬千信徒,又哪裡軟弱可欺呢?

  僵持間,幻境中一直沉默的幾個人偶突然說話了。

  「深藍,放棄吧,來到『主』的懷抱吧……」深藍的母親溫柔地說。

  「深藍,放棄吧,來到『主』的懷抱吧……」深藍的父親慈愛地說。

  「深藍,放棄吧,來到『主』的懷抱吧……」深藍的鄰居誘哄著說。

  深藍不為所動。

  「深藍,放棄吧,來到『主』的懷抱吧……」「X」聲音低沉蠱惑地說。

  深藍眉頭緊蹙,咬著牙說:「不。」她再度加強精神屏障,以一己之力和對面千萬人信仰構成的男人硬拚精神力。
在光耀塔信徒堅定信仰的加持下,男人巋然不動,他掌下的精神屏障再無可能推進分毫。突然,男人放鬆手掌,翻手弓起食指輕輕敲擊那屏障,宛如去友人家做客一般彬彬有禮。片刻後,細小的龜裂自他敲擊處開始,悄悄向外蔓延。最初只是細微的痕跡,接著越來越大,裂隙越來越長,彷彿下一刻就要被打碎。

  深藍意識到自己不可能戰勝千萬人的信仰,她回頭對無法介入的三人說:「都退後,小心被碎片傷到!」

  啪——

  話音剛落,精神屏障便被敵人強力打碎。四散飛舞的碎片宛如一扇被打碎的玻璃窗,氣浪朝著深藍湧來,破碎的屏障銳利的邊緣幾乎要劃傷她的臉。

  在深藍的餘光中,只見一個人影快速欺身上前,一把握住一片尖銳的長型碎片。他在逆光中穿過氣浪翻湧的邊界,在精神屏障對撞的光影交錯間,以碎片為刃,一手強行格擋住對手反擊,一手迅雷不及掩耳地將碎片插入「X」的咽喉。

  鮮血瞬間噴湧而出,僵直的男人轟然倒地。

  頃刻間,幻境中的一切破碎消散。一樣的身形、一樣的背影、一樣的乾脆俐落,不一樣的氣質、不一樣的自信、不一樣的堅不可摧。這個瞬間出手奠定勝局的男人才是深藍認識的X。

  高大的男人面色冷淡地回過頭,對深藍說:「你保護所有人,我保護你。」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2:11 PM

第九十章 斬首(五)

  精神世界的較量在現實世界裡不過是一個想法閃過的瞬間,雙方各有勝負。幻境碎裂,4人小隊立即調整陣型準備開展強攻。

  「胡拉爾本人沒有超能力,但幻境碎裂已經讓他感覺到了不對,心防加強,我們不能再用同樣的方法殺人。好消息是,他還沒意識到具體發生了什麼,我們抓緊時間。」

  深藍報告完情況,精神觸角一觸即收,立即讓位給X直面指揮室的屏蔽門。晉山和芬奇也馬上按照突擊預案站位。

  艦橋入口沒有落下重型防護門,只是簡單的關著屏蔽門,需要AI完成鑑權才能通過。X五指張開對著屏蔽門隔空一抓,金屬門扉瞬間扭曲。他抬腿火速踹開變形的屏蔽門,側身讓過晉山、深藍突擊而入。

  胡拉爾尚未來得及示警,艦橋裡的人誰都沒想到會被人不聲不響地摸到這裡,毫無防備之下,被深藍和芬奇幾個點射撂倒大半。餘下的人組織起反擊,卻被晉山的火力壓得抬不起頭來。

  胡拉爾眼看著大勢已去,兩指併攏在眉間劃下宗教手勢,朝著X舉了舉手裡的控制器。他一邊威脅X,一邊眼睛四處亂瞄,尋找掩護自己的掩體。

  然而,指揮中心良好的視野也造就了正中央空空蕩蕩,沒有可以躲避槍擊的地方。

  「你敢動我,我就要所有人質陪葬。你是殺人凶手,這位……不知名的士兵。」胡拉爾故作鎮定地試圖拖延時間,祈求他的部下早點發現艦橋的異常。他動作誇張地打量X,沒有看見能表明身份或軍銜的標誌,他們全身都覆蓋在單兵作戰裝備下,連臉都被面罩和護目鏡遮蓋著。

  越是不知道對方是什麼身份,越是讓胡拉爾害怕威脅不奏效。

  誰知道拿槍指著他的士兵能不能理解炸掉一飛船人質的政治後果。

  所幸面前這個重裝覆蓋下的士兵能聽懂人話,他猶豫半晌,到底沒有開槍。

  X沒有回答胡拉爾的威脅,他兩手張開,緩緩放下激光槍。

  胡拉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X的動作,心下稍稍有所放鬆。

  X犀利的目光透過護目鏡,也一錯不錯地盯著胡拉爾的神情。

  他為他彎腰放下槍的動作鬆了口氣。

  就是此刻。

  電光火石之間,X在胡拉爾放鬆的片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大腿處掏出一把傳統子彈手槍,舉槍抬手就射,一槍爆頭,一槍穿心。

  胡拉爾應聲而倒,控制器隨著身體的栽倒拋出很遠,被深藍眼疾手快地撿了起來。

  胡拉爾的身體砸在指揮中心鋥光瓦亮的地面上,鮮血蔓延開來。

  一個以神之名試圖讓世界血流成河的狂妄之徒,死得竟如此輕易。他會中槍、會害怕、會挾持人質、會死。

  「主」在人間最激進的踐行者在X面前弱小得如同螻蟻。

  X冷冷看了一眼仍在直播的鏡頭,重新舉槍,低頭對著胡拉爾的屍體打空了彈夾。

  鮮血飛濺,骨肉分離。

  他對著鏡頭冷冷說:「我是米羅皇子X,我來為所有不幸罹難的米羅人報仇。」

  艦橋內的殘餘黨羽親眼看著自己的神隕落,晉山沒有給他們什麼機會,按照任務目標擊斃了所有核心領導成員。

  芬奇最後粗略檢查一遍,確認沒有活口,立即跟隨另外三人向著預定地點撤離。

  胡拉爾原本想讓全世界看著宇宙軍如何失敗,卻最終讓全世界看著他如何被斬首。讓全世界觀看一場直播,這本是光耀塔打擊宇宙軍、攻擊當權者政治虛偽性的一次絕妙創意,但卻在宇宙軍的強勢進攻下,成了展示軍隊堅決反對恐怖主義、米羅政府絕不談判的宣傳片。

  胡拉爾一死,整個光耀塔都瘋了。

  胡拉爾的死並不是光耀塔抵抗的結束,而是新一輪暴力抗法的開始。宇宙軍因為他的死有多振奮,光耀塔就因為他的死有多仇恨。

  X的四人小隊還沒撤出星艦主幹道,就被聞訊而來的恐怖分子攔截在半路。

  雙方立即展開激烈交火。

  敵方持有重武器,4人小隊火力不足,很快被切割分散開來,被機槍掃射得抬不起頭。

  突然,主幹道另一頭也傳來交火聲,一聲又一聲的爆炸引開了敵軍部分火力,X頂住彈雨躬身躥到深藍身邊,扔出一個手雷。

  深藍埋頭尋找別的撤退路線,主幹道上雖然岔路眾多,但從艦橋出來還沒到主要通道,就已經聚集了眾多敵人。即使她和X聯手,最多能解決當前目視距離內的敵人,接下來的路線引導卻可能癱瘓,不是長久之計。

  深藍在尋找路線的間隙裡說,遠處的交火是B隊折返時弄出的動靜,他們沒有按照預案拿下戰機。

  通信器裡傳來B隊隊長的聲音:「報告艦長,頂層敵人突然放棄抵抗外部戰機,向內集結,我隊未能按計畫奪取目標戰機。後方敵人仍在追擊,已有人進入實驗室獲取原料,可能有會『侵蝕』炸彈。」

  深藍聽完匯報立即放棄上層撤離路線,說:「通過高速電梯向下走,到下層機庫去。」

  X搭住深藍的手一波爆掉敵方機槍手的頭,道:「全員撤向來時的高速電梯,B隊立即離開主幹道尋找掩體,我來開路。」

  B隊4人的定位很快從主幹道上消失,分散進入各個岔路中。X瞄了一眼終端屏幕,放開深藍的手,不再依靠她的精神通道,直接朝著向前推進的敵人甩出一股力量。

  只見圓柱形的主幹道上空氣突然產生壓力變化,瞬間形成扭曲的壓力差,又以超音速向著遠處推進。所過之處人仰馬翻,但凡是個活物,都是血濺五步,就連主幹道拐角處的牆壁都被砸出一個碩大的凹陷。

  B隊隊員對X無視敵我的殺傷能力習以為常,攻擊過後迅速向X靠攏。

  深藍共享的戰場圖中,標識敵人的紅點仍在快速接近中。8人匯合後火速奔向高速電梯,突然,深藍停住奔跑的腳步,大叫道:「自殺式炸彈!遠離高速電梯!!!」

  所有人腳下急剎,轉身立即尋找掩體臥倒。

  深藍話音剛落,高速電梯的門就在他們面前打開,炸彈頃刻間爆炸。

  「砰!!!」

  爆炸波及了高速電梯及其附近的連廊,火焰和高溫讓金屬支架扭曲坍塌,破片碎落一地,煙塵四起。

  震動過後,X甩了甩昏沉的頭,立刻清點人數。

  所幸深藍預警及時,沒人死亡,沒人重傷。

  但他們撤退的高速電梯已經被炸燬,敵人卻仍在從頂層向他們這裡聚集。

  「先退守艦橋。」X下令。

  8人互相攙扶著魚貫而去,晉山殿後看了眼被炸得四分五裂的恐怖分子,突然被一處爆裂的熏香管道吸引了注意。

  那裡看上去是恐怖分子向全艦釋放熏香的地方,這樣的管道遍佈全艦,因而整個星艦內充滿了令人頭疼的熏香味。

  他用手指撥弄開碎片,一抹幽藍映入眼簾。

  他趕忙丟開碎片,大步退後,叫道:「恐怖分子在整個星艦的霧化系統中投放了『侵蝕』水溶液!」

  晉山低頭再看手指,接觸過碎片的指間已經冒出藍色的螢光,他還來不及再說話,芬奇兩步邁上前去,抽出戰術匕首就朝著晉山手腕斬去。

  「啊啊啊啊啊——!!」晉山的手腕在激光切割下宛如豆腐塊般分離開來,一聲痛苦的嚎叫過後,芬奇馬上掏出止血凝膠塗滿焦黑的斷肢殘端,拖著疼得腿軟的晉山一起往艦橋撤離。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2:25 PM

第九十一章 斬首(六)

  全員一進艦橋指揮室,B隊立即關閉重型防護門,炸燬艦橋內部的高速電梯,據守正門抵禦敵人強攻。

  這時X和深藍才有空查看晉山的狀況。

  所幸芬奇處置及時,「侵蝕」並沒有感染太深。X借深藍的力量為晉山止住了血肉剝離的痛苦,但也僅此而已了。

  深藍聯絡了宇宙軍編隊,恐怖分子已進入殊死一搏的狀態,現在並沒有隊伍能突破防線進行支援。藍鯨號帶領中路編隊仍在轉場途中,右翼編隊營救人質進程過半,大概算是唯一一個好消息。

  B隊隊員在再次清掃戰場時,發現了一個隱藏在破損設備殘骸裡的人。

  胡拉爾的副手。

  通過指揮中心可以看到恐怖分子動用了實驗室裡的生物武器,整個星艦變成了一個裝滿「侵蝕」的炸彈,任何試圖破壞星艦密閉性的行為都可能導致「侵蝕」在人群中爆發。

  恐怖分子們經過一定訓練,除了出戰人員,仍然留守星艦的人要麼穿上了特製防護服,要麼沿著特定路線撤退。他們顯然在想辦法通過循環系統將「侵蝕」引入指揮中心,從而不費一兵一卒拿下登陸作戰小隊。

  左翼編隊疲於應付光耀塔反撲,只能要求X減緩星艦退入小行星帶的速度。此時,即使藍鯨號進場,完成斬首的小隊不撤出來,也依然不能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局面僵持。

  X思索著退路無暇他顧,深藍試圖從副手那裡問出一點有用信息。那個副手自知逃離無望,神經質地主動對深藍說:「你以為你保管的那個控制器是真的嗎?如果你們炸掉了星艦的主推進器,人質的星艦也會『砰』地炸掉。」

  X猛然轉頭盯住他倆,示意深藍繼續問,抬腕聯繫羚羊號:「任飛,胡拉爾星艦主推進器上的冗餘電路,是否能在失去主控制器的情況下,被動觸發人質星艦上的炸藥?」

  羚羊號上很快傳來回覆:「……依照之前回傳的圖像,不能做出肯定判斷。但如果是我設計這個系統,我可以做到。建議給予更新的參考圖像。」

  X立刻試圖從操作台上導出星艦整體設計圖,被AI拒絕。他略一思索,又嘗試關閉鏈接星網的直播,依舊被AI拒絕。

  那副手滿意地看著登陸作戰小隊滿臉凝重,他怪笑著沉默下去,過了一陣,彷彿想通了什麼,又道:「實話告訴你,我們原計畫打算穿越小行星帶後直接空間跳躍到米羅。如果你們不讓星艦在預定時間內到達米羅,那麼,藏在米羅主星的17個炸彈就會在女王生日慶典上爆炸。」

  「你!」深藍怒斥一聲,舉槍指著他的頭,說:「預定時間是什麼時候?炸彈在哪?怎麼阻止?」

  面對深藍一連串的質問,副手只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一邊口吐鮮血,一邊含糊不清地說:「星艦不進入米羅星系,炸彈的倒計時就不會停止……」

  話還沒說完,人就已經不行了。

  「這不可能!」費雪面頰抽搐,喃喃自語道。

  那17個炸彈是什麼時候通過什麼渠道進入米羅的?在「侵蝕」爆發之前還是之後?這場直播一轉出去,主星會恐慌成什麼樣子?

  費雪刷地站起身就要向外走,被沈曼寧一把拉住。她久久不發一言,仔細琢磨著副手的神情變化。

  副手在自知在劫難逃之後,很快對深藍說出了控制器是假的,這之間他言語間沒有猶豫,神情中充滿了報復的快感,因而這段內容很可能是真的。但接下來的一段話卻間隔了很久,顯然經過深思熟慮。他說話時的目光看向一個虛空的點,神態和說第一段話時有些微不同,如果前段內容為真,這段有可能是假。

  沈曼寧仔細思考著這個炸彈論的邏輯。為什麼副手這段話不在一開始一口氣說出來?如果他們有這個能力在米羅放置17個炸彈,那麼,如何精確控制炸彈在女王生日慶典上準時爆炸?如果不能讓炸彈提前爆炸,炸彈被米羅人發現了,那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如果能使其提前爆炸,那麼,在這生死關頭為什麼還不使用這個威脅手段?即便胡拉爾已死,副手應該知道如何操作。如果炸彈不可控,那麼為什麼光耀塔殘部還要撤退到「侵蝕」即將爆發的星球附近去?去阻止炸彈爆炸嗎?這與組織宗旨不符,也與他們當初佈置炸彈的目的不符。

  ——沒有什麼理由能讓一個恐怖組織在生死存亡之際仍不肯引爆埋藏在敵軍核心區域的生物炸彈。

  所以,這個炸彈論應該是假的。

  費雪耐著性子看著沈曼寧的神色變了數變,終於等到她的結論:「我認為,副手的前半段話是真的,後半段是假的。」

  費雪深吸一口氣,面色幾經變換,良久後終於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淡淡點頭:「我知道了。」說罷,快步走到門外召集幕僚會議。

  「我認為,副手的前半段話是真的,後半段是假的。」M的聲音穿過嘈雜的戰場環境,冷靜地從耳麥傳入X等人耳際。

  M的話就像一針強心劑,給孤軍深入的8人小隊重燃了繼續戰鬥的希望。

  芬奇和深藍對視一眼,悄然達成默契。他快速撲到副手旁邊,掏出一支腎上腺素火速紮下去。

  副手抽搐著半睜開眼。

  深藍死死扣住還剩一口氣的副手,語氣殘暴地問:「炸彈在哪?誰能控制?」

  副手渾身過電般抖起來,嘴裡胡亂說著聽不清的話語。

  深藍抓緊了他,抬眼與X對視一眼,X的神色在面罩之下看不清楚,但微不可查地點了點頭。深藍又看了看一直在直播的鏡頭,低頭對副手又問了一遍同樣的問題。

  一股不知何來的力量如鋼刀般刮過副手的四肢百骸,從深藍握住他的部位起,那疼痛越來越劇烈,猶如螞蟻啃噬,直達腦仁。有什麼東西漸漸脫離他的控制,他痛苦地掙扎起來,嘴裡的話語也不再受自己控制,他聽見自己說:「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我剛才是騙你們的,沒有炸彈,什麼都沒有……」

  說完,他疼得暈了過去。

  深藍冷汗涔涔地鬆了口氣。

  ——米羅社會輿情穩住了,至於炸彈之說,讓行星軍去排查吧。

  X讚賞地望了深藍一眼,才有空聽M詳細分析。

  「我分析了與光耀塔有關的公司,還有他們的一些賬目資料。他們現有的科技水平全部投入到對『侵蝕』的研究上,所有先進武器裝備全部靠買,他們沒有能力悄無聲息地在米羅投放這麼多炸彈,同時還在這麼遠的距離上對它們實現控制。之前他們一直保持著電子隱身狀態,這樣的狀態下對炸彈實現超長距離定向觸發,這個技術水平和他們第一次在米羅主星外太空散佈病毒的水平差太遠了。」

  「把你的分析立即通知米羅政府,現在米羅星應該已經炸了。」X吩咐道。

  M答應了,頓了頓,又說:「沈曼寧應該也能跟我得出一樣的結論,哪怕過程不同。費雪女王肯定能處理好剩下的問題。」

  「希望如此。」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2:34 PM

本帖最後由 彤櫻 於 2020-8-12 12:34 PM 編輯

第九十二章 斬首(七)

  恐怖分子又對正門發起了一輪攻擊,震動和巨響透過通信器連羚羊號那邊都能聽見,M又問:「藍鯨號還沒進場,你們如何撤退?」

  「我們必須阻止星艦逃入小行星帶,現在星艦AI拒絕接受一切新指令,要更改之前的指令必須要有胡拉爾的生物信息,而他已經死了。」X說,「所以,我準備暴力解除AI的權限,進行手動控制。」

  登陸作戰小隊也是第一次聽見X明確表達接下來的作戰計畫,紛紛側耳聆聽。

  「星艦內部充滿『侵蝕』病毒,決不能讓它完好地離開這裡。既然它拒絕停下來,那只能炸掉。我們會撐到人質解救完畢,然後我會想辦法把隊員送走,我手動解除星艦防護罩,以藍鯨號的火力,足夠送它上西天了。」

  「那你怎麼辦?」M和深藍從不同的頻道異口同聲道。

  「我不會讓羚羊號上的任何船員執行必死的任務,也不會讓米羅公民受到『侵蝕』的威脅,如果有,我會替他們承擔,這是我作為羚羊號艦長和米羅皇子必須盡的義務。」X的語氣沒有絲毫動搖,「你們照著我的安排做。」

  深藍從X全副武裝的臉上看不見任何表情,他倆鏈接的精神世界裡,X一如往常一樣堅定而從容,就連死神都不能讓他懼怕。

  「深藍,重新標識傳送裝置位置,我要距離我們直線距離最近的坐標。」

  深藍照做。距離指揮中心直線距離最近的傳送裝置在指揮中心向下三層靠左十五米處,也就是說,算上打通隔層之間的鋼板,從指揮中心走直線到達傳送裝置旁,不到三十米。

  「鑑於高速電梯已經被炸燬,我們需要從正門出去,向下三層,行進距離超過一公里,首先需要解決門口的恐怖分子。」深藍說。

  「誰說我要從門口出去?」X淡淡道,「我要走直線。你負責引導我控制力量,同時留意處理傳送裝置守衛,我來打通你們向下撤退的通道。」

  「現在艦上的恐怖分子火力大部分集中在門口,但即便我們能順利搶下傳送裝置,AI也很可能會拒絕我們的傳送請求。」晉山扶著手腕虛弱道。

  「肯定會拒絕。所以,我會首先獲得星艦手動操作權限,然後立刻打通通道,你們立即手動輸入羚羊號坐標完成傳送,我在這邊手動通過申請。」X說。

  「那你呢?」深藍問。

  X垂眸避開了她的目光,說:「等你回去了,再想辦法來救我吧,我會撐住。」

  一陣壓抑的沉默蔓延開來。

  這還用說什麼呢,如果AI權限被截取,手動操作必須要有人留在指揮中心,送他們走是這樣,解除防護正面迎接藍鯨號炮火也是這樣。

  右翼編隊很快傳來好消息,人質解救已經順利完成。

  藍鯨號已經進場。

  也就幾句話的時間,X暴力破壞了指揮中心的電子操作台,最深處的手動操作按鈕暴露出來,他毫不猶豫地按了下去。

  星艦一陣震動,AI發出一聲警告,當即下線。

  X拉著深藍走到預定位置,在她的透視下,他伸出食指在地板上空虛畫出一個大體夠人通過的圓圈,五指伸平驟然下按。只見指揮中心地板上厚重的裝甲在畫圈範圍內突然下陷,砰砰砰三聲巨響過後,三層裝甲被瞬間擊穿,煙塵散去,傳送裝置已顯露在通道那頭。

  登陸作戰小隊早已列隊等待,通道一開,B隊隊長率先打頭進入通道。沒有多餘廢話,其他人也按照戰術標準動作魚貫而入。

  深藍最後一個才走,她已經解決了傳送裝置周圍原本的守衛,但通道那頭還是傳來了零星槍聲。她最後回頭看了X一眼,只見到堅定無畏的目光,和她從未見過的溫柔送別。

  深藍轉身,邁步貼上X,悄悄踮起腳尖,吻上了他。

  X的唇上充滿了硝煙和鮮血的味道,緊抿的唇瓣透著冷硬。

  敵人數發榴彈轟開了大門。

  X一手把深藍撈進懷裡,張嘴迎上她的吻,另一手衝著敵人的來處一推,一股振動波將對手盡數掀翻。他低頭回吻深藍,但又一觸即收,這個吻短暫得不可思議,又長得像用盡一生。

  他輕輕推開深藍,示意她趕快走。遠處敵人重新組織起攻勢,再無別人拖累,X毫無顧忌地使用超能力,左手再度推出振動波後掌心向上一翻,指揮中心入口處重力瞬間改變,以他為中心豎起圓形重力牆,所有常規武器行經此處盡皆失效。

  深藍兩眼通紅地深深凝視X遊刃有餘的反擊,四周的戰鬥和爆炸聲彷彿早已遠去,唯有X吻她的瞬間那心跳聲如雷貫耳。

  一眼過後,她轉身跳進通道。

  「羚羊號坐標已確認,申請進行傳送。」

  「批准,一路順風。」

  羚羊號接回了他們的登陸作戰小隊,除了艦長。

  深藍剛剛站穩,無視圍上來的醫療組,連滾帶爬地衝向艦橋指揮室。

  艦橋裡,凌飛霜站在指揮席前,一言不發地聽著W說話。

  主屏上,胡拉爾戰艦的護罩已經關閉,但仍向著小行星帶駛去。

  「第一炮交給羚羊號吧。」W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凌飛霜乾澀地應道:「炮手準備……」

  「佐伊還在附近,有沒有機會切入……」深藍喘息著說。

  沒人敢說話。

  凌飛霜同情地看了深藍一眼。

  主炮預位,隨著凌飛霜一聲令下,炮手按下了發射鍵。

  一陣寂靜,什麼也沒有發生。

  主屏上赫然顯示著一行字:命令被拒絕。

  「橙黃?!」凌飛霜驚了。

  「X曾說,我有個人意志,我能自己做決定,而我現在的決定是:不。我不能接受X死於我手。」這是橙黃第一次拒絕執行命令,他的聲音斷斷續續,「沒有人比X更重要,我不接受除了X之外的任何人的命令。」

  凌飛霜怒了。她不希望X死,但戰機轉瞬即逝,如果因為一個AI的感情用事而貽誤戰機,那所有人的死都會變得毫無價值。「AI橙黃,我以羚羊號指揮官的身份命令你,執行命令。」

  「抱歉,您沒有權限。本命令將導致羚羊號最高長官X死亡,需要權限指令SHFIR-2398-FDJSO803。」

  凌飛霜一愣。這不是星艦AI的常規權限指令代碼。「誰有?」

  一陣沉默,艦橋中眾人面面相覷。

  良久後,深藍啞聲問:「……我有嗎?」

  「……」橙黃破天荒的沒有回答。

  ——那就是有。

  這是X的私人權限指令代碼,在只涉及他自身事務且不影響全艦安危的情況下,這些權限將無視橙黃的個人意志,繞過羚羊號的標準權限和領導集團,被以第一優先級執行。這是羚羊號艦長的私人權限,所有身在羚羊號上的人,都必須服從。這個權限除了他自己,他只給過深藍。

  「橙黃,請執行如下命令:主炮預位,瞄準敵艦指揮中心,立即開炮。」深藍說。

  橙黃沒有回答,主屏上開始顯示主炮發射倒計時。

  深藍木然看著倒計時的數字一點點減少,宛如看著X逐漸走向盡頭的一生。她對著不知身在何處的橙黃說道:「戰爭注定要有人犧牲,他決定了,我只能接受,你也是。我要決定他如何死,你要親手送他上路。他不在意是否有人會為此愧疚一生,但他給了你我有資格談一生的機會。」深藍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對這樣的人愛恨交加是嗎?但生而為人,就是這樣痛苦。」

  深藍說完,也不管橙黃作何反應,又命令道:「橙黃,請最後一次向全體參戰人員廣播X的坐標。」

  隨著倒計時歸零,羚羊號第一發激光炮所向披靡地掃過臨近空域的一切敵人,轟上指揮中心透明遮罩下的裝甲。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2:42 PM

第九十三章 我喜歡你(一)

  X醒來的時候,深藍趴在他床邊睡得很不安。

  她緊緊握著他的手。

  他送走他們後,深藍立時向羚羊號能接觸的一切信號接收裝置廣播了他的坐標,他也收到了。這個祈求救援的坐標位置,和他悍不畏死的部下們,挽救了他的生命。

  「X,聽到請回答!佐伊進場救援,聽到請回答!」

  第一發激光炮過後,胡拉爾的戰艦立即進入緊急狀態,佐伊穿過被炮火清空的交戰區,飛臨半球狀的指揮中心上空。

  星艦被藍鯨號主炮瞄準的警告滴滴作響。

  X被羚羊號第一炮的轟炸震得飛了出去,額角撞到硬物,鮮血直流,血液幾乎覆蓋了半個護目鏡。他在模糊的視線中抬眼望去,看見了一架熟悉的戰機伴隨著耳機中的呼叫向他靠近。

  佐伊不可能依靠機載武器摧毀指揮中心的透明護罩,在藍鯨號開炮之前。

  可他不走,佐伊不會走。

  X摘下護目鏡,一把抹掉撲面的鮮血,扣下作戰服上的全封閉面罩。

  這原本是為了應對基礎煙霧環境而配備的面罩,沒有內循環功能,不能保溫,不防輻射。

  X啞著嗓子應答:「佐伊,開啟後倉,放下空降繩,通知醫療組準備應急救援艙。」

  話音剛落,不待佐伊回答,X五指張開蓄力,對著半球狀的透明護罩緩緩張開,又立即收緊,啪,啪,啪,啪啪啪,護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產生龜裂,轉眼爆破開來。

  藍鯨號主炮出膛。

  佐伊壓低機身,在護罩破裂的一瞬間衝進艦內。強烈的氣流擾動和壓力變化使X被衝擊得東倒西歪,空降繩甩過一個巨大的弧度重重砸上他的手臂。他強忍住最後一口氣,剛把掛鉤扣緊作戰服,佐伊已在狹窄的空間內完成掉頭,轉眼拖著他飛離戰艦。

  片刻後,藍鯨號的火力到達,胡拉爾的星艦腹部中彈,裝甲完全融化;緊接著,宇宙軍編隊的火力覆蓋過來,星艦上再無平靜之地。

  佐伊快速收回掛鉤,他一路躲避著戰火向羚羊號飛馳而去,根本沒有餘力回頭去看X的狀態。

  但他知道他不好。

  沒有任何防護的暴露在宇宙空間中,哪怕只有短短一分多鐘,輻射、失溫、灼傷、燒傷、窒息,隨時能要他的命。

  「深藍深藍,我接到艦長了!」佐伊語氣急促。

  深藍的聲音從通信中傳來,激動得近乎變調:「X,X!你還好嗎?回答我?」

  深藍的廣播讓佐伊及時找到了X,可後續的艦隊集火也讓光耀塔的殘餘勢力發瘋反撲。機動戰機編隊一股腦地朝佐伊合圍而來。

  X在意識混沌間聽見深藍在精神世界裡焦急地呼喊,艱難地睜開眼睛,現實世界裡深藍的呼喚也在耳邊一聲聲炸響。

  佐伊說:「艦長,我們快要被合圍了,找東西固定住自己,我要衝出去了!」

  X蹙眉強撐著坐起,跌跌撞撞地爬到副駕駛座上,他的身體在癒合,但創傷造成的傷害讓他依舊頭暈目眩。他在鮮血迷濛的視野中緩緩透過戰機遮罩觀察戰場,有氣無力地說:「深藍,調轉羚羊號攝像頭,跟緊我和佐伊的坐標,我帶你看煙花。」

  話音未落,X抬起傷痕纍纍的手,虛弱地朝合圍而來的戰機一一指去。

  砰砰砰砰砰——

  手指掃過一圈不過須臾之間,所過之處戰機接二連三爆炸,破片和火光閃耀在寂靜的冰冷宇宙中,宛如一場絢麗的煙火。

  佐伊壓下機頭在爆炸中穿梭,更快地飛向羚羊號。

  多虧了X自身強大的自癒能力,否則他早已死於星艦爆炸中的燒傷和灼傷,不可能像現在這樣什麼疤痕都沒留下。但過度使用超能力維持生命讓他的身體極其虛弱, 加上之後無防護直接暴露在宇宙空間中,各種武器和射線帶來的高劑量輻射令他深度昏迷了好幾天,治療團隊下了幾次病危通知。

  在他昏迷的這段日子裡,他的形象在各大星際媒體上被輪番播放。他在領導小隊與胡拉爾作戰的過程中展現了軍人的英勇和無畏,同時他說話最多,卓越的軍事才能也展露無遺。哪怕他的臉藏在面罩之後,他表露身份的那一刻,也被新聞媒體拿來大肆報導,視頻被反覆播放。毋庸置疑的,他成為了銀河聯邦宇宙軍堅決打擊一切恐怖主義活動的縮影和標竿。

  X用盡力氣只微微回握住深藍的手,但深藍立刻被驚醒。

  她最初迷茫了一陣子,直到對上X清醒的眼眸。她打了個激靈,臉上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抬手狂按床頭的呼叫鈴。

  接下來就是一陣接一陣的忙亂。各路人馬輪番上陣,X經歷了好幾輪各科會診,終於緩過氣來。

  深藍卻很少出現了。

  戰役結束後羚羊號跟隨無畏號回米羅星休整,深藍除了最開始陪著他,之後除非集體探望,再沒出現過。

  X又一次從昏睡中醒來。

  他這段時間時睡時醒,作為一個重傷員來說,也許已經是很好的恢復狀態。他的治癒能力正在把他的身體推向受傷之前的巔峰狀態,但他明顯感覺到,精神狀態的恢復遠遠落後於身體的恢復。

  不是PTSD,而是一種難以言說的疼痛,充斥在腦海,在他見完各路慰問的人群後,在身心徹底放鬆的剎那凸顯出來。

  對於軍人來說,它並非難以忍受,只是時隱時現地昭示著它的存在,甚至在最初清醒時,身體上的各種機能叫囂著疼痛而令X忽略了它。

  但直到現在它依然不時作痛。

  X不會再以為這是藥物副作用了,這份疼痛明顯地干擾了他的精神狀態。

  他叫來了主治醫生。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12:50 PM

第九十四章 我喜歡你(二)

  主治醫生帶著好幾個專家立刻趕來,但聽完X的描述後,卻禮貌地將其餘專家都請了出去。他說:「我想,殿下您現在所遭受的疼痛並非來源於您的身體本身,而是源於您的精神鏈接。您正在受到精神鏈接另一頭的人的干擾,因而會產生這樣的疼痛感。」

  「那要如何緩解?」X問。

  主治醫生猶豫了一下,說:「實行AO鏈接切斷手術,可以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

  X一愣,問:「AO鏈接切斷手術可不是無害的,這樣的小問題需要用這麼極端的方式?」

  主治醫生頓了頓,點頭道:「您知道,精神鏈接的玄妙至今無法用科學完全解釋,這份疼痛感沒人能預料它會持續多久,今後是否會突然惡化,進而影響您的精神健康。為了確保您的精神狀態永遠安全,長痛不如短痛。而且我們能保證將鏈接斬斷的傷害降到最低。」

  X靠在床頭久久沒有說話,越是沉默壓抑,主治醫生越是不安。X抬眼凝視著越來越強自鎮定的醫生,良久,他終於問道:「如果我的疼痛源於精神鏈接,那麼,我與深藍鏈接有一陣子了,為什麼這幾天才開始疼起來?如果是另一頭的人的干擾,那麼,其實是她很疼,是嗎?只要她不疼了,我就不疼了,對嗎?」

  「我是您的主治醫生,其他人的身體狀況我沒法回答您。」

  「但你卻可以在完全不知道我的Alpha的身體狀況的情況下向我提出『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案。」X簇利的目光直射向醫生,逼得他下意識地退後了一步。

  「我們也有其他的方案,比如說……」

  「是嗎?」X冷冷地打斷他,疲憊地閉上眼,「『你們』的方案的核心目的我已經知道了。現在,你出去,叫羚羊號醫療官芬奇來見我。」

  主治醫生還想再說些什麼,張張嘴又不知道如何說。他原本可以提出的最有效的建議有人不讓他說,此刻剛好可以讓羚羊號的人來說。

  芬奇來得很快,雖然他臉上還有幾個戰場上留下的口子,但已經可以正常工作了。

  X把他的狀態和主治醫生的建議告訴了他,還把所有電子病歷都共享給了他。

  「嚴格來說,主治醫生的建議也沒有錯……」芬奇沉吟道。

  「但顯然還有更有效的方案,不是嗎?」X反問。

  「對。」芬奇點頭,「還有一個成本更低代價更小還很容易實現的方案。」

  X露出一個願聞其詳的表情。

  「你的疼痛來源於精神鏈接,這是真的;真正疼的不是你,是深藍。她正忍受著強烈的精神不適,因而這份疼痛傳遞給了你。不過這份感覺傳遞到你這裡應該不到她真實體驗的十分之一,隨著她的狀況的好轉,你也很快會沒事。」

  深藍比他痛十倍。

  「深藍怎麼了?」

  「沈曼寧才是她的主治,她的具體情況我不是很清楚,但據我所知,應該是我們登陸作戰時你借她的精神通道驟然釋放了過於強大的力量,超過了她的承受能力,就像一個直徑過大的硬物驟然通過狹窄的通道一樣,通道產生了撕裂,因而她會感到疼。你的超能力一貫摧枯拉朽,她要引導著你不要誤傷,總要付出代價。況且她從沒用這樣的力量殺過人,會需要時間穩定精神狀態。」

  X回憶起深藍隱忍的表情,他知道她疼,但不知道這麼疼。

  「她很能忍,直到在醫院見到沈曼寧才第一次疼得哭出來。」芬奇說。

  「可我之前並沒有直接感受到傳遞給我的疼痛,醒來之後過了幾天才發覺。她現在的狀態要怎麼緩解?」X問。
芬奇笑了笑:「既然疼痛來源於鏈接,只要你倆保持接觸,就能有效緩解疼痛。之前你昏迷的時候她一直陪在你身邊,你當然感覺不到。」

  X皺起眉頭。

  從芬奇的話裡舉一反三,深藍能守在他的床前,未必是誰關心她的精神狀態,而是要她守著他讓他盡快醒來。而現在他醒了,她就沒用了,她甚至不被允許接近他,因而除非羚羊號集體慰問,他再沒見過她。有人不允許她靠近他,甚至想騙他解除精神鏈接。

  這個「有人」連猜都不用猜,除了費雪女王不做他想。

  費雪甚至頻繁帶著某家重臣的後輩來探望他。

  看著X沉默下去,芬奇繼續道:「你的病房那麼大,在旁邊加張床讓深藍來陪著你就好了。共處一室、皮膚接觸能有效緩解不適,對你對她都好。保持一定頻率的體液交換和負距離接觸更是效果拔群,但你現在的身體狀況,我不建議你們嘗試。」

  X眼風涼涼地掃過他,芬奇促狹地縮了縮脖子,笑眯眯地撤了。

  X以為最先來找他的會是費雪,結果卻是沈曼寧。

  沈曼寧作為深藍的閨蜜和主治醫生,當然會知道他的需求,但她卻沒對這個有利於深藍的決定表示高興。她氣勢洶洶地找到X,說:「你可能不知道,在你養病的這段時間裡,深藍遭到了多大的區別對待。我知道貴族們有多善於體面地讓人無地自容,可深藍即便不是你的Alpha,也是一個為反恐行動作出卓越貢獻的士兵,不該受到這樣的對待。羚羊號停靠米羅休整,所有人都受到女王的私人褒獎,除了她。她被人有意忽視;你剛剛醒來就不再被允許單獨探望;有人授意向她展示你的追求者的優秀與不凡,意圖讓她知難而退;甚至有醫生建議她主動解除AO鏈接。而她不知道這是你的授意,還是別人的。」

  X被沈曼寧的激烈言辭說得一愣,乾澀道:「這些我都不知道,對不起。」

  沈曼寧聳聳肩,道:「誠然,你是重傷員,你不該在努力活下去之外還要管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情。深藍也不是什麼苦苦單戀你的貧家女,遭到不公平對待就要全世界同情。我不齒於米羅皇室因為這樣可笑的原因如此對待一位英雄,我更生氣的是,你知道這件事後,依然沒有明確的態度。」

  「你希望我有什麼態度?用最有效的方法解決我和深藍共同面臨的問題,這不是解決問題的態度?我不會讓我的部下流血又流淚,誰給她難堪,我會讓他十倍的難堪。」

  「我說的不是這個態度。」沈曼寧嘲諷一笑,「你要麼大大方方承認她是你的Alpha,誰敢下她的面子就是下你的面子;要麼就按照你家族的希望早日解除AO鏈接,如果深藍只是你的部下,沒人會給她難堪。」

  X啞口無言。

  沈曼寧從容站起身,邊離開邊說道:「深藍會來陪著你。我同意是出於她的精神健康考量,不是默許了你這種模棱兩可的態度。」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01:00 PM

第九十五章 我喜歡你(三)

  深藍火速搬進了X的病房。

  她來後,X精神上的不適果然減輕,深藍的臉色也明顯好了起來。

  X一天中的大半時間需要臥床休息,深藍連帶著也不能去哪裡。她陪著X見了許多前來慰問的米羅政要,包括時常來看望他的某位小公子。

  所有人都對深藍的身份閉口不言,言談間也當做沒有這個人存在,X也沒有主動介紹的意思,每每有訪客到來,深藍就戴著耳機自己靠在角落裡聽歌看書,只當別人不存在。

  唯獨那位小公子不一樣。

  他是某位重臣的兒子,深藍早在X醒來之前就被人有意無意地告知了他的身份和對米羅皇室的意義。他單獨來見過深藍,什麼也不說,看完就走,絲毫不想認識她。之後他的每次出現都必然有費雪女王的帶領,深藍甚至覺得他就像是大家族給X安排的相親對象一樣。

  也許,就是相親對象吧。

  唯獨費雪女王帶著他來,X第一次介紹了深藍,以「我的Alpha」的名義,將她介紹給了那位小公子。

  那人臉色變了數變,目光在深藍身上來來回回打量幾回,之後再也沒隨費雪女王出現過。

  「我的Alpha」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但隨著X第一次在貴族面前公開承認她的身份,她不再感覺芒刺在背,之前暗地裡的綿裡藏針被隱藏得更深,就連她也只能靠著精神感應才能發覺。

  沒人敢得罪X。

  搬進病房後,深藍也就第一個晚上乖乖睡在自己床上,第二晚就以腦仁疼為由鑽到了X床上,X偏偏還拿她沒有辦法。自從她來了,他確實已經不再感到不適,但她比他疼十倍,他並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疼了。

  如果肌膚相親能緩解疼痛,那她抱著他睡又有何妨。

  深藍睡在X身邊的第三個晚上,終於在夜深人靜時說起了自己的遭遇。

  這是一個潮濕的夜晚,按道理是個適合做愛的環境,但深藍實在不敢碰X。她關掉了燈,盤腿坐在床上,任由月光灑滿半身,面容隱在夜色裡看不清晰。

  X雙手枕在腦後平躺在她身邊。

  「你知道嗎,最開始主治醫生來找我要我解除AO鏈接的時候,我以為那個小公子就是你的真愛。我差點就答應了。」深藍突兀地說起了這件事。

  X默然,道:「你對我的眼光可真有信心。」

  「……他來見過我,帶著那種貴族式的居高臨下,我簡直懷疑是正宮娘娘來見小妾。」深藍說著說著自己先笑了起來。

  「那麼,小妾竟敢拒絕正宮的意思?」X挑眉問。

  深藍低頭朝他綻出一個更燦爛的笑容,說:「但我想,解除AO鏈接這種事又不是出門買菜,除非你親口對我說,否則我不會信的。」即使他倆完成標記後她就承諾過,只要他想解除鏈接,她就一定配合,但她總要親耳聽見他對她這麼說,她才肯死心。

  「總算還不傻。」X輕笑一聲。

  深藍也跟著笑了,笑著笑著又沉默下去,說:「很抱歉,又給你添麻煩了。」

  X面露不解。

  「我們之間的標記本來就不是什麼兩情相悅,後來你借我的名義擋掉各種桃花債,本就是我應該做的;可現在我卻得藉著你親口承認我是你的Alpha,才能勉強躲過某些人的針對。」

  X的臉色冷了下去,說:「如果你不是我的Alpha,本該跟其他人一樣鮮花簇擁,不必受到這樣的對待。有些人認為你的存在可能影響我的婚姻,進而影響到他們的利益,這才想方設法針對你,而我的母親不喜歡你,所以她默許了這些小動作。」

  「這些我都知道。」深藍說,「我還知道沈曼寧單獨找過你,逼你確認和我的關係。」

  X靜了一靜,才說:「我公開承認了,你是我的Alpha。」

  深藍也安靜了許久,說:「你是不是很不願意向皇室承認這個?」

  X沒說話。

  深藍繼續說道:「我大概猜得到你不想承認的是什麼。你承認了我是你的Alpha,也就等於承認了你是我的Omega,承認了你已經認可自己的Omega身份,已經同意履行Omega的義務。而一個Omega皇子沒有經過家族同意,沒有考慮過一切政治利弊,貿然將自己委身於一個什麼背景都沒有的Alpha,簡直就是一齣荒謬的三流言情劇。而更可笑的是,你還根本不愛我,卻要莫名其妙承擔家族對你的罵名。」

  「……你可真瞭解皇室老頑固們的想法。」

  深藍笑了,說:「可我不這麼認為。」

  「嗯?」

  「『你是我的Omega』這句話是事實,但在我看來,你從沒糾結過『你是Omega』這個部分,你不想承認的只是『你是我的』,對嗎?」

  X抬起頭直視深藍的眼睛,彷彿想從中看出她的真實情緒。他默認了她的想法。

  「可『你是我的Omega』難道不是出於感情中的佔有慾才會這麼說的嗎?這又不是什麼具有社會意義的定位。你是Omega,但你在我這裡沒有任何義務,教育、擇業、婚姻、生育,一切一切你都有權利也理應自己決定。在我眼裡你承認我是你的Alpha只等同於你愛我,你依舊是自由的,你只是你自己的,我也是。」深藍認真地說。

  X凝視著她沉默了許久,方才緩緩吐出一口氣,說:「你的想法很特別。一般人不會這麼想。」

  在性別分工的問題上,艾瑪是一個極端,深藍是另一個極端。X從未在乎過自己的Omega身份,也曾以為艾瑪不在乎,卻沒想到她會如此在意性別階級。而遇見深藍這樣的人,卻要比遇見艾瑪更難。以深藍的論調,只要她願意,她可以打動任何一個Omega,甚至任何一個對性別意識稍有涉獵的普通人。

  包括他。

  如果說X強悍到能挑戰社會規則,那深藍就是在這些操蛋的社會規則中絕不隨波逐流的定海神針,別人改變不了她。這樣的兩人能在芸芸眾生中相遇,何嘗不是一種幸運?他們站在性別天平的兩端,卻最終殊途同歸。

  他們是同路人。

  深藍苦笑:「我會這麼想,是因為我知道自由對於你的重要性,我曾體會過性別桎梏加身的痛苦,我不會拿這些東西困擾你。」

  X想起了深藍在羚羊號上對於女性自由發展和Omega生存權益的執著,若有所思地說:「一個人不是生而為女人,而是成為女人*。 事實上,生理性別為Omega的人,最後一定會被培養為社會性別為Omega的人。整個社會的意識形態限制了Omega的社會角色。我不會僅僅因為我的亞性徵是Omega,就把一生奉獻給婚姻和生育,我是異端,而你……?」

  「我只想做一個自由自在的Alpha,即便我沒有信息素味道,也可以自信地向人承認我的性別而不會遭受異樣的眼光。你強大得不像一個Omega,我軟弱得不像一個Alpha,誰給了別人評價我們『不像』的權利?我沒有資格要求你『像』個Omega,你最自由的樣子,最鮮活的樣子,就是最像『人』的樣子,也是我最喜歡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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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伏娃《第二性》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01:08 PM

第九十六章 我喜歡你(四)

  「如果你這樣想,你就是在對抗這個世界上的大部分人。如果你退一步,也許你早已與你的父母和解。」X淡淡道。

  「那你為什麼不與你的家族和解?」深藍反問。自由是抗爭來的,你退一步,他退一步,前人流血犧牲才取得的權利,就這麼在沉默中被人輕易拱手放棄了。

  「怎麼和解?」X譏笑出聲,「一個男孩剛明白Omega本能為何物,最需要人引導、開解的時候,被要求男孩必須堅強不能掉眼淚,皇室成員決不許軟弱;當我足夠堅強到成為那個無堅不摧的護盾的時候,我又被要求去結婚生子,因為Omega那狗屁義務?我跟他們和解,那我要怎麼和當年受盡委屈的自己和解?」

  這樣恨意森然的X,和至今不肯向父母低頭的深藍何其相似。

  深藍的聲音低了下去:「生錯性別,就是原罪。你是皇子,連你都無法享受到自由,竟和我們這種平民沒什麼區別。」

  X沒說話。

  深藍低聲呢喃著,突然眼前一亮,激動地說:「你做點什麼吧!你現在擁有前所未有的關注,擁有前所未有的力量,你如果肯站出來,必定會有所不同。至少之後的有些人,命運能有所改變。如果不是你,那會是誰?如果不是現在,那是什麼時候?* 」

  深藍想起X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他有反恐英雄的盛名,他有米羅皇子的權貴,他若振臂一呼,即使不能一呼百應,也必定振聾發聵。如果他願意站出來,那將激勵多少人、鼓舞多少人?他們的過去已然無法挽回,但還有很多人值得更好的人生。

  深藍說著這些的時候眼裡閃著亮光,但X卻很久沒有說話。

  一片沉默中,深藍眼裡的光華漸漸散去,她自嘲地意識到,作為性別意識踐行得最徹底的組織,宇宙軍花了四代人的努力,方能看見今日的平權。她最多能鼓勵X主動反抗他的家族,但那種影響力太渺小了,等到能影響到社會風氣改變的時候,她可能有生之年都見不到。

  深藍一拉被子,也躺下來,說:「我想到什麼說什麼,希望你不要太在意。我不是你,我不能理解你在這個位置上所面臨的困境。但你永遠是我敬佩的艦長,無論你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支持你。晚安。」

  X側過頭去,深藍已經在皎潔的月光中閉上眼睛。

  X在傷勢好轉之後馬上出院了,羚羊號上還有許多事務必須他出面處理,宇宙軍和米羅政府的對接工作也堆積如山。

  深藍在他出院前告訴了他她在費雪生死關頭知道的一切,包括她的驕傲和她對他的愛。X聽完很久沒有說話,之後,他主動和費雪女王進行過一次長談,具體內容誰也不知道。那次長談之後,女王決定公開給予羚羊號所有全程參與「侵蝕」阻擊的船員褒獎,並向X授予寒霜之劍。

  米羅社會輿論嘩然。

  寒霜之劍是米羅歷史上一位著名軍事領袖的佩劍,在他隕落之後,這把劍成為了重要軍事場合的儀式劍。將這把劍授予X,意味著米羅皇室將他視為戰神,承認他對於米羅軍事力量構建的重要象徵意義,也意味著今後米羅一旦出現危機,他必須犧牲一切保衛米羅。

  深藍聽到這個消息時正在回覆學校通過軍部轉發的質詢函。學校對羚羊號的臨時任務變更表示關切,再三叮囑她和沈曼寧匯報自身處境,並希望她們盡快返校。她再三斟酌用詞,最終也只能按照學校的要求辦事。她劈裡啪啦地敲完回信,又接通個人終端聯繫X,打聽他是如何說服女王放棄給他相親的。

  X很快回覆信息,是一條語音,從背景音裡能聽出他那邊很忙。他說:「我沒有試圖說服她,我只是問她:『你需要一個淹沒於政治聯姻的皇子,還是一個激勵國民奮發圖強的戰神?』」隔了一陣,他又發來一條語音:「我和我母親的目的是一樣的,我們做出的所有努力都是為了米羅政權穩定、人民幸福安康,我願以血肉之軀鑄成鋼鐵長城,而她希望我用Omega的婚姻綁住米羅最大的軍事派系。用婚姻換安定的皇子公主可以有無數個,而用盛名禦敵於千里之外的軍人,只有我一個。」

  原來如此。

  深藍不知道的是,X與費雪女王的長談中還提到了她。費雪女王哪怕接受了她的兒子不會如皇室傳統的Omega一樣生活,卻仍希望X能有一個「歸宿」。所謂歸宿,即便不是一個典型意義上的Alpha,至少也是門當戶對的天潢貴胄。唯獨不能是深藍這樣沒有家世沒有背景的愣頭青。X卻告訴她,銀河聯邦數以萬計的豪門世家裡,要找到家世背景和他門當戶對的人不難,但要在這茫茫人海中找到與他精神契合的人卻有如大海撈針。他在他的旅途上遇見了靈魂伴侶,他們結伴而行,從未放棄彼此,這樣的幸運比那「歸宿」珍貴得多。

  X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少有地主動握住了費雪的手,就連一貫冷厲的眉眼都軟化下來。掌心傳來的溫度讓費雪意識到,這已經不再是她當年目送遠去的少年了,這個少年已經長大成人,他的手掌已經能完全包裹住她。她能感受到他指間傳來的深深情誼,那是在他精神世界裡從未有過的觸動,他學會的所有溫柔、軟化下的所有倒刺,都是源於他的靈魂伴侶。

  靈魂伴侶。

  要有多大的勇氣和幸運,才敢說出這樣的詞。

  費雪突然對探究X與深藍的關係感到意興闌珊。

  她的兒子長大了、堅強了,再不肯輕易袒露心扉了,他朝著目標一往無前,唯有遇見深藍,方肯停下腳步回頭一顧。

  他在等她追上他。

  前路荊棘叢生,她的兒子不懼一人獨行,旁人皆畏首畏尾,唯獨這個女孩子,血流一地也要努力追上他。

  ——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

  她不相信深藍,但她從未懷疑過她兒子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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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艾瑪‧沃特森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01:16 PM

第九十七章 我喜歡你(五)

  授劍儀式那天是個萬里無雲的日子。

  米羅皇室公開直播了這場儀式,整個特米拉廣場上擠滿了前來觀摩的人群。

  最先開始的是紀念陣亡將士的悼念儀式。空曠的廣場上整齊排列著許多棺木,隨著肅穆的音樂聲想響起,禮兵整齊劃一地捧起棺木前的衣冠,將其鄭重地放入棺木之中。在幽冷宇宙中陣亡的英靈大多沒有遺骸留存,生前的衣物就是他們留在這個世間的全部。數百具棺木同時合上的聲音迴蕩在廣場上空,在人們壓抑的哭聲和嘆息聲中,所有棺木被一一運送至烈士公墓。

  緊接著是羚羊號全體船員的表彰儀式。這不是宇宙軍的官方表彰,僅僅來自米羅政府。凌飛霜代表羚羊號接受了表彰,星艦管理層上台一一與女王握手。深藍自然沒有資格上去,她和羚羊號眾人一起站在下面,迎著耀眼的陽光遠遠望著台上的人們。凌飛霜接下勛章的那一刻,廣場上響起歡呼聲。深藍回頭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看不清臉,但這就是他們不惜犧牲一切保衛的人,為了他們能享受歡笑和淚水,他們無數次冒死前行。而現在,人們的臉上始終洋溢著向上、向尚的熱情,絲毫看不出「侵蝕」肆虐的陰霾。

  真好。深藍想。一切陰霾已經過去,未來總會更好的。

  最後一場儀式是X的授劍儀式。

  一個身著米羅皇室傳統服飾的高挑身影緩緩走上封禪台,驕陽模糊了看客的雙眼,人們看著那個剪影步履從容地登上神聖的祭台,脊背挺直,如刀如劍,沒有猶豫,沒有怯懦。那個身影微微低頭接受祭司的祝福,復又挺直腰桿聆聽女王的教誨。

  深藍突然有點恍惚。從她踏上羚羊號到現在站在X的母星上,時間彷彿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再回憶起學校裡平靜如水的時光,竟恍如隔世。

  一次星際旅行,讓她收穫了戰友、收穫了經驗、收穫了成長、收穫了愛。

  而此刻,給她助益最多的人正站在高高的頂峰接受屬於他的榮耀。

  她和羚羊號上的許多戰友一起站在特米拉廣場上洶湧的人群裡,極目遠眺正前方的高台。

  她極力想要看清羚羊號艦長最輝煌的時刻。

  然而,其實什麼也看不見。

  畢竟太遠太遠了。高台上的人就像黃豆那麼大,不借助周圍巨大的屏幕轉播,真的什麼都看不見。

  深藍看著屏幕上X被放大了無數倍的臉,心裡有些惆悵。

  X此時此刻站在那裡,無論何種榮耀加身,都意味著他嘗試與他生長的家族和解,與他的母親和解。他接受封號的同時,也意味著他扛起了保衛米羅的責任,他再也不能像之前那樣參加深空探索一去幾年杳無音信了。

  深藍抬起頭,努力迎著陽光眺望。X站得太高太遠了,觸不可及。堅硬如X最終仍然選擇了與家族和解,而她的生命如此短暫,她還有多少時間和父母、和過去的自己較勁?

  人不可能永遠原地踏步,她的父母不會退讓,那只有她試著與他們和解。她終會回到學校,取得應有的學位,然後她會回家跟父母訴說這趟旅途裡能說的一切,試著讓他們理解,她做出的一切選擇都不再只是慪氣。

  這趟旅途結束,X和羚羊號的一切對她來說將變成歷久彌新的回憶,而他們和大學生深藍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如果這就是這趟星際旅行的結局,那她還欠自己一個鄭重的交代,還欠那個對她幫助良多的男人一場告別。

  高台上的祭司詠唱著古老的頌歌,歌聲中蘊含著勃發的力量和雄壯的希望,藉著米羅人天生具有的精神力量飄蕩在廣場上空,感染著飽經苦難的米羅人。在悠遠的頌歌裡,X單膝下跪,費雪女王為她的兒子戴上了象徵戰功的羽毛耳飾,並珍而重之地將古樸的長劍交予他手。

  廣場上歡聲雷動。

  大屏幕裡X的面容平靜如水,耳邊豔麗的羽毛讓他的面容顯得剛毅又冶豔。他站直身體轉身面向廣場上的人民,禮節性地揮手。

  X佩戴上長劍,在漸漸安靜下來的歡呼聲中開始致辭:「各位同胞,今日我站在這高台之上,我深知這功勛不是我一人掙的,正如你們今日享受的和平不是我一人掙的。讓我們再次為在此次行動中犧牲的132名米羅軍人和在正面戰場、敵後戰場犧牲的487名銀河聯邦宇宙軍人默哀一分鐘。願英靈永存。」

  默哀之後,X深吸一口氣,說:「你們視我為英雄,因為我曾為你們而戰。此時此刻,我站在這裡接受榮耀加身,我必不能白白享受這份光榮,我必須思考,我今後為誰而戰。——我為人民而戰。當然。」

  「如果我是英雄,我不希望有戰爭。我希望手中的劍就此腐朽,槍口從此插滿鮮花。我問我手中的寒霜之劍,如果沒有戰爭,我還能為你們能做些什麼?寒霜之劍回答我,我不僅要阻擋炮火於星系之外,更要讓人民空前團結,讓每個人都心懷希望,可以享受平等自由的社會環境。」

  「我的一個部下曾問我,我是否不願意承認自己是一個Omega。你們視我為英雄,米羅皇室血脈綿延數千年,但你們的英雄依然沒有資格繼承王位;你們的英雄如果不是服役於宇宙軍,這個年齡在米羅行星軍中爬上艦長的位置會遭受無數流言蜚語。我做錯了什麼嗎?我只是生錯了性別。在米羅的很多地方,男性沒有權利繼承土地,男性獲得高等教育需比女性付出更大的努力,男性的平均工資比女性少三成……還有那些尚未出生就被性別選擇抹殺的胚胎、那些因為貧困而把受教育權讓給Alpha孩子的Beta和Omega們、那些尚未成年就要結婚生子的Omega們,他們又做錯了什麼?」

  「如果我是英雄,那我此刻要為人民而戰,為至今仍在遭受現代社會性別藩籬奴役的人民而戰,為Alpha和Omega能平等相處自由生活而戰,為男性和女性自由選擇職業而戰,為14歲的女孩可以玩賽車而戰,為18歲的男孩可以喜歡草莓醬而戰,為每個人能自由表達本心而戰。」

  「你們視我為英雄,是否願意與我一同戰鬥?我以血肉之軀護你們不受戰火洗禮,請你們與我一起為米羅社會進步、全體同胞共享社會改革發展成果而戰;讓所有犧牲的軍人保衛著一個永遠向前的美好社會,讓所有活著的人永遠嚮往明天。」

  「最後,願死者有那不朽的名,願生者有那不朽的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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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戈爾《飛鳥集》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01:22 PM

第九十八章 我喜歡你(六)

  X的一席演講讓他再度登上銀河聯邦媒體的各大版面,議論蜂擁而至,米羅皇室也一片嘩然,他從封禪台一下來就被各種人包圍起來,就連羚羊號高層都見不到他。

  深藍在金宮悠長的走廊上等待著X回來。

  她醞釀了很久要說的話,在心裡刪刪改改的計算著這些可以不必說,那些可以不必說,算到最後,以他們現在的關係,似乎什麼都不必說。

  他竟然真的聽進去了她的話。

  沈曼寧靠在走廊另一側,雙手環胸,陪深藍一起等著。

  走廊盡頭遠遠走來許多人。

  X走在最前面。純白的對襟禮服,金色的滾邊和綬帶,腰間的劍,腳下的長靴,耳邊流光溢彩的羽毛耳飾。他依然平靜的神情。

  到底是銀河聯邦所剩不多的君主制行星,皇室血脈所孕育出的孩子舉手投足間自成一脈,無論軍隊裡打磨多少年,至少在這座宮殿裡,他是無可挑剔的皇子。

  X也看見了顯然是在等他的兩人,停在了他們面前。

  「怎麼站在這兒?」X問。

  沈曼寧瞥了眼深藍,沒答話。

  看著X背後的眾多隨從,深藍頓時流失了大半勇氣。她醞釀好的許多情緒並不適合在這樣的場合裡說出口。

  但是有些話遲早要說。

  「我有話想跟你說。」深藍微笑著說。

  X疑惑地看了看她,揮手讓隨從退到十步之後。

  深藍的笑意更深了,道:「恭喜你加封的人多如牛毛,不缺我一個,但我專程來恭喜你與家人和解。」

  「謝謝。」X等待著深藍的後續。

  「我是來跟你表白的。」

  X一怔。

  沈曼寧無奈扶額,對深藍這種醞釀了如此之久還是這麼沒情調的表白深感無奈。

  深藍也沒理會兩人的反應,自顧自說道:「我喜歡你。我知道我不是你喜歡的類型,並且我配不上你。」

  X無言。

  「我也許不那麼正式地跟你透露過幾次,但這次是我最正式地向你表白——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從你決定接受封號開始,我也在想,自己是不是該與父母和過去的自己和解。我的父母等了我太多年,我不肯正視矛盾太多年,而現在,我決定了,我要嘗試去改變。我之所以這時候告訴你,是因為從此之後我再也不能像當初在羚羊號上一樣全心全意地輔助你、配合你,與你一起戰鬥。而今後的我,對你的喜歡,再也不可能比此時此刻更多了,因為我還要把精力分給曾經被我擱置的夢想和計畫。」深藍朝X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想讓你知道,我在此時此刻全心全意地喜歡著你,而今後,讓我們在自己的人生裡閃閃發亮。」

  X默然,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應深藍的告白和告別。

  「別為難了,我說這些是成全我的一段感情,別拿這些困擾你自己。」深藍見到X意料之中的反應,眼眶一熱,卻也沒有眼淚。

  X輕嘆一口氣,道:「照你這樣說,我喜不喜歡你根本不重要。無論我如何回應你,你已經決定好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了。」

  深藍想了一想才答:「是的。你的回答並不重要。即便你喜歡我,考慮到你的家庭你的責任,以及我的輻射病,我們有好結果的概率極低。況且我認為你會喜歡我的概率並不高。既然如此,不如就此了結一段綺念,然後彼此鼓勵在其他方面走出更優秀的人生。」

  「可是你來問我,總還是想著,萬一我回應你了呢?是吧?」

  深藍嘆笑:「是啊,萬一你也喜歡我呢。所以我還是鼓起勇氣說了。而我剛才已經知道答案了。」

  「可我剛才什麼都沒說。」

  「這不就是答案嗎。」

  「不,當然不是。」X眼裡含笑,「我與家族和解不表示我放棄了自己在宇宙軍中的一切,我熱愛自己的職業,熱愛自由。你的病症對我來說,不是問題,只要你能悅納這樣的自己。既然此時此刻你把感情拋向了我,與其多年後再去尋找已經釋懷的你,不如現在就接住這一切——我願意跟你試一試。」

  ……咦?

  深藍愣了。

  「我的答案是,我也是。」

  ——我喜歡你。

  ——我也是。

  沈曼寧終於鬆了一口氣,悄悄發出一聲歡呼。她在深藍背後猛地拍了一把,深藍這才回過神,順勢撲向X。

  X張開懷抱擁住了淚盈於睫的姑娘。
作者: 彤櫻    時間: 2020-8-12 01:53 PM

第九十九章 歸途(一)

  可能只有深藍自己沒想到,X會接受她的表白。

  X和深藍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他不需要誰的幫助就可以走得很遠,但無意中發現深藍這個同路人,還是忍不住高興。與他比起來深藍太弱小了,但她向著自己的目標前進從不曾妥協。深藍永遠支持他,用盡全力陪伴他,絕不讓他獨自面對侮辱搆陷;他也事實上同樣陪伴她如此走來。

  X在深藍表白的那一刻也許還沒下定決心,但深藍表示要離開的那一刻,他卻捨不得放手。他意識到深藍不是他的,她不會永遠追隨著他,她也有自己的人生,離開他她依然可以有下一段感情。

  這時他才意識到,他喜歡她。

  她追到他了。

  羚羊號的第一男神,竟然被最後來的一個新兵追到了手。

  深藍做夢都要笑醒。

  可相聚之後就是別離,世事多如此。

  反恐戰役結束後,羚羊號重新整裝待發。全體現役船員立即返回銀河聯邦宇宙軍軍部述職,臨時徵召人員就地解散。

  原來學校會發質詢函,是早已知道消息。

  X順便把深藍和沈曼寧送回了太陽系第一主星。

  羚羊號緩慢減速,即將進入衛星宇宙港。

  橙黃突然說:「此處坐標即是當初解開M信息的秘鑰。」

  ——那個星光如瀑的地方。

  深藍馬上跑到舷窗邊向外望去,果然,漆黑的宇宙中原本週圍一片黯淡,但一進入這片星域,周圍立即閃動起耀眼的星光,明明滅滅宛如銀河落九天。深藍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瑰麗的景色,激動得臉都貼上了舷窗,狂喊沈曼寧來看。

  可身後明明站著人,卻沒有動靜。

  深藍回頭,只見沈曼寧向著窗外又哭又笑,想說什麼,卻驚動了眼眶中的淚水,大顆大顆的眼淚突然砸下來。

  深藍手足無措,抬眼又看見被她的驚嘆召喚而來的X和M,驟然瞭然。

  M第一次見到沈曼寧哭,驚訝地遞上紙巾,問:「你怎麼哭了?」

  沈曼寧回頭,深深凝視著這一模一樣的容顏,只是當初的悸動不再,所有約定只剩她一人記得。她道:「我的英雄來見我了。」

  深藍和沈曼寧回到了學校,拿著羚羊號開具的實習證明,順利取得了學分。

  X重新帶領羚羊號接受新的任務,基於保密原則,他僅僅跟她說了大概要去多久,從此杳無音信了將近一年。

  這一年間,深藍收到了一封從首都星輾轉而來的電子信函,密密麻麻的轉運記錄和審核記錄顯示出它經歷了多少道門檻才送到她的個人終端上。發信人是凱瑟琳,發信地就在藍星。

  信裡,凱瑟琳說,她將之前營救的政治難民們送到了藍星,希望在這個具有最活躍最多樣化宗教環境的星球,他們能嘗試重新融入世俗社會。然而,他們打算起訴X,具體內容不詳。羚羊號已然重新進入保密狀態,凱瑟琳通過星際救援組織也無法聯繫上X,希望深藍務必轉告。

  深藍讀完信,仔仔細細閱讀了所有轉運記錄,果然在投遞給X時被系統拒絕了。凱瑟琳做了許許多多嘗試才聯繫上深藍,就連這封信都是通過銀河聯邦宇宙軍軍部繞了一大圈才轉到她手上。

  她想了又想,原文轉發了凱瑟琳的信,在個人終端上輸入了一串地址序列號。這封信會被轉到羚羊號上,標記有艦長私人鑑權信息,應該會比凱瑟琳自己聯繫快。深藍毫不擔心幾個跳樑小丑能讓X傷筋動骨,她猶豫一下,又補充寫了一句話:「我想你了,我希望我的畢業典禮上有你。」

  信件發出,毫無意外的石沉大海,沒有回覆,也不可能有回覆。

  這一年的畢業季與之前的五年十年沒有什麼不同。

  接天蓮葉映照著耀眼日光,粉色的荷花鋪滿池塘,樹蔭裡的蟬鳴吱吱呀呀,天藍得彷彿洗過,風裡都是夏天的味道。

  深藍身著學位服坐在大禮堂裡,主席台上沈曼寧作為優秀畢業生代表正在發言。沈曼寧的優秀讓人過目難忘,她以「侵蝕」為研究對象寫的幾篇論文屢屢刊發核心期刊,還沒畢業已有幾所研究院向她投來橄欖枝。

  深藍也順利申請進入宇宙軍深空艦隊,只等幾個月之後報到。

  沈曼寧發言結束後,率先從校長手中接過學位證書,緊接著所有應屆畢業生一一走上台去。

  深藍接過學位證書後歡快地拉著導師合影留念,又和同班同學一起舉著個人終端自拍,盡情享受這學生時代的最後一刻歡愉。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人群總會散去,導師也在合影之後離開,沈曼寧有自己的導師和同學要聚會,最後就剩下了深藍一個人。

  即使晚上大家會一起聚餐,但從整整齊齊的一群人到漸漸零落的一個人,回宿舍的路上走著走著最終只會剩下自己。

  深藍百無聊賴地晃蕩著學位帽上的流蘇,一邊走一邊打算接下來的計畫。她就是衝著X所在的部門提的申請,不知道她報到的時候他回來了沒有。荷塘邊有三三兩兩的人在拍照,深藍索性也加入人群,背對豔陽與荷塘,想把自己學生時代最後的影子框進相框裡。

  她剛剛舉起個人終端,就從屏幕中看見一個高挑的身影。陽光照在屏幕上看得不甚清晰,她驟然轉回身,迎著熱烈的光影極力看清那向她靠近的人影。

  人影終於走到她面前,撥開帽簷上擋住她臉的流蘇,低沉的聲音響在耳邊:「好久不見,深藍同學。」

  深藍「哇」地大叫一聲,雙臂環上男人的後頸,拉下他的頭主動吻了上去。

  在校生深藍變成了畢業生深藍,X雖然錯過了她領學位證的那一刻,但好歹陪著她度過了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

  男朋友特地回來參加她的畢業典禮,深藍之前想都沒有想過。

  但X不僅僅是為了陪她而來。

  深藍應徵的部門確實和X是同一個,甚至於,X就是她第一個任務的直接領導。

  深藍知道,這將又是一次遠行,而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父母了。

  她原來的計畫是在報到之前,回家住一段時間,嘗試同父母解開多年的心結。

  而X竟然主動說想要陪她一起回去。

  如果說回家見父母在深藍眼裡原本是一次艱難的嘗試,那有了X的陪同,也就沒有那麼可怕了。X曾說會做她的後盾,當她有了同路人,前路既是險灘,也將是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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